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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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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留下几个活口!”到了此时,郑子明才终于跑了回来。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两条腿上,全凭着钢鞭支撑,才没直接摔倒,“留下几个活口,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发号施令?”被刺客们喊做女侠的骑兵首领大声冷笑,催动坐骑,将不远处一名刚刚停止了翻滚的刺客,踩了个筋断骨折。
  “全都杀光,然后咱们走!”骑兵首领身边,有一个女侍卫高声吩咐。随即,俯下身体,奋力挥刀。将距离其最近的一名刺客,拦腰砍成了两截。
  “是!”众骑兵故意不给郑子明留面子,大声答应着,策马冲向剩余的刺客,手中钢刀横劈竖剁,将已经失去抵抗勇气的最后几名刺客,全都砍得血肉模糊。
  “师,师妹,你,你怎么来了?我,我托韩大哥给带你的礼物,你,你都收到了吧!”郑子明根本不敢生气,抬起头,看着骑兵首领挂满寒霜的面孔,讪讪地打招呼。
  自从在李家寨站稳脚跟那一刻起,他最想见,也最怕见到的,便是此女。师父陈抟的关门弟子,恩公常思的掌上明珠,石延宝的青梅竹马恋人,常家婉莹。
  “小女子与郑大人素昧平生,可不敢收你的礼物!”常婉莹看都不肯看他,目光平视着远方,继续冷笑不止。“东西我都没有拆,放在马车上给你送回刺史衙门了。你放心,咱们只是偶然路过,这就可以离开!绝对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说罢,左手猛地一带战马缰绳,掉头便走。把个郑子明羞得面红耳赤,赶紧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抬手揪住了缰绳中段,大声请求:“师妹,师妹,你别走,你听我说!”
  “请自重,郑的将军。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常婉莹抖动缰绳末端,狠狠抽了一下,却未能把让郑子明把手松开。略略俯身,居高临下地喝斥。
  “我,我……”郑子明手背上被抽出了一条血印子,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只能感觉道有两把利剑,从半空中刺下来,一直刺进了自己心底。
  躲了一年有余,早就该面对的事情,却依旧没有躲得掉。他知道自己应该给常婉莹一个解释,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来组织言词!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那些前尘旧梦,怎么可能说得清楚?说出来,又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行了,郑大将军,是小女子没长眼睛,当初认错了人!你不是石延宝,从一开始,就不是!”见郑子明喃喃半晌,却始终连一句虚伪借口都找不出。常婉莹心中,愈发冷得宛若腊月饮冰。笑了笑,举起右手钢刀,将战马的缰绳齐根切成了两段。
  碧云骢终于摆脱了羁绊,长嘶一声,掉头边走。郑子明被闪了个趔趄,丢下钢鞭纵身前扑,“婉莹,别走!我就是石,我,我去过辽东。我真的没想过辜负你!我,我这一年多来,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你来!”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觉得肉麻,原本羞红的脸膛,愈发红得几乎滴血。然而,他的双手,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战马的系臀皮带,死死不放。(注1)
  “姓郑的,放手,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常婉莹回过头,钢刀高举,作势欲劈。
  “别走!”郑子明双脚被碧云骢扯动,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地土沟。双眼则看着常婉莹的眼睛,用力摇头,“别走,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去过辽东,我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总有办法解释给你听!”
  “我不想听!我认识的人叫做石延宝,你不是他。”常婉莹手臂下挥,刀刃扫出一道闪电。然而,却终究下不了狠心,将负情薄幸的家伙一刀两断。只能在最后关头抬了下手,将钢刀远远地掷了出去,砸起一团绿色的烟尘。
  “我不想听,你也别费力气了。我给了你一年多的时间。我每天都在等着你给我一个解释,可你的信里,你的信里,却,你却只有打仗,打仗,打仗。”随着钢刀坠地,她心中的寒冰,瞬间也尽数化作了冷水,顺着眼睛肆意流淌。“你若是负情薄幸,我也认了。好歹你给我说个明白。像这样,拖拖拉拉算什么?石小宝,你到底想怎么样?”
