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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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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人,满室芳香萦绕,落入心田中却好似少了些什么。我抱着腿在绣塌上坐着,将下颌抵在膝盖上,骨头的棱角咯得下颌肌肤阵阵生疼,却又好似不餍足地移来触去,世民,世民……心中落满了他的影子,充盈渥实得好像再也装不进其他。
月色悄然穿过窗棂,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几道影子。我竟这样无声无息地睡着了,梦中有琴音淙淙,潺湲流水美若仙境。
柳绦如丝绸缓慢垂下,迎着风飞上我的鼻翼,那黏粘的柳絮像个调皮的孩子在鼻翼上碾来碾去。我不满地伸手去抓,手心里温暖充渥,热得我心绪盎然,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一下睁开眼睛。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近在眼前,披着月光的温润,有着不尽真实的轮廓。
我睡眼惺忪地垂眸望了眼自己手中世民的手掌,心绪流转如波,却在动作之后,稳稳撞进他的怀里,蹭着柔滑流顺的锦缎,勾起他的脖子。
“瑶儿。”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像是久经奔波的疲累,我将头探回来,眨了眨眼甜甜笑道:“累吗?”
他没有回答,一双眼眸如沉鹜般幽深紧紧盯着我仿佛在探寻着什么。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伸手去逗弄他的脸却在半空中被抓住力道微紧,骨骼相错,视线凝深如旧。
“怎么了?”我有些不自然地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他放开我的手从卧榻上起身,逆着月光在案桌前坐下,上面摆放了一盏葵花翠玉酒壶,拿起斟满酒鼎,兀自仰头喝下。
这样的场景与设想自是千差百异,纵然世民没有冲上来将我抱在怀里转上几个圈,也断不该是现在这等诡异的场景。我轻咳了几声,试图打破眼前着尴尬的氛围,他却先开了口,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听房玄龄说案子已经审结?”
我按捺下心中忐忑,装作雀跃道:“是呀,总算告一段落了。”
他点头,手指摸索着上面的白玉扳指,仿若在沉思些什么。紫金束冠将烛光折入眼中,亮彩熠熠如幽生辉。耀得眼眸一瞬灼刺睁不开。
烛光迷蒙中他已回过了头,指了指对面:“过来坐。”
我慢慢地起身,碎步挪了过去,在案桌对面斟酌着词句不安地问道:“世民,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点了点头,依然不肯对我稍假辞色,我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那……可不可以让我先说。”他望了我一眼,未加言语已是默认。
“韦曦一案你已经知道原委,我想此事定是裴寂替太子在谋划,若要将东宫牵扯进来陛下必不会坐视不理。倒不如说动雪芜咬住裴寂不放,加以暗示你已是得饶人处在息事宁人,陛下睿智定然明白话外之意。到时候为保太子名誉他定然会以贬谪裴寂息众怒。即便不能让你立刻得偿所愿,也是砍了太子在朝堂之上的左膀右臂,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倘若要深究,只怕到头来会错失一鼓作气的良机,让他们有了防备。”
他平静地听我把话说完,自己提壶,将冷酒斟上一杯,慢慢饮尽,目光凝注在我脸上,不温不凉,“你想得很周到,缜密,是你一贯的作风。”
我被他几句听上去漫不经心的话说得胳膊发寒,冷涔之意更甚,却又不想顾忌,一股脑说完。便继续道:“但这样一来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若不能公开严惩杀害韦曦的凶杀,只怕难安洛阳权贵之心。但这并不是不可以解决,韦曦死后韦家子息单薄嫡出子嗣便只剩下阿若一个孤女,若能好好安置她,也可作安抚之意。”
“那要如何安置?”他漫不经心地斟酒,再饮,好像听着我的话在欣赏一阕乐曲。
