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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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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虽然早已不是秘密,从她对他点点滴滴的柔情中,可以明明白白看得仔细。但他没料到,这话她竟会亲口对他说,惊得他措手不及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女孩儿家当对方的面说喜欢这一个男子,需要何等的勇气……

“王爷,那个人的名字你应该知道吧?”她睁开眼,恢复浓浓笑意望着他,但笑意中却带着一丝紧张。

良久,他回答,“桃儿……跟着他,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大力摇头,“我会很开心,一辈子都会,因为这是我……在梦里都在想的事。”

“你会介意,”未流云背过身去,山风扬起他的发和白巾,凌乱飘舞,“刚刚你就介意了,我看见你僵在那儿也看见你哭了。”

呵,原来他看见了。人潮拥挤中,隔着高台她以为他不会注意到,但恋人的目光总有超越一切的魔力,再高、再远也能投射到对方身上。

原来,他也一直在留意着她,他对她,其实是有心的。

“那不是介意。”抓住他被风吹得不断飘动的衣袖,樱桃急声解释,“那是心痛!我哭,是因为我知道当时你一定很难过,我、我……”

素来伶俐的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明。

当时,她的确僵了身子也流了眼泪,但那绝不是因为对他失望,绝不是因为厌恶他的容貌。

她该怎样才能让眼前的人相信?她该怎样才能让他除掉眼前那层自卑的纱,看清她的真心?

“王爷,你很快就能复原的,”慌乱间,她自以为找到了理由,“我们现在已经在白鹤山了,不是吗?等你恢复了容貌,自惭形秽的就应该是桃儿我了。”

“万一找不到闲鹤居士呢?万一他医不了我呢?”

“那也没有关系呀,等五十年以后咱俩变成了老头老太太,我满脸皱纹,嘻嘻!跟你一样丑,谁也不用嫌弃谁了。”

他并没有被她的笑话逗乐,轻轻一挥袖,挥开她的手。

“桃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她愣愣地问。

“你还没问——我是否也喜欢你。”

他是否……也喜欢她……

这个问题她忘了思考,也许从一开始就故意不去思考。

这个问题让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白雪皑皑,笑容冻着了,身子也冻着了,心,更是冷至没了知觉。

是呀,她这个傻瓜,想到了一切为何遗忘了关键?

无论她怎样做,做得再多、再艰难,逗他说话逗他笑,甚至奋不顾身地留在他身旁……如果他不爱她,那么这些都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可有可无的关心罢了。

真正让他刻骨铭心的是背叛他的罗兰,即使那人离开了,也比她这个留下的人更有分量。

她,好可笑。从小到大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却换来如此滑稽的结局。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王爷你也有可能不喜欢我嘛。”樱桃忽然笑起来,揉着眼睛,“我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我知道这个毛病不太好,却改不掉……呀,这眼睛怎么了,好痒,大概是进了沙子,那边好像有条小溪,我去洗洗……去洗洗……”

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便跑。

再多看他一眼,泪水便要决堤;再多听他说一句,听力就要被摧毁;再多待一会儿,意识便会崩溃。

她双眼蒙胧地朝山下跑,跌跌撞撞,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树枝拂乱了她的秀发,但这一切,她却毫无知觉……

山壁上,蓝紫花朵连缀而成的瀑布旁,未流云没有回头。

他知道自己只要稍一侧身,就会忍不住拥她入怀;只要稍一犹豫,刚刚的表演就会白费。

他很佩服自己方才能绝情地说出那句话,如果重来一次,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更佩服自己找着了要害,一击即溃——没有哪个女孩能忍受心上人说那样的话,“不爱”两个字能驱散所有的幻想,如同被一瓢冷水浇头,让她们猛然清醒,心灰,意冷。

这样是最好的安排,她可以恨他,心安理得的离开他,找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

镇上那对老者说得没错,不论他是人是妖,都不该让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孩浪费芳华,留在他的身边。先不谈相貌,就说他跟罗兰的那一段,她,真能释怀吗?

樱桃,是他心底最明媚的记忆,即使只留着印象,也比彻底毁灭得好。

实在不敢想像,若她跟了他,如此残损的身体说怎样去拥吻那样的白璧无瑕……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吧?

如果他没有遭遇这场浩劫,刚才那席话他会主动对她说,抢先一步笑看她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但,如果没有这场浩劫,他的身边仍有罗兰,这席话,还能对她说吗?

山风很大,未流云脸上的白巾仿佛快要被吹走了。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紧张地拉住它,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离开了。

摘过一朵蓝紫的花,指尖有黏稠的液体,滴到花瓣上。

那是他的血。

刚才说出那个句话的时候,指甲掐着掌心,血也就出来了。但,鲜红流淌在炭黑的皮肤上,红与黑反差不大,发觉不了。

“私语花,我也喜爱那个女孩,从她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能代我告诉她吗?”

