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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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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之一把攥住妍玉的手道:“好妹妹,仔细疼了自己的手,你若不解气,我打自己便是。”说着一边捶胸一边骂道:“杨昊之,你真是个畜生!就算爱慕妍玉妹妹,也不该做出这等下作事!妍玉妹妹高贵温柔,貌若天仙,岂是你这凡夫俗子能痴心妄想的?”一边说,一边用眼悄悄去看妍玉。
妍玉听杨昊之这般一说,手便顿了下来,身子一软,伏在旁边的石头上嘤嘤痛哭。杨昊之忙上前道:“妹妹别哭坏了身子,我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任凭妹妹责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红宝石手钏儿,上头缀着珍珠穿成,下挂一镶了和田玉的结牌,递给妍玉道:“这是上回去京城时候买下的稀罕玩意儿,说是前朝皇宫里妃子才戴的,可以挂在手上,也能挂在衣裳扣子上。这手钏儿我一直收着,连前些时日皇上南巡,我都没呈上去。直到遇见妹妹,才觉得这贵气的东西只有妹妹才配戴得起。”
妍玉只是哭,理都不理。杨昊之拉着妍玉的手,将手钏塞到她手中,妍玉但借月光一瞧,果见那手钏儿流光溢彩,显见不是平凡东西。杨昊之最会哄女孩儿欢心,忙打起千百般温柔体贴道:“是我对不起妹妹,就算妹妹要我挖心掏肝我都乐意,只愿妹妹能开心,展颜一笑。”
妍玉此时心头的火气已消了几分,但想到自己处境又万念俱灰,将手钏儿往地上一摔,道:“即便送个金山银山又有何用?我不稀罕你这腌臜物儿!”怔怔坐着,眼泪又流下来。
杨昊之忙将手钏捡起来,双手捧着,直挺挺跪在妍玉跟前道:“妹妹恨我便恨了,但这东西还是收了罢……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恋慕上了妹妹,吃饭时,睡觉时,心里念着的都是妹妹,妹妹对柯瑞一往情深,我心里时时刻刻的嫉妒,但谁知那小子竟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白辜负了妹妹这一番深情,若我是柯瑞,宁肯死了,也不能负了妹妹!妹妹在我心中是仙女般的人物儿,我只敢悄悄看着,万万不敢亵渎了一分去。那日是我迷了心窍了,妹妹恨我打我骂我,都是应当的,只求妹妹万万不要想不开,你若有了好歹,我也不能独活了去。”说着眼泪也滚了下来。
妍玉听了杨昊之这番话脸上发烫,有些痴痴的,她自小至大,从未有男子对她说过这般情话,再朝杨昊之一看,只见月光照在杨昊之脸上,更衬出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俏不在柯瑞之下,更有一番翩翩风采。妍玉不由一愣,想到被此人爱慕,对杨昊之的厌恶之情又去了两分。
杨昊之见妍玉容色稍霁,便站起身上前将手钏儿亲手戴在妍玉手上道:“好妹妹,这是,这是我的一片心,你好歹收着罢。”
妍玉低头暗道:“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了?都道一女不嫁二夫,我的清白既已给了他,他又对我一片痴心……”想着抬头看了杨昊之一眼,见杨昊之双目中柔情款款,心头又一撞。
杨昊之素来是在女人身上做惯了功夫的,见状焉有不知的道理,忙甜言蜜语一番,卖弄学识文采,临别时又约妍玉几日后再相见,妍玉道:“那就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杨昊之心道:“你已是我囊中之物,只需稍加手段,来日方长,还怕你不能乖乖的听话?”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上】
过了些时日便到了年关,各家均张罗着过年。梅海泉和吴夫人因爱女死而复生,长子成了亲,媳妇刚过门不久便怀了身孕,小儿子又中了举,家中添了这几桩好事,心中自然欢喜,便要操持着大办。自除夕晚上便命下人在门口摆上粥铺,拿出钱银连着三日来打斋舍粥,待正月初三,又将各房的亲戚请来一处吃年茶。
初三清晨,婉玉正似醒非醒,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便唤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将床幔掀了。怡人正在外头跟个小丫头子低声讲些什么,听见动静,回头一瞧,忙走上前道:“刚才大奶奶让人送东西来,把姑娘吵醒了。”
婉玉揉着眼坐起身,怡人忙将衣裳展开,婉玉伸手将衣裳穿上,问道:“什么时候了?”