我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陛下既将洛阳事宜交予你全权负责,稍有差池便可授人以柄。眼下倒有个两全之计,即可安抚洛阳不平的人心,也可暗中扩充你麾下势力而令旁人无法说三道四。”手指紧紧扣在桌角上压抑着内心的颤抖,道:“阿若倾慕世民已久,她出身名门又貌美,性情也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正以冰冷的视线划过我的脸庞,寸寸如削,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们也挺般配,可以说得上是天作之合,如此一来那些乱如麻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在他利刃般的目光下勉强将这些话说完,便垂下睫宇,不敢再看他。
周围静得可怕,落羽坠地都可闻,只有烛油垂落灯柱的声音响在耳畔。过了半晌,他开口,却语带笑意:“这便是你选得两全之计?”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紧咬着下唇,娇嫩的血肉在森白齿下充血欲滴。
“我怎么从前没有看出来,忆瑶的心胸如此开阔,开阔到……”他似是在对面自嘲地笑了笑:“能将别的女人送入自己夫君的怀中。”
指甲嵌入指肉中极为锋利的疼痛,我终究无法安之如素,却觉腹部一阵郁痛,手紧捂住那里抬眸看来,眼前波光荡漾:“世民,我也不想这样,可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颌,身体微微倾过来,眼角含着冰冷的笑纹:“你也不想?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不想,本王乐意之极还要多谢夫人成人之美。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你究竟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女人其实都一样。”
腹部痉挛更甚,绞痛似乎难以忍耐,我的额上冒出几点汗珠茫然失措地看他,说话都好像能咬到舌头:“世民,你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说话,你知道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真得很想你。”
“想我?”他冷嘲地笑了笑:“你是想我,还是想着如何将我推上那巅峰之尊,好满足你的虚荣你的野心。还是说,如果有一个人比我更有希望收纳四海问鼎天下,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
一股气只往胸前冒,我猛地挥掉他的手,他倒也不勉强后退起身倒退了几步,沉凝地看着我。我刚张开嘴只觉有股冷气自口中直沉入腹中,那股绞痛似要翻江倒海。我紧捂着腹部,挣扎着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恍然想起紫诺曾向我提起过什钵苾曾邀世民到两军交战的紫霞关单独详谈,心中那可怖的猜测愈演愈浓,却不敢先出说口。
憔悴的样子映入他的眸中,激起了微薄的涟漪,他面上森寒弱了些,但声音仍然紧绷:“瑶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在长安你嫁入秦王府之后还和什么人有过来往?将你的苦衷说出来,不管是什么人,我都可以原谅。”
握着腹部的手渐渐绞紧,我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跌入冰窖中,连手指都是冰雕得。身体颤了颤,“没有……”一声惊叫,话音尚未落定我已被他拽至眼前,我们的胸膛紧贴彼此的心跳触手可及,我能感觉那疾速而有力的心跳之下酝酿着喷薄欲出的怒气。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旧客自北方来,那个草原狼王,为了你不惜千里之迢率军到中原来,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他字句森森如冰,化作棱角亦能将人刺个血肉模糊。我在他的手心里颤抖,却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还是心里的胆怯。终究是被他知道了,原来恩怨轮回是这等公平,我刚在上午揭开了别人的秘密,到了晚上立马就要被自己心爱的人揭露的寸缕无剩。望着他恨意欲将人凌迟的目光,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有意识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嗤笑,覆在我胳膊上的手劲渐紧,望着我的目光似乎要将我剜成碎片。
