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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对岸的企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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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没事巴巴的来这儿混个北京户口干嘛?你也耻辱一把?”
后来阿维问过小维姐姐,有没有觉得我们看不起谁,或者以北京人自居而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小维姐姐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告诉阿维,她觉得,我们或许有一点与众不同,但是这是个性的问题,和北京人什么的无关,而且那种不同也不是什么高傲之类。
于是阿维就给小维姐姐讲了果主任说的话,听完以后,小维姐姐只是把头紧紧地靠在阿维的胸口,用爱怜的眼神看着阿维,并且说了一句天打雷劈不动摇的至理名言。
她说:“不要理那种渣货,好吗?”
“原来还有这事啊,那你们当初不找学校来解决?”老严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们俩确实有点不一样,老给我找事儿,不过果主任也有他的不对——那这件事你们后来怎么解决的?”
“说实话,只能凑合着,实在缺什么要用的,只好自己从家搬。”阿维回答,“不过,每年因为这件事,我们都得找宿管中心闹一次,今年还没顾得上呢——今年我们改方针了,没交住宿费,等着他们巴巴的来找我们。”
“看看,看看,又惹出一档子事吧?”老严两手一摊,无奈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好多遍了吗?你们自己别跟学校过不去,有什么问题找系里出面。你以为甘地好当啊?你以为马丁路德金好当啊?这样吧,你们别再惹事了,跟宿管中心的矛盾,我让咱们系学生处的老师去协调,好吧?”
“如此说来,有劳了!”阿维拿腔拿调,唱起京剧来。
“我让学生处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去协调去。你想啊,一个小姑娘,跟他们哭鼻涕抹泪的,什么事都好办,是吧?”老严一缩脖子,小声说着,坏坏的模样。
我和阿维愣了一下,然后深深一揖拜下,口称:“领教,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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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可的日子,从此过得提心吊胆。
我和阿维只是没事吓唬吓唬他,那厮就已经寝食难安了——这就够了,比起真的找人打他一顿什么的,这样的作用要好得多,于是我明白了什么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也明白了另一条成语——
阿维歪批,给出的相关诠释是,看黄书黄碟不能连续一整天——那句用来形容卢可状态的成语,叫做“惶惶不可终日”。
第三卷 大三了 第四节 和卢可的战争(下)
我知道我们和卢可之间的矛盾,是无论如何难以化解了。
因为那个被善良的小维姐姐贬为“渣货”的果主任,一直给我们找麻烦。
比如,突然查卫生啦,没收我们的酒精灯和电热棒啦,最无聊的是在我们睡觉的早上,砸开442的门把我们吵醒,号称提醒我们出早操——猪都知道大三以后不用出早操。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下达给楼管阿姨的命令,并且由后者完成的。
当然,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屋子最脏最乱,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偷偷用酒精灯煮方便面,知道我们把电热棒藏在柜子后面的暖壶里,知道我们喜欢早上睡懒觉痛恨被吵醒,这些都不是果主任能做到的。
所以,当然,我们和卢可之间的矛盾,难以化解。
“哎,没收的电热棒,你给我打个收据,这是我的财产,毕业的时候我还得要回去呢!”
毕竟面对所谓的规定,我们只能做如此这般的无力抵抗吧。
被那个万恶的果主任烦得难受的时候,财务处再次发通知到系里,让我和阿维补交这个学期拖欠的住宿费,同时上交留宿外人的罚款。
“反正罚款不交,有本事就跟你说的似的,不让我们毕业啊?”我们终于还是没听老严的劝告,直接跑去面对果主任,“我就不信校长都跟你一拨的,教委也跟你一拨的,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特别关注元元说话也都跟你一拨的!”
“你们去告啊?想告谁告谁!”果主任撅起下巴来,“反正宿舍楼的事儿都得听我的,你们拖欠住宿费,按规矩就强行搬出。这罚款呢,就从住宿费里扣,什么时候交齐了罚款,什么时候咱们再说别的。”
“我还真不信你敢强行轰我们出去!反正我宿舍里放了五十根小金条,五十个小金元宝,五十个小金戒指,你们小心乱动我东西给弄丢了。”
“哼!”果主任瞪了阿维一眼,拿起了电话来,“申主任啊…那俩学生还是不交钱啊…找保卫处是吗…好…强制搬出吧…没问题吗…您说了那就没事了…好…好…我去找保卫处…就这样…好……”
“可惜啊!可惜!呜呼哀哉!”阿维故作感慨了一番,“您以为让我们强行搬出,我们没辙了就交罚款是吗?可惜您忘了啊,北京人的劣根性,学校少我们一个两个的也不少,是吧?”
