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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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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郑子明哑然失笑,“他们凭什么喷你?他们比你干得好啊,还是你假公济私,被他们拿到了把柄?”
“属下,属下如果多拿了半亩地,就天打雷劈!”李顺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刻举起右手,对天发誓:“大人,大人给属下的赏赐,已经够属下吃喝好几辈子了。家里,家里头还有职田可分,如果属下再,再不知足,那,那真是良心……”
“不用发誓,我相信你!况且录事参军也不是摆设!”郑子明摆摆手,笑着打断。
沧州位于汉国和辽国的边界,远离汴梁。所以身兼了刺史和防御使的他,可以由着性子放手施为。而通过铲除地方豪强,他又将被豪强们花费了几代人时间才兼并掉到手的大批良田,重新收归了“官有”。可以根据自己的设想,分配给麾下将士和没有任何根基的普通百姓,让绝大多数人,都跟自己同利同心。
所以,像最早追随他的几名好友和心腹,如陶大春、潘美、郭信、陶勇、李顺儿等,都收获极丰。从李家寨那边带过来的弟兄们,也根据功劳大小,官职高低,拿到了一份不薄的职田。多的有上百亩,少的也有几十亩,每个人都成了富家翁。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各级官吏都不会去蓄意贪赃了。至于日后人的贪欲继续膨胀,那是日后的事情,目前郑子明还没功夫考虑那么长远。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凭借对豪强们的果断打击,郑子明迅速控制了地方。并且,利用没收来的土地和钱财,迅速收买到了人心。然而,他手下人才储备不足了劣势,也彻底暴露了出来。
且不说治下几个县,至今县令、县尉和主簿都凑不齐人,就刺史麾下七参军,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都得用原来的各营指挥使来顶账,几个月来,大家伙儿笑话闹了一车又一车不说,也个个儿都累得精疲力竭。
第五章 求索(二)
“大人,大人待属下恩,恩同再造,属下,属下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但,但这司田参军之职,实,实在太重要了。属下,属下不敢糊弄大人,所以,所以请大人务必卸了属下的差事,另,另择,择贤能!”听郑子明说了一句相信“我相信你”之后,好半晌没有下文。李顺儿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硬着头皮重申。
“去做指挥使,你就敢糊弄了?看不出来,你李顺还有这么大胆子!”郑子明的注意力,迅速从沉思中被扯回,白了李顺儿一眼,沉声反问。
“不,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属下不是那个意思!”李顺儿顿时又急得满脸是汗,将手摆得如同风车般,大声解释,“属下是想说,想说带兵和管事儿不一样。前,前一种属下勉强做得,后一种,后一种实在是做不来!做不来呀!”
“有什么区别?”郑子明知道自己手下,很可能不止李顺儿一个人想打退堂鼓,其他好几个赶鸭子上架的指挥使的心思,估计也跟李顺儿差不多。笑了笑,侧着头追问。
“带,带兵,可以打,打人。”李顺儿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干脆把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再刺头儿的家伙,几顿军棍下去,也给打老实了。然后大人要求干什么,属下带着他们一起干,只要令行禁止,再处处冲在前边,就不怕完不成大人交给的任务。可,可当司田参军,总不能动不动就抄家伙!”
“为何不能,谁要是不好好做事,阳奉阴违,你接着打啊!就当是在训练新兵!”郑子明听得莞尔一笑,大声建议。
“那,那可不成!”李顺吓得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拼命摆手,“都,都是斯文人,岂能,岂能像对待大头兵一样,说打就打?况且,况且属下,属下的确是什么都不懂,也,也不怪人家不服!”
“噢,原来如此!”郑子明闻听,顿时恍然大悟,用手指关节敲打着石头桌面,似笑非笑。
眼下刺史衙门里头,各个关键职位虽然都换上了自家弟兄。可底下干活的小吏,大部分却依旧是原班人马,即便零星有几个从外边招募来的新鲜血液,也都是些金贵的读书郎君,与李顺等大头兵们,彼此之间存在着一道天然的鸿沟。
所以李顺儿等人刚刚上任之初还好,地方上的小吏和外边来的读书人彼此之间还未混熟,对顶头上司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李顺儿等人的本事和脾气秉性被下属们摸透了,来自当地的小吏和来自外边的小吏也混了个脸熟,读书人们就开始抱起了团儿,想方设法一道糊弄起了李顺儿这种“粗胚”!
而李顺本人,偏偏又出身甚为寒微,骨子里至今存着一丝自卑。总觉读书郎们理所当然就高人一等,被手下的小吏们联合起来一挤兑,顿时就自惭形秽。干脆起了让贤的心思,主动要求交卸掉职务,回到军营去带兵。
“大人……?”见郑子明又半晌不说一个字,只是不停地敲打石头桌面儿,李顺儿扬起脑袋,低声呼唤。
“你先别忙着请辞,我教你一个绝招!”郑子明抬起被桌面硌红了的手指,放在嘴边儿吹了一下,缓缓说道。“还记得咱们当初如何训练新兵么?如果有人听到号令却不肯服从,站在原地跟你唧唧歪歪,该怎么办?”
