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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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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慕容德揶揄道:“嫂嫂(他这是认元妃为慕容垂的妻子)无须赔罪,这小子可是你段家人,说起来还要喊你声姑姑才是。”

  段元妃大奇,段仪更是一呆:“老夫何时多了这么个孙子?”段季妃急道:“大王,这到底是怎生回事?”她说话伶俐干脆,显然是个急性子,倒是与慕容德正好配一对。

  慕容德便把段随的事情说了,真是个曲折的故事,众人听得唏嘘不已。更想这天下的事情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家的马儿受惊,居然撞回来个“侄子”。

  慕容德又给段随介绍了下众人,说到元妃时,顿了下,道:“元妃本是吴王夫人。。。”这故事段随倒是听慕容令酒后抱怨长安君的时候说过,当下讨好道:“现下我正寄居在吴王府中。听道全说,吴王可是思念夫人得紧啊。”

  段元妃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随哥儿,吴王近来过得可好?”不待段随回答,蛾眉轻蹙,淡淡道:“他这人刚直不阿,总是过得不如意罢。这次立了大功,但愿就此好起来。”

  慕容德叹了口气,说道:“只怕不能如嫂嫂的愿了。兄长这次,处境不是太妙啊。”屏退下人,将操典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大是愤怒,段仪骂声不断,段季妃愤愤不平,段随这个搅屎棍也在旁边不住帮腔,反倒是段元妃一直没有说话。

  众人望向她时,只见段元妃有些出神,悠悠道:“大骊四岁了。。。”

  见段随一头雾水,心直口快的段季妃替他解惑:“大骊便是撞了你的黑马,是姊姊那年回母家时,吴王赠她的礼物,当时才生下来呢。”

  时光如梭,一晃四年,初生的小马驹已经长大,一双有情人却还在遥遥相望。

  众皆默然。。。

  


第十三章 奏对


  邺城,皇宫,太极殿,东堂。

  大燕的天子慕容暐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御案上面空空如也,奏章、笔砚散了一地,几个中官侍女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一个中官跑了进来,慕容暐喝道:“可是太傅他们到了?”那中官道:“是太后到了。”慕容暐一愣。只见可足浑氏大踏步走了进来,后面只跟了寥寥几个宫人,想是来得匆忙,都未曾使人先来通报。

  慕容暐上前,“拜见母后。”可足浑氏挥了挥手,说道:“哀家听闻今日阅兵大典闹了笑话,皇儿召了太傅与吴王来。可有此事?”慕容暐有些不悦,悻悻道:“母后明鉴,儿子正要好好问问那慕容垂,何事乱朕大典!”

  可足浑氏听到慕容暐话里矛头直指慕容垂,心里头舒坦了许多,说道:“如此,哀家自去垂帘之后。”这是要堂后听政的意思。

  慕容暐十岁登基,向来是帘后可足浑氏、殿前慕容评两人摄政。虽说他年纪渐长后已经亲政,看见母亲如此,倒也没说什么。

  可足浑氏来时心情极差,好端端地正在宫中坐等凤皇,陪在她身边的,是慕容冲的亲姊,天子的胞妹,清河公主慕容燕。这一只凤凰加一只燕子是可足浑氏最宠爱的一双儿女,自小不离身边,相互感情最好。

  本想着母子三人开开心心地相聚,慕容评派人急报,说是皇帝召他和慕容垂奏对。慕容评的意思,今日大典之上,两人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时还需太后坐镇,以防慕容垂欺天子年轻,来个绝地反扑。

  可足浑氏老大不情愿,气鼓鼓地来了,一路咒骂慕容垂。时间太紧,都没来得及起凤驾。只见她走到堂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宫人随即将帘子放下。

