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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称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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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爹说的是大实话。普通人对付不了许多邪术,但是对付会邪术的人的方法可多了。
  吴婆婆笑得更加凄切,嘴角的笑容如刀刻一般生硬。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我既然给你说了破解的方法,你以为我还想躲避吗?我不但要给任婆婆的儿媳还水,还要给以前所有被我采过的人还水。〃
  姥爹对吴婆婆的这番话表示惊讶,但问道:〃可是你怎么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所有被你采过的人呢?〃
  吴婆婆说道:〃告诉我破解之法的高人还说过一句话。将采奶者的生辰八字放在她自家门前用扁担压上,则可将她所有的罪孽还水。〃
  〃可是这样的话,你所有的积累都还了回去,肯定会对你自己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吧?〃姥爹对她这个说法更加惊讶。
  〃当然。偷了东西并不是还回去就能了结的,还得吃官司坐牢。我也一样。〃吴婆婆倒是显得坦然多了。
  〃只要你以后不再这么做就好了。再说了,你以前偷的现在还回去,人家的孩子已经过了喝奶的年龄,没用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姥爹劝道。
  吴婆婆淡然一笑,说道:〃马秀才,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会将任婆婆的儿媳的奶还回去,让你好给任婆婆一个交代。〃说完,她推着姥爹往外走。
  姥爹见她已经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便从她家出来,去了任婆婆家,叫任婆婆第二天看看她儿媳会不会恢复,如果不能,再来画眉村找他。
  任婆婆欢欢喜喜地送走姥爹。
  第二天,吴婆婆将整个村的人叫到她家门前,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
  那天吴婆婆涂脂画眉,盛装打扮,仿佛要出嫁的新娘一般。
  村里的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纷纷窃窃私语。大家早就对她的年龄与容貌的差距表示不可理解,也曾茶余饭后猜测过她到底怎么保持的,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或者秘法。有些爱美的姑娘没少登门拜访,只为打听保养的窍门,可是没有一个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天来凑热闹的不少是曾经登过她的门的姑娘,有些姑娘以为吴婆婆要公布她的保养秘法了。

  ☆、第五十五章 司徒子1

  那天姥爹没有去,后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看热闹的人一字一句转述给姥爹听的。
  但是姥爹那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了难得的满天红霞。天空的云像被老农和水牛翻过的耕地一般一垄一垄的。地就是天,天就是地。姥爹心中一惊,想到了吴婆婆第一次采奶那天早晨看到的光景。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那天姥爹没有出门,在家里看周易看了一天。对于吴婆婆是不是会给任婆婆的儿媳“还水”,姥爹并不担心。
  同一天对不同的人有非常大的区别。
  吴婆婆的门口立着一个扁担,那不是普通的竹扁担,而是杨木扁担。杨木扁担比竹扁担要软,挑东西的时候肩膀没那么痛。按照后来发生的一切来看,吴婆婆选择杨木扁担或许是想让自己死得没那么痛苦。她或许希望在奔赴黄泉的路上不会被竹扁担压得太疼。
  “你叫我们大家来,不会是来看看你穿新衣服吧?”等在门口的有些人不耐烦了。虽然这个季节田地里没有要种的也没有要收的,但打牌的还有各自的牌局要赶,做奶奶妈妈的还有各自的孩子要带,长舌妇长舌男还有话局要聊。
  吴婆婆站在门口里,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纸来,红纸上面写了金色的字。她将红纸折叠了几次,然后放在门口外。
  众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见了她那么虔诚的表情和一本正经的动作,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吴婆婆又拿了杨木扁担,摸了摸杨木扁担身子,说道:“我爹在世时,说杨木扁担比竹扁担好,挑东西的时候滑溜滑溜的,像一条活的蛇一样。这样挑东西肩膀会非常舒服。我爹还说,人活一世,挑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扁担很重要。一条孬的扁担会让你一辈子受苦,一条好的扁担至少会让你的肩膀没有那么苦。我这一辈子没有选好扁担,希望去那边之后能用上这杨木扁担。”说完,她将杨木扁担压在红纸上。
  一阵风吹来,红纸上下颤动,像活了一般要从扁担下面逃出去,仿佛它害怕杨木扁担的镇压。
  吴婆婆将她会采奶邪术的事情说了出来,并将曾经采过的人名一一说出,然后道歉。
  不等愤怒的人们冲进来,她先一步从门槛上跨了出去。