“他说在我们新婚燕尔之时,他亦能和你花前月下。他说佛门清静之地又如何,容得了佛音梵唱,便能纳得下缱绻*……”那慢悠悠的语气好像以一种残忍的姿态剐刺着我,也同样鞭笞着他。
“他胡说!”我在那骇人的力道下嘶声怒喊。腹部疼痛难消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眉目近在眼前,却又有些错位的模糊:“我也愿意相信他是在胡说,可你们之间若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推三阻四得不肯跟我说实话。”
我摇头,却觉腰间一松,精心编制的双胜结被粗暴地扯了去,身体向后倾他将我放倒在地上,胳膊压在脖颈上,伸手去扯我的裙裾。
窗外狂风蓦然怒吼,蝉突然聒噪地叫个不停,我心里害怕却又不敢拒绝他,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眼前总会撩过一些虚幻的金光。他的动作默然停住了,指腹炽热轻轻抚上我大腿上的那颗红痣,米粒般的大小有着红玉般通透惑人的色泽。
“另外一个男人在关隘之上跟我说,‘我和忆瑶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你若不信我跟你说说她身上有什么’,我当时恨不得拖着他同归于尽”,他伸手拿下我发髻的簪子,为迎接他曾精心梳理的头发便这样如瀑布般一泻而下,包裹着我白玉如葱的腿,他将发簪抵在我的脖颈之上,颇具威胁性。
第93章 九十四
颈间脉搏在那冰冷的银簪下遽烈跳动;一息一迟几如浮絮。
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如在沉浮中唯一的凭靠;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耗着心底仅存的气力:“世民;求你相信我;我没有和他做过那种肮脏的事情。他看到我这颗痣是因为……在江都我亲眼看见我的父皇死在我面前,我觉得生无可恋才会任由他欺凌;但我们真得什么都没有。”
颈上冰冷渐稀,他已将银簪拿离了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空中似有幽叹。
“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如果你们真得什么都没有;什钵苾凭什么替你做那么多事。泾州战败的那封致命书信是他替你送出去得吧?他为利而来,为利而往;什么时候大发慈悲怜惜起一个亡国破家的孤女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了震怒的汹涌,只剩下冰冷的淡漠,让我怀疑是不是从前那个与我花前月下的世民。
无助与疲乏一同袭来,泪水流过侧颊落入嘴中,是苦涩,是酸痛。
我抓着他的胳膊,手指紧绷附在柔滑的锦缎上却有着乏力而虚幻的触感,指节酸痛仿佛连伸舒间都会产生剥筋裂皮的苦楚。
银簪如长蛇流连于我的身体之上,那一点触的坚硬终于滴落在腿上那颗嫣红的痣上。刺痛从脉搏上窜,我惊觉地低头,银簪刺入肌肤跳出血渍斑斑,密密地围着那颗妖冶明艳的红痣。
恐惧占据了心的绝大多侧,却终究被无可疏散的伤痛所淹没。我紧要银牙,汗珠涔涔落下,感受着血肉被生生剥离己身的痛苦。柔曼的红纱在空中飘舞几乎飘到了我的鼻尖上,那抹瑰丽的绯色如一个扭曲而妖冶的鬼魅舞动着轻柔的身躯游转在我们之间。
他的眼睛冷澈干净得很,即使绯薄的红纱不曾落入某种片缕。望进去沉如孤鹜,让我陡然生出一丝恐惧,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惧。我半扬起身,腿上血珠自指间蔓延滴落,印到雪白的肌肤上是浑然天成的。
“世民,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真得……”未能说出的话被他堵在了口中,一声闷钝声响落在殿中,银簪砰然坠地,他在我的唇上啃噬,如嗜血的魔王几乎要将我吞入肚腹中。他咬破了我的唇,血腥的甜涩蔓延在我们的唇齿之间,像一个驱之不散的魔咒。
我清晰地看到落入他眼底的那双哀痛落寞的眸子,是我自己的神色。他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仿佛再也不愿意看见。唇渐相离,我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只有微微开合的嘴唇像溺水的鱼无助地吮吸着破涌而来的空气。
“或许你也爱我,但却并不是非我不可。忆瑶,我要你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管是身还是心,今晚过后,我让你连做梦都不敢再去想别的男人。”随着话音而落,是裂帛的声音,感受着身上叠帐繁纱碎如飞絮,心完全地跌入了湖底。不,他不能这样对我,我们跨过了生死离别难道就为了换取这样的结局吗?
