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骄-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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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有株槐树，花开正好，香气四溢，院子里种了各色芳草，蝶舞小园，香风阵阵。小小的女孩子浅粉的轻衫，净比那花儿还惹眼，白瓷一样的肌肤和清凉的眸子见了便让人顿时心生喜爱。

萧云飞行至院门口，便听得内里萧继武的朗声大笑，心下又是一阵自嘲，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有无什么不妥，这才走过去，在门口恭敬道：“爹。”

萧继武面色微冷，可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小云儿，他道了声：“进来吧。”

萧云飞走进院中。他习惯了军中与萧继武的关系，长官对下属，这一声“爹”喊得竟然不自在。

倒是萧继武先说了话：“云飞，去替云儿抓只蝴蝶来。”

萧云飞站着没动。

“混账，没听懂吗？”萧继武冷下脸。

萧云飞淡淡一笑，恭敬道：“云飞不敢，只是父亲大人说过，抓蝴蝶是没出息的表现。”

萧继武顿时明白过来，他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云飞脸上，云飞被打得略微后退半步，只是依旧恭敬地站着，不动声色。

却是小云儿停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爹爹，我不要蝴蝶，我不喜欢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来捧个场吧。O（∩_∩）O

86

86、【番外】寂寂槐香（下）　。。。

萧继武的面色又温和下来，道了句：“那小云儿喜欢什么，爹爹让九哥带了给你。”

云儿闪着大眼睛笑了，她想了想，道：“我喜欢哥哥那把剑。”

萧继武开怀：“好，好孩子。你比老十强多了，你若是个男孩子，定然是萧家最出色的。”

提到云寒，萧云飞的心里疼了一下，云寒的身子那么单薄，再跪下去，怎么受得了。

萧继武道：“云飞，把你的剑给她。”

萧云飞不语，立即将佩剑解下，双手递上去。云儿的眼睛放光，那剑极重，云儿便将它吃力地抱在怀里，却是百般喜爱。

萧继武朗声笑着，将云儿拉进怀里，云儿抬头看看父亲，突然道：“爹爹，云儿想学剑。”

萧继武显示一愣，随即道：“好好好，爹爹一定找最好的师父来教你，等爹爹忙过了这段日子，就亲自教我的小云儿，怎么样？”

云儿微微扬起下巴，眸中带着骄傲的神情，道：“不要，听四哥五哥他们说，九哥哥的剑法最厉害了，云儿要九哥哥教。”

萧继武不屑道：“老九那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也配说剑术出众？若论剑法，还是老三…　…”他突然停住了，许久又笑：“也罢也罢，就让云飞教你。”

老三，萧云河。萧云飞站在一旁，在心里苦苦地笑着。他方才分明从父亲的眸中看到刻骨的伤痛。果然云河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自己本来天真的以为，萧云河的走，可以让他得到父亲哪怕多一分一毫的关注，可是他错了。萧云河走了，带走了一个疼他的哥哥，也带走了父亲的期望和骄傲，萧云河在父亲的心里成为一段绝唱，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使他一辈子也无法超越云河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使他在父亲眼里变得更加卑微渺小。

终究还是看不起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还是不能得到您的一丝肯定。

见云飞不语，萧继武不悦道：“你哑巴了？”

萧云飞单膝跪地，恭敬道：“云飞恕难从命。云儿妹妹天资聪颖，云飞教不起，怕误了云儿妹妹的大好前程。”

萧继武彻底怒了，他站起来，一脚蹬在他的胸口，萧云飞挺直了身子，胸口一阵钝痛，大脑也跟着发蒙，可他耐住了。

“章成！”他怒道。

候在门外的章成一听，心下了然，萧继武的脾气他懂，八成又要打人。于是捧了根手腕粗的棍子急急走进来。在萧家做事这么多年，三天两头有人挨打他也习惯了，只是这次刚从战场回来，千里的奔波劳顿，从生死边缘返回家中，怎么才进门就打人。