  那个扁担的两边仿佛有几十年的时光跨度。站在外面的人们看见吴婆婆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渐渐增多,眼窝更加深陷,嘴唇由朱红变得干枯,颧骨如要拱破皮肤一般从下面挺起,头发如撒了雪一般最后全部覆盖。
  由于身子蜷缩得厉害了,刚才还很得体的衣服很快变得过于宽大。
  她胸前最引以为傲的如蜜桃一般的两团很快变得像放了太久已经开始糜烂的桃子,软了下去,瘪了下去。
  仅仅是从门里跨到门外而已,可是门外这个吴婆婆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婆婆了,刚才还站在里面的人仿佛突然藏了起来,做了一个变戏法的玩意儿。
  原本要冲过来责备她的人吓得惊呆了。这个变戏法太恐怖,让他们不敢再靠近。
  吴婆婆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红霞,眼睛里都是泪水。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去触摸天边的云霞。
  “你给我的,我现在都还给你。”吴婆婆对着天边说了一句在别人听来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她的话一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有几个好心人想上前扶起她,可是走到她跟前的时候闻到一股恶臭,几乎要让人将才吃不久的早饭吐出来。
  其中一人掩住鼻子将她的衣服一扯,将她翻过身来,这才发现吴婆婆已经开始腐烂了,眼睛鼻子嘴巴已经变了形,七窍里流出脓水来,面目可怖。她扑倒的地方已经有了一个潮湿糜烂的人形水印子。
  才一根烟的工夫,吴婆婆的皮肉全部化掉了,只剩一把骨头。也就是一根烟的工夫,吴婆婆将她一辈子偷来的东西全部还了出去。或许她早该去世了,早该在土里腐烂了,所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老掉,然后死掉,然后腐烂。
  在场的人全部被臭味熏得受不住,纷纷跑掉。带了小孩的大人急忙掩住小孩的眼睛。只有几个胆大的人用沾了水的布掩住鼻子,将吴婆婆收进了简易的木箱子里。后来有人在吴婆婆的家里发现许多钱,才买了上好的棺材来,将她从木箱子里移到棺材里安葬。
  姥爹得知此事,急忙赶到吴婆婆家,帮忙操办葬礼。他将那根杨木扁担和红纸与吴婆婆葬在一起。
  在吴婆婆的葬礼上,出现了一个行踪可疑的人。
  因为吴婆婆生前没有什么行走的亲戚,所以葬礼上基本都是村里或者附近的熟人,没有不认识的。因此一旦出现一个陌生人,就非常引人注目。
  那个行踪可疑的人就是陌生人。
  姥爹在给吴婆婆念度亡经的时候一眼瞥到了他。他面容消瘦,皮肤苍白如纸,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有一副难以察觉的老气。面对人的时候神采飞扬,精神饱满,背过人的时候垂头低眉,怏怏萎靡。
  在姥爹年轻时的那个时代,很多人吃不饱肚子,喝不到油水。碰到别人家有红白喜事,本没有邀请的不相干的人主动前来蹭吃蹭喝的情况并不鲜见少闻。有的不本分的人混在人堆里吃饭喝酒,主人看见了也不好明说,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不管请客是因为喜事还说哀事,主人和客人吵起来总归不好。
  因此,姥爹也没有说那个陌生人。只不过蹭吃蹭喝的人也大多相识,熟人熟事。敢一个人跑到外乡蹭吃蹭喝的还真是大胆。
  那人跟着办丧事的人一起吃了一顿之后,竟然没有离去,而是在灵堂里坐了下来,默默看着在灵堂里穿来穿去的忙碌人。
  姥爹见状,走了过去。那时候办大事吃大席多用长凳,椅子很少。姥爹见他坐在一条长凳上,便与他共用一条长凳,挨着他坐下。
  姥爹坐了一会儿,问那人道:“这位兄弟,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磕一个头哇?”
  那人淡然一笑,说道:“如果论起辈分来,我只有比她大没有比她小的,我当然不能去磕头。”
  姥爹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底,但还假装不理解,继续问道:“冒昧问一下,我看你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吴婆婆比你大一倍不止,为什么她的辈分只有比你小没有比你大呢?”
  那时候除了看年龄论辈分,有的村里或者乡里还看派份论长幼辈分。同姓的人如果有家谱族谱,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派份的,假如他们用八个字“苑、吕、申、甫、谢、宗、杜、育”做派份用,那么申字派的人得管吕字派的人叫做伯伯叔叔,叫苑字派的人做爷爷。而吕字派的人叫苑字派的人做伯伯叔叔。不管实际年龄大小,以此类推。
  虽然我不用马家的派份,但是论起来画眉村的许多老人都要叫我做爷爷或者伯伯。因为我妈妈没出嫁之前派份很大。
  所以,年纪大的人不如年纪小的人辈分大,这并不稀奇。我读小学的时候,村里人还经常开玩笑论起辈分,要大人叫还在穿开裆裤的孩子做伯伯爷爷祖宗之类的。这种事情现在几乎没人提起了。
  由是,姥爹又问那人:“莫非你在吴家的派份在吴婆婆前面?”
  那人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不姓吴,不用吴家的派份。我比她辈分不会小是因为……”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哦……我知道了。”姥爹说道。
  那人不知道姥爹已经跟死去的吴婆婆聊过一些事,见姥爹一副醒悟的样子,便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用我明说了吧?这里人多耳杂,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姥爹说道。
  那人一愣,盯着姥爹看了许久,然后眯着眼睛问道:“她都跟你说过了?”
