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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耕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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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坐在这上面不凉。”裴子慧将手中一个草垫递给了裴子芙。
她笑着接过,将垫子放在了身下。
姐妹两个并肩而坐,默默无语。
当七色彩虹渐渐隐退时,西天出现一个金灿灿的光盘。天空已是万里无云,蓝蓝的,像一个明净的天湖。慢慢地,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裴子慧看得有些呆了!
这时,裴子芙突然抓了她的手,握在手里柔声道:“子慧妹妹,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
“谢我?”裴子慧微微有些吃惊。
其实当她看到金柱抱着裴子芙,并将裴子芙送回到裴家后,而肖氏却依然坚决反对两个人成亲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帮错了。万一肖氏一直坚决,那么不是误了裴子芙的终身幸福?
裴子芙笑了笑,又道:“你别看我有投河的勇气,可是做别的,我还真是怕。是你帮我走到了这一步,所以我现在不怕了。”
裴子慧想了想,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仍旧安慰道:“姐姐说得对,若是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是比死更可怕的呢?”
“子慧妹妹,你说得没错。”裴子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定一笑道:“所以我不怕了。”
裴子芙说完回了屋子,留下她一人坐在石磨上好一会儿发呆。
直到夜幕渐渐笼罩下来,夜风轻轻拂动,树叶间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裴逸之自她身后走了过来,轻轻叫了声:“慧儿!”
“爹!”她转头一笑,站了起来。
“明儿去集市卖草鞋,你不是也想去吗?怎么还不回去睡?”裴逸之笑着说道。
“睡,这就睡。”裴子慧牵着裴逸之的左手,父女俩一路笑着回了屋子。
这一夜,本以为肖氏又要对裴子芙动口加动手,软硬兼施的批评教育。
其实则不然,裴家院内一直鸦雀无声,安静得很,这倒让大家觉得很奇怪。
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天还未亮之时,裴家的母鸡居然打鸣了!
这不是公鸡的任务吗?这母鸡是过于勤劳,想身兼数职吗?
在母鸡那一阵阵“啯啯啯”的叫声中,叶氏第一个爬了起来。
穿好衣服,走出正房。她指着那母鸡就破口大骂:“这该瘟的母鸡,该下蛋时你不下蛋,现在却学着公鸡来打鸣,你这是唱得哪一出?皮子紧了?想找打?”
肖氏一边骂还一边满院子追着母鸡用小棍子抽打。她越打,母鸡“啯啯啯”叫得越响亮,然后她又追着继续打。
这一打一叫中,将裴家所有的人都惊醒了。
最后她干脆抓住了鸡翅膀,对着刚刚起床的肖氏道:“这鸡‘涝抱’了,你去把它抱到河水里浸一浸,浸完了,它就改了。”
“涝抱”其实是乡间的土话,是说母亲不下蛋,变态了,老是学着公鸡叫唤。
“娘,要不咱把这鸡杀了吧。”肖氏说道:“不是都说母鸡打鸣不吉利吗?反正这鸡又不怎么下蛋,留着也是白吃食,现在又学着公鸡打上鸣了,怕是留不得了吧?”
叶氏还是那句话:“你把它抱到河边,用河水浸一浸它就改了。这鸡才一年,正是下蛋的时候,哪能说杀就杀。”
“行,我这就去。”肖氏接过母鸡,在天刚蒙蒙发亮的早晨,就去了河边。
是的,天刚蒙蒙发亮,还不到日出的时候。
这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而就是这样一个早晨,裴子芙将自己收拾停当,穿上平时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将长长的乌发挽到了脑后,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就在肖氏的后面,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一个裴家的人而毅然坚决地走出了裴家的大门。
她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长长的、偶有几个早起的人出来溜弯的村街上,表情淡定而傲然。
“哟!子芙,你这还没嫁人,头发怎么挽起来了?”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是傻根娘,那会儿她正坐在大门口,手端着簸箕,在挑拣着玉米粒里面的小石子。
傻根娘虽然是个寡妇,又生了傻根那么一个傻傻呆呆的儿子,但是为人却一点都不底调。是村中有名的“碎嘴”,村中不管谁家,但凡被她知道了什么事,那就等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就连那兰村正想向村民传达点什么消息,也都是第一个找到傻根娘,然后全村的人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人人知晓。
“子芙,怎么看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子芙,这大早晨的,你这是干啥去?”
紧接着,她接二连三地遇到了更多的人。但是个个都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特别是那傻根娘,竟然躬着杆子腿,支着微微前倾的身子,手端着簸箕在后身后慢慢跟了上来。
但是她依旧那么走着,面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走着走着,便一脚跨进了那个破旧的院落里。
于是那端着簸箕的“碎嘴”,将簸箕一扔,早就没了心思再挑那玉米粒中的小石子。趁着这消息还带着热乎劲,赶紧四下“串门”去。
顷刻间,整个兰家沟沸腾了起来。
此时,金柱家的哥几个,正每人捧着一个大海碗,一排排地蹲在门口,喝着金柱爹煮的玉米面糊糊。
见她来了,那喝糊糊的“哧溜”声骤然停了下来。一个个抬头傻呆呆地望着她,包括金柱在内。
众人愣了半晌,还是金柱最先反应过来,惊道:“子,子芙,你咋这个打扮?”说着,他脸上便泛起一道青黑色,阴着脸说道:“莫不是你娘答应了那靖家的亲事,怎么会这么快?”
