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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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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的士,15分钟,便赶到了公安局。
见到江阔天时,他正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烟蒂,一团灰云笼罩在他头上,他眼 睛直直地凝视着空中某处,正愣愣地出神。
“想什么呢?”我问。
他蓦然回过头来,看见我,霍然起立,一个大巴掌用力拍在我肩上,眉眼齐飞,笑道:“你这一整天到 什么地方去了?”说着摇了摇我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快招供,干什么去了?”
“呵呵,别急,”我笑道,“知道你要逼供,我先来自首了。”
在我讲述之前,江阔天先命人火速去叫老王来。在等老王的时间里,他倒不忙听我说话,喋喋不休一番 批评教育甚至怒骂,痛陈单独行动的危险。其痛心疾首之状,让我感到自己能够活着回来乃是莫大幸运,不 可能中之可能。不多时老王来了,两个人对我又是一番责备,听得我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两位冷面男儿也能 如此婆妈的作长篇大论,让我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寒暄完毕,各人一支烟,一杯茶,关门坐好,听我慢慢讲述。
在三石村虽然只待了一天一夜,但经历却不少,道出其中曲折与蹊跷,颇费了我一番口舌。等到我说完 ,早已茶过三道,一地烟蒂。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他们二人的表情也是瞬息万变,并不时提出各种问题,等 到说完,他们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家对三石村的种种怪异做了一番讨论,却得不出什么结论,反而更多了 些疑惑。
“要不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尸体人’,谁会想到三石村跟这些案件有关呢?”老王叹道,“没想到一 个错误的判断,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们相视一笑:世界上的事,原本就是这么无理可讲,或许这也就是所谓天意?
“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吗?”讨论和感叹完毕,我问道。
“你没在的这一天一夜,我们也没闲着。”江阔天道。
“哦?”我等待下文。
我当然知道他们也没闲着,只是没料到,他们不仅很忙,而且忙的是我完全料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只离开南城一天一夜,但是事情已经有了相当的变化,也可以说是进展, 江阔天的神色虽然平静,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仍旧可以听得出,当时他的心情是如何波澜起伏。
“沈浩死后没多久,省厅的专家就对尸体进行了解剖,解剖的结果你当然可以想到,跟郭德昌他们一样 。那些专家感到十分困惑,围着尸体不肯离去,非要研究出个结果不可。很快,像以前几具尸体一样,沈浩 尸体上被解剖的伤痕开始慢慢恢复,虽然我们已经预先告诉他们这一情况,专家们还是感到很震惊。老王带 他们去看了那些内脏——当然那已经不是内脏了,已经长出了头和四肢,虽然十分古怪,但是看得出来是人 的雏形。”江阔天冷静地说着,老王不时补充一两句:“那些专家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既恐惧又好奇,向 我们询问了案情之后,便将尸体集中放置在法医检验所,他们驻守在那里进行研究。到现在也研究了有一天 了,倒的确让他们发现了一点问题。”
省厅来的专家倒也的确没有辜负“专家”这个称号,通过对尸体的检验和分析,他们首先对立案过程提 出了质疑,认为这种死状,人为的可能性接近于零。但是江阔天他们坚持认为,即使死亡方式古怪,但是死 亡背景和现场情况,符合立案规定。双方展开了一场辩论之后,依旧维持原状。专家们见争论未果,倒也没 有过多纠缠,很快便开始了研究分析。他们认为,像这种大量失血的现象,是非常罕见的,即使用针抽血, 也不可能抽得如此干净,仿佛身体里从来就没有过血液一般;加上尸体居然具有如此惊人的恢复能力,这促 使他们决心从尸体内部寻找原因,想要找出导致这种现象的生物学依据。通过细胞培养和基因分析,专家们 发现,尸体伤口处的细胞裂变速度,是正常细胞的100倍以上,而远离伤口的地方,细胞已经停止裂变。通 过进一步研究发现,尸体的基因已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控制生殖和细胞分化的基因链上,多出了一个羟基 。让人不解的不仅是这个多余羟基的出现,而且这个羟基并不是随时存在的,通常情况下,这个羟基并不出 现,但是一旦尸体受到伤害,细胞被破坏或者遇到强烈的刺激,羟基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引导出一场速 度惊人的分裂活动,使伤口迅速愈合。
“基因突变?”我听了感到十分吃惊,“是什么导致基因发生这种变化?”
