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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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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便丢在一旁了。”

柳夫人道:“你们二房怎么就到这一步境地了?杨家泼天富贵,如今你们这正经主子连一条镶了玉、嵌了珍珠腰带都寻不见?我记得老爷当初给了景哥儿两间铺子,一间药材,一间点心,你少拿些钱银出去,也便不回跑到我跟前来哭穷。”

柯颖鸾心里又恨,口中叫屈道:“真真儿是误会,我们二房哪里就富裕了?我虽管家,但官中钱一分一厘都要记账,报明母亲去处,我虽粗粗笨笨,但到底还是个实心人,何时贪过公家里头一分钱?老爷给那两间铺子都是小本买卖,一年到头加一起横竖不过七八百两银子,除去上下打点和本钱,最终剩手里也不过是四五百两,这一点银子,度日也就罢了,哪里买得起稀奇货。”说到此处悄悄看了柳夫人一眼道:“自然比不得晟哥儿,公爹把城里一处绸缎庄,京城里一处当铺和一个庄子都给了他,算起来每年足能赚七八千两银子呢!他一个未成家公子就有了如此身家,只怕拔一根汗毛下来都比我们胳膊粗了。”

柳夫人登时吃了一惊,坐直身子道:“当真?”

柯颖鸾做慌张之状道:“母亲怎么起来了?快好好靠着,猛起来头晕。”一面说一面便探身服侍。

柳夫人一把攥了她手道:“你适才说可是真?”

柯颖鸾道:“怎么能有假呢……母亲,容我说一句,老三就算金榜题名,但也是个妾生,比不得正经嫡子,老爷心里头高兴,赏个一两间铺子也无有不妥。只是这赏也忒多了些,这般下去,哪里还有我们立足之地?”

柳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哇,好哇,自己嫡亲儿子连条像样腰带都做不得,却大把赏钱给那个小妇养!这般下去杨家还不全都亏空了!”

柯颖鸾赏钱给柳夫人揉着胸口道:“母亲说得是,消消气罢……都怨我!本是来跟前伺候母亲,如今反倒添了堵。”

柳夫人道:“亏得你告诉了我,否则我还蒙在鼓里头,你还听说什么了?”

柯颖鸾道:“旁倒没什么,只是有风传,老爷要亲自送晟哥儿上京。”

柳夫人冷笑道:“好,好,如今那呆子成了香饽饽,我孩儿就看作草芥一般了?”说罢唤道:“春露,把梳妆匣子里那个藕荷色小荷包拿来。”待春露取来,柳夫人打开荷包,挤出两个药丸子大小珍珠,看了看,放到柯颖鸾手中道:“这两颗珍珠你拿去给景哥儿做腰带,当爹不肯疼自己亲骨肉,我若再不疼惜疼惜,便更亏了你们夫妻了!”

柯颖鸾笑道:“瞧瞧,母亲又赏了珍稀物件儿,我这个媳妇再怎么疼他,也不如母亲疼他。”

柳夫人道:“你当媳妇,只要将身体保养好了生个一男半女,便是疼惜景哥儿了。”

这一句正刺中柯颖鸾心事,原来这杨景之竟有些时日未近她身,夫妻间偶有亲热也不过草草完事罢了。柯颖鸾心中不快,脸上仍强笑道:“母亲说得是。”此时柳夫人亦有些乏了,柯颖鸾便告辞退了出来。

待柯颖鸾走后,柳夫人躺在床上心中如排山倒海一般,终再躺不住,便起身梳洗一番,又换了件衣裳,命小丫头子去请杨峥来。

不多时杨峥进屋,见柳夫人红着眼眶坐在床上,苍白着脸儿,便道:“你使人请我来有何事?”

柳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道:“我适才想起昊哥儿心里酸罢了,想问问老爷将他人找着没有,他一晃已走了三个多月,如今也不知在哪里……”说着泪又滚了下来。

杨峥不提便罢,一提杨昊之额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咬牙道:“那孽畜真若死在外头也算他造化!只是他拐走了柳家小姐,留下一屁股烂账,丢尽了杨家脸面,和柳家这么多年情义也毁于一旦,我恨不得生生打死他!”