花瓣在风中微动,没有回答。未流云笑了,白巾渐渐湿了一片,也许是泪水。

第六章“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如果能如诗中所言,已算万幸,可惜此处白云深深,连个能够指路的童子都没有。行至一断崖边,疑似绝路。

“王爷,这图绘得不明白……”侍卫长看看手中地图又四处张望了一下,仍然一脸迷惑,“该往哪儿走呀?会不会是南阁王在跟咱们开玩笑?”

“不会的。”未流云深信,明若溪虽然为人玩世不恭,但若事关重大他绝对认真以对。

“可南阁王他是皇上的心腹,这次这样帮忙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谁都知道未流云与当今煜皇有嫌隙,翻脸只在一瞬之间,或许他们不该仅仅只凭一张地图,就如此大费周章亲自来到这阴森的白鹤山。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周可能早已布满埋伏。

“先歇一歇吧。”未流云倒不急,示意手下席地而坐,升起篝火、暖了泉水就干粮充饥。他的目光,则悄悄的在火映不到的暗处,投向那抹纤细的红——

已经两天了,她始终没有同他说一句话。走走停停间,宁可跟侍卫们谈笑也不愿理他。

凝着的眉、失了生气的微笑、沉思中幽幽的眼神和那偶尔与他目光相会时匆匆掉头的一刹那,都令他心痛不已,让他心中满是她的影,甚至忘了现在可能身处的险境。

他俩还能恢复从前的融洽吗?她还会朝他仰头嘻笑,讲述一个个绚丽的故事吗?

一切欢乐如同过眼云烟,他,不敢再奢望。

“桃姑娘,喝一口水吧。”其中一名侍卫发现樱桃落单地靠在岩石边,热情地挥起手唤她过来。

“我不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眼睛仍盯着那山壁上的藤蔓,神情恍惚。

“桃儿,你怎么了?”未流云轻声问道。

总觉得越往山上行,她的样子就越发奇怪,像是有某种困惑,如同浓雾般包裹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呼吸;而他的担忧,也随着她的神情越演越烈。此刻,终于忍不住关心的话语脱口而出,尽管之前的一瞬,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真会说出口。

“我……”樱桃抬起头,发现那声音是属于他的时候,诧异万分。

曾经以为,他们俩会永远这样僵持下去,想不到还是说话了,而且竟是他主动说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怪……”半晌,她回答。

“怪?哪里怪?”侍卫们吃饱喝足,有了兴致,纷纷上前凑热闹。

好不容易搭上话的两个人,又被这一阵聒噪冲散了。

“我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樱桃终于道出心中疑惑。

“这种山壁到处都是,当然熟悉啦!”粗枝大叶的伴侍卫不解其义,打着哈哈。

“不,我记得这种藤蔓,我师父曾说它相当坚韧,是世间极少有的。”指了指山壁之上。

“桃姑娘,”侍卫长比较聪明,不再打趣,“你直说吧,这个地方到底像哪儿?”

“像我家。”

啊?众人被她这三个字惊得面面相觑。

“桃姑娘,你家住哪儿呀?”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只管它叫‘家’……”她不好意思地咬着指头。

“哈哈哈!”众人爆笑,连一旁的未流云也忍俊不住。

“桃姑娘,说不定这儿就是你的家,那个什么白鹤居士就是你的师父!”有人打趣道。

“我师父早就死了。”樱桃神色倏地黯然。

“那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管他叫‘师父’……”

此语一出,众人皆感到要笑断气。好不容易有人镇静下来,提议道——

“桃姑娘,如果这儿真的像你的家,可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吗?路在哪呢?”

樱桃满脸严肃,抚着壁上的藤蔓,忽然,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如果这儿真是我的家,等一会,会有一只白猿垂下一个半人高的竹篮,我们坐在篮子里,就能升到山壁上去。上面是另一方天地,火红的枫树下有一间小屋,从前我和师父就住在那儿。”

众人听了这话,刚继续笑得前俯后仰,但不一会后却仿佛被点了穴般,他们的身形全定住了——真的有一只白猿在山壁上欢跳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垂下一个竹篮。

最最震惊的,要数樱桃。她眼里霎时噙满了泪水,“雪猿伯伯,你还在……”话未竟,就被噎住。

熟悉的藤蔓,熟悉的竹篮,熟悉的白猿,还有那山壁上广阔的天地,枫叶旋舞间的寂寞小屋——这儿分毫不差,的确是她的家。

她觉得心跳要停了,浑身的血仿佛正倒流着,她看到了另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幽幽的月光下,一袭青袍飘扬,吹着呜咽的萧,正望着他们方向的,是谁?

他的轮廓如此熟悉,他手中的紫萧仍跟记忆中一般闪闪发亮。

“师父——”樱桃呆立片刻,飞快地扑进那人怀中。

脚下一软,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但温暖如昔的臂拥着她,丝毫没有改变的容颜正对着她微笑。

“师父,你不是说自己死了吗?你怎么可以骗我!”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某日,师父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交到她手里,并说他病了,日子不多了,要她买一副棺材,再用剩下的银子到中原见见世面。

第二天,师父的呼吸就没了,她摸过,十分确定。她也同样确定,那副棺材装着尸身,被埋进了最深的土里。

为什么多年后的今天,死去的人忽然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躯体、鲜活的微笑,比她这个活人更像活人?

