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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花:倾世红颜-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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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许久才低低的呜咽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军医说的果然没错,殷祁的伤势在第二日就开始恶化,先前只是伤口不断流血,今日殷祁却已经开始吐血,预先定下的回京时期也被迫耽误下来,我遣人快马送信给元庆将此事禀报,几日后,京中就了消息,元庆的回复极为简单,“万事保重,朕甚为挂念!”
我失神的看着那纸上赤红的朱砂批复,旋即手指紧紧将它攥成一团,在掌心咯咯作响,面前有护卫恭敬的奉上了一方丝帕,“王妃,这是方才王爷……”
我看着那素白手绢上触目惊心的殷红时,心底竟然异样的平静,我惨然的接过小厮手中的药碗,面上已经平静如常的笑意,举步推门走至殷祁床前,轻声道:“殷祁,药熬好了,我喂你喝下!”
殷祁微微睁开眼睛,看了那冒着刺鼻气味的药汤皱了皱眉,“我这伤口不是已经快结痂了么?怎么还要喝这药?”
我嗔笑着,“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军医说你失血过多,还需好生调养呢!”
殷祁这才坐起身,皱眉饮尽药碗里的黑苦的药汤,外面的护卫进门禀报道:“王妃,陈军医来为王爷例诊,正在门外候着!”
我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淡声道:“让他进来罢!”
陈军医自外面掀帘而入,向我与殷祁见过礼后方才在榻前坐下替殷祁把脉,见他眉头微皱,殷祁开口问道:“本王的伤势什么时候方能复元?”
陈军医看了我别有深意的眼神,垂下眼帘,“王爷的伤势已然好转,,只是那日遇刺失血过多,还需好生调养一番方能恢复如初。在这期间王爷尽量卧床静养,切莫随意走动才是。”
我看着殷祁笑道:“听见没有,大夫都叫你不要起来乱走,你今日一早还和我犟。”
殷祁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陈军医开好药方后躬身退出,我端起一旁的药碗对殷祁柔声道:“驿馆后山的梅花昨夜开了,我去为你折几枝回来好吗?”
殷祁点头,“出门穿件斗篷,外头下着雪,很冷的。”
我披上一件大红羽纱斗篷,对他笑道:“夫君,奴家知道了。”殷祁宠溺一笑,点了点头,我方才笑着走出门。
挑开厚厚的帘子,外面冷冽的北风袭来,我面上的笑意也随之淡去,陈军医在廊下躬身侯着,我走上前去,只是问道:“王爷的情况如何?”
“王爷的毒性已经迅速侵散经脉,这两日王爷只是体虚无力,再过几日就会咯血,直至毒发身亡,王妃赎罪,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我的身子几近站立不稳,抬手撑在廊柱上才不至于瘫倒,我深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陈军医点头,“现在王爷身子虚弱,不便随意移动,更不用说回京治疗,老朽已经尽力而为。”
我失神的转过身,语声飘忽,“传我的命令,不准下面任何人私传王爷的病情,违者杖毙!”
正月里,已经是过年了,城里到处早早挂起了红红的灯笼,在夜色下愈显喜庆,百姓相继庆贺着,我与殷祁相拥坐在榻上,殷祁这几日已经开始咯血,身子也愈加衰弱,就连起坐也要人搀着方能动弹,我每日刻意在他面前装轻松,底下的众人碍于我的严令,也不敢露出半点悲痛之色,只是默默服侍殷祁,殷祁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我心头知晓,睿智如他,可能早就猜出自己的病情了吧!