“你要怎么样?”果主任似乎已经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忘了“一生也洗刷不掉的耻辱”云云,竟然没觉得阿维说出的话似曾相识。
“怎么样?安然无‘样’!”阿维笑笑,“找保卫处多麻烦啊,您自己在宿舍楼窝里横吧,我们不陪您玩了——”
我早已经明白了阿维的意思,于是算准时机,两人一起高呼:“我们退宿喽!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和木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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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退宿吗?”从宿管中心出来,我有点不自信地问阿维。
“你觉得呢?我是想,跟卢可那儿搞成这样,跟这‘渣货’也不对付,就算今天这事儿摆平了,早晚也还有别的事儿,总不能都找老严顶着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
“嗯,我想,那个姓果的,如果再来找事,咱们索性真的搬走了算了,反正已经大三了,到大四就没什么可忙的,所以,顶多走读一年,忍了就完了,好歹不用天天跟敌人斗争。”
半个月以后的一天,我们被保卫处勒令,补交住宿费和罚款,或者搬出。
拎着箱子和铺盖出门,我回头,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门牌号码。
在这里,我认识了阿维,大学里我最好的伙伴;在这里,我接触卢可,现在和我们反目成仇的人;在这里,我们隔着窗户,偷看过楼下马路对面的姑娘;在这里,我们谈论过企鹅,谈论过也许终究是虚无飘渺的爱情;在这里,我们曾经挑灯夜战,为了和万恶的考试拼命;在这里,我们被酒精灌得七零八落,在虚幻中说着各自的困惑;在这里,我们嚣张地笑过,我们放荡地闹过,我们猖獗地叫过,我们疯狂地跳过……
然而,终究要离开了。
回头再看一眼门牌号码,就像我第一次踏进这间宿舍之前一样——
三个红色的字赫然写着: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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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宿以后,我每天骑车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路上的一个半小时,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听歌,也可以用来看看街上走过的企鹅,或者用来和从来不讲道理横行霸道的叫做“公共汽车”的一种东西来相互较劲——生活就如此这般地变得丰富多彩了。
“真的丰富多彩吗?”阿维疑惑地问,“你怎么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自信啊?”
“想听实话吗?”我笑了,“你可以用美人计,天天送我企鹅,我可以考虑考虑,告诉你敌后武功队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送企鹅多麻烦啊!我天天把你捆在侏罗纪公园里,一堆一堆的恐龙,你一定会说实话的,哈哈!”
“这……算你狠啊!那我就招了吧。”犯着二,我叹了口气,告诉阿维,“我已经能背诵至少二百首歌的全部歌词了,也发现了路上有两所中学的企鹅质量不错,还有就是……”
阿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知道,骑车来回跑,累啊!”那厮心怀愧疚地拍着我的肩,“是我折腾连累了你,本来应该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结果现在拉上你一起了,我对不起你啊!”
“喂,你,开玩笑的吧?”
“我、我对不起你,所以——”阿维不理我的问话,继续,“所以,你还是趁着仅存三分姿色、未到人老猪黄,赶快另嫁他人,去寻荣华富贵吧!”
我的拳头击中了那厮的肚子。
“我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你可以去见耶苏安拉释迦牟尼了!”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对不住你,走吧,我请客吃饭。”
“你有那么善良?是不是你请客我掏钱啊?”
“我哪有那么无聊?我是说了‘我请客吃饭’,可是没说请你啊,哈哈,我请我小维姐姐吃饭,这句话没有语病吧?”
“你就是无聊哎!”我的拳头再次发出,却被阿维闪开了,“蜣螂躲粪功,好身法!你还是慢慢跟你小维姐姐腻着吧,我回家了,路上还能看看企鹅什么的,也许还能气气公共汽车司机。”
“咱们俩真是好兄弟啊,一样的无聊!”阿维因为躲过了我的拳头而得意起来,“不过,骑车一定要小心,万一你把这一带的飞车党惹急了,被人家捉住,打包卖到乍得去,那咱们学校里要有多少恐龙悲痛欲绝啊!”
第三卷 大三了 第五节 变身澎澎
回家的路上,独自骑车,听歌,四处乱看,寻找企鹅。
随身听里,朴树正肆无忌惮地唱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冷的,是被歌词勾起的,我心里的感受。
雪压冬云白絮飞。
我连续做着深呼吸,努力不去想她们。
就当我没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演唱会上碰到过宠物猫吧,就当澎澎在路上撞车是我遇到的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几个企鹅组成的乐队吧,就当我们楼搬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邻居吧……
也许,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又怎么能谈得上失去呢?
好!