“第一次打军棍十下。第二次,吊起来抽。”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李顺儿想都不用想,就大声回答。“如果屡教不改,要么赶他走,要么直接上报明法参军,把他当众给宰了!”
“回去后把每天要做的事情,分成几块,交给不同的人去执行。”郑子明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再度一点点变冷,“如果有谁推三阻四,你别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直接拖出去打军棍。如果有人阳奉阴违,表面上接了令,到时间却做不好。也甭管他有什么理由,同样是军棍伺候。记住,这里是沧州,位于汉辽两国边界,随时都可能打仗。刺史和防御使都不分家,你这个司田参军,也没必要跟手下人讲究什么斯文!”
“这——”李顺长跪于地,上半截儿身体僵直,目瞪口呆。
打手下那些小吏的军棍!此事,他先前想都没敢想过。虽然每天都被这帮家伙气得欲仙欲死。可人家都是学富五车、六车的主儿,身上的气运有文曲星加持,自己不过是个小厮出身的大头兵……
“打,打出事情来,我替你担着!”仿佛猜到了李顺儿心中所想,郑子明弯腰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上拉,“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记住,你现在的职位,是你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不是我赏的。咱们现在这块地盘上,也洒着你和弟兄们的血。那些没流过血的人,愿意跟咱们一起干,咱们倒履相迎。不愿意干,咱们也不求着他们。”
“这——”李顺儿没他力气大,被拖着站直了膝盖。双眼中,却依旧写满了迷茫,仿佛自己正在做白日梦一般。
“郑某这里,要求的是他们令行禁止,交代下的任务,就不折不扣地去完成。不是求他们帮忙扬名,也不求他们帮忙做出什么新花样来!”郑子明知道李顺儿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腾出一只手,笑着按在了此人的肩膀处,“顺子,换句简单点儿的话说,你手下,雇的是一帮干活的伙计,不是一群大爷。想指点江山请去别处,老子这不需要!顺子,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明白!”仿佛有股热气,沿着肩膀一直钻进了李顺心窝。他红着眼睛,用力点头,“我这就回去抽,属下这就回去,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属下就不信了,伙计还能爬到掌柜的头上拉屎!”
“你这么理解就对了。去吧,别被那帮人给吓唬住。在我这儿,能认认真真做事才最为重要。其他什么都是虚妄!”郑子明又在李顺儿的肩膀上拍了拍,随手抹去了此人脸上的泪水。
“属下告退!”李顺儿后退了半步,信心十足地行礼。随即,转身而去。
望着他重新挺直的腰杆,郑子明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儿,“我需要的,是迅速令沧州恢复生机,是粮食、税金和兵源,不是士林中的口碑!士林里的口碑再好,挡不住契丹人的铁蹄,而训练有素的士卒可以,坚固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也可以。”
招募训练士卒需要钱,打造铠甲兵器需要钱,修筑加固城墙需要钱,挖护城河也需要钱。靠抄豪强的家所得来的钱财虽然数量庞大,但是,如果收不上足够的赋税,防御使衙门早晚会坐吃山空。
想收上足够的赋税,就需要有足够的平民百姓,去种地、开荒、煮盐、做买卖。只有百姓手里存了富裕的钱粮,官府的仓库才能充盈。而豪强之家的奴仆提供不了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种子们,也提供不了这些。虽然一个国家若想繁荣昌盛,读书人不可或缺。但那是以后,不是眼下。眼下,郑子明宁愿把整个沧州,变成只有将士和平民。
不知不觉,他又陷入了沉思当中。对现实和认识,和对未来的规划,也愈发地清晰。沧州东临大海,西靠运河,多水,少山,地势平坦。天生就是一个粮仓和盐仓。只要能阻止契丹人的抢劫和城狐社鼠的过度盘剥,这片土地就会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摸索出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办法,训练士兵,治理这片土地。外拒强敌,内削城狐社鼠。不管这些办法历史上别人用过没用过,也不管这种办法是来自塞外还是江南。
如今,训练新军的事情,在柴荣的大力支持下,他已经摸索出了一点门道。但如何治理地方,他却依旧在摸索当中,并且不知道是否还能得到大哥柴荣的全力支持。
“累迷糊了吧!活该!”潘美抱着一大摞公文,快步走入。看到郑子明端着碗早已冷掉的茶水,两眼僵直,忍不住出言低声数落,“谁叫你杀人杀得那么狠呢,现在知道后果了吧!手头没人才人可用,只能自己事必躬亲!然后就像先蜀丞相诸葛亮那样,把自己活活累死!”
“我当初不痛下杀手,可能死得更快!”郑子明迅速扫了他一眼,笑着摇头,“只会为虎作伥的东西,算哪门子人才?从李克用到刘知远,契丹国越打越强,咱们却越来越弱。恐怕不只是武人误国之故。既然原来的路子根本走不通,就只能换一条路走。也许……”
“行,你本事大,你高瞻远瞩!”潘美将手中的公文朝石头桌案上一丢,满脸不服不忿,“你比几代明君名相,都有本事!可你想好了,这得激怒多少人没有?他们,可不只是一群地方上的土豪!”