他一眼便注意到,裴子芙的长发已经挽到了脑后,那分明是一个妇人的打扮。
裴子芙脸上红了红,低低道:“瞧你那傻样,若是答应了靖家的亲事,我还能跑到你家来?”
金柱一愣,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那最小的铁柱机灵些,他把碗一推,欢喜地叫道:“子芙姐,你来了!”
她点了点头,脸上更红了,简直胜似西天边的火烧云。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几个眼巴巴望着她的柱子们,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唇角抖动了好几下,才小声但又清晰地纠正道:“别叫姐了,叫嫂。”
第025节: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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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金柱最先愣住了,他看着裴子芙呆了好半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子芙瞟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真是个呆子!”
“呆子?”金柱喃喃中,又一脸纠结地抓了抓后脑勺。
其它几个柱子的眼睛倒是一下子就亮了,突出其来的喜悦一时间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一只只大海碗落在了地上,手也像没地方放了似的局促起来,还是铁柱最先抢着叫道:“嫂,嫂!”
老二银柱舔了一下嘴唇,道:“嫂。”
老三铜柱自己先羞了,腼腆地说了一声:“嫂。”
最后裴子芙走到金柱爹面前,红着脸说:“爹,一个家不能没有女人,我这就算过来了。”
金柱爹傻了一样的站在那里,两只手仍死死地捧着海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水,那老泪浸在皱折里,纵横交错,一行行的流淌着,过了好半晌,才呜咽着说道:“孩子,实在是…委屈你了。”
裴子芙静静地说:“爹,这是我愿意的,不委屈。”
陡然间,院子似乎一下子就亮了。
在这个多少年来一直破旧不堪的小院里仿佛飞来了一只金凤凰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照亮了,灿灿得,真晃得人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金柱家所有人都高兴得如过年一般,只有金柱还愣愣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目光一直跟着裴子芙的身影转动着。
裴子芙笑着瞥了他一眼,笑道:“咋?高兴傻了?”
金柱这才傻傻的、憨憨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中竟有泪光晃动,他握住子芙的手,热泪盈眶道:“子芙你知道我不会说啥,我嘴笨,我嘴比脚都笨,我……”
裴子芙眼中也有晶莹的东西闪了闪,笑着搡了他一把道:“啥都不用说,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嗳,嗳!”金柱憨憨地答应着。
渐渐的,天色亮了起来。
当初升的太阳露出第一道光芒后,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团火球便腾空而起,凝眸处彩霞掩映,光影中变化万千。
金柱拉着裴子芙的手一起面向初升的太阳,似乎从小到大,他都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红,也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鲜。顷刻间,仿佛有一股用不完的力气在他的心中汹涌澎湃,激荡不止。
裴子芙笑了笑,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拿出一套翠色家常衣服换上,便开始领着几个柱子打扫院落,拾掇了屋子。像个将军一样屋里屋外的忙活着,并指挥着柱子们扫去了一处处的陈年老灰……
房子还是那房,院子还是那院,可是为什么多了一个女人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铁蛋蹦跳着说:“嫂,棚上也扫吗?够不到我可以爬上去。”
裴子芙笑道:“扫,都要扫得干干净净的。”
银柱说:“嫂,这桌子放在哪?掉了一条腿了。”
“抬门外去,等会儿让你哥将桌腿钉好了再抬回来。”裴子芙挥了挥手,缺腿的桌子便被抬到了院里。
金柱也不说话,只带着憨憨的笑意,找出锤子就去钉桌子腿了。
铜柱最腼腆,大多时候都不说什么,就看着裴子芙的眼色,裴子芙的眼风扫到哪里,他的手就伸到哪里……
而金柱爹这个在村中被称为兰老瘪的中间男人,此时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是喜傻了一样。他就那么屋里屋外的跟着转,处处都想插一手,可插手的时候,又总觉得碍了谁的事。
而此时,由于傻根娘这位“碎嘴”的卖力“串门”,小小的兰家沟内,已经如炸了窝一般热闹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
半个时辰之内,几乎已经达到了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程度。
一开始还有些人不相信,于是就有些如“碎嘴”一样爱管闲事的女人,如果不将这件事情搞清楚,心里似有一万条虫在拱一样,那叫一个心痒难耐。
于是,早饭也顾不上吃,就一个个的开始出来走动,从东走向西,而后又从西走向东。有抱着孩子的,有挑着水桶的,有端着簸箕的……走过兰老瘪家门口的时候,都要有意无意的瞟上一眼。