朴树已经开始唱那句“啦啦啦啦啦啦”了,我肚子不疼,一点也不想“拉”,于是用力蹬着自行车,企图把那些压抑的情绪甩掉。
于是,我目空无物体地闯红灯而过,举小旗吹哨的交通协管员在我身后乱蹦乱跳。
我又这么嚣张地骑车了。
按阿维的话说,我要小心别把这一带的飞车党惹急了什么的,被打包卖到乍得也还罢了,万一真有成群的恐龙喜极而泣,我的一世英明岂不是全都成了瞎掰么?
想到此处,我不自觉地放慢了骑车速度。
所以,理所当然的,身边有人快速地超越了我;在超越的瞬间,似乎我的车把被碰到,导致了整个单车强烈的左右摆动,于是,我不得不用右脚撑了撑地,来保持平衡。
用那个“渣货”果主任的话来说:耻辱!
我满脸愤慨地抬起头,想要去怒视那个蹭了我的家伙。
于是,我看见——
那个骑车超越我的家伙,竟然是一只企鹅!
打扮得有点怪异的企鹅。
不怎么长的头发,用一个超级大发夹全部别向一侧;短到相当程度的衣裤,导致四肢的皮肤袒露在空气中,充分接受着阳光的照射,还有路人的目击;黑色厚底的高要皮靴,左脚的那只侧面拉链松开,取而代之以挂了饰物的区别针;右手的手臂上,勒住肱二投肌的,像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巾。
有点过暴,不过只有对自己身材信心十足的企鹅才会如此这般吧!
作弊被捉,让企鹅超车,黄香蕉苹果,当恐龙的大哥。
当初在442总结何为“四面”的时候,是我亲口说的“让企鹅超车”;现在竟然真的被企鹅超过去了,还是嚣张地蹭了我一下的那种,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我把眼睛的焦距调整了一下,吸气,挺胸,腿部肌肉强直收缩,发力,而后我忠实的二八铁驴就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动,带着我追向企鹅去。
随身听里,恰好唱到“在那个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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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一首歌的时间,在红灯的帮助下,我终于追上了超车的企鹅。
她正在故作卖弄地把数量小于等于十根的头发从遮挡眼睛的位置捋开,手臂上的水蓝色丝巾轻轻蹭在脸上,于是企鹅变成了不自觉微笑的企鹅,引起了周围数目庞大的群人围观。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发现人群里有一个我,剧烈地喘着气,扶着单车,透过墨镜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似乎早已经被围观得习惯了,企鹅落落大方地梳理头发完毕,左脚支撑在地,右脚无聊地踩着车蹬子,抬头看了看依旧红艳艳的交通信号灯,然后,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或者是在找谁——她就那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和我短暂地接触,一秒钟,或者更短。
然而足以让我看清楚她的脸,哪怕是透过墨镜的过滤,很清楚。
有资格被称作“企鹅”的脸。
我的嘴微微张开,目光散乱地游离在被墨镜遮挡住的狭小空间内,手心有一丝凉,我知道我在出汗,也知道我的表情实在很难看。
但是我确实吃惊。
如果说在前一秒我还不相信世界上有长得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那么这个时候我的想法就彻底被改变了。没错,如果不是怪异的打扮,陌生的跑车,还有一路上这这那那的举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叫出女孩的名字——
澎澎!
不是她,我确信,应该不是她。
但是我确实吃惊。
惊人的相似。
以致于我就那么张着嘴睁大眼睛愣在了路上,任由额头的冷汗恣意滑落下来,滴在手臂上。和掌心一样冰凉的手臂,还有我起伏不定的胸口,陪着我,发愣。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
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企鹅似乎说了句什么,然而却被大街上的嘈杂淹没了,我听不到。
男孩侧过身,略微低了低头,笑了。
企鹅似乎有一点点犹豫,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次重复梳理头发的动作。
这个时候路口的灯光忽然转绿了,人流开始汹涌起来;借着身后太阳的反光,我看到了红绿灯转变的瞬间有光芒在闪烁,那是来自企鹅身边男孩脸上的舒适气息、还有企鹅梳理头发时手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
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其中有企鹅身旁的男孩;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遥想当年,三国时期的五香猴诸葛孔明,以言语智激周瑜、上表后主、骂死王朗,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可惜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说话不仅仅是用来犯二的,也可以给人如此强悍的震动。
男孩回头喊的:
“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
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第三卷 大三了 第六节 空的躯壳
“真是你啊?”女孩跳下单车来。
“喂,你……”
“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不是啊,你……”
“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拜托,打扮怪异的是你好不好?
“怎么了,小澎?”男孩也掉头回来,到女孩身边,“熟人么?”
“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女孩仰起脸,冲男孩笑着,“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听了,扬起嘴角,礼貌地微笑着,伸过手来。
“你好。”他说。
“你还是这么傻哦。”女孩转而面向我,“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从某个时刻起,我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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