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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两生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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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像在照镜子,刹那之间一个通透,已经明了,他知道她的发现,她知道他的真相。

如环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然而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凤延棠已经站直了身子,冷冷道:“你不是来下棋的。”

“不错。”花千夜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本来,我只是想问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王爷要给我下药?”说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一字字道,“不过现在已经不用。”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这个一家之主对于秋月的事有什么看法,然而现在也同样不用。

站在窗前,荷叶亭亭,一路上却有几根从叶折断……昨天池塘边众人站立的姿势和位置如画卷一样展现在面前,穿过一天的光阴,她仿佛可以听到那群娇俏佳人的欢声笑语……然而,一只手取了一枚棋子,搭在弓弦上,无声地射了出去。棋子穿过池塘,折断数根荷叶,没入秋月的胸膛!

“是你杀了秋月。”

这句话从花千夜嘴里吐出,整个书房的空气似乎都起了一层奇异的波动。凤延棠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便有了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这笑意没有半分温度,叫人看了心里忍不住发冷,只听他淡淡道:“是吗?”

他的表情还能这样淡然!这个人的心肠,根本是铁石做的!

花千夜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对他的态度那样奇怪——一面重用,一面冷淡——皇上是他的父亲,皇上是清楚他的,清楚他的才干,同样也清楚他冷酷的本性。

她还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姬妾?他不是已经要送秋月离开吗?难道,因为对秋月不再有感情,所以,就轻易地取了她的性命?!

然而看到凤延棠大理石般不动声色的脸,慢慢凝成浓碧色的眸子,她知道不用问了,也不能问了,也许再问下去,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二章荷花池边的人命案(3)

她猛然转身,往外走。如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凤延棠——视线一触及到凤延棠那对散发着诡异色彩的双眸,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连忙追上小姐。

花千夜走得快极了,一步快似一步,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快过,恨不得跑起来——可惜,上苍不允许她做任何一点剧烈的运动,她只能快步从灼热的太阳底下走过,尽量快一些,好早一点远离那散发着可怕寒意的人。

大约是中午受了热,又一趟疾走,一入夜,花千夜身上便作寒作热起来,如环焦虑不已,花千夜道:“你把我的银匣子拿来。”

银匣子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针包,下一层是密密的各色药瓶。花千夜久病成良医,自己熟读医书,又得过神医央落雪的指点,岐黄之道颇有几分火候。自己替自己诊了脉,扎了两针,写了一个方子给如环,“明天再去抓药。早些睡吧。”

如环“哦”了一声,却立在床前不动。

“傻丫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你说王爷杀了秋月姑娘,为什么呢?王爷怎么会杀秋月姑娘呢?不可能啊!”

花千夜惨淡地一笑,“他的心思,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猜得透。”

“可是为什么……”

“如环,不要问为什么,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说着,猛地咳嗽起来,如环连忙替她轻轻拍着背,服侍她喝了口水,慢慢地好了起来,花千夜道,“好了,去睡吧。”

如环“哦”了一声,却仍旧坐在床沿,绞着手指,扭扭捏捏道:“小姐,我问你,这匣子里面,有没有擦外伤的药?”

“外伤?”花千夜诧异,“你哪里伤着了?”

“不是我……是别人。”

“谁?你带她让我看看,药可不能乱用。”

“就是……就是……”如环期期艾艾半天,“就是膝盖跪的伤口……用什么药膏才好?”

花千夜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侍卫?”

如环的脸猛然红,“我不过是看他可怜!九王爷待下人也太狠了点!那么热的天,那么硬的石子地,那个大块头也实在笨,就那么重重地跪了下去!我看他下午一直跪着,到了晚饭时候王爷才准他起来呢,走路的时候腿都一拐一拐的——真是怪可怜的——而且也是我跟他拌嘴,才害他被罚的——哎呀、哎呀,小姐你笑什么?我只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好,好好,你可怜他,你可怜他。”花千夜伸手从匣子的第二层拎出一只翠玉瓶,“这药去肌骨淤伤最好的,你拿去吧。”

如环红着脸接过,细细地收了起来。

花千夜根骨极差,极容易生病,又极难痊愈,如环命人抓药,一抓就是一个月的剂量。

花千夜半躺在床上,身子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昨天一夜没睡好,即使片刻睡着,梦里也翻腾着秋月胸前的伤口、圆润冰凉的棋子、凤延棠冰冷浓碧的眼眸……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王府是他的天下,他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像他那样的天皇贵胄,原本就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是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纠扯不去,就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

外面晴光如雪,知了不停地叫。如环熬好了药端进来,药极苦,喝下去,整张嘴都苦麻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苦,她早已经习惯。

喝了药,她再次靠到软枕上去,眼睛看着帐顶,那儿绣着千朵缠枝莲花,繁复精致,一朵朵开满了头顶,看得久了,有些昏眩,闭上了眼睛。隐约听得如环在和谁说话,便问:“谁在那里?”