像一条缺水的鱼半拱起身子,伸手去剥覆在眼上的手,却是纹丝不动。修长敷养的指甲在无助中戚锐地划拨着他的手背,他恍然未觉。撕扯着我身上的布缕,像每一次攻城略地那般的所向披靡,以一种不可违逆的姿态占有着我。最后的时刻我无助绝望地停止了挣扎,感觉,脉搏跳动如火几乎要将自己烧成灰烬。
在靡丽的气味中,混浊着血腥气,愈来愈浓。没有因此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停驻,那种霸道的攻掠仿佛要将我撕成了碎片,在他的臂弯间起起伏伏。让我觉得人的身体其实可以很脆弱,好像随时都可以化作化作齑粉永远都拼接不起来。浮沉游离间想要去碰触他的脸,却在半空中被毫不怜惜地扭过手腕扣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在他手下委屈地呜咽,烟光微照,暴风雨般的痴缠似乎无穷无尽,眼前渐渐黑暗,却又似光影如萤在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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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落到面上,似有温暖在流动,身体依旧冰凉,被□裸地裹在了被衾中。挪动了下腿伤处已经缠了厚厚的绷带,寝帐垂洒如落幕,我躲在暗眩的色泽之后双眸怔愣地睁开,面前人影幢幢,手腕上被悬了跟细小的红丝。
帘帐外的医女收起悬丝,向坐在一旁的李世民道:“夫人之所以高烧不退,是因为经期损伤了气血,只要悉心调理就可恢复……”她看了一眼世民袍衫上粘黏的大片发污的血迹,有所忌惮地低声道:“还需切记,禁绝房事。”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他会作何表情,轻诮地弯唇,昨夜晕厥了过去已记不清到了何种程度,也不知他是如何大发善心肯放过我,只是今早暴露于外人前,便连一件衣服都来不及换么。是巴不得众人皆知让我难堪么。
“好,你回去熬药,今日之事若是透漏出去了半分,本王为你是问。”
他的颜面该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这就是我所想要托付终生的爱人吗?喜欢我的时候可以不惜一切华词美藻山盟海誓,恨不得将天下都捧到我的面前。厌弃时也是这么不留余地地羞辱我,无视我放弃自尊的哀求,只一味的宣泄自己的愤怒。
寝帐被掀开,温润的阳光浓烈了几分,我慌忙闭上眼睛。阴翳落于面上,好像他正朝我伸出了手,尚未触摸我的面颊已在半空停住了,收了回去转身对身边人道:“好好照顾她。”
像是紫诺的声音,轻轻应了下,便是珠帘清脆被拨动的声音,他走了。
我抱着自己的肩胛睁开眼,感觉一只脚已踏入泥泞污垢的沼泽,稍一不慎便会永不见天日。这样的猜忌既然存在了他的心中,那么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之间的信任便荡然无存,在他的心中我只是个轻荡虚伪的女人,还如何相依,如何终老。
紫诺见我的样子惊了一下,她手里端着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颤了颤,我转身面对着雪白的墙面,轻轻闭上了眼睛。
“夫人,您还在发热,快将药喝了吧。”
我轻诮地弯唇,既然将我视作了他的屈辱,既然如此憎恨我,为何还要再逼我喝着些苦死人的汤药,让我就这样死了不正好一了百了。
床榻微颤,紫诺轻轻跪伏在床前,还在絮絮劝道:“殿下只是一时生气,夫人不要跟着置气,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
我突然坐起身来将汤药打翻,将紫诺赶了出去。汤汁撒了满地,勾勒出浓墨重彩的画卷,我重又无力地躺回床榻上,半闭上眼睛。腹痛不止,甚至直不起身子,用手紧按住那里缩在被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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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半个月,这次来势汹汹的葵水总算淅淅沥沥地回去了。医女总按时送药过来,多半是被我倒了,只有被紫诺逼得进时才勉强喝上两口。
打开窗户,天空就像一整块浅色的琉璃,美得让人害怕。仿佛有人用粒石子一砸,这静谧的琉璃就会全部坍塌破碎,化成干涸血般棕色的碎片。一股血腥之气骤然从喉咙里往上涌,我迅速捂住口遽烈咳嗽起来,裹着玉珠色白纱的身体咳得左摇右晃如天上轻盈欲坠的纸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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