  姥爹点点头。
  “你就是司徒子吧。”姥爹看着他的眼睛。
  他将眼睛闭上,微微颔首。
  司徒子的面容比吴婆婆保养得好多了,除了偶尔脸部动作有点大,带出一些不自然的皱纹之外,几乎就是一个年轻人的脸。头发乌黑茂密,也比吴婆婆好许多。但是他的神情和气质掩饰不了,那是只有经过时间的洗涤才能拥有的。由此看来,采阴术比采奶术要优越一个层次。
  “请问高龄?”姥爹问道。
  他闭着眼睛说道:“期颐。”
  外公给我说到姥爹询问司徒子年龄的时候,我问外公期颐是什么意思。外公说,《礼记》上说“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期颐就是一百岁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司徒子2

  “如此说来,您确实比吴婆婆辈分大。”姥爹说道。
  司徒子微微一笑。
  “您一直暗中关注吴婆婆吧?”姥爹问道。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应该在吴婆婆的葬礼上出现。吴婆婆生前并不是多有名的人,死讯不可能一下子传到外面去。唯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隐秘的角落偷偷关注着吴婆婆。
  司徒子并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
  “看来您对她还有情意。为什么不在她活着的时候来找她呢?偏偏要等她死了才来看她?”姥爹问道。
  司徒子叹气道:“她既然跟你说过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是用采阴的方法延年益寿的人。我要不停地换女人,怎么能打扰她呢?她不一样,采的是别的女人,她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安安心心过日子。”
  “可是她没有。”
  司徒子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谢小米来了灵堂。
  司徒子看见谢小米,两眼发愣,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怪物一般。
  谢小米被他盯着看了半天,有些不好意思了,走近姥爹问道:“马秀才,他是什么人哪?”
  姥爹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谢小米道:“我到了你家,听罗步斋说你来了这里,我便过来了。怎么?不欢迎哪?”
  姥爹道:“你还是不适宜在外随便露脸。”姥爹轻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拉着谢小米往外走,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刚才你问的那个人就是专门采阴的。没有谁体内的阴气比你还多了,你要小心点。”
  谢小米皱眉道:“难怪他刚才一直盯着我。”
  “我只是惊奇你的容貌保持得这么好。”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姥爹和谢小米的背后响起。
  转过头来,姥爹发现司徒子已经在身后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走得这么近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要说猫脚功夫,这才是猫脚功夫,悄无声息的。
  司徒子对着谢小米恭恭敬敬地拱了手鞠了躬,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地道了声:“姥姥!”
  谢小米朝姥爹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他也叫我姥姥。”
  司徒子笑道:“我虽然曾经是道士,但是除了这一点采阴术和猫脚功夫之外没有其他长处,但因为略懂阴阳,常常招惹邪灵鬼怪。我自知跟它们过不去就是自讨苦吃,所以见了比我强一点的,就叫舅舅,见了更厉害的,就叫姥姥,以示恭敬,也表明自己不跟它们过不去。如果见了一些举手就可消灭的小鬼小怪,就叫外甥,自己略涨志气。”
  姥爹惊讶道:“真是巧了!我有一位名叫罗步斋的朋友,他就将乱力怪神用这样的方式区分等级。”
  “马秀才,这不是巧。我离了道观之后,经常受到小鬼小怪的侵扰,烦不胜烦,无法专心学习我师父的采阴之术。后来遇到一位走江湖的朋友,他传授我这个诀窍,叫我遇见厉害的就俯首称臣,叫人家做舅舅姥姥祖宗,遇见不怎样的就叫外甥。我按照他的方法试了,果然凑效。或许那位走江湖的朋友跟你的罗姓朋友才是同道中人。”
  “原来如此。”姥爹说道。
  吴婆婆的葬礼举行了七天七夜。她没有子孙儿女,所以请了专门给人哭丧的女人来灵堂嚎哭,增加悲伤气氛。幸好吴婆婆生前留下的积蓄较多,七天七夜的葬礼一点儿也不显得寒酸。之前是姥爹帮忙主持,后面是司徒子来主持。
  在这七天里,司徒子和姥爹聊了许多各自的见识,相互交流。
  不过司徒子所擅长的自然是诱惑女人的手段,其次便是房中术。他的生活经历也大半是这些。
  姥爹心想,他那些手段在毛壳香囊面前可都是雕虫小技了。不过幸好毛壳香囊不在这种人手里。
  司徒子说,他心中最好的女人便是当年的吴婆婆。后面虽然经历了不少女人,其中不少比吴婆婆漂亮妩媚,比她身材好,但是在他眼里都是一味药,延年益寿的药。他说古诗有言“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却感慨“除却吴氏都是药”。
  得知姥爹会掐算后,司徒子非常感兴趣。他说他在道观的时候就学过掐算,自认为比较精准,要和姥爹比试。
  姥爹答应以后有机会的话较量一下,看看谁的掐算更准。
  在吴婆婆葬礼的第七天,姥爹和司徒子随着道士还有乡亲们在吴婆婆曾经经常行走的地方走一圈,假扮吴婆婆女儿的女人捧着吴婆婆的灵牌,八大金刚抬着棺材。马上就要出葬上山了,所以今天要让她在熟悉的地方走最后一次,作为念想。
  走到老河的桥上时,最前面的道士停了下来,说要在桥上念劝亡经。劝亡经是劝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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