萧云飞跪直了身子，他自行脱去了上衣，栗色的肌肤上，布满交错的伤痕，不少是新伤，在战场上留下的，还未结痂，槐花的甜香钻进他的鼻子里，那是种绵凉的甜味，他还记得他和云寒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槐花做成的糕点，可惜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尝到过。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明明是来替云寒求情的，事事顺应便好，怎么反倒惹得父亲动了怒。

萧继武举起棍子，狠狠地打在萧云飞硬净的背部，顿时，未愈的刀伤伤口崩裂，血，蜿蜒而下。

萧云飞暗自攥紧了拳。萧继武并未怜悯他的伤口，毫不留情。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萧继武怒道。第二棍，依旧打在伤处。萧云飞忍住疼痛，垂下头去，不语。

“说！”又是一棍子狠狠砸在背上，力道极大，萧云飞几乎支撑不住，可他强忍了那痛，淡淡道：“云儿妹妹，云飞教不起。”

萧继武怒不可遏，萧云飞犯了大忌，在萧家，谁也不敢说云儿的任何不是，可是唯独这萧云飞，简直胆大包天。

愣在一旁的小云儿却反应过来，她用一双细弱的手臂，奋力推了萧继武一下，怒道：“爹爹，你怎么不讲道理呢？你说哥哥的剑术不好，害的哥哥不愿意教云儿了，你又要打哥哥。坏爹爹。”

萧继武的怒火平息下来，看着一脸正义的云儿，忍俊不禁，他扔下棍子抱起云儿，道：“好，爹爹不打哥哥。”他果真抱着云儿进屋去了。

萧云飞独自跪在院子里，心中凄然，爹，您心里除了云儿，还容得下别人吗？云寒同样是个孩子，您怎么忍心对他那么残忍。

院子里静极了，许久，木门打开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到他的面前。萧云飞低着头跪着，直到那个高大阴影淹没了他的身躯，他才微微抬起头，看见萧继武，竟然有些恍惚，他开口道：“您打我便好，只是请您饶过云寒。什么罪责，云飞愿意一并承担。”

又一阵怒火涌起，萧继武冷道：“你是来求情的，既然是来求情的，就要有点诚意。”

萧云飞低头道：“是。”

萧继武道：“很好，去花园跪着，跪到明天早晨。好好清醒一下，该怎么说话做事。”

萧云飞心头一喜，道：“云飞明白。”

萧继武微微点点头，转身回了房去。

萧云飞这才站起来，槐花的香气四起，风拂过身体，竟然也是疼痛。他穿起衣服，直奔花园。

云寒还是跪着不动，他瘦小的身体已经有些摇晃了。

“小寒！”他一把将云寒搂入怀中，“傻小子，快起来，以后别犯傻了，懂吗？”

云寒欣喜：“哥哥。”

萧云飞温暖地笑着：“爹爹让你起来了。去休息吧。”

萧云寒攀着云飞的手臂站起来，抬头看哥哥逆光的脸庞，道：“哥哥，今晚，和小寒一起睡好不好。”

萧云飞皱了眉，点着他的鼻子道：“哥哥今晚有事，不能陪小寒，我保证，明天一早，小寒就会看到哥哥，好吗？”

萧云寒笑着点头，他觉得幸福，在这座冰冷的大宅里一个人生活，很苦，可他保证不要云飞看到这苦，现在哥哥已经回来，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萧云飞又道：“小寒，你回房去休息，明天之前，不许来这个花园，明白吗？”

云寒闪着明媚的眼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萧云飞想了想，微笑道：“是爹说的，他说我们都喜欢来这个花园玩，那么贪玩会耽误正事，所以小寒不要惹爹爹生气，明白吗？”

云寒笑了：“小寒明白了。”

萧云飞便道：“快回房去吧，哥哥还有事要去办。”