怡人道:“辰时四刻了。”
婉玉吃一惊道:“都这么晚了怎的不叫我?今儿个各房的亲戚都要来呢,娘病才刚好,嫂子又是双身子,这几日害喜得厉害,这两人可顾不过来。”
怡人道:“是太太吩咐让姑娘多睡会儿的,说姑娘这些日子操劳过了,怕累出病来。亲戚那头有几个管事的婆子和媳妇顾着,再说时候还早,客人才来了三四个呢。”
婉玉点了点头,怡人唤了小丫头子进来,伺候婉玉梳洗。净面之后,又用青盐擦牙。婉玉看身上穿的是一件荔枝红连云荷花刺绣的长袄,奇道:“这衣裳我先前怎的没瞧见过?”
怡人笑道:“这是大奶奶刚打发人送来的,说是她做姑娘时做的衣裳,还是簇新的没上身,如今再穿就嫌花色嫩了,上头的花样都是她亲手绣的,要姑娘别嫌弃。”
婉玉笑道:“她的活计比绣娘还好呢,我一直想让她绣个荷包,她是懒惯了,一直拖着,今日送这么件衣裳来,也算她想着我。”说着低头看,见衣服上的刺绣精致鲜亮,不由心生喜爱,摸个不住。
怡人给婉玉梳了头,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道:“今儿个姑娘想戴什么首饰?”
婉玉道:“配这衣裳头上戴鲜花才好,可惜如今没有。”说着伸手一指道:“就戴那根赤金镶玉的灯笼簪子和那两支堆纱的宫花罢。”又取出一对儿碧玉的耳坠子自己戴上。
怡人一一帮婉玉戴好,往镜中看了看道:“耳坠子若是戴玉,头上也需戴个玉器好。”说完拿起一支道:“不如戴这个,正阳绿的。”
婉玉一看,那簪子正是杨晟之送她的梅英采胜簪,忙道:“这簪子戴不得,快放回去。”说完一边伸出手让怡人给她戴金镯子一边蹙眉道:“这根簪子你找个盒子装了单独放起来,妥善收着,日后我有用。”怡人应了一声。
婉玉又道:“采纤呢?今儿个亲戚来得多,让她在咱们这个院儿里管好了小丫头子们,别瞎胡闹。大过年的也别拘着大家,吃酒做耍的别出了圈子就是了。”
怡人道:“姑娘忘了,昨儿个晚上采纤就过来回,她家里人接她回家吃年茶,怕是晚上才能回来,姑娘是准了的,还跟她说要是晚了就在家睡,明日一早回来也成。”
婉玉一想确有此事,失笑道:“是我忘了。”又问怡人:“你是从外县来的,家里人应该都在外头,但若是想回家去看看,我便准你几日假,或是这儿有什么相熟的亲戚,也可去走动走动。”
怡人摇头道:“哪儿有什么家里人和相熟的亲戚。我娘没的早,只留下我一个女儿,爹后来又续弦,娶的这一位是个母夜叉,自她来了我就没几日好过的。前些年我爹也没了,她就把我卖出来给人做了丫鬟,什么家不家的,不回也就罢了。”说着眼眶发红,强笑道:“也就跟着姑娘才过了两天舒心日子。”
婉玉听了不由怜悯,口中叹一口气,抬头见怡人一张脸儿圆润了不少,眉眼也比先前长得更开了,更添了两三分稳重出来。想到这个丫鬟自柳家便一直忠心跟着自己,大小事都服侍妥帖,又通眼色,还经常在旁边提点帮衬着,心里一暖,从匣子里拿了一对儿金缠银的镯子塞到怡人手中道:“大过年的,伤心做什么。这到年下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你一直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得紧。这镯子你拿着,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拿去融了打别的首饰。你服侍我一场,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没有爹娘,我就替你做主,待你到了岁数,我就放你的文书,还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怡人一愣,登时大喜,脸上发红道:“谢谢姑娘!”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跪下要磕头。
婉玉扶了她一把,笑道:“不做这些礼了,这是咱们俩的情分。”说完又道:“就是采纤一走,身边倒一时间缺了人手……我这些时日看银锁和心巧都是伶俐的,有心抬举一个升个二等,你说这两人哪个好些?”
