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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花:倾世红颜-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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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是殷祁,身边的至亲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唯有我还停留在原地,现在连殷祁也去了,此后漫漫余生,谁来牵我的手陪我走过?

我直直的跪在灵前,一旁数百名僧人喃喃的念着梵语佛经,朝中的大臣皆来吊唁,每个人走过我身旁时无一例外皆是那一句“王妃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我木然的向他们欠身回礼,一抹青白色的身影在我面前停下,我抬起头,正是初雪,她一身青灰色的法衣,眉间淡然,双手合掌向我道:“斯人已去,施主还请放开心怀,切莫自悲才是。”

我悠悠起身看着她,只是问道:“他去了,难道你就不伤悲吗?”

初雪眼眸一黯,面色却出奇的平静,只是垂眉道:“阿弥陀佛,贫尼乃出家之人,早已超脱红尘之外,今日念在故人逝去,昔日总算缘分一场,特来拜祭一番。只是人生苦短,悲莫甚多,施主还请看开。”

初雪说完双手合十向我默默施了一礼,旋即转身离去,我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午后的寒风拂在她的法衣衣袂上,行走间轻轻扬起,那清瘦的背影无限的孤独寂寥。

潇湘轩里,沉香将我昔日所有的物事好生的打点了出来,恭敬问道:“公主,都打点好了,你看还有什么不妥的?”

我轻轻点头,挥手道:“把这些东西都好生收捡起来罢!”

沉香依言下去,我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房里熟悉的一桌一椅失神,那书案上,摆着熟悉的紫毫毛笔,澄泥石砚台,雕花紫檀木镇尺……依若那个男子此刻正低头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般运笔自若,时而会抬头对我轻轻一笑,然后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至我身前轻轻刮一下我的鼻尖,宠溺笑道:“傻丫头。”

窗帘被风吹起,外面刺眼的光线轻轻漫漫的照了进来,我低头看着手中紧紧握住的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我看着那上面玉松子的字迹兀自失神,外面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棂印在那纸条上,泛起点点跳跃的金黄光泽……

朝霞漫天,旭日东升,前面的泰安门缓缓打开,皇城里今日彩旗飘扬,处处都是侍卫重装佩剑巡逻,今日是十五,是元庆的登基大曲,父皇丧期已过,钦天监将日子选在今日,朝中百官今日皆要进宫朝拜新君,所有皇族内眷也要进宫聚首庆贺元庆登基。

淡淡的光辉映在那金黄色的琉璃瓦上,熠熠发光,神武门前,沉香搀着我下了马车,穿过重重宫墙,我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廊下一道视线直直的停留在我的身上,那人一身明黄滚绣金龙的服色,狭长的双目里含着迷离不清的神情,有哀痛,有心疼……交织缠绕在一起,他身旁的侍从见我立刻俯身行礼,“属下见过辰月公主!”

李承桓对侍从挥手示意退下,我走至他身前,他一言不发,只是举步登上了神武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皇宫,整个皇城尽收眼底,神武门上,我与他并肩而立,冷冽的寒风吹起了我素色的衣袂,他亦是沉默。我踟躇了半响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了?”

李承桓一怔,声音晦涩,“殷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就趁着这次大秦新帝登基朝贺一并过来了,你,还好吗?”

我垂下睫,淡淡笑着,“好又怎样,不好又如何,都是混混噩噩么这么过来了。”

李承桓负手站着,“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远处乾元殿,轻声道:“公公老了,刚刚承受了失子之痛,前几日旧疾复发,我打算去江南侍奉他老人家。”

李承桓哦了一声,随即又试探着低声问道:“以后永远都会在江南了吗?”

我点了点头,终于取出怀中的那块玉佩伸手递给他,李承桓见状挑眉看着我,我淡淡笑道:“这玉佩本就是你的父皇传给你的,我就要去江南,以后应该也用不着了,你还是带回去给你的皇后吧!她才应该是这块玉佩的主人。”李承桓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却是将玉佩重新塞入我手中,只是道:“兴许以后会用上的。”

我一怔,只是抬头看着他,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脸的愕然,李承桓别开脸笑着,“惜若,还记得当初你出嫁时我问你的那句话么?”

一瞬间,记忆里那一天,那样一双笨拙却轻柔为我挽起发髻的手,那句迟疑而绝望的话语在耳边盘旋,我看着他的神情,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清瘦腰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眶酸涩,“此生我已经嫁于殷祁,皇上你是一国之君,自然有无数的女子爱慕,唐萱已为人妇,实在承受不起皇上的深情厚谊。”

他的眼眸渐渐黯淡,眼底的失落与伤痛再也无法掩饰,声音低的我几近听不见,“其实他能够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别开头只做没听见,不再看他,却见李承桓的侍从上前恭敬道:“皇上,前面的登基大曲就要开始了,秦国皇帝刚刚遣人来邀请皇上前去观礼。”

李承桓转身看着我,“我这就先去了!”