云寒认真地点点头，走出园子，萧云飞苦苦一笑，却见云寒又跑回来，萧云飞冷下脸道：“怎么，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萧云寒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就红了眼圈，一把抱住云飞，突然有些哽咽了。“哥哥，你知不知道，小寒有多想你。”

萧云飞心头一酸，这孩子受委屈了。他不动声色，只是拍拍小寒的头，道：“傻小子，多大了，真没出息，快回房去，再看到你来这里，哥哥要生气了。”

云寒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臂。

萧云飞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园子尽头，这才回到原处，安安静静地跪下去。他很累了，伤口也一直在痛，可是他考虑过了，跪到明天早晨，应该还撑得住。

夕阳，残碎的影子斑驳地落在园子里，园内，清香四溢，说不出是什么香气，缭绕在萧云飞的发丝间，纠缠不去。

有白色蝶轻柔地从他身边掠过，单薄的翅从他眼前飞走，好像逝去的流年。萧云飞有点恍惚了，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可是他不断集中着注意力使自己警醒。后背的血迹已和衣衫粘连成一体，稍微的活动，就会牵扯出一片疼痛。

他在这跪了已经两个时辰，也许是因为棍伤，他竟然已感觉到达了极限。

突然，园门口闪过一抹粉红色的影。一个小小的人儿捧着个碟子小心翼翼地向内里张望。竟然是云儿。

萧云飞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苦苦一笑，这个在萧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来此有何用意？

可是云儿看到了他，明媚地一笑，笑容清冽极了，有如一种绵凉的花香，槐香。

云儿蹑手蹑脚地跑过来，捧着那碟子，站在萧云飞面前，向他努了努嘴，小声说道：“哥哥，我叫膳房的人准备的，你尝尝。”

云飞想拒绝，却闻到一股久违的香味，甜甜的，那是种白色的糕点，做得精致极了，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绵密的凉甜在唇齿间缭绕不去。槐花糕？突然心间一酸。

他抬起眼帘迎上云儿甜美微笑的眸子，那眸子真黑，竟然和自己的有几分相似，如潭水。

“我就知道哥哥喜欢。”云儿神秘地笑着。

萧云飞不禁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云儿神秘道：“你猜？”

萧云飞苦笑：“猜不出。”他和云儿无甚交集，他们在萧继武心里的地位是全然不同的，他向来不喜欢招惹这个得宠的女孩子。

云儿得意地扬起下巴，道：“我就知道九哥哥你猜不出。当然是爹爹告诉我的啊！”她咯咯地笑着，突然乳母的声音在园子外响起：“云儿，云儿！”

云儿一愣，然后吐了吐舌头，道：“我得走了。”说罢转身便急急地跑出去。

萧云飞愣在原地，多熟悉的甜香味，他的心骤然变暖。剩下的槐花糕，他要留给云寒。

清风挟着槐花的甜蜜温媚地包裹了他，他竟然感到伤口不那么痛了，他的身子微微松弛下去，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冷道：“好好跪着，别偷懒！”

萧云飞一惊，立即跪直了身子，抬起脸。

萧继武有些疑惑，因为他看到被自己罚跪的儿子竟然一脸幸福地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温和地喊了一声：“爹。”

这种场景，在记忆里，怕是太久太久，都没有被提起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淡薄的月色越发清冷明亮，花香里，却暖意丛生。

（完）

作者有话要说：额。。。静坐等大家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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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以德报怨　。。。

寒冷潮湿的地牢，黑暗温柔地包容了一切。两个少年蜷缩在两个角落。

火把带来了久违的光亮，好好微微抬起头，脸上是倦世的微笑：“师父。”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完颜重雪抬起头，他呆在这很久了，约莫有两三个时辰了。萧云河告诉他，这里很安全。他的衣衫还很整齐，只是心很乱，他恐慌，害怕，因为完颜朔风就在他旁边。