“道之所在!”郑子明微微一笑,年青的脸上写满了坚定。“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五章 求索(三)
“你……”饶是预先已经猜到一二,潘美依旧被郑子明的想法给吓了一哆嗦。愣愣半晌,才咬着牙补充道:“你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怕了?”郑子明眉头一挑,冲着他微微冷笑。
潘美比郑子明还小两岁,岂能受得了如此被人鄙视。立刻撇了撇嘴,满脸傲然地回应道:“怕?怕个球!大不了老子把这条命赔进去。好歹也是人死留名!”
说罢,他又迅速意识到了自己中计。于是乎,又撇了撇嘴,大声补充,“你也不用跟我使什么激将法!潘某既然答应辅佐你,就不会半途而废。有那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应付眼前这道难关。”
“让范长史发个文告,张榜募贤。不求学富五车,能读书写字就行!”郑子明笑了笑,迅速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异想天开,真正的贤才,怎么可能理睬你的榜文?”潘美又是微微一愣,瞪圆了眼睛问道。
“不需要贤才,只需要能写会算,并且肯认真做事的就行。巴掌大块地盘,要那么多贤才做甚?”郑子明摇摇头,笑着反问。
“你,你,你这是要以治兵之道治理地方?”潘美的眼睛瞬间又瞪大了一倍,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差一点就跳出眼眶之外。“这,这怎么可能成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即便不成,结果也不会比眼下更差!”郑子明用力在桌案上拍了一下,回答得斩钉截铁。
对啊,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潘美的眼神瞬间大亮,随即,脸上涌起了一团骄傲的笑容。
作为郑子明的军师和好友,他于最近这些天里,也在苦心孤诣替沧州军谋划着未来。但是,无论他如何辗转反侧,都始终看不到太多的光明。
而今天郑子明的话,无疑令人眼前瞬间一亮。虽然依旧看不见未来在哪儿,但至少,潘美知道了该从哪里着手。
既然得不到士绅豪强们的支持,就不要他们的支持也罢。反正过去那些得到士绅豪强支持者,也没能挡住契丹人的铁蹄。
前人已经走不通的路,后人就没必要再去重蹈覆辙。换个走法,也许海阔天空。
眼下沧州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当世大贤,也不是什么儒林名宿。而是踏踏实实肯干活的人。能够将各项政令,不折不扣执行到底的人。只有将内耗降到最小,将空谈声降到最低,大家伙儿才能以最快速度积聚起力量,才有资格去图谋将来。
否则,哪怕郑子明本人的名声再好,手底下再“群贤毕致”,到最后,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
少年人脑子里,比老一辈少了许多经验世故,同时,也少了许多条条框框。而眼下的沧州刺史衙门,所有核心人物的年龄平均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所以,当郑子明和潘美商议决定了新的治政方略之后,几乎没遇到任何阻力,就被推行了下去。
最开始,自然磕磕绊绊,甚至让郑子明在士林中刚才好转的了一点儿的风评,又迅速变得漆黑如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刺史衙门的办事效率,却一点比一天高了起来。老百姓对官府的观感,也一天天持续变好。
特别在夏粮入库之后,因为不必被乡绅从中间再剥一层皮,百姓们落在手里的粮食比往年明显增多。而府库里头收到的粮食,也比往年上涨了一大截。这令士绅们的话语,变得愈发没有说服力。而临近的其他几家弱小诸侯,通过细作的眼睛看到了沧州的变化之后,也开始对治下的豪强们跃跃欲试。
“这时候,你就该出去多转一转了。让底下人看看新上任的刺史大人长啥样?到底是不是每天都要吃活人心肝下酒!”潘美是个非常合格的军师,当民间的舆论刚刚开始转向,就立刻提议郑子明趁机收拢人心。
郑子明连续数月来日日与案牍为伴,也觉得甚是无聊。听潘美说得在理,便命令底下人立刻去安排出巡。
赵匡胤和韩重赟、杨光义哥几个,已经离去多时。陶大春、李顺儿、陶勇、郭信等人又忙得脚不沾地儿。所以说是出巡,实际上却只带了长史范正、司马潘美两个,以及一队亲兵同行,规模跟昔日某个公子哥出去踏青仿佛。
在沧州地方上,郑子明这个刺史兼节度使的大名,原本可以止小儿夜啼。百姓们早就从士绅宿老嘴里,听说了他谋财害命,贪赃枉法,抢男霸女等诸多劣迹,恨不得老天爷打下闷雷将此人活活劈死。
然而,随着永业田和桑麻田分到了手,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百姓们心中,对乡绅宿老们的话,就打了个对折。待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只是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后生,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跟谁说话脸上都带着笑,顿时,乡绅宿老们的谎言,便彻底“真相大白”。转过头,父老乡亲们纷纷带着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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