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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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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说道:“不用查也知道,这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表少爷会哭的那么厉害?不成,这件事关乎到小主子的安危,我要找姑娘去。”
春纤忙拉住她:“你先弄清楚再说,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辰了。就算是见了姑娘你又怎么说?一问三不知?你先仔细的回忆一下,今晚上给表少爷洗澡的人是谁?衣服都由哪些人经过手?”
爆碳似的晴雯一点就着,语调上扬:“还想什么,表少爷刚见了他生母,晚上就做恶梦,还有不知名的符纸,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的门道。那些小衣小裤平日里都是我亲自做,独这回有意外,我现在就去把那帮小蹄子们拽起来,挨个问,不招的就不准睡觉,我看她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春纤无奈的摇头:“什么时候改了你这毛病才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二人说做就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服侍荣泽的七八个小丫鬟都站在花厅里,一个个睡意迷蒙,懵懂的瞧着晴雯、春纤。
春纤笑道:“叫大伙起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儿,你们也别怕,就是找找这粗心大意的人,免得将来再出错,今晚上是谁给表少爷换的衣服?”
一个小丫头怯怯的说道:“回春纤姐姐,是我。”
春纤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你是怎么当差的?那小裤上还有一根细针,要不是晴雯姐姐发现的及时,还不扎到表少爷?”小丫头忙求饶:“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衣裳不是我换的,是我托了小菊帮忙的。”
晴雯上前拧住小丫头的耳朵,骂道:“还敢撒谎,听到惹大祸就往别人的身上推,想得美。”
其实晴雯的手劲儿并没多大,可是小丫头哎呦呦直叫唤,“晴雯姐姐饶了我吧,衣服真的不是我换的,姐姐把活交给了我,正好小菊在,我就……就给她了。”
晴雯冷笑两声:“知道你们在苏州没人管教,胆子也忒大了,谁都敢糊弄,必定是外面放了果子,或是月钱,你们着急去领,这才叫委屈了表少爷,谁是小菊?”
后面三个丫鬟齐齐的将一人推出来。小菊等人一直在姑苏老宅,是林家进京之后才买的丫头。晴雯一看小菊哆嗦的那个样子,就知道找到了事主,扯着小菊的袖子就往外走。
云影昏暗,树影婆娑,琳琅居里处处朔风冷气,小菊做了亏心事,左腿险些没被右腿绊倒。
春纤紧跟了出来,见小菊正在哭诉,于是安安静静的立在晴雯的身后。
“晴雯姐姐,我不是有心的,我……”小菊打了个咯,“我婶子是连家的浆洗婆子,连大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就哭哭啼啼的找到了我婶子,说是她想念表少爷,求了一个平安符,叫我帮着悄悄缝在表少爷的衣服里,算是做母亲对孩子的心意。”
晴雯讽刺的“哈”了一声,问道:“说什么你们就信了?老实讲,你们家到底收取了多少的银子才叫你动心害表少爷?”
“我不敢害表少爷,缝东西的时候是匆忙,可是晴雯姐姐,我敢保证,绝不会留下细针。”
春纤问道:“你们得了这东西,难道就没人认识?”
“回春纤姐姐,连大姑奶奶给的时候是用小黄绢袋装着,还发了狠话,不到最后的时候不能打开,我缝的时候匆忙,也没仔细瞅。”
春纤犹豫了片刻,一把拉住小菊:“走,和我去见姑娘。”
小菊最清楚家里收了连家多少银子,她怎么敢见姑娘,这一闹腾,本在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
晴雯喊道:“都是死人啊?快上来绑住这小蹄子。”一个五花大绑,又用帕子将小菊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四个守夜的婆子一用劲,小菊被众人举过头顶,趁着月色直奔访梅阁而去。
第201章 帝心难测速归速归
三天后,苏州市井中流传一个小道消息,乩童庙里的小童拿着住持的欠条,说是连家大姑奶奶还短了庙里五百两的香火钱。五百两在富贵人家的眼中就是个小数目,可是连家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五百两,连大姑奶奶发了什么神经才能捐出去?而且还是先打的欠条?