怡人听了忙掏出帕子在脸抹了两把,细细想着说道:“银锁是个有心人,我听说她原先的名儿叫玉锁,因姑娘来了,重了那个‘玉’字,还没等太太发话,就说要改名,她有个姐姐金环在二爷房里当差,她就顺下来改叫了银锁了。因这件事,太太觉得她有眼色,又听说她办事稳重,就拨到姑娘房里来当差。我冷眼瞧着,也是个不多说话的,凡事心里有数……至于心巧……”怡人微皱了眉道:“我早就想跟姑娘说,心巧倒是应了她的名儿,事事做得巧,可就是心太巧了些。自从大奶奶有了身孕,她就往大爷那院儿里去得勤了,姑娘要给大奶奶送什么东西,也都是她抢先去送。有事没事的也爱去转转……昨儿个听香草跟我说,心巧还跟底下的丫鬟打听过大爷和大奶奶的事儿,香草脸上不大好看。”
婉玉登时脸色一沉,沉吟片刻道:“心巧是从牙子手里买的,到咱们家不过三年的光景,比不得家生子知道规矩,也不比你这样聪明的知道轻重。我原看她有股机灵劲儿,识几个字,还会说话讨人喜欢,这才把她点过来,想不到她存了这个心。”
怡人将手炉取出,从抽屉里取了两个梅花的香饼儿放进去,盖上盖子塞到婉玉手中道:“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头,但凡有野心的谁不想往上爬呢,在梅家,即便做半个主子,也是一辈子得享富贵了。心巧生得整齐,在府里的丫鬟里算是拔尖的了……”
婉玉冷笑道:“只怕是因为自个儿生得好,这才存了这个心!有本性风流就不说了,怕就怕本来好好的爷们,也被勾搭坏了,要纳了妾收房!”
怡人见婉玉脸色不好便再不敢多言,心中奇道:“大爷是朝廷命官,又生得儒雅斯文,日后前程无量,丫鬟们有这个心也不足为奇,不过是各自凭本事罢了,何况大奶奶陪嫁了四个丫鬟,个个都出挑,何况太太身边还有丫鬟呢,也未必轮的上心巧。大户人家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姑娘鲜少动怒,怎为这档子事儿动了气性?”她哪里知道婉玉因经历不同,早已对纳妾之事恨之入骨,尤厌存了心思要给人作妾之辈,故而此刻带了气恼之色出来。
婉玉道:“你把心巧叫来。”怡人出门命小丫头子去叫,片刻小丫鬟回来道:“心巧姐姐到罗香馆给大奶奶送东西去了。”
婉玉眉头微挑了挑,也不再问,命人将早饭端来,用了一碗粥、两碟子小菜和三块面点,待饭菜撤下,外头小丫头子才报心巧回来了。过了一阵,心巧进来道:“姑娘,我回来了。”
婉玉扭头,见心巧站在她跟前,留心打量,见她穿了青缎子掐牙的比甲,里头套枣红色长袄,因外头冷,一张脸冻得白里透红,反倒更显得好看了,眼睛水汪汪,有一番小家碧玉之姿。
婉玉喝了一口茶问道:“这大早晨的你跑哪儿去了?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了。”
心巧忙道:“今儿个早晨大奶奶遣人给姑娘送了衣裳过来,又问咱们这儿还有没有姑娘做的蜜渍乌梅糕,大奶奶一早晨就念叨着想吃。我一时没找到,便说等找着了送去。刚我看壁橱食盒里还摆着两块,就亲自给送过去了。”
婉玉淡淡道:“你确是个办事伶俐的,连一碟子糕饼也巴巴的端着送过去,回头我问问大奶奶,若是她也相中你了,就把你拨到她身边伺候,守着她,也守着大爷,省得你一趟趟的跑,大冷的天,再冻出什么病。”
心巧心中“咯噔”一沉,抬头一瞧,只见婉玉脸上静静的,怡人站在她身边垂着头端茶伺候,她素来伶俐,听婉玉口气不似以往,脑中一转,忙道:“姑娘是我做错了!今儿个采纤回家,正是院儿里用人的时候,送点心派小丫头去就是了,我全凭姑娘责罚!”说着便跪下来。
婉玉道:“你先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心巧惴惴不安,只得站了起来。婉玉道:“我昨天听娘说,咱们家有一房远亲,早些年对老爷有恩的,如今他妻子身子骨不大健朗,伺候的下人只有个年老的婆子和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娘看着心酸,要我派个丫鬟过去帮衬伺候几日。我想来想去,我身边这些人儿里,就属你最机灵,也最妥帖,便让你去罢。那户人家就住隔着两条街的胡同,也是个殷实人家。你待会子收拾收拾,坐了马车去罢。”