外面的夜空中乍一展开一朵烟花,紧接着,两朵,三朵在天空中依次绽放,火树银花般绚烂如霞,格外的耀眼,殷祁的眸子里映出烟花灿烂的光点,他淡笑道:“这烟花不如京城的上元节烟花漂亮。”
我略一恍惚,只是点头,“是啊,还是京城的烟花最漂亮,等过两天你的病好了,我们就启程回京,还赶得上看京城上元节的烟花。”
殷祁苦笑着点头,我心头痛极,只是无声的攥紧他的手,热泪在眼眶里翻卷,却终是忍了回去,殷祁忽然开口道:“萱儿,如若我去后,千万不要伤心好吗?我这一生未能了结与你走遍四海五湖的心愿,实在是有愧于你。”
我低下头哀伤的看着他,声音凄苦,“怎么忽然说这不吉利的话了。”
殷祁笑了笑,“傻丫头,我自知时日无多,早早将后事交待也好。”
我的泪霎那间滚滚落下,只是拥紧了他,胡乱的哭着,“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殷祁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萱儿,也许在遇见你之前,我对死亡无所畏惧,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远离皇室贵族,走遍五湖四海,周游列国,可是现在有了你,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你一生坎坷多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在身边守护你,若是我走了,你该怎么办?你伤心流泪的时候,谁来安慰你,谁来开解你?”
我捧着他苍白的面颊,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滚滚热泪和着他脸上冰凉,只是痛彻心扉的悲凉,哽咽道:“所以你更不能离开我,一定要好起来,我们的衡儿,还有我腹中的女儿都在等着你。”
殷祁的手吃力的抚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笑着,“是啊,我还没有看见我的女儿呢,她将来一定生的和你一样美丽!”
我含泪点头,接口道:“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就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每日你教习孩子们习字念书,而我就为你们洗衣织补,为你们做饭……”
殷祁微微笑着闭上眼睛,轻喘着昏睡过去,我紧紧抱着他虚弱的身体,失神的看着漫天的烟火,很久很久……
初七这一日,外面下了整整几天的大雪停了,院子里的几枝梅树也在一夜间迎寒绽放,我进门换下青瓷花瓶里已经凋零的梅枝,对榻上的殷祁轻声道:“外面的梅花开了,很漂亮,你看我折了几枝回来!”
殷祁笑了笑,几日前,陈军医就已经告诉我,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此时的他已经油尽灯枯,也就在这两日了,今日殷祁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很多,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他站起身披了一件斗篷,上前拉住我的手,“我们出去看梅花!”
我皱眉道:“可是大夫说你的身子不便走动……”
殷祁打断我的话,摆手道:“今日难得我精神大好,不碍事的。”
我神情一黯,终是撑了油纸伞与他一起出门。
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驿馆的后山上有一片梅林,此刻玉瘦香浓,檀深雪散,四下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殷祁一意遣走侍从,牵着我的手来到这梅林,林间暗香拂动,梅蕊含芳,我拿起方才带上的厚厚的绒毯铺在地上,扶着殷祁坐下,头顶的油纸伞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纷纷扬扬的雪幕中,我与殷祁静静的相拥而坐,他长长的睫毛蝶翼般扑闪着,看着满园的梅花许久才轻声道:“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
心头痛极,我颤声接下阙:“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殷祁招头向我笑着,“这下阙的意境很好,就是太悲了。”他说罢却又猛的咳嗽起来,捂唇的素白丝帕上滴落点点殷红,落在他月白的外袍上,格外的妖冶!我急道:“你又咳血了,我们先回去好吗?晌午的药也该熬好了,先回去喝了好吗?”
他淡淡一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道:“萱儿,还记得我们在拜月亭相遇时合奏的那曲《临江仙》么?”
揪心般的疼痛铺天盖地传来,我面上却是笑靥如花,“记得,当然记得。”
殷祁轻咳一声,“我的箫还在前院房里的柜子中,你去为我取来,我想再为你吹一吹《临江仙》。”
我怔了一下,“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先找个人来伺候着好吗?”
殷祁摆手,“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我喜下人来打扰,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迟疑了片刻,终是点头,在他耳边道:“我很快就回来!”