我微微笑着颔首,他这才举步离去。

我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此刻,远处的乾元殿上礼乐震天,群臣皆着朱红官袍,并列而行走上乾元殿的玉阶,远远传来了内监的击掌声,只见前面是百名御林军开道,金黄的华盖彩旗映的天空几乎都快变成金色,在几十名内监宫女垂首恭敬的簇拥下,元庆一身明黄九龙平金绣线龙袍,头戴通天冠,上坠十二冕旒,大步向乾元殿走来,此刻朝阳初升,映在元庆年轻坚毅的面庞上,愈显威严从容,乾元殿上,远远的传来了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山河,在皇城上空回荡着,宣告着元庆已经正式成为大秦的帝王!

崇光元年,世宗第三子欧阳元庆继位登基,改元崇光,史称秦武帝。

元庆在登基大典上一连颁布了几道旨意,下旨令刑部彻查高宗时的东宫巫蛊事件,为父亲平反;追封敏敏为恭娴静淑敏惠皇后,迁葬皇陵皇后陵寝;追封殷祁为忠慎勤贤亲王,王位由衡儿世袭。

黄昏的宣德宫里,我听着内监念出这几道旨意时心头悲戚莫名,抬眸看了看殿内依旧熟悉的摆设,只是对身边的沉香吩咐道:“沉香,照顾好衡儿,吩咐徐燔去准备马车罢!”

我站起身走出大门,系紧了斗篷的绦带,不再犹豫举步向乾元殿走去,长长的宫墙夹道,仿佛一条永远也走不尽的路,望不见尽头,手中的食盒里是我新手做的银丝面,今日是我与元庆的生辰,犹记得幼时,每年的生辰元庆都会和我一起吃银丝面庆贺,而现在,好像我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一起过生辰了吧!沿路的宫人见我皆是垂首行礼,迎面走来了几个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人用草席匆匆一卷,看不清里面是谁,经过我身边时,却玎玲一声掉出了一个耳坠,看不清里面是谁,我俯下身默默拾起,是一个小巧的紫萤石镶白珠耳坠,躺在手心里发出淡淡莹润的光彩,这是昔日东海进贡的贡品,母后极为喜爱,就连废后那日的夜宴也是戴着的……

我漠然的看着内监将草席抬着走远,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身看着夹道尽头的乾元殿,那敞开的朱红殿门,如同一个嗜血的怪兽,吞吐着世间一切的罪恶与疯狂,仿佛要将人吸嗜进去!

杨忠全老远了我,忙不迭的上前来行礼道:“王妃来的不巧,皇上今日登基大典实在疲倦,正在里面小憩呢!”

我看着他的神色躲闪,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只是漠然别开眼神,举步就要向殿上走去,杨忠全见状慌忙拦住我,赔笑道:“王妃留步,皇上现正在休息,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如何!”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让开,出了事由我一力承担!”

元庆对南阳王府的亲厚朝中众人皆知,杨忠全自然不敢得罪我,终于讪讪的退到一旁,我举步就走进殿去,乾元殿上,元庆与元成两人面对面对峙着,两人的目光如电,似要将对方焚灭!我走上前去,元庆与元成皆是回头看着忽然闯进殿的我,元成乍一见我,对着元庆邪逆笑道:“三哥如今对别家的人倒是亲近的很,对自己的骨肉同胞却要赶尽杀绝!若是父皇在天有灵看到,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住嘴!”元庆冷喝一声,起身走下玉阶,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元成,“你以为你的那些心思朕不知道吗?趁着父皇丧期逃遁出宫,在蜀地自立为帝,朕念在你是自家亲,皆是宽恕于你,岂知你得寸进尺,竟然勾结刺客妄图在登基大典上行刺于朕,你以为朕一死这天下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元成狰笑着,“三哥那般厉害,我岂能是你的对手,连我最亲信之人也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你的人,我怎斗得过你?只是三哥不要忘记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元成转过身抬手直指着我,讥诮的笑道:“是你勾结他们南阳王谋逆叛乱,三哥你堵得了我一个人的嘴,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现在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你这皇位是弑父杀母得来的,将来的史册上你也将留下这个污点!哈哈……”

元庆的面色愈加的阴沉,看着元成狂笑不已,额上青筋暴起,抬腿狠狠的踹了元成一脚,元成瞬时被踹倒在地,他悠悠坐起身,阴狠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我看着面前的元成,哪里还是昔日父皇面前的顽劣少年,到底是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至元成面前,默默失神的看着他,元成抬起头看着我邪邪笑道,“你这个女人何尝不是一个笨蛋,须知狡兔死,走狗烹,你丈夫的死和他一定也脱不了干系!枉费你们一直忠心耿耿以二十万南军为筹码辅佐他登上帝位,如今他仍然是要把知道真相的人、威胁到他江山的人一个一个——”

元成的话还未说完却已经面色一凝,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贯胸而出冒着滴滴鲜血的剑尖,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他身后满脸阴沉狠厉的元庆,元庆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那剑尖又向前倾近了几分,元成的身子一阵抽搐,嘴角涌出大口的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元庆这才猛地拔出剑,冷冷道:“妖言惑众,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鲜血自元成的胸口如注般流下,我静静的看着那地上一滩刺目的鲜血在脚底蔓延,浸红了我月白的绣鞋鞋尖,那上面绣着淡雅的秋海棠此刻被鲜血浸红!