师父怎么可以骗她,让她伤心了这么多年!

“哇!”她大哭起来,震惊、伤心以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统统倾泻而出,她捶着师父的胸膛大大撒娇——撒娇,本应是女孩子的特权,但为奴为婢的这些年却不曾享有。“你骗人、你骗人!师父是坏人,骗樱桃!”

青袍男子温和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师父确实骗了你,但不这样做咱们的小桃儿又怎么舍得下山见世面?现在多好,长大了有出息了,咱们师徒又见着面了,不是比从前好得多?”

“我才不要下山哩!”她继续哭,“山底下都是些坏人,尽欺负我!”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有一半是为师父流的,还有另一半是为那个人流的。自从在蓝紫的花瀑下他拒绝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强忍着,骄傲的自尊让她告诉自己不能流露过多的伤心。但此刻有了明正言顺的理由,她可以彻底地哭出声了……

山下都是坏人?未流云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苦笑。

他明白,那些坏人中他算是罪大恶极的一个。

那把故作无情的剑,其实是双刃的,在刺伤她的同时也把他自己的心,刺得鲜血淋淋。

原以为这义无反顾的举动,做了就不会后悔,但未流云发现他错得离谱。此刻,看到她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即使那人是她的师父,他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浓的醋味。

更何况,她还对着那个男人撒娇,甚至把多日以来承受委屈的泪水抹在那人的衣襟上。

这一幕刺伤了他的眼睛,把头转过去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几乎也要像她那样落泪了;但现在,必须强颜欢笑的人换成了他。因为,那个青袍男子正朝他走过来。

“王爷这些年来可好?”男子俊颜飞扬,“好久不见了。”

“池先生,又见面了。”未流云还以莞尔。

白鹤居士池中碧,仍像十六年前那样年轻;他是术士,有长生不老的神功。他|奇*_*书^_^网|,就是樱桃的师父。

※※※

池中碧的小屋里从未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一帮侍卫挤在桌子边,吆吆喝喝,他们之中则坐着樱桃。

“桃姑娘,你也帮我算算吧!”诚恳的请求声不绝于耳。

樱桃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副希奇古怪的占卜牌,据说可测人的前世与来世。侍卫们闲得无聊,见此娱乐心花怒放,于是,热热闹闹的游戏开始了。

等待是一种折磨,大家为了逃避这种折磨所以四处寻找娱乐——今儿,是池中碧替未流云医治的日子。

准备了数日,验伤、采药、请神、掐算时辰……万事俱备,能不能成功只看今朝。所有的人都提着一颗焦急的心,可垂着帘子的内室仍旧毫无动静,所以坐在外边的人只好自娱自乐,想借此驱散心中焦虑。

“你前世是废柴,来世是白鹭。”樱桃翻开两块牌,笑着说。

她的心在颤抖,表情却依然保持镇定。

嗯……手腕又开始疼了,但翻牌的动作还算稳妥。

“那我今生是什么?”那侍卫不知足,追问。

“只能算前世与来世,今生是天机,不可泄漏,”她神秘地摇头。

“为什么?”显然失望,“我还想知道能不能当上将军呢!”

“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这辈子活着也就没意思了。”樱桃流利地洗牌,“下一个!”

这个游戏是很小的时候师父教她的,当时她也问,这辈子她能当上什么?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脑门被敲了一记。

“这辈子你就是可爱的小樱桃呀!”池中碧那时说。

师父是术士,却不肯告诉她这辈子的未来,让她懵懵懂懂地活着做了很多傻事,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在做傻事的时候得到了很多快乐。

比如,她把自己给了那个人,伤了心伤了身,但也知道了爱的滋味。

也许真如师父所说,人要是什么都明白了也就没有趣味了。

“桃姑娘,你替自己算过吗?你前世是什么?来世又是什么?”有人问。

“小时候算过,”樱桃轻笑,“我很可怜,三辈子都是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呢?”大伙儿齐闹。

“前世贵妃,后世侠女。”指了指自己,“今生奴婢——这个,不用算都知道。”

“也许桃姑娘今生还能当王妃!”

不知谁起的头,闻言,大家也跟着起哄——

“对呀、对呀,等王爷的伤治好了,桃姑娘自然就是王妃了!”

樱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见状,所有侍卫的脸色也跟着沉下,因为短短一句话,让大家都想到了正在内室医治的未流云。好不容易营造出的轻松气氛再次烟消云散。

王爷他……能治好吗?

师父曾告诉她,这次的治疗不用医术而是用法术,那张烧坏的脸,那身炭黑的皮,世间再高明的医术也于事无补,只有借助神力,才能夺取一线生机。

她从不知道师父是一个术士,直到师父承认自己就是池中碧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认清事实。可……师父会医人吗?何况是用法术来医!地从未听过师父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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