“是心悦姑娘来看小姐。”如环说,“我看小姐合着眼,以为小姐睡了。”

说话间心悦已经款步上前来,只见葱绿杭绸被里,拥着一个脸白如玉的人儿,乌黑的长发水一样披在身上,一双幽深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倦倦的神光,唇色淡淡的,一眼望去,只觉得她仿佛一朵冰花,眼看就要化了。

心悦微微一惊——即使是病中,她的美丽也丝毫不曾褪色,不仅如此,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娇柔,仿佛一口气就要吹化了——脸上却不作丝毫表露,请了安,颇为忧愁地坐下,道:“怪不得王妃会生病,当时的情形多吓人!听说王妃还去秋月的屋子看了?哎哟,也亏得王妃大胆,她那时凑到我身前,‘扑通’一声跌进池子里,我的魂都吓飞了!”

王爷的大婚之夜,把王妃一个人扔在房里;可从来不许人进的书房,王妃却进去了。对这位病美人在王爷心上的位置,心悦完全掐不准。一面说话一面留意她脸上的神色,忽然见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起来,一双眼睛越发的幽深,直直地看着自己,心悦一惊,问:“王妃,怎么了?”

花千夜的太阳穴“哔哔”直跳,心头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拂过,忍不住半坐起来,“那天,秋月原本站在你的右边,因为凑到你身前才跌下去的?”

心悦连忙道:“是她自己凑过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花千夜微微点点头,平息一下剧烈的心跳,放平了声音,问道:“府里这么多人,王爷最疼的便是你吧?”

心悦娇笑一声,“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在王妃这样的天仙面前,哪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分儿?眼下王爷心坎上的人,可是王妃呢!”

花千夜见她虽然话里客气,但是脸上神态却透着一份笃定骄纵,而且那满眼的兴奋与得意是掩不住的,看来得宠不浅。

原来心里一直牵扯不去的事情,应在心悦身上。

如果不是逢春与阿频玩闹,不小心把秋月撞得往前一歪……如果不是秋月恰巧凑到心悦身前……池塘边众美弄荷的位置历历在目,花千夜的目光透彻而又迷茫。她清晰地记得心悦站的位置。电子书,那是断荷直指的方向——然而、然而,心悦明明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如果说杀秋月,是因为厌倦了她,那么,有什么理由要杀心悦呢?

看着面前这满是笑意的艳丽面孔,花千夜的心里浮现一丝苍凉——你此刻笑得这样甜美,为他的宠爱感到幸福,可是,你可知道死神的手堪堪从你颊边擦过……

心悦却误解了她眼底的苍凉,以为那是嫉妒与神伤的表现,心里不免得意,抚了抚鬓角,道:“王妃身子不适,可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花千夜唤住她,目光似有叹息,问:“你最近可有做什么惹王爷生气的事?”

心悦一愣,心里有些不痛快,“王妃这可不是咒我嘛!我把心肝都贴到王爷身上还嫌不够,怎么会惹王爷生气?!王妃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身子好了,自然可以侍候王爷,到时候不用我们犯错,王爷也会到王妃这里来的。”

花千夜不去理会她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叹息一声,“姑娘恐怕有血光之灾,可要千万小心一点。”

心悦恼了,扭过头向自己的丫环道:“我看王妃是病糊涂了!我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反倒红口白牙咒起我来!”说着,也不告辞,带着丫环便往外走。

如环往心悦走的方向一瞪眼,“早知就不该让她进来吵你。”

花千夜没有说话,默然地拥着被,半晌,忽然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心悦是什么来历,以前有没有什么相好,近日跟王爷有什么口角,或者曾经有什么口角。”

如环莫名其妙,“打听这些做什么?”

花千夜一阵咳嗽,“让你去,你就去。”

如环只好去了,过了几天,回道:“那心悦是京城里的一个红牌姑娘,五个月前被王爷看中,带进了府里——府里的姑娘大部分是这个出身。王爷把她们接进来,也没什么名分,日子却比在楼子里好很多,因此个个都死心塌地地服侍王爷。这里的女人个个都是风月场里历练出来的,精得很,哪里会去惹自己的金主生气?特别是心悦,王爷又宠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红脸口角。至于什么相好,一进了王府,自然都搁到脑后了。”

花千夜听了,眉头微微拢起。

不是因为服侍不周,不是因为红杏出墙,凤延棠有什么理由要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而且是众多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三章阿洛国(1)

秋月的事,并没有在府里引起多大的动静。甚至连最喜欢议论主子事情的下人们,也都缄口不提。秋月的屋子被修葺一新,听说王府又在外面看中了新的姑娘,正预备接进来。可还没等接进来,王爷便接到了圣旨,要带兵征讨阿洛国。