终于,有人在兰老瘪院中见到了那个身影,于是抱孩子的,挑水桶的,端簸箕的都聚到了一起。
有人说兰老瘪这下有福气了,一个铜板没花就娶了那么一个水葱样的儿媳妇。有人说裴家知恩图报是个好人家,还有人说虽然这子芙就这么过去了,也没行什么拜堂成亲的礼,连件红嫁衣都没穿,但咱们这乡里乡亲的可不能眼瞅着她这般寒酸,不如大家都伸把手帮衬一下。
一唱百和,大家连声呼应,并积极行动起来。
有的送去了家里的几个鸡蛋,有的送去了二尺红布,有的送去几个新贴的大饼,兰村正则送去了家里的一挂火鞭。
于是在这个本应清静的早晨,在金柱家的门口异常热闹起来,婶子大娘们笑容满面的来来往往,最后还燃起了一挂火鞭。直震得一群小孩子围着火鞭欢呼不已。
而此时肖氏还正在河边浸那只一直“啯啯”乱叫的母鸡。
不过,几经努力后,终以失败告终,心中便琢磨着回去后一刀子就把这母鸡的脖子抹了,然后扔进大黑锅里炖着吃。免得等到段氏生孩子时,或者会被她独吞了也有可能。
想了一会儿,抱起打鸣的母鸡就往回走。
路过金柱家屋后时,她倒是也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首先是一股火鞭烧焦后的刺鼻味道直窜进鼻孔,再向院内细细一看,怎么那破草房上的青苔似乎都鲜活了许多,那东倒西歪的软柴垛也一下子整装了许多,还有那门框上早已经褪了色的旧红板,仿佛就洇了些鲜艳起来。还有那久未打扫的院子,脏的还是脏的,但脏里却蕴润着热热的气息。
她一边走着,一边琢磨,难道是这金柱爹又娶了续弦?
这要是家里多了个女人,那就是不一样。女人在院子里一站,一切都变得活泛了许多。
又走了一会儿,眼瞅着就到了自家的门口,却遇上了端着木盆准备到河边洗衣服的兰二娘。
兰二娘放下木盆,扯着肖氏的手就唠了起来:“他裴婶子,你这闺女就这么过去了啊?哎哟!你们家还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知道金柱他们家穷,不但礼金免了,就连这嫁娶的过程都省了,真真是替金柱家着想了哟!”
“啥?”肖氏虽然没太听懂兰二娘的话,但直感觉到家里出了事儿,那脖子后都“嗖嗖”地冒着凉气。
她听不得兰二娘再说些什么,抱着母鸡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跑。说来也怪,经兰二娘这么一说,那一直打鸣的母鸡居然也没了动静,只伸着脖子看着肖氏越来越铁青的脸。
进了院子,肖氏扔下母鸡就大喊一声:“子芙,子芙呢?”
裴逸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系着衣服扣子,瞥了肖氏一眼,道:“一大早晨的你嚷嚷个什么,农闲了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儿,子芙还能丢了是咋的,在她那屋睡觉呢呗。”
“啊,啊!”肖氏擦了擦额上的汗,似是微微放下心来。
可这汗还没擦完,却见裴子蓉走了出来,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娘,我大姐不在屋里,我看她平时用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啥?”肖氏就如头上响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直震得她双眼直冒金星。她哆哆嗦嗦地道:“莫不是,莫不是这死丫头真的跑到金柱家,就这么,就这么跟人家过上了?”
裴子蓉闻声,半张着嘴巴半天没闭上。
裴逸安那整个人就如被冻住了一般,就连那眼珠子都似乎顿时成了两个玻璃球子,连转都不转了。
就在这时,已经穿戴收拾好,准备早饭后就和父兄一起去集市的裴子慧自屋里走了出来。
肖氏脸色生冷铁青,愤怒到极致的眼脸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她如疯了一般就将裴子慧小小的身子拎了起来,发疯一般地嘶吼道:“你个死丫头片子,你小小年纪鬼心眼倒是不少,竟敢怂恿着子芙就这么去了兰金柱家,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虽然裴子慧的身体里有一个二十几岁的成熟灵魂,但是身体毕竟只有七岁,且还干枯瘦小。
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肖氏在说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肖氏如饿狼一般的目光死死吞噬着。被拎在半空中的小身子,忍不住瑟瑟抖了起来,被掐住的衣领也越来越紧。
她被悬在半空中,两条小瘦腿不停地蹬着,咳了两声,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大,大伯母,你,你干什么?”
“说!是不是你给子芙出的主意?”肖氏双眼冒着火。
“什么主意?”裴子慧已经被她勒得脸色苍白,呼吸困难,似乎随时都有窒息的可能。
第026节:动口
而肖氏却并没有放开裴子慧的的意思,她双目瞪得更大,就如两只滚圆的铜铃一般,令人胆颤。
而那声音更如发怒的狮子一般对着裴子慧嘶吼道:“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子芙自小就胆小怕事,什么事都不敢自己做主,现在居然私自做出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你私下怂恿的,说!你昨天晚上和子芙坐在石磨上到底都说了什么?”
裴子慧费力地摇着头,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大伯母,我,我什么都没说。”
“还嘴硬?”肖氏眼中渐渐浮出一抹令人深不可测的可怕讯息,她狠狠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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