柳夫人本就不快,听了此话愈发刺心,哭道:“我知道!如今你心里只有个中了进士儿子,再想不到昊哥儿和景哥儿了!我们母子几人在你跟前也是碍眼,不如把我们打发了去,大家也都干净!”哭了几声,又道:“昊哥儿一走这么些天,你不过头一个月派人四处找找,往后就再没动静了,根本未将自个儿亲生骨肉挂在心上。那个小妇养,此番中了进士,你便送了两间铺子和一个田庄,你何时这般对过昊哥儿和景哥儿!”

杨峥怒道:“老大当初和梅家成亲,我给了他三间铺子,全因他挥霍成性,两年之内,这三间亏空账目竟有好几千两!我还如何再把铺子给那个败家孽子?老二也便罢了,他那个媳妇可是省事。如若这两人也能考中一个进士回来,到时候要多少家铺子庄子我也给得!”

柳夫人见杨峥动了气,便不敢再闹,只哭道:“老爷,昊哥儿好歹也是你儿子,如今他不知生死,你心里就能好过了?况还有柳家四丫头跟着他,若是把两人都寻回了,我们也好对柳家有个交代……”哭着想到杨昊之,只觉撕心裂肺一般难受,愈发哭个不住,险些晕倒过去。

杨峥心中一软,在椅上坐了下来,叹道:“我早已派人找过了,柳家也四处派人寻找,但关乎柳家小姐声誉,又怎能搞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不过是私下里慢慢找罢了。”说到此处又冷笑道:“你也不必忧愁,那孽障当日走时候,从账上支走了三百两银子,不知这会子正在何处逍遥快活,只怕是乐不思蜀,不愿回家来!”

正说到此处,却见门帘子掀开,春芹急匆匆走进来道:“老爷,太太,大爷回来了!”

第三十回【下】受痛打杨大郎归家

屋中二人俱是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春芹道:“大爷回来了,正在院子外头跪着呢。”

柳夫人站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走,口中道:“这还不到四月,天气尚寒,你们怎能就让他跪在地上?坐下病了可该如何是好?”说话间已扶着春芹快步走到门外,待出了院子,只见杨昊之穿着单衣,正垂着头跪在地上,冷风一嗖便冻得瑟瑟发抖,甚是可怜。

柳夫人即便对杨昊之有几分恼恨,见到这番形容也便烟消云散了,因爱子归家,更如同得了珍宝一般,唤了一声:“我儿哇!”便扑倒上前,抱着杨昊之大哭,眼泪似断了线珠子从腮上滚了下来,一面哭,一面骂道:“没良心下流种子!你怎能撇下娘一走了之,活活要了我命……”

杨昊之泪流满面,哽咽道:“娘……不孝儿,不孝儿回来了……”说罢已不能自控,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仿佛生离死别一般。杨昊之哭几声,又抬起头看着柳夫人道:“这些时日,我,我最最挂念唯有母亲,每日里做梦都梦见……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母亲身边……”

柳夫人听了更是大恸,双手捧着杨昊之脸,流泪道:“我儿,快让娘好好看看,这些日子在外可受苦了?可曾受了委屈?瞧瞧,怎么都瘦成这个模样了……”说着二人又相对垂泪,抱在一处痛哭。

左右丫鬟婆子见此景想笑又不敢笑,从左右涌上来,搀搀,劝劝。正此时,只听一声怒喝:“扶这个畜生起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打出去!”

这一声如同焦雷,杨昊之神魂登时唬飞了一半,只见杨峥怒气冲冲走上来,心肝不由颤了起来。

原来当日杨昊之正与妍玉如胶似漆,夜夜在柳家园子里幽会。杨昊之极爱妍玉娇媚,他平素自诩才子,惯会做低伏小,又会吟风弄月,百般温存,兼有百般口不能言风流手段,直将妍玉哄得痴痴迷迷,不到几日就连柯瑞也丢到脑后了,一心一意和杨昊之计较。这二人均也有些痴处,但凡欢喜谁,便定是**、海誓山盟,前因后果一概不管。故正月里两人好事被撞破,再见无缘,这二人均是一腔深情和愤懑,顾影自怜,对空长叹,只觉自己是天下第一苦情相思人儿。