心巧听了,只觉头上打了一个焦雷一般,立刻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哭道:“姑娘我错了!我……我万万没有那个心离开姑娘……姑娘打我骂我,万万不要赶我走……”
婉玉道:“你哭什么呢?要你去是因为你最会办事,只不过去几个月,待病人好了,你再回来也不迟。”说着对怡人道:“快拉她起来,地上凉。我记得我还有一件半新的缎子棉袄,待会儿收拾出来给心巧穿了去。”
怡人应了,忙上前去拉心巧。心巧死活不肯起,跪在地上痛哭,暗道:“适才她点我那几句,怕是知道我的心思了,索性也不瞒着,好好央告,姑娘心软,也就不让我走了。”一咬牙,哭道:“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存了那个心……你饶了我罢!”
婉玉面露惊奇之色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放心去罢,你的月钱还是咱们府里给发,短不了你的。”说完站起身对怡人道:“跟我去太太屋里,各房的亲戚应是都来了。”
怡人忙取了斗篷来,婉玉披上便往外走,心巧在后苦苦哀求,怡人拦了她的去路道:“姑娘既这么安排了,你心里也清楚是怎么档子事儿,再求也无益,不如收拾好了赶紧走,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再替你求求情,姑娘便把你接回来了,你安安生生的当差就是了。”
心巧冷笑道:“你在这儿又充什么好人?这事儿指不定是谁挑唆离间做的!”
怡人冷冷道:“我敲打过你三四回,你都当耳旁风,今次被姑娘装个正着,你自己做的事又怨得了谁?”
心巧满腔怨恨,但转念想到怡人是婉玉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儿,只得强压下愤懑,对怡人百般央告道:“好姐姐,我适才是气迷心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替我好好求求姑娘,若姑娘不赶我走,我定重重的报答你!”此时只听婉玉在前头唤道:“这么久忙什么呢?”怡人方才舍了心巧走上前来。
婉玉道:“她刚跟你说了什么?”
怡人道:“不过是央求姑娘别赶她出去。”说着抬起眼看着婉玉的脸色道,“姑娘真打算赶她走?她……她也未犯什么大错。”
婉玉道:“其实心巧去的那户人家虽然小门小户的,家道却不单薄。男的三十二三岁,论起来该叫我一声姑姑,他媳妇病在床上已经一年了,说话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好活,家中已经悄悄的准备后事。他娘来咱们家串门子,跟娘提起想讨咱们家个丫鬟去做填房,娘如今是大小事一概不管,让我看着办,只说要我物色个体面些的丫鬟。我一直也没个拿捏,恰好又有了心巧这桩。我先让她去,若是她也有这个心了,等她回来,人家上门一求,刚好把她打发出去,两全其美。若她没这个心,在淡她一两个月,她再回来也就知道轻重了,她不胡闹,我就留在身边让她再当几年差,等年岁大了再打发她嫁人。她若还是冥顽不灵,我就拉她去配个小厮。”
主仆二人一路走一路说,不久便到了吴夫人院中,婉玉进屋一瞧,只见屋中已坐了十几个女眷,见婉玉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吴夫人满面春风,指着婉玉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到你了,好孩子快过来,外头冷,先喝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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