江阔天摇摇头:“只有一天时间,他们不可能发现这么多,原因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就 是想弄清楚,这种突变,究竟是发生在生前还是死后。郭德昌生前虽然出现年轻化的现象,但是并不能根据 这个就推断他活着时基因就已经发生了变化。遗憾的是现在我们知道的涉案人员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着 的人可以来提供细胞进行分析。”
“不,还有一个人。”我打断了他的话,“还有一个人,你忘记了。”
江阔天看我一眼:“你是说秀娥?”
我点点头,同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看江阔天的神情,他显然早已想到秀娥身上也曾出现那种年轻化 和健康化的变化,为什么现在却说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提供细胞?
“秀娥死了。”他说这话时尽量显得平静,望着我。
我手一颤,茶杯差点落下地来:“死了?”
“是的。”他点点头。
“怎么死的?”
“专家发现这种基因突变之后,立即想到了这种突变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谁也不知道,这种突变是 否具有传染性,会不会从尸体感染到人的身上。为了防止万一,对所有接触过尸体的人都进行了检查,幸好 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说到这里,和老王两人挽起衣袖,手腕上露出一个豌豆大小的伤疤。那伤疤还 没有愈合,看来是被刀割了一下,非常鲜嫩,“看,这就是采细胞的地方,每个人都做了检查,”他凝视着 我,“待会你也要去做个检查。”
我忽然感到一张恐惧的网,正轻柔地朝我扑下来。
事情似乎演变得越发严重了。
“由于需要涉案人员的活体细胞做检查,我首先便想到了秀娥,她也是我们唯一能够找到的人,目前还 没发现其他人有年轻化的迹象。”他将身子朝椅子里沉一点,坐得更加舒适一些,神情依旧是平静从容,甚 至有几分淡漠,“秀娥还没有出院,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虽然神情憔悴,但是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医生对她恢复得这么快感到很惊讶。医生始终没有查出她的病因,而她的脸色却反而红润了几分,连眼光都 变明亮了,有时候从背后望去,会以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她听说我们要找人检 查,倒是十分配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跟着我们走。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在路上,忽然遇到一伙抢 劫犯,我和同事下车配合追捕,秀娥留在车上。等我们回到车里时,秀娥已经不见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 来,老王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今天上午,他们在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秀娥的尸体,距离当时发生抢劫案 的地点不到200米。”
她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丢失,除了血。
她的血也和她丈夫一样,丢失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跟她丈夫的死亡现场一样,公园附近的人们很长时间都沉浸在香气的噩梦中,那种香向每个人 传达着恐惧和愤怒,如同当初感染我们一样,感染了无数的人。
我虽然早猜到这个结局,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秀娥死了之后,唯一的活细胞来源也失去了,谁也无从判断,究竟活人的基因是否发生了变化。
“所以你这趟三石村之行,意义十分重大。”老王说。
这倒是真的。
从三石村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个小村庄和南城发生的事情有着密切的联系。在那里,有着一群恢复了青 春的老人——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提供这种活体细胞。
“还有什么其他情况?”我问。
“有,”江阔天说,“除了秀娥之外,从昨天到今天,还有5个人死亡。”
5个人?加上先前死去的几个,现在这案子中已经有九人死亡,在短短几天之内,死亡人数怎么会如此 之多?我惊讶地盯住他。那5个人的死讯,将秀娥之死带来的一点伤感冲得几近于无——那句话是对的,太 多的人死亡,死亡就成了统计数字。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5个人,是一大家子,一个晚上下来,全都死了,只剩一只家养的猫,坐在敞 开的客厅里,发出哀号,四周是弥漫的香气,和横陈的尸体。
江阔天说起那一幕时不动声色,我却心头一颤,尤其是那只猫,不知为何,想到这案件中穿插进了猫, 我心里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想到了三石村的那群狗。
关于动物的感叹只是一闪念,很快,另外一个想法飞快地占据了我的脑海——为什么死的是一家人?
似乎死者之间总有某种联系,这里的一家5口,秀娥和郭德昌,沈浩和梁纳言,三石村的村民……死亡 总不会孤立地出现,仿佛在互有联系的人之间蔓延开来。
这意味着什么?
三石村村民那种小心翼翼避免和人接触的情形,不知为何突然蹿到了我眼前, 我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孩子的声音——接触有可能会带来死亡……
为什么接触有可能带来死亡?
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怕的想法浮现出来。
“三石村,在短时间内死了好几十个人,”我慢慢地说。那些坟墓,新鲜的、潮湿的土壤,枞树林间的 气息,浮云般飘来,停留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死亡似乎总是在亲密接触的人之间传播——这有没有让你 们想到什么?”