人们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乩童庙是干什么的,大宅门里永远少不了争斗,那些奶奶太太们可是乩童庙里的常客,私底下买的什么东西,众人心里可是通透的。
连大姑奶奶的婆婆首先发难,说他们家最近走霉运都是她这个扫把星弄的坏事,又说连大姑奶奶看中了他们家的钱财,使了诡计才叫小儿子娶她进门。连家一时间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进退不能。连太太气的倒在床上,正要议亲的长女被准婆家委婉的拒绝了,大儿子连学堂都不敢进,生怕人家问家中丑事。
不久,又有年轻的媳妇去官衙状告连家苛刻下人,给漂亮的丫鬟按莫须有的罪名,轻则罚月钱,重则仗打。
市井小巷中最不乏这样的故事,人们口口相传,消息马上就失去了原本的真相,凭你是什么贵人家的小姐姑娘,沾上了这些刁妇、泼皮的嘴,白的也要说成黑的,更何况是连家这种本就不光明磊落的门第呢。
连家大姑奶奶先是闭不出户,躲在家中,可是乩童庙里的人日日在门外叫嚣,不还钱就拿着欠条到官府上告,连家怕抖出真相,只能东拼西凑,将家里还值点钱的东西典当出去。
连家疲于奔波,又被有心人士告知,林家打算找他们算账,吓得一家人连夜逃往蜀中地区避风头。
那一夜晴雯到底是怎么和黛玉交代的,除了春纤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荣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在小黄纸符被拆下来之后的几夜睡得都异常安稳,事情好像归于了平淡,只不过林家有个小丫鬟守夜的时候打瞌睡,被林致远赶了出去,她家嫌弃丫头是赔钱货,又被主子赶出来,于是远远的将小丫鬟嫁到了几百里路以外的山坳里,从此再无音信……
十七这日,林致远正与弟妹们用饭,忽有下人来报,说是韩胜韩管事来了。
黛玉放下碗筷,问道:“哥哥,韩管事不是留在京城了吗?难道是京中有了变故?”
林家在京城的产业越来越大,又趁着今年的好天气准备买地,就算将来不在官场上讨生活了,做个富家翁也是好的。韩胜是林致远的左膀右臂,他和罗管家都是林致远最信赖的人,此时更应该留在京城好好的打探各方消息才是啊莫非,真像黛玉说的,是出了变故?
林致远忙要人将韩胜唤进来。
韩胜一脸的疲色,看得出是日夜兼程的往姑苏赶,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也不知几日未能合眼休息了。
“大爷,姑娘,”韩胜一施礼,“这是佟大人叫我立即送来的信函,请大爷过目。”说着,从贴身处掏出一封信。林致远匆匆看了两眼,脸色刷的就变了。
黛玉忙问:“哥哥,到底怎么了?”林致远未回答,只是将信交给黛玉,上面这这样写的:
“瑾瑜,陛下日前萌生奇想,欲在园中办品诗会,满朝文武悉数登场,以海棠为题。尔等不再,端叫小人物夺取魁首。皇上龙颜大悦,钦点榜眼姚承允为翰林院编撰。”韩胜犯愁的说道:“大爷,佟大人还叫我带来两句话。”
林致远背着手,“什么话?”
“八个字:帝心难测,速归速归。”韩胜小声的说道。
天朝的规矩,历代状元都是进翰林院,从六品的编撰做起,而且一甲另外两人都该是编修,可是现在……林致远不过回家探亲的功夫,难道姚承允四处打点,还叫他翻身了?