  过了一盏茶时间,下面来报太傅与吴王已到殿外,此时殿中已经收拾整齐,慕容暐点点头,便有人引着两人进来。

  两人见到皇帝,行礼,然后起身。慕容评抬眼看到堂后的垂帘,知道太后已经到了,心中大定,神态放松起来,闭嘴不语。

  慕容垂却立得笔直,仿如一杆标枪。他奉谕前来,未及更衣,身上是全副盔甲,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凶狠。没等天子发话,慕容垂大声道:“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实在是气坏了,他一改以往隐忍状态,双目圆睁,其状如噬人猛虎。

  慕容暐被慕容垂的气势所慑,居然有些发堵,一时没说出话来。心中顿时大恨:混账吴王!竟敢如此失礼!作为一个年轻的君主,慕容暐觉得又羞又怒,自己是天子,居然被个臣子吓到——慕容垂不经意间揭到了他的逆鳞。

  “今日操典,三军紊乱,吴王是南讨大都督,可有什么要说的?”慕容暐强忍着怒意说道。

  慕容垂答得干脆:“臣奉旨回邺已十日有余,三军事务当日便已交割。操典之事,恕臣无话可说。”他固然恨别人陷害自己,可最痛心的还是朝廷居然罔顾军心,短视至斯。

  慕容垂倒是不相信皇帝会参与到陷害自己的小动作里来,可是皇帝短视的做法确实让他失望透了。他怒气盈脑,回答起来便都是血气之言,语调冰冷,毫不客气。

  旁边响起慕容评幽幽的声音:“吴王是自家人,何必弄虚。今日操典本来好好的,分明是听到吴王辞赏那一段,三军才起了骚动。。。”

  慕容垂不怒反笑,不待慕容评继续,大声抢道:“太傅说得不错,我正想问问,我何时上过表要替三军辞赏?”他不好直接质问皇帝,慕容评插话正中他的下怀,顿时喝问起来。

  慕容暐一愣,想想确实未曾见过慕容垂的表章,只是李凤一面之辞,于是朝着一个中官喝道:“去!把散骑侍郎李凤给朕唤来。”心想且看你吴王如何与李凤对质。慕容评见状,脸色有些尴尬。

  “不必了!”便在此时,一个尖厉的声音自后堂传出,垂帘掀开,太后可足浑氏走了出来,“陛下,此事与李凤无干。”她是真坐不住了,看到慕容垂咄咄逼人的样子,只觉得胸中怒火中烧。

  可足浑氏接着道:“那天哀家宫里那传旨的小黄门回来说,吴王当时感戴朝廷特旨优容,口称不敢再求他赏。哀家想起自南贼来犯,国家残破,府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财帛了。吴王既有此心,索性便借他之口替三军辞赏,此皆为国家生息耳。李凤所言,皆是哀家所教。”

  说到这里,可足浑氏转过身来,朝着慕容垂道:“今日哀家听说操典出了乱子,皇上召太傅与吴王问话,便跑来这太极殿,想着总要替吴王分辩罢。诶!倒是哀家这老婆子多事了。”云鬓乱颤,她举帕拭眼,一副又羞又气的样子。看不出来,这婆娘也是金马奖级别的。

  慕容暐哭笑不得。他是生气,可他还能治太后的罪不成?嗯,这么一说太后之前的反常表现也说得通了。

  慕容评听得大喜过望,太后够意思啊,这下自己算是撇得一干二净了。最佳拍档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只见他正了正身子,厉声道:“道明,汝为天子亲叔,国家多事之秋,难道不应该为皇上分担一二?”

  慕容垂叹了口气,叩首道:“太后如此,皆为国家生息耳。微臣忝为宗室,自应一力承担,责无旁贷。是微臣鲁莽了,请皇上赐罪!”