但事已至此,杨昊之也不敢回杨府,在杨家铺子里悄悄支了三百两银子,找了一处客栈住下。过了两日,打听到有些人家妇人揽了柳府针线活儿做,便使银子托人往内宅里头给妍玉送信儿相约私奔,那些做活儿妇人本不敢管,杨昊之掰谎说自己是妍玉身边大丫鬟红芍表哥,送不过是家信,又将白花花银子送到眼皮子底下,那妇人也不由动了心,帮着递了进去。^^^

红芍接着信儿暗道:“日后我前程都系在妍姑娘一人身上,如今她和有妇之夫有了不才之事,即便柳家是个四品织造,她日后也绝难嫁入上等人家去了。我倒也该好好谋划谋划……这杨家大爷,生得俊俏,也有个柔和性子,家中有金山银山,若是姑娘嫁过去,我也不难有一番前程。”又想到杨昊之一双多情眼,心中酥了酥,便回去背了人百般撺掇妍玉。

妍玉自小被骄纵坏了,行事随心所欲,哪里能分得轻重,又和杨昊之在恩爱兴头上,被红芍这么一怂,登时便不管不顾了,连忙收拾了几件衣裳细软,和红芍密谋,使了个金蝉脱壳法儿,天一暗便偷偷从柳家花园子里狗洞溜了,杨昊之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带了妍玉和红芍到杭州逍遥快活了一番。杨昊之虽揣了三百两银子,奈何他素来是个撒漫使钱,妍玉又娇贵,一切嚼用必然要最上等。故不到三个月钱便要花空,此时妍玉又添了病儿,不是头晕就是恶心,请来大夫一诊,原来是有了身孕。杨昊之暗道:“我跟妍儿已生米煮成熟饭,想必柳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把女儿乖乖嫁过来,到时候家里多给聘礼,彩礼丰厚了也能堵了柳家人嘴。况我此番娶了个官宦人家嫡女进门,爹娘脸上也有光,自然也不会怪我了。眼下钱已用尽,不如家去舒坦。”便与妍玉相商,妍玉知丑怕羞,不愿回去。杨昊之左劝右哄,妍玉方才勉勉强强应了,但到底害怕,不敢回自己家,跟着杨昊之到了杨府。

杨昊之掐准了此刻杨峥必然在账房盘账,便趁此功夫到柳夫人跟前来一招苦肉计,向柳夫人求情,谁想到好巧不巧,竟碰见了杨峥。杨昊之见杨峥走来,浑身早已瘫软了,只见杨峥上前便狠狠扇了一记大耳帖子,咬牙切齿骂道:“没脸下流胚子!畜生!我这张老脸早已让你丢尽了!真真儿是个现世报!现世报!”说着连踹了七八脚,巴掌拳头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疼得杨昊之抱着头倒在地上哀叫道:“父亲饶了我罢!饶了我罢!”

柳夫人先是呆了,后才明白过来,哭号一声趴到杨昊之身上道:“老爷,昊儿才刚回来,这些时日我吃不香睡不下就是惦念这孩儿,你若打他,还不如打我罢!”丫鬟婆子们也赶紧上前来拉,口中道:“老爷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杨峥喘着粗气道:“统统给我滚下去!谁过来拉着我就拖出去卖了!今日若不好好收拾这个畜生,保不齐他日后再闯出什么滔天大罪,株连九族!”此时见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个扫炕用刷子,二尺来长,枣木棒柄,便劈手夺下,照着杨昊之便打,杨昊之惨叫连连,眼泪鼻涕在脸上糊成一团。

柳夫人见丫鬟婆子们不敢再拦了,便扑倒在地抱着杨峥靴子,仰起头流泪道:“老爷,你消消气罢,昊哥儿有千般不是,万般罪过,但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肉,老爷也将我一起打了罢了!”

—文—杨峥一脚将柳夫人蹬开,指着骂道:“这畜生就是你溺爱偏袒,三番五次害人,玷污祖宗清誉,杨家迟早要毁在他手里,如今我还不如打发了他,也落得家门清净!”

—人—杨昊之一听杨峥要赶他走,立时慌了起来,忍着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道:“父亲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父亲看在珍哥儿面上,看在老太太面上,万万莫要赶我出门!”