黛玉问道:“哥,咱们毕竟离着太远,也不清楚朝中的走势,可我相信,皇上不会糊涂的将自己的新状元置在一边,却提拔了落在后面的榜眼。佟大人是这官场上的常青树,既然是他这么要求你,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林致远点头,妹妹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急急回去,就更加坐实了林家和佟家的亲密关系,这或许就是皇上忌讳的地方。
韩胜一拍脑门:“差点忘说一件事,姚承允不但得了编撰的位置,皇上还将已故平遥王的小孙女指给了姚承允做夫人。”
林致远气道:“你不一口气儿说完,还这么拖三拉四的。”不怪林致远数落韩胜,要是只听前面点姚承允为编撰的事儿,他还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可是现在,平遥王的孙女嫁给姚承允……林致远似乎抓到了一线光影,大概能了解皇上的想法了。
黛玉忧心忡忡的问道:“这平遥王是谁?姚公子娶了贵家女子,将来更要压哥哥一等了。”
“回禀姑娘,”韩胜说道,“平遥王是先帝的弟弟,和忠顺王都是一辈。平遥王一家有些特殊,不住在京城,王爷是个闲散的人,领着内府的俸禄,儿女也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少。平遥王脑子有点问题,听说是他娘生他的时候狠狠的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先帝很喜欢平遥王,赏赐的土地都是一等一的。”
黛玉和韩胜正为此事犯愁,就听见林致远乐得狠狠一拍桌子:“我就说佟大人心思敏捷,原来他早看出问题了。”林致远看向好奇的二人,笑道:“你们再好好看看佟大人写的信。”
“帝心难测,速归速归。哥哥,这还是刚刚的那个,也没变啊?”
林致远笑道:“平遥王的孙女还是郡主,这郡马进了翰林院,少说十年……都要呆在编撰的位置上,不会像以往一甲三人似的快速高升。姚承允这回不是占便宜,反倒是吃了大亏,他基本上算是一枚弃子了。韩胜,我那次不是要你去探访,到底是哪位皇子蓄养了姚承允这样的门人吗?”
韩胜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
“这不打紧,现在我们只要看着,皇上疏远了哪一位皇子,姚承允八成就出在他的门下。皇上手中的监察机构都不是好惹的,他可以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是绝不容许别人在他眼皮底下玩心眼。咱们上次在法华寺里的一切,皇帝不可能不怀疑。好在当时出现了百年大鼋,要不,我的结果与姚承允没什么分别。佟大人的这封信来的太及时了,而且上面的意思清清楚楚。”林致远一点信,指给黛玉瞧,“帝心难测,就是说,朝廷马上就要有大事。”
可是,最近风调雨顺,下江南的这一路上半个流民都没有。
既然不是灾荒年,那么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
打仗不是林致远的强项,可是关于出谋划策自己还是很有心得的。
林致远吩咐道:“韩胜,你亲自去扬州,告诉知府大人这件事儿,再问他们准备何时启程,我们要一路乘船,尽早回京城。”
这厢,白姨娘猛听说黛玉要走,急的直上火,当晚就来相求:“姑娘,我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这次能不能叫我跟着一起走?”
黛玉就等白姨娘这句话呢,她却故作迟疑的说道:“可是,姨娘知道,将钱姨娘一个人放在家里,我觉得更加的不稳妥。”
“不会,不会,姑娘放心,我已经问过了,钱姨娘也愿意走,我们两个也是个伴儿不是?小的时候我去过观音庵,住持极好,又会待人,想必我和钱姨娘去了,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白姨娘猛下保证,只差没掏心窝子给黛玉瞧。
白姨娘想的很清楚,大爷的官只会越做越大,将来有大爷为她撑腰,爹娘也不会白死,说不定还能要回当年的那笔血债,妹妹和自己也不用在过那憋憋屈屈的日子,就算是为了报仇,她也要将钱姨娘一并带到京城,因为姑娘绝不会放任一位留下的。
黛玉轻声说道:“姨娘的话我已经和哥哥略提了一下,可是哥哥并不同意。”白姨娘心里顿时一冷。黛玉又道:“哥哥是想在家里弄个修行的地方请两位姨娘住,要是在尼姑的庵堂里,不就是某些话不能说了?”
