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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花:倾世红颜-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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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欧阳永琰,欧阳永琰……你是谁?

夜色下,我低头走出了含樟殿,外面的寒风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我收紧斗篷的外沿,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父皇的梓棺安放在奉先殿里,奉先殿前,我驻足在门口,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欧阳永琰和我母妃又是怎样的关系?为何皇族家谱上没有他的名字,这个被除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从小到大我都未听宫人提起?

我挥手示意沉香先行回去,自顾自推开了殿门,里面的元庆一身素服背对着我正在为父皇守灵,随侍的宫人见我进来,弯身向我裣衽施了一礼,我走上前捻起香烛对着父皇的灵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才徐徐转过身。

“你们都下去罢!朕和王妃有事要谈。”元庆仍旧跪在原地,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宫人们垂首退出,大殿里只剩下我与元庆两人,明晃晃的烛火光芒在元庆的眉间轻轻拂动着,流转着异样沉郁的光华,异样的熟悉,我恍惚了许久,昔日母妃也是这样的眉眼啊!我只是无声的向着他展开了手中的画卷,元庆面不改色的看着我那上面飘逸的字体,只是站起身走至我身前,一把拿过我手中的画卷,郑重的收了起来,许久他终于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在怪我——”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看着我,“恨我杀了他!”元庆的手指直直指着父皇的寿棺。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暗沉的棺木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异样的诡异!

我转过身看着元庆,只是幽幽道:“你所说的他——是我们的父亲。”

元庆面上升起一股异样怪异的表情,竟然笑了起来,那笑意无比的苍凉嘲讽,“父亲,是父亲么?我们的母亲的含冤死去就是拜他所赐,我们真正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又何曾安心过!”

最后几个字异常清晰的映我的脑海里,真正的父亲,真正的父亲……我只是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哥哥,你说什么?”

元庆嗤笑着??,“我们的父亲是大秦高宗一朝的太子欧阳永琰!是他欧阳永新的异母弟弟!”

心底那一霎那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个窟窿,有冰凉的东西顺着那个无底的窟窿涌了出来,一瞬间在脑海中飞快的翻卷,欧阳永琰,前朝太子,我的父亲……几个零碎的字眼在心底缠绕、纠结,我几近呆滞的看着元庆,声音虚无而颤抖,“是吗?”

元庆咻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双肩,幽暗的眼底涌动着狠厉嗜血的狰狞恨意,一字一句从牙关里咬出:“我要你记住,欧阳永新不是我们所谓的父亲,他是我们的杀父杀母仇人!是他毁了我们的一切!是他!”

我的身子被他摇晃的几乎快要晕厥,满脸都是湿热的泪,只是怔怔的看着元庆眼底熊熊燃烧的两簇火焰,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元庆蓦地松开手指,只是站起身狠狠挥袖道:“我们的父亲是前朝的太子,我们的母亲,是先帝指给他的太子妃,当年父亲和母妃早已暗生情意,母妃更是满含期待的备好了嫁衣等着做父亲的太子妃。”元庆的语声颤抖,猛地凌厉了几分,狠狠一拳砸在寿棺上,“可是这里面的这个人,妒忌父亲所拥有的一切,他和王青雅、王晋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指使人在先帝的药汤里下药,让先帝每夜噩梦频频,更在东宫埋下诅咒高宗的巫蛊,挑拨宫人告发,先帝一怒之下将父亲囚禁在皇陵,母妃偷偷连夜去皇陵探视父亲才有了我们,随后,先帝病重,加上宫人的挑拨,愈加对巫蛊一事深信不疑,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旨意便是赐下剧毒牵机给我们的父亲,将父亲在宗谱里除名,贬为庶人,即便死了也不能葬在皇陵,先帝驾崩后,他欧阳永新就在王晋的支持下顺利登上皇位,竟然强行霸占了自己的弟妻——我们的母妃。”

我轻声道:“可是母妃明明是喜欢父皇的,怎么会……”

元庆嘿嘿的冷笑着,“母妃怎会爱他?母妃恨他,至死都恨着他,所以才会有母妃偷偷写信给我们的外公——当时的太傅大人暗中查证巫蛊一案,岂知被他察觉,一怒之下赐了鸩酒给外公,外公含冤而死,随后,母亲知晓了外公的死讯,怒而行刺,激怒了他,他便下了密旨给皇后,毒杀了我们的母妃。他一继位就假借先帝的名义将这一段历史抹去,所有记载过此事的人皆被大兴文字狱处死,他瞒的这样好,瞒过了天下人,瞒了我十八年!如若不是那年王叔告诉我,我至今定还被他蒙在鼓里,还会承欢杀父仇人的膝下,口口声声叫他一声父皇!”

我的心中早已经冰凉一片,只是呆滞的看着元庆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声音空洞苍凉,“那么,皇陵外荒坟,还有王府里的那块灵牌都是父亲的吧?”

元庆看着我,郑重的点了头,“是……”

我的脑海中嗡嗡一片,元庆那些狂乱的、零碎的话语盘旋在耳间,如同嗜血的魔咒般,狠狠击碎了我这二十多年来潋滟华丽的梦境,那么的狠厉,那般的强硬,直至不留一丝余地的将我逼至那万丈悬崖!

父皇,原来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亦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昔日那些慈爱的笑容,那此宠溺的温情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眼泪无声滑落,母妃,原来这么多年来,我自以为心思剔透,自以为万事了然在胸,原来自始自终,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明了,一直以来我引以为傲的父爱亲情在那一刹那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心中一阵绞痛,我痛苦的捂住胸口,趴在地上急急的喘息,耳边元庆的呼唤声渐渐模糊,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这样多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听见,什么也不曾发生……

淡淡的杜若香气轻拂在鼻尖,全身都有好似躺在一个温馨馥郁的香甜的梦境里,手指被人紧紧的攥住,指尖那微微的压迫感袭来,我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殷祁心疼而怜惜的眼神,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眼角滑出很大滴的泪,他抬手轻轻为我拭去,语声轻柔:“都忘了吧!都忘了!”