  “别,别哭,别哭!”对此刻郑子明来说,比起钢刀,眼泪的威慑力仿佛更大。扎煞着双手,结结巴巴地安慰。“我,我不是,不是存心要骗你。我,我真的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你走!”
  “不放我走,你想绑票么?你有什么资格不放我走?”常婉莹闻听,眼泪愈发控制不住。抬手捂着脸,大声质问。
  定州和太原,看似遥远,实际上不过只隔着一道太行山。只要存心去关注,发生在山这边的事情,如何能瞒得过常家细作的眼睛?
  这一年多来,无数风言风语,在太原、泽州、潞州,肆意传播。忘恩负义,负情薄幸,始乱终弃,无数原本戏台上才会出现了词汇,都跟她发生了关联。而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跟父亲,跟兄长和姐姐,跟常家的长辈们去解释,去强调,自己认识的石延宝,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以免父亲和长辈们一怒之下,带着兵马翻山越岭。
  终于有一天,她不用再花费心思解释了。那个改姓了郑的绝情之辈,在河北打出了赫赫威名。有了兵马,有了地盘,不再需要依靠常家,也不再需要畏惧常家。
  “我是石延宝,也是郑子明!”耳畔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认真,又是无比的荒诞。“我不会放你走。哪怕常节度带兵打上门来。师妹,你就当我贪心不足好了。我想娶你,马上就娶你过门!”
  “你……”前半段话,还让常婉莹怒火中烧。最后一句,却令她瞬间羞得无法将捂在脸上的手松开分毫,“你,你又说哪门子疯话。我几曾说过要嫁给你?我为何要嫁给你?”
  “我会立刻写信请郭荣大哥做媒,去你家提亲。岳父肯定不会拒绝。”忽然一阵福灵心至,郑子明仰起头,大声补充。“我能做上防御使,背后他出了老大的力气。如果不赞同咱俩的事情,他又何必帮我?”
  “高!防御使大人就是高!”躲在不远处偷听的潘美和范正等人,暗自将拇指上挑,对自家大人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常思帮郑子明谋取官职,当然主要是受了郭威所托,为同一个阵营扶植后起之秀。不过,将他的行为说成岳父扶植女婿,好像也解释得通。毕竟郑子明出自他的门下,又好像跟她的女儿有过白首之约。而常、郑两家联姻之后,势力横跨河东河北。朝廷无论想动哪边,都得仔细掂量掂量。
  “你,你无,无赖!”常婉莹本人,当然不会同意郑子明的说法。然而,一时间,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只能将面孔转向战马另外一侧,哑着嗓子唾骂。“你娶了我,那个姓陶的怎么安排?还有那个姓呼延的?石小宝,你真的非常无耻,你比小时候更加无耻!”
  “我,我不是……”郑子明顿时头大如斗,双手奋力摆动。正想说,自己顶多还想娶陶三春,跟呼延家的妹子毫无瓜葛。话刚结结巴巴到了嘴边,耳畔处,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不知道来得是敌是友,他本能地闭上嘴巴,抬头张望。只见陶三春和呼延云两个,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朝自己冲过来。二人背后,则是大队的沧州骑兵,旌旗翻卷,刀枪映日生寒。
  注1:古代马具的一种,中央套住马臀,两端拉住马鞍下的垫子,可以有效避免垫子向前滑动。


第五章 求索(六)
  “含韵,咱们走!”从来者的旗号上,常婉莹就猜出了他们是郑子明的部属。如此,当先两名女将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当即,把马头一拨,掉头便行。
  “师妹!”郑子明又一个虎扑上去,揪住战马的笼头。“来的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今天正好你也在,咱们一起商量个解决办法!”