我起身匆匆向驿馆走去,走至远处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殷祁仍在原地坐着,微笑着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待到房里,我打开那柜子,里面的玉箫静静的躺着,泛起莹润的光泽,格外的诡异!心头猛地一阵不安。
我忽然推开门拼命就向后山跑去,身后徐燔杜威等人皆是惊愕的追来,一路狂奔,我远远就看见那雪地上的油纸伞晃悠悠的被寒风吹在原地打转,四下早已没有殷祁的身影。
雪地上放着一封书信!我迟疑的捡起打开,上面是殷祁俊秀清逸的字迹:
雅致萱,我自知时日无多,每日看你日日为我操劳,夜夜趁我熟睡伤心哭泣,心中实在不忍,我已决定找一个地方静静离世,好好活着!勿念!
薄薄的信纸从手心蓦地滑落,“殷祁!殷祁!你在哪里?为什么要丢下我?殷祁!”我一声一声的唤着,泪如雨下,静谧的梅林间回荡着我凄厉的哭喊声,我双腿一软跪在雪地里,匍匐在地上号啕大哭。匆匆赶来的徐燔杜威几人见状立时四下搜寻殷祁的下落,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心头忽然忆起那夜他的寥寥数语,惊站起身,抬腿就向后山的西北角跑去,那里有一处断崖,下面就奔腾不息的陵江,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没事……我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喃喃自语着。
后山的西北角的断崖上,怪石嶙刚,底下数丈之深,江南上惨白的浪花急急拍打着崖底,浪涛声声,风急云乱,我止住的脚步,怔怔的站在悬崖边,看着下面的滚滚浪涛失神,崖边的泥土掉落一个精致的玉佩,背面刻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个字,是前年我与殷祁在京城的玉宝斋买的,上面的字迹是殷祁与我合力一刀一刀刻上去的,我捡起那玉佩,翻转过来,上面字字清晰,刻骨铭心般熟悉,锥骨般的揪心之痛在心底疯狂蔓延!
我瘫倒在地,只是捂唇直直看着那玉佩,杜威徐燔自后面赶了上来,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空漠,“派人去下面找。”
冷风呼呼刮过耳边,我的发髻被风吹散,一头青丝肆意的在风中翻卷,乱发迷蒙了视线,我紧紧攥住手心的玉佩,看着崖底失神,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陈军医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油尽灯枯,油尽灯枯……
我苦笑着喃喃自语,心口一阵抽搐的疼痛,我艰难的捂住胸口,冷汗瞬间冒了上来,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上!
殷祁,你当真如此狠心,就这样抛下我独自离去,不让我陪你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今后的凄风苦雨谁来牵我的手?谁来陪我走过?
前方一阵温馨的暖黄光芒,远远走来了母妃和一个白衣男子,竟然是我在晋国时候梦中见到的白衣男子,母妃和他并肩向我走来,母妃温婉的笑着,“芷萱,我的好女儿,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我和你父亲都会在天上保佑着你。”
父亲风姿清俊,眉目隽秀,含笑看着母妃,对我轻轻颔首,我失神的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扫地见,光芒闪过,却是衡儿站在原地,小小的手向我伸来,我走了过去,轻轻抱起他,元庆忽然出现,狰笑着抬手就要掐住衡儿纤细的脖子!
“不要!”我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驿馆的房里,一旁服侍的婢女见状喜道:“王妃终于醒了!”
我看着窗外在风中飘忽的白色灯笼,哑声问道:“找到王爷了吗?”
婢女神情一黯,“王妃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昨日半夜,派出去的人在百里之外的下游已经找到王爷的尸身……”
脑海里炸雷般轰响,尸身,尸身……我胡乱的穿上鞋子,声音颤抖,“王爷在哪?快带我去见他!快带我去见他!”
婢女小声道,“找到王爷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被河中的乱石刮伤,面目全非。”
我跌坐在原地,只是问道:“那现在他们是怎么打点的?”