阿洛是个小国,地处极南,出产的茶叶与红豆是天下极品,年年都向大晏进贡。然而从去年开始,春秋两季的贡都没有送来,皇上派使者前去训示了一顿,今年却仍然照旧。不仅如此,甚至还时有兵马骚扰大晏边境的百姓,与当地驻守的大晏军队起过多次小冲突。本来守军的兵力亦足够应付阿洛小国的部队,奈何阿洛边境请来高人布下修罗大阵,里头长年雾气迷漫,我不能视敌而敌能视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大晏军队吃了无数暗亏,这才请旨求皇上发兵征讨。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翻棋谱,听着一愣,“要打仗?”

“是啊,刀枪箭雨的,难免有什么损伤。”如环拉拉小姐的袖子,半撒娇,“上回那种膏药,小姐还有没有?再给我一瓶,好不好?”

花千夜却没有答话,眼睛明明是看着如环的,如环却觉得她的视线穿越过自己,投在自己看不到的某个地方。半晌,花千夜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谁求药?还是那个韩进?”

一听这个名字,如环的脸又发红,“那人笨手笨脚的,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给他把药准备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能应急用上。”

“他也要上战场吗?”

“是啊,王爷让他做了个什么中营千夫长,主要负责营地的安排与巡逻,再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全——按说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是中营千夫长?”如环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千夜忽然扔下了棋谱,目光炯炯,“如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带我们一起去?”

如环差点没跳起来,“带、带我们去?!”

“他是中营千夫长,在营里给我们安排一个住所而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会是太难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韩进的性子,有违王命的事,打死他也不会做的!”如环急急地道,“这还不算,就算能去,你怎么吃得了军营里的苦?又要车马劳顿,身子怎么受得了?!”

花千夜柔声道:“好如环,我知道韩进已经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至于我的身体……人要身体是做什么的?是拿来做有用之事的。像我这样天天躺在床上,这没用的身体保重起来做什么?阿洛之战,我是定然要去的。你不去找韩进,我就自己随后跟去,不跟军队随行,到时路上难免遇上什么抢匪强盗……”

“不行!不行!”

如环一个劲地摇头,生怕自己会被她说服,一面道:“我要是让你去了战场,家主一定会把我剁碎了喂鱼的!老太太也不会放过我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花千夜见她这样坚决,默然顿了顿,忽然把左手伸到她面前。

如环不解。

“搭搭我的脉。”

如环更糊涂了,“我又不会诊脉。”

“听脉总是会的。”

“哦……”如环便学着小姐往日的样子,把手指搭在小姐的脉门上,偏着头,认真去感觉指尖下的每一下搏动,“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咦……”她迷惑地抬起头,“怎么忽快忽慢的?”

花千夜收回手,淡淡地一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味道:“我病到了什么地步,除了央神医和我自己谁也不知道,连舅舅我都让央神医帮忙隐瞒。如环,你听到的脉,叫‘漏悬脉’。我的日子已经不多,左右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便要熬不住了。”

“不、不,你骗我。”如环不敢相信,“你只是从小身体弱一点,哪里会有这么严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花千夜看着她,目光平静极了,眸子似是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只觉时光都缓缓沉淀,缓缓问道:“我可曾骗过你?”

如环怔住。没有!虽然小姐喜欢把许多事情都放在心底,不告诉她,但是,从来没有骗过她。她的脸渐渐地发白,“是真的……可怎么会呢?”

花千夜点点头,停了停,道:“十八年来,我只是个无用的药罐子,让身边的人耗尽心力照顾,从来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如环,我真的很想做点什么,为了外婆也好,为了舅舅也好,就算是为了自己吧,我也要去阿洛。阵法我懂得不少,没准就能派上用场。如环,帮我想想办法吧,这一世已经不长,我不想只是在病榻上度过!”

如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姐,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阿洛国地处极南,气候炎热而潮湿,似乎一年到头都处在梅雨季节。一面大雨滂沱一面阳光普照的奇景,随时可见。水汽蒸腾,被热辣的阳光一照,仿佛都化作一层灼热的云雾,笼罩在众人头上。山体苍翠浓郁,树木之上爬满互相牵扯攀附的藤萝,费了好大工夫,大晏军队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安营扎寨。

花千夜和如环作兵士打扮,在营中安顿下来。韩进安排了一座偏僻的营帐给她们,寻常倒不会有人注意。

“总算安顿下来了!”

如环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见花千夜坐在一旁,脸色白里透青,十分难看,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只药瓶,倾出一颗丸,从革囊里倒出水,给花千夜服下,见她脸色慢慢回转过来,忍不住道:“看看,平常一丸药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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