  “解决什么?她们是谁关我何事?”常婉莹又气又急,双脚用力磕打马镫。胯下的碧云骢摇头摆尾,拼命挣扎。奈何笼头却牢牢地被郑子明抓在手里,直挣扎得嘴角处血流如注,依旧半尺都移动不得。
  “放开!你堂堂九尺男儿,欺负我的碧云骢算什么本事!”常婉莹终究心软,舍不得让坐骑受伤。只得停止催促,冲着郑子明大声抗议。
  “别走,你别走我就不欺负它。”郑子明被逼入了绝境,索性豁了出去。把心一横,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介绍。前面骑着黑色战马的,就是陶家妹子。后面那个骑着枣红马的,叫呼延云,是太原留守帐下呼延老将军的女儿!春妹子,呼延云,你们两个快点过来,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常氏婉莹!”
  陶三春和呼延云二人,早就看到了郑子明正跟一个冷面美女纠缠不放。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脸皮如此之厚。居然敢主动替三方做引荐,让三方正式面对面。
  顿时,两名女将都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往里头钻。先前跃马横刀的威风,彻底消失不见。
  倒是平素温和恬淡的常婉莹,此刻终于被逼出了性子里的另外一面。主动跳下马,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拱手,“武胜军节度使之女常氏婉莹,见过两位妹子。两位切莫听他信口胡说,婚约之事,乃为年幼时的戏言。未经双方父母首肯,原本做不得真!”
  “定州刺史之女呼延云,见过,见过常家姐姐!”饶是呼延云平素胆大敢为,此时此刻,也心虚腿软。一个翻滚下了坐骑,朝着常婉莹蹲身施礼。
  陶三春同样是心里头虚得厉害,却不甘初次见面,就给常婉莹比了下去。硬着头皮飞身下马,快走几步,跟对方一样行军中男儿之礼,“我叫陶三春,庄户人家的女儿,现今与哥哥一道,在郑刺史帐下听用。先前听细作汇报,说可能有人企图对郑刺史不利,所以才带兵赶来相救!”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声,既不跟对方比家世,也不跟对方论先后。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郑子明帐下一名寻常将佐,与男女之情没有半分瓜葛。
  “那两位妹子来得可真是不巧了!”常婉莹目光在陶三春和呼延云两个身上轻轻一扫,微笑着摇头,“我恰巧路过此处,以为是强盗打劫,就顺手把刺客给收拾掉了。若是早知两位妹子会来,或者早知道被刺杀的目标是他,肯定会选择视而不见!”
  “我,我们距离这儿太远。跑,跑了整整一个上午!”呼延云闻听,愈发没有勇气跟对方相抗。垂下头,低声解释。
  “有劳姐姐了!”陶三春却努力收拾起了纷乱的心情,再度拱手为礼。“在沧州的地面上,却让刺客混到了防御使身边,实乃我等的失职。亏了姐姐恰巧带着家丁路过,否则,万一防御使大人有什么闪失,我等百死莫赎。”
  “妹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尔。况且妹子身在军中,哪有功夫理睬此等防贼捕盗的小事儿!”常婉莹侧开半步,以军中平辈之礼相还。
  “我沧州军刚刚在此地站稳脚跟,军中和地方,原本就分得不是很清楚。况且防御使对家父有救命之恩,陶某替他多做一些事情,也是应该。”陶三春笑了笑,心中的畏缩情绪渐渐消散,目光当中渐渐透出了几分自信的神采。
  常婉莹心里,顿时号角之声大作,眉头蹙了蹙,继续笑着说道:“原来子明和令尊之间,还有如此渊源,怪不得妹子肯为他出生入死!”