元庆拿起衣角擦去剑上的血迹,那明黄的龙袍上金色夔纹上染上了刺目的血红,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的五爪金龙格外诡异妖冶!

元庆凝眉抬手击掌,很快杨忠全就自殿外弯身进来,他看到地上的元成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吩咐底下几个内监将元成抬了下去,地板上的血迹很快也被宫人擦洗干净,如若不是鞋尖还残存着元成的血迹,我几乎要怀疑方才那血腥的一幕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眼前的元庆面色平静,这才看着我道:“这个祸胎今日竟然勾结刺客妄图在登基大典上行刺于朕,是他不顾手足之情在先,朕不得不狠下心肠除去!”

我只是淡淡笑着,声音哀凉,“三哥,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除却大哥,我们就再无亲人了。”

元庆一愣,神情黯淡,“大哥除夕前夜就已经向我辞行离京,如今他们一家人遨游四海,应该是惬意的很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大哥昔日素来不喜被权利所缚,如今能够远离纷争,与心爱的人一起畅游天下,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元庆轻轻阖上了眼,随即道:“听底下的人说你昨夜又彻夜守在皇陵,可要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腹中还有殷祁的骨肉,如若他在天有灵看到也会挂怀,好生保重自己罢!晚上还有家宴,你先下去好生准备一番。”

我深吸一口气,这才将食盒里的银丝面取出摆在一旁的案几上,元庆浓眉一挑,旋即淡笑,“难得三妹还记得。”

大殿里异样的空寂,只剩下昏暗的烛火摇曳,我低头笑着,“记得小时候,每年的生辰三哥都会准备好银丝面来纤华殿陪我一起吃,如今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我们兄妹没有一起过生辰了吧!”

元庆似也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神情间一片恍惚,笑道:“那时候你这丫头总是闹腾的厉害,记得那年你心血来潮,声称要自己新手做一次,结果那面半生不熟悉的,连父皇也笑话你——”

元庆止住了话头,忽然一阵沉默,我静静坐着,终于轻声开口道:“三哥,我想离开京城了。”

元庆一怔,端着青瓷小碗的手暗暗使力,只是问道:“为什么?”

我直直的对上他幽暗的眼神,低声道:“公公旧疾复发,我身为殷家的儿媳,理当去江南侍疾尽孝。”

元庆嘴角噙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原因吧!”

心头一凉,终是艰难开口,“的确,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如今尘埃落定,这么多年来,我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残酷的现实一一毁灭,余下的只有痛彻心扉的悲凉,我不愿意再呆在京城这个伤心之地,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我实在害怕,实在惶恐,不想连唯一可以信赖,可以依附的亲人也失去。”

元庆的神色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悲凉,只是淡然问道:“所以你就选择离开,选择逃避,现在敏敏走了,连朕唯一的妹妹——你也要走,要离开朕,让朕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是吗?”

“是!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我都在庆幸,自己今生能够有你这样的哥哥。小时候,我们没有母妃,你就担起了做哥哥的责任,那般的呵护着我,不让我受一丝伤害,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为我办到,让我无忧无虑的过每一天,就如同那年母后挑拨父皇将我远嫁突人,你也会陪我在昭阳宫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明明知道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酸痛,还要若无其事的安慰我,逗我开心,在那个时候你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亲情,你会为了我不惜与父皇母后闹翻。”

元庆眼角微微动容,眼底晦暗不明,我看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可是你变了,你有了野心,有了欲望,为了权利你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骨肉亲情!你可以利用敏敏的手除掉王晋,你可以亲手亲了父皇,你可以指使宫人下药害死自己最小的弟弟,你可以逼走大哥,你也可以杀死元成……这些,我都可以原谅,都不会怪你,即使是你为了巩固你的江山,神不知鬼不觉下噬魂散害死我的夫君,我依然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如今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哥哥!”

元庆的面色渐渐苍白,拳头紧紧攥住,肩头微微的颤抖着,暗哑道:“我不是故意而为之。”

我苦笑着摇头:“三哥你不用解释,我已经说过我永远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我看了看殿门外暗沉的夜空,轻声道:“这个皇宫萱儿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也不愿再呆下去,求皇上成全!”

我径直起身郑重拜倒,光亮如镜的地板触在额头上刺骨的冰凉,元庆伸手欲来拉我起身,却终是缩了回去,许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黯然道:“朕,准奏!”

我心头刺痛,惨然拜倒,“谢皇上成全!”

我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臣妹此去,再相见恐是无期,大秦的江山社稷还要靠皇上去治理,望皇上好生珍重!”我一口气说完,不再犹豫转身向大殿门口走去。

“妹妹!”元庆在身后终于苍凉的唤出了声,声音无限的凄凉。

我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终是咬唇走出大殿,外面的夜风铺天盖地的吹来,两鬓的发丝被拂乱,一步一步走下了乾元殿的玉阶,我终于驻足回首,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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