可是现在好了，有人来了，他向那光亮扑过去，他抓住他看见的第一个人的衣衫，拼命地扯着他：“让我走！让我走。”

公孙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他当然见过他，那日好好在金军大营受刑之时，他出手相救，他见过这少年。

他蹲下来，好笑地看着完颜重雪，看着重雪惊恐的样子。公孙脾气很好，他极少生气，可是，他现在真的生气了。因为重雪犯了很多错，最大的错，就是伤害了好好。

“对不起，年轻人，你不能走。”公孙莫迟的大鼻子靠近了他，完颜重雪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公孙莫迟皱着眉笑：“敢做不敢当，这样，很不好。”

“不要为难他。”

完颜重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好站起来，他的面庞还有血迹，身上的伤口斑斑驳驳，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头的乱发。他甚至曾以为好好已经死了，可是好好站了起来，并且向他走过来。他吓得退到墙角，这是什么意思，要报仇吗？

好好很疲惫，可他在微笑：“起来，我送你回去。”他把手伸给他。

完颜重雪的眸光复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试探着，颤抖着向好好伸过去。好好握紧了他冰凉的手，他将他拉起来，十指相扣。

他很虚弱，可似乎，多了几分生气，他转身向公孙跪下来，微笑道：“师父，原谅好好。给好好三天时间。”

公孙苦苦一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需要我原谅。我不过是怕你委屈，怕你，太委屈了自己而已。我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事实，你的选择，我也一样不会过问。

他向侧面退开一步，好好站起身，牵着重雪，走出地牢。

久违的阳光刺痛了双眼，阳光冷白。如水，劈头盖脸浇在好好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只有手心传来的，弟弟更加冰冷的温度。

可他依旧微笑着看着重雪。

重雪惊异地怀疑地看着他。

他问他：“还能走路吗？”

完颜重雪惊慌地点点头。好好微笑：“那么，我们走。”

完颜重雪没有动，他的眸光冷淡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冷笑着：“你有什么阴谋，若是想报仇，不妨一剑了结了我，不必想出许多阴谋诡计来。”

好好疲惫地微笑：“杀了你于我有什么好处，你死了，我岂不是多背上了一条罪名？往后到了佛祖面前，如何解释？而且…　…”他的眸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又继续不动声色道，“我答应过王兄，好好照顾你。”

完颜重雪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可是王兄…　…你不会因王兄而恨我？”

好好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伤痛，他微笑道：“我相信，你会比我更心痛。”

说罢他扭过头大步向前走着，他迎着风，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没有人知道，是否有一滴眼泪，被吹散在风里。

完颜重雪呆住了，许久，苦笑。

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的风车，完颜重望从中原带来给他的，五颜六色的，他把他抱在怀里，用无言的温暖，慰藉他寒冷的心灵。

完颜重望喜欢烈马，喜欢狂风，他曾经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有着划破长空直冲九霄的英姿和气概。

曾几何时，完颜重望也是他心中的英雄，让他在那寒冷的宫中可以活下去，让他受到所有年幼的皇子的羡慕。

完颜重望对他说，会带他去看汴梁温媚的河流，南方的雨润烟迷，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景致。

他对完颜重望说，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战士，就如同所有名垂青史的将领一样，他会为他而自豪。

王兄曾给过他许多幻想，现在，那些承诺，早已经完全兑现。

可是他给完颜重望的承诺，竟然一条，也没有实现。他本以为他策划一场惊心动魄，天衣无缝的阴谋，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这一切简直太可笑。

也许是不是正因了自己的无能，王兄才在临死的一刻，都放心不下自己。

完颜重望似乎对他说过许多话，只是现在他全都忘记了，只有王兄安静地坐在地牢里的那一幕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头。冰封的痛楚突然排山倒海般袭来。

完颜重望希望他坚强的成长。可如今，他只能独自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别无选择。

他跟上去，踩着好好的影子，走在身后。

突然就发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