  到了这会,慕容垂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可以确定几件事了:其一,太后可足浑氏与太傅慕容评已经勾结到一起对付自己了;其二,皇帝确实不知情,可皇帝是个笨蛋,被太后太傅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指望了;其三,自己急糊涂了,跑来宫中大吵大闹,算是把皇帝彻底得罪了。

  脑子飞快运转,慕容垂得出了自己目前最好的对策——跌软。得理不饶人只会激起皇帝更大的反感,现下最要紧的是能平安回去,找亲随子侄们商量下一步动作。可别冲突得太厉害,直接弄个血溅当场。

  慕容垂的做法没错。慕容暐听他这么说,舒坦不少,温言道:“都是误会,吴王无罪。既然如此,太傅与吴王且先回府罢。”

  又是一场闹剧,皇帝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打发两人先走罢。想了一下,补上一句:“吴王身无杂务,回府之后且再多休沐些时日,无需上朝。”总之是不想在朝上看见此人了。

  慕容评满心欢喜,这次可谓大获全胜:慕容垂不但乖乖生吞了得罪军中将士的苦果,还狠狠地顶撞了皇帝,有他好受的。

  慕容评眼见事事都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便不再作声,拜辞而去。反正肉已经在砧板上了,何必急着动刀,这会儿慕容垂声望太高,杀他没来由得罪一大拨人。

  慕容垂更不迟疑,匆匆离开。

  慕容暐看两人离了殿门,叹气道:“如此倒是朕委屈了吴王。。。”话音未落,只听可足浑氏尖刻的声音又响起来:“委屈?哀家只看到那吴王目无君上,跋扈至极,若不是在殿前解了剑,只怕他已经拔剑砍了我母子两个罢!”

  慕容暐面色立沉,想起自己畏惧慕容垂的样子,顿时心中只余滔天怒火,不可遏制。。。

  


第十四章 策划


  邺城戚里,吴王府。此处不算偏僻,但人情世故所致,一向门可罗雀。今日安静如常,偶有几个路人走过,神色匆匆。

  突然之间响声大作,数骑倏然而至,却是慕容兄弟回来了。弟兄们心情不佳,马鞭抽得啪啪作响,吃痛的奔马轰隆隆地踏过青石板路面,震得地面颤抖不已。

  府门之前,两个路人闪避不及,愣在了当场,眼睁睁地看着奔马冲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跑在最前面的慕容令陡地提缰勒马,坐骑顿时前蹄腾空而起,长嘶声中,一人一马高挂半空,直如飞将军下凡,英武异常。双蹄落处,正砸在那两人足前三寸,吓得两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身后其他兄弟也是马术极佳,纷纷止住冲势。

  “咦?此人好生面熟。。。”说话的是慕容农,他为人精明,有过目不忘之能。瞥到其中一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他盯着两人努力回忆起来。那两人现出慌乱的神色,挣扎着想起身离开。慕容兄弟见状心知有异,打马上前将两人围作一团。

  “啊,是了,早上我们离府的时候见过你,就站在那边巷口。”慕容农恍然大悟,指着其中一人说道。那人战战兢兢,正欲分辩,边上慕容隆又指着另一人叫了起来:“不错,我也想起来了,这人早上也在,蹲在斜对门阳府的石狮子边上,我还觉得奇怪来着。”那两人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兄弟几个对视一下,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有问题。慕容令抬首看了下四周,长街里人影憧憧的,确实比往日热闹不少,不时有人往这边注目。

  “先带进去,看看什么来头。”慕容令冷冷道。众兄弟应声下马,将两人扭了进去。

  不消说,这两人正是太傅慕容评派来的探子。来的人可不少,只怪这两位命不好,正好叫慕容兄弟撞上,又被看出了端倪,落得个素手就擒。其他探子见状,聚在一处商议了一下,赶紧遣两个机灵的回太傅府里报信,其他人四处散开,依旧卖力监视。

  慕容兄弟不含糊,进去后将两人分开审问。几鞭子下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喊道:“大人饶命,小人今日碰巧自吴王府前经过,冲撞了各位公子,是小人不对。哎哟!”却是慕容兄弟见彼等油嘴滑舌,又是狠狠一顿鞭子。

  不过慕容评这批探子确实尽职尽忠,两人直到被抽晕了过去,还是咬紧牙关只拣些不要紧的乱扯。

  慕容兄弟有些气沮。慕容宝叫道:“我瞧门外生面孔不少,多半与这二贼是一路的,把他们都抓进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个个骨头够硬!”众兄弟想想不错,喊上家中壮丁就要出门抓人。

  大门开处,慕容垂铁青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他看到慕容兄弟的架势,怒道:“你们又要作甚?”慕容令道:“父王,有奸细监视王府,我们抓了两个,可惜贼子的嘴实在太紧。我们正要出门将剩下的奸细一网成擒,问个清楚!”