  “渊源谈不上,只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尔!”陶三春微笑,摆手,寸步不让。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谈笑炎炎。夹在中间的呼延云,却觉得有股子杀气,从自己前胸直穿后背。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扭头用目光去找郑子明求救。只见郑子明满脸焦灼,冷汗滚滚,很显然,早就被那无形的杀气给吓傻了,根本不可能拿出任何有效的应对之策。
  “启禀防御使,弟兄们战死了七个,重伤十二个,还有四个受了轻伤。是送伤号入县城医治,还是直接返回沧州军营,还请大人早做定夺!”关键时刻,还是潘美这个军师贴心。先跑到厮杀现场巡视了一大圈,然后又返回到郑子明身边,扯开嗓子汇报。
  “府尊,老夫提议立刻挥师杀入眼前这个县城。地方官吏先前迟迟没有动静,其中必有隐情!”老长史范正,也不忍心继续看着郑子明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承受唇枪舌剑,上前数步,大声补充。
  “进城!”郑子明如蒙大赦,立刻回过头,冲着潘美用力挥手,“点齐了兵马,立刻进城。今天无论谁跟刺客勾结,都必须血债血偿!”
  “遵命!”潘美肃立拱手,大步走向停顿在不远处的沧州骑兵。
  “哼!”常婉莹岂肯让他如此轻易蒙混过关,冷哼一声,飞身上马,就准备扬长而去。未等在马鞍上坐稳,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郑大哥,你,你身后,身后怎么插着根棍子?不是棍子,是弩箭!你,你受伤了,快来人啊,郑大哥受伤了!”
  “弩箭?什么地方?”郑子明的神经先前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根本感觉不到疼。此刻听了呼延云的叫喊,本能地追问了一句,随即将右手探向了自家脊背。
  掌心处,传来一股湿漉漉的感觉。食指和中指猛地与一根光溜溜的弩杆发生接触,剧烈的疼痛直入心扉。(注1)
  “嗯!”饶是他意志坚强,也疼得闷哼出声。身体一个趔趄,浑身的力气都从伤口处迅速溜走。
  “子明,你怎么了。子明,你别吓我!”陶三春一个箭步窜上去,抢在郑子明栽倒之前,将他的右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之上。“不过是一根弩箭,没事,你肯定没事。你是天下第一国手,这点儿小伤难不住你!”
  “石小宝,你又骗人。你别耍花样!”见郑子明真的摇摇欲倒,常婉莹也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跟头翻了坐骑,用肩膀顶住了郑子明的另外一侧腋窝,“你别骗我,我知道你的伎俩。我从小就知道你的伎俩,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你,你不要睡,我,我随身带着金创药。来人啊,赶紧去找郎中,去找随军郎中!”
  “我,我没,没事儿。”郑子明抬了下眼皮,看到三张满是泪水的脸。刹那间,心满意足。随即感觉到无尽地疲惫,垂下头,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注1:弩箭初始速度快,通常不需要在尾部放置羽毛。


第五章 求索(七)
  这一觉,睡得好沉。
  当郑子明又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沧州刺史衙门的后宅当中。浓郁的药香充满鼻孔,脊背处,又疼又痒的感觉,宛若群蚁啃噬。
  “左肩胛骨下两寸,入肉三寸半。绕过了骨头,应该没伤到内脏。”凭着一名郎中的直觉,他迅速对自己的伤势做出了判断。
  没伤到内脏,就不会致命。先前的昏迷,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这样的诊断结果,让他暗自感到庆幸。随即,脑海里便又回忆起,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常婉莹和陶三春两个针锋相对的情景。
  她们两个哪里去了?会不会都走了?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恐慌,郑子明迅速翻身向门口张望。率先入眼的,却是一头乌黑的长发。
  常婉莹头压着双臂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香。略显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脊背、后腰等处的衣服,纵横交错布满了褶子。很明显是长时间没有功夫去收拾,与她以往的干净整洁的生活习惯格格不入。
  “都怪我,拖拖拉拉这么久,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内心深处瞬间涌起了许多负疚,郑子明叹了口气,抬手去替常婉莹整理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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