—书—柳夫人也坐在地上哭成一团,丫鬟婆子来搀也不肯起,口中骂道:“不争气儿……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大媳妇刚死,大儿子就要被赶出门……老爷!如今你心里只有那个考了进士儿子,哪里还有我们娘儿几个立足之地……”

—屋—众人正闹得没开交,唯有郑姨娘一人看得称心如意。她一早便听见院门口有喧闹之声,打发桂圆去看,才知是杨昊之回来了。郑姨娘听了立刻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到西跨院门口,躲在大门后头往外瞧,只见柳夫人和杨昊之哭天抢地,心里有说不出舒坦,得意道:“平日里个个跟霸王似,如今还要怎么张狂?打!狠狠打!打死了才好!”骂了几句,转念想道:“晟哥儿高中也是我出头日子,这一回却是天赐良机,方要出一口恶气不行。”便理了理衣裳,扶着小丫鬟桂圆摆出一派稳重端庄款儿,缓缓走了过去。

此时杨峥正气得头脑发懵,还想举着刷子再打,郑姨娘便上前扶住杨峥胳膊道:“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横竖儿孙当中已有了成器,何必再气坏了身子?我扶你到屋里吃些茶,歇一歇罢。”

这一句气得柳夫人浑身乱颤,立时站起身,兜头就啐了一口道:“烂了你心肝!我还没死,一个贱妾,摆什么当家太太款儿?你当我不知道你安什么心?昊哥儿挨打受罪,还不是你这淫*妇背地里挑唆,还不快滚下去,再多说一句,撕烂你嘴!”

郑姨娘因杨晟之出人头地,神气自然不同以往,皮笑肉不笑道:“太太这话说得可不像,昊哥儿挨打我看着也心疼,又怕老爷气病了,这才过来劝慰,太太这般说我可真是天大冤枉。”

柳夫人泪眼汪汪看着杨峥道:“老爷,莫非你真不叫我们娘俩儿活了?一个妾,倒要要骑到我头上去了不成?”

郑姨娘心中着实得意非凡,看了柳夫人一眼,柔声对杨峥道:“老爷,我扶你进……”话音未落,郑姨娘便猛被杨峥推了一把,险些搡倒在地,只听杨峥喝道:“混账婆娘,莫非你目无尊卑了?还不给我闭嘴!”

郑姨娘被杨峥这么一喝,气焰立时矮了一截,又臊又恼,在旁边立了不语。

正此时,二房、杨晟之和杨蕙菊那头已得了信儿,匆匆赶了过来,见杨峥仍要打杨昊之,杨晟之连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拦在杨昊之跟前道:“父亲,儿子求你了!快住手罢!老太太如今身上不好,父亲若真将大哥打成了好歹,倒要让老太太如何过安生日子了?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如今出了事合该一家人商议,又怎能在自己门户里闹起来。父亲本就是为了儿孙耗尽心力,如今是我们做儿女亏欠了父亲,父亲若再气出病来,让儿子情何以堪……”说着,泪已滴了下来。

杨峥低头看着杨晟之,暗道:“杨家偌大家业,只靠我一个人担着,养活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我膝下子息不缺,却无一人能帮我分担一二,反倒整日里惹是生非。而今却只有这小儿子,行事做派方有几分指望,此时此刻,还能记挂着老太太,又懂得我心,明白我为了儿女家业如何艰难……”想着眼眶也红了,浑身颤抖,含着泪无言。众人一时间静静,唯有柳夫人和杨昊之在一旁抽泣。

柯颖鸾看看杨峥,又看看杨晟之,心中纳罕道:“老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这左一句右一句,句句都跟涂了蜜似,这般会表现做作,怪道公爹把这么好铺子给了他,再这般下去,只怕公爹真要把整个儿杨家都给他了!”想着心口憋闷酸疼,斜眼一瞧,只见杨景之仍站在旁边,眼中茫然。柯颖鸾恨得咬牙,一拧杨景之胳膊低声道:“你是死人不成?没看见老三都跪下了?”杨景之向来惧内,闻言也慌忙跪了下来,杨蕙菊一见哥哥们都跪了,也便跟着跪下,一时间婆子丫鬟都乌压压跪了下来。

杨峥长叹一声,将刷子丢在地上,疲惫道:“罢了,罢了,都散了罢。”又指着杨昊之道:“把这畜生押到祖宗祠堂里,让他跪在排位跟前反省!不许送饭,也不准送衣裳!”说完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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