  慕容垂此时冷静异常,不用猜也知道是慕容评派来的探子。可叹自己一味隐忍,人家却从来没有放过自己之意。

  慕容垂抬手道:“不必了,此事我自有计较。”眼下慕容垂与皇帝翻了脸,慕容评没了顾虑,已经不用再偷偷摸摸。既然慕容评大可以明着来,抓几个探子又有何用?

  看几个儿子不服气的样子,慕容垂摇摇头,大声道:“你们几个与我去内堂,其他人都散了罢。”家丁一哄而散。

  进得内堂,慕容垂道:“将周遭闲杂人等尽数遣开,闭门说话。我有要紧的事情。”他神情严肃,兄弟几个不敢怠慢,依言而行。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慎重?”慕容令是嫡长子,最受其父喜爱,此刻气氛紧张,只有他敢开口。

  慕容垂挥手止住了他,望了一下场中五子,慕容令、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麟(史载慕容垂多子,为行文计,此处只写这几个名气大的),嘿然道:“儿郎们,为父的处境,你们想必有数。今日操典之上,你们也看到了,居然构陷于我。我父子为国拼命,其心昭昭,天地可鉴,可朝廷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弟兄几个没有接口,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不瞒你们,今日之事,是当今太后与太傅合谋,要致我于死地!”慕容垂缓缓说道。

  “啊?”“什么!”众兄弟大惊失色。慕容垂受猜忌他们是知道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胜仗下来反而是这么个结果。慕容垂的话太过直接,太过残酷。

  慕容宝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麟抢道:“陛下呢?父王,还有陛下。。。”他还指望天子为他们家作主。

  慕容令冷笑道:“陛下?你还指望皇帝能帮着父王,反了自个老娘?”

  慕容垂一笑,坦然道:“那罗延(慕容令小字)说的不错。况且今日太极殿上,我出言不逊,恐怕那小子对我也起了杀机。”索性称皇帝为小子,那是完全翻脸了。

  慕容麟颓然坐下,慕容宝也是一脸沮丧,慕容农与慕容隆两个倒还冷静。慕容令深解父意,大声道:“事已至此,但请父王示下,儿子们自当追随!父王不必多虑,这鸟气,我等早已受够了!”

  慕容垂大笑一声道:“好!好!好!今日我父子便好好策划一番,总不能伸长了脖子叫人来砍不是。”语言豪迈,说得慕容兄弟振奋起来,就只慕容麟这个老小子,还是一副阴恻恻的死脸。

  就在这时前门声响大作,过了一会有人来报,说是太傅府上来人了。慕容垂冷笑一声:“来的倒快!走,先去看看。回来再商议。”

  来人是慕容评的孙子慕容懿。这人年岁不大,为人却很平和,不肆生张。估计慕容评想了半天,也只能派这个人缘不错的孙子来吴王府了,两家实在已经水火不容。探子不救也不行,万一挖出口供,总归不好看。

  “吴王在上,请受小侄一拜。”慕容懿很有礼貌。

  慕容垂对慕容懿一向有好感,见他礼数做足,微笑道:“贤侄此来何事?”

  慕容懿拱手道:“听闻我府中两名贱奴冲撞了诸位兄长,懿心中惶恐,特来告罪。”他说得温文尔雅,并不直接提出要人,可也说明了这两人乃是太傅府上之人,不能随意处置。说白了这长街又不是你吴王家的,走路也犯法吗?

  慕容令想要说话,慕容垂一抬手止住了他,哈哈一笑道:“我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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