“你刚才说到三石村的情况时,我就在想,”老王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会让互相接触成为死 亡的原因……
“短时间内大量的死亡,封闭的大量人群聚集场所,接触传染,”江阔天叹了口气,“看来你们跟我想 到一块去了。”
我们互相看了看,同时吐出那个词:“瘟疫。”
三石村的情况,用瘟疫来解释,就变得很容易理解了,甚至他们避免与外界接触的古怪举动,也成为情 理中事。
除了瘟疫,我想不出有什么会导致这样迅速、大量的死亡。
如果是瘟疫,那就得分秒必争,坐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是浪费时间。虽然三石村村民自己将自己与外界 隔绝,但是死亡仍在继续,更何况,死者的棺材并未烧毁,如果真是一种瘟疫,尸体就是最大的毒源。
我们再也坐不住了。老王立即打电话给专家组,将情况大致说明,并且将我们关于瘟疫的设想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让专家们很紧张,虽然之前他们已经考虑过这种突变可能具有传染性,但是传染和瘟疫相比,危 险性明显要低得多。
“好的,你们先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过来。”那边回答道。
留在原地不要动的含义,我很清楚。如果真是瘟疫,那么第一个要隔离的,就是我这个刚从三石村回来 的人,还有与我接触的江阔天和老王。我们呆了一会,又缓缓坐下了。
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做过测试,证明接触过尸体的人不会被尸体感染而导致突变— —或者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突变。
在专家没来的这段时间里,江阔天继续给我讲他在这一天一夜所做的事情。他和老王的这份镇定,倒让 我十分钦佩。
虽然连续死了6个人,江阔天还是抽空去调查了梁家的事情。他们通过对梁波所在公司办公室的搜查, 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小玩具,芭比娃娃、卡通人偶之类的,小女孩喜欢玩的东西。”江阔天笑道,“本来我也没 想到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但是你刚才说,三石村的那个孩子曾经告诉你,梁纳言身边曾有一个小女孩,而 那个小女孩和梁纳言出现的时候,正是火灾发生的时候,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一个小女孩,如果不是江阔天说起,我几乎要把她忘记了。毕竟,在这些事情里,很多事情都太重要了 ,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小女孩,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很多时候,一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线索,往往是破案的关键。”江阔天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响起了敲门声。
专家组的人到了,看看时间,从我们打电话到敲门声响起,不过7分钟,效率倒是颇高。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将我们带到法医检验所,那里现在变成了临时的专家驻地。
车子一路滑行,我们三个人沉默不语,车窗外仍旧是没有变化的平常人群、建筑、车子,一些熟悉的风 景。
不知道在这个精彩的世界里,有多少人悄然离去,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没有感叹太久,检验所便到了。
专家们在我的手腕上剔出豌豆大小的一块肉,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也上了点麻药。
在那些专家忙碌的时候,江阔天和老王神情严肃地站在我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这种凝重的气氛让 我有些伤感。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我决定找点话来说。
“你跟貂儿联系了吗?”我问江阔天。
他点点头:“她很好。”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时之间,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从我手腕上剔下的样品被送到另外一个房间进行检查,专家组的头,也就是专家中的专家,名为“俞华 之”的老教授,一身白大褂,雪白的头发,忙碌到现在,才在我面前坐下,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温和地看着 我。
“对不起,刚才电话里我没听清楚,能不能麻烦你说得再详细点?”他说。
我又将三石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我说的过程中,俞教授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不时露出思索的表情,有时候会轻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 么。等到全部说完,他紧皱的眉头略微一松,对我点点头:“多谢你,辛苦了。”他露出思索的神情:“你 刚才说三石村曾经有个实验室?知道那是个什么实验室吗?”
我摇摇头。
“实验室……”老教授沉吟不已,头微微上倾,目光仿佛穿越天花板,望到了其他的地方,“最近人类 的实验,似乎都开始朝着自我毁灭的方向发展了——希望这个实验室,和这次基因突变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面面相觑。
希望如此。
俞教授又低头沉思了一阵,缓缓摇头:“不是瘟疫。”
“什么?”老王道,“三石村发生的事情,完全符合瘟疫的特征……”
“正是因为三石村所发生的事情,完全符合瘟疫的特征,我才肯定这绝不是瘟疫。”教授微笑道。他的 话让我们感到十分迷茫,这也太相互矛盾,几个人都茫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你说过,三石村与周围的村庄之间有小路相通,是不是?”他看着我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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