白姨娘心有不甘,她看中观音庵,就是因为可以摆脱林家的视线,能和妹妹见见面,下个月就是爹娘的祭日,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白姨娘神色一凛,说道:“姑娘,有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如今不吐不快,姑娘可知道当年贾府二太太是如何对待咱们太太的?要不是老太太亲自差点,咱们太太的嫁妆就被二太太克扣光了。她也好意思出手,二太太刚一进门就想逞强,总揽大局。老太太怕当面拒绝伤了二太太的面子,就将采买丝绸这块交给了二太太,谁知道二太太成心要叫咱们太太出丑,找了整个京城最便宜的绸缎庄子,除了打头的五六匹是糊弄人的样子,余下的都是破烂货。”
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黛玉很清楚,她忙问:“我娘可是收下了?”
白姨娘笑道:“收了收了,而且还将二太太气个半死。”
第202章 人在旅途阖家上京
白姨娘是贾敏的贴身丫鬟,当年小姐和二太太之间的争斗叫人看的眼花缭乱,更是府里小丫鬟们津津乐道的趣事。两方交战,自然是有胜有负,贾敏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往往胜多败少。
白姨娘笑道:“咱们太太收了那些破烂货,转眼当着满院子的丫鬟,将三箱子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任凭哪个丫头喜欢,随便挑拣,还说是太太临出阁,给曾经服侍过她的丫头们一点念想,那些小滑头们都等着看二太太的笑话,上去一番挑拣,将略好一点的都拣走了,剩下那些实在不堪入目的就扔在当院。”
黛玉只知道母亲和二舅母关系紧张,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问道:“我外祖母瞧着了?”
“是,老太太看着都能吃了二太太,偏这样,咱们太太还不饶她,当着二太太的面,叫二太太房里的丫鬟婆子们挑拣剩下的。”白姨娘可忘不了那一幕,二太太是新娶的媳妇,做事讲究派头,到什么地方都是一帮人前呼后拥的。贾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叫底下的人挑丝绸,不挑的就要重罚,那些人觑着二太太的一张黑脸,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
贾敏是贾母当年手把手教出来的掌上明珠,家里家外一把的好手,要不是嫁到江南多年无所出,也不会心生抑郁,叫林老太太拿捏住。
黛玉肃然问道:“这些事儿你和父亲说过吗?”
白姨娘忙摆手:“不曾,老爷本就和我们不亲,十天半个月能说上一句话。太太也常私下里与我说,当年小,不懂事,什么都要争强好胜,二太太不就是小心眼吗,她这个做小姑的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闹的,两家好像断了联系似的,自打太太来了江南,就再没见过老太太。”
黛玉明白,不是母亲不想回京城,而是中间隔了个二舅母,又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母亲已然心灰意冷。自己虽然是女儿,可是有些事情还不如白姨娘知道的多,若是白姨娘早早的将这些话告诉父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上京。
黛玉心中有些怅然,眉宇间泛着淡淡的感伤。
几天后,林致远兄妹拜别了族长远亲,又接了正在京城找关系的那位林老爷的妻小,一行数十人往扬州而去,等会合了知府江大人、蒋夫人,五艘大船这才气势浩荡的驶往京城。
考虑到女眷众多,所以林致远在苏州的时候重新订了一艘船,黛玉、雪琪姐弟、两位姨娘,加上林老爷的妻子苏氏、女儿林秀儿,上下两层才够住。
林秀儿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和黛玉同年,只生日小了两天,但是明显不通人情世故,抻着头巴望着外面的景色,手里攥着小芙蓉糕,时不时的往嘴里送,还要顾着回头与黛玉说话,忙的不得了。
“林姐姐,你们家的点心真好吃。”
林秀儿的娘白了她一眼,笑道:“我平日里是缺了你的还是短了你的?吃的这么一个狼狈样子?”林秀儿拍打拍打手,挽住苏氏的胳膊:“娘,咱们家的东西怎么和林姐姐家比?这点心又酥又甜,我吃了一个就上瘾了。娘,你和爹爹说一说,叫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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