“王妃昏迷不醒,下面的人不敢擅做决定,等着王妃示下。”
我缓缓站起身,木然的向门口走去,院子里徐燔杜威几人垂首站着,身后安放着一副棺木,我一步一步走上前,抬手颤抖的抚上那冰凉的棺木,徐燔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一个盒子,“王妃,这里面是王爷随身的遗物。”
我接过打开,里面是殷祁随身的玉板指,卖油茶的老夫妇所赠的同心结玉扣,殷祁贴身的引信……一件一件皆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徐燔,把棺木打开,让我见见王爷最后一面罢!”我的声音飘渺虚无。
徐燔迟疑了片刻方才领命,棺盖被缓缓打开,里面的殷祁静静的躺着,真的是殷祁!我颤抖着抬手抚上他的伤痕累累的面庞,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一手支着棺木,微笑着看着他,喃喃道:“原来你真的要丢下我独自一人去面对死亡,我们的女儿你还没有看到就这样离我而去,衡儿还在京城等我们啊!”
我轻轻替他理好衣襟,声音柔婉:“你放心,我会遵照你的意思……一定会……”
下面的杜威徐燔几人见状上前叩首:“请王妃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我失神的笑了笑,随即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就回京罢!”
残雪漫漫,寒风呼啸,京城城门口前,二十万大军步伐一致班师回朝,队伍前方护卫撑起白幡随风飘零,我一身素服,鬓上插着白色绢花,捧着殷祁的灵位默默的随棺木走着,父皇的国丧期已过,此时城门前元庆一身滚金绣金龙的龙袍负手站在城门,带着百官在此迎候。
身后的众人向他参拜高呼万岁,唯有我面色漠然的站在原地,众人皆是愕然的看着我的无礼,元庆眉间不岔,依旧走上前来,低声安慰道:“人已逝去,节哀顺变,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声音冷悸,“有劳皇上关心了。”我径直走向前走进城门,留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我捧着灵牌的手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心头狂浪翻卷,却终是极力的抑制下来。
沉香抱着衡儿在前方默默站着,我走上前去接过衡儿,衡儿咿咿呀呀唤我娘亲,我低头笑着轻轻吻了他的脸蛋,“衡儿乖,娘亲把爹爹也带回来了,你看,爹爹也在对着你笑呢!”
沉香心疼的抹泪道:“公主,你不要这样了,伤心就哭出来吧!”
我淡笑着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失神道:“我怎会哭,我会好好活下去,不再让他为我担心。”
听闻殷祁的死讯,几日前从江南赶回的南阳王此刻蹒跚的走了过来,方才几个月未见,南阳王就好似苍老了几十岁,我一见到南阳王只是凄然跪倒在地,“公公,儿媳无能,没有照顾好夫君,让他遭人下毒身亡,儿媳对不起殷家的列祖列宗!请公公责罚!”
南阳王长叹着扶我起身,神情凄怆,“我怎能怪你,这都是命,都是命啊!是老夫害了他,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怪我自己一生势头,就这样生生断送了儿子的性命!”
天际乌沉沉的黑云漫卷而来,似要下雪了,身后的城门外有内监长声唱到:“皇上起驾回宫!”
羽林军脚步齐整的开道声传来,一众宫人朝臣簇拥着元庆离去,棉密的雪幕里,那道明黄的身影越走越远,面前平展的街道上此刻将我与元庆无声的隔开了一道万丈鸿沟,底下熊熊燃烧着那炼狱之火,几近将我吞噬毁灭!唇间传来血腥的味道,我松开掌心,只是紧紧手抱着衡儿无声的闭上眼睫。
元庆下指将殷祁葬在了皇陵,出殡定在了十三这一日,这一天皇陵内冥纸漫天,短短几个月,这个皇陵就先后安葬了元睿、大姐、父皇、二姐、翠羽……如今又是殷祁,身边的至亲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唯有我还停留在原地,现在连殷祁也去了,此后漫漫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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