我只是不停流泪,他怎么擦也擦不尽,终于叹息着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我终于很大声的哭了出来,声音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凄厉悲凉……

几日后,突厥的忽律可汗护送汗妃新平公主的灵柩来到京城,二姐是在半个月前病逝的,这次赫都亲自护送着她的灵柩回到故国,由于正在国丧期间,元庆只是在乾元殿接见了赫都一行,下旨将二姐安葬在皇陵,钦天监当即定下日子为腊月十五。

十五这一日黄昏,我一身素服,鬓上未着半点珠翠钗环,今日二姐的灵柩被安葬在皇陵,现在这个时辰前去吊唁的人大多都已离去,二姐的陵墓旁,赫都一人负手而立,我轻轻走上前,已有内监通报道:“祁王妃前来吊唁汗妃!”

我轻叹一声,转身接过沉香递来的香烛,郑重在二姐灵前拜下,二姐,那个当年与我一起嬉笑怒骂的二姐,那个与我一起偷偷溜出宫玩耍的烂漫的二姐,那个对我苦涩的笑着说一直嫉妒我的二姐,当年怀着对热爱的迷恋,对自由的向往毅然代替我远嫁突厥的二姐,现在也匆匆走了,兴许,现在的她去的很是安详,至少她是在突厥那片澄蓝明净的天空下在自己喜欢的男子身边逝去,而不用回来面对这么多无情的纷争与杀戮!我深吸一口气向二姐的坟墓再次拜倒,眼角酸涩。

我悠悠的转过身,一旁站着的赫都对我微一欠身谢礼,几年未见,他已经蓄起胡须,眉间已是沧桑稳重,却依旧可见当年的英挺不羁,我安慰道:“汗妃的灵柩已回归故里,可汗还请节哀顺变!”

赫都闻言神色变了变,看着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探究,“王妃的声音和我的一位故人很是想像。”

我笑了笑,“天下间声音相似的人有很多,不足为怪。”

赫都讪讪的笑着,负手看着远处天空迷蒙的晚霞,叹道:“也是,她已经去世几年了,怎么会还在世上?”

我笑了笑,“世事本就多变,人有悲欢离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赫都了然一笑,长长的叹着,“所言甚是,如今方才一别几年,我如今再次来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故人早已相继离世,当初那般兄友弟爱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换来的是满目疮痍,只余下空叹一声!”

我不置可否,一笑,“世间万事本就瞬息万变,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后,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始终是如初的模样?”

赫都闻言怔了片刻,也自嘲道:“当年她还曾经天真的在我面前说自己的哥哥们不会这般追名逐利,永远都会和谐相处,我还笑话过她孩子气,如今她若是在世,也不知是该悲哀还是感慨。”

我心头忆起了那个突厥的王城,那个拼命保护我,不让我被刺客伤到的男子,那个灯下我为他包扎伤口,笑的格外满足真挚的男子,那已经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啊。如今想来已经如同前世般恍惚而遥远,遥远的我几乎快要忘记!

有小厮上前对赫都恭敬叩首道:“可汗,那边的工匠已经将陵寝不适的地方修改好了,请可汗过去验视。”

赫都点头,旋即转身看着我,神情复杂,“王妃保重。”

我轻轻点了点头,赫都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远,只余下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二姐的墓碑上赫都亲笔所书的“突厥汗妃大秦新平公主欧阳芷荞之位”几个无比苍劲凝重的大字独自失神……

山前灯火俗黄昏

皇陵外,我自顾自踏上了那一条幽径小道,正值严冬,道旁的草丛都已枯萎,远处那孤坟愈加显得凄凉,我一步一步走上前,这是我亲生父亲的坟墓,里面埋葬的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亲生的爹爹!我瞬时跪倒在地,颤声道:“父亲,芷萱不孝,如今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才来拜祭你,你和母妃朱下有知,会不会怪罪女儿?”

旷野寒凉刺骨的风阵阵袭来,吹起了耳畔的碎发,我低头涩声道:“父亲、母亲,女儿实在迷茫,时至今日,我却仍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恨父皇,毕竟他养育了我十多年,给了人世间最好的一切,即便是后来的是是非非,在临终前他也忏悔过,也悔恨过,父亲、母妃,你们会原谅他吗?”

回答我的只有原野呼啸的风声,坟墓上的荒草被寒风吹的沙沙摇曳作响,我站起身走上前,挽起衣袖一根一根将那杂草拔去,肮脏的泥土嵌在指甲里,手心被粗糙的草茎勒出红痕,上面细细的小刺扎进肌肤,浸出了丝丝殷红的鲜血,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沉香见状在一旁心疼道:“公主要不这样了,让奴婢代劳吧!”

我轻轻挥开她的手,“让我为父亲尽一点孝心罢!”

沉香含泪退到一旁,我低头细细的将坟上的杂草清除干净,这才恭恭敬敬向着坟墓拜了三拜,抬头看着远处连绵山麓失神,衣袂发丝都被寒风吹起,乱发遮住我的视线,徐燔匆匆上前躬身禀报道:“王妃,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今日晌午暴疾去世。”

我的身子一顿,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那裕王呢?珠儿怎么样了?”

徐燔低声回道:“听说太后娘娘死的很是痛苦,听说是七窍流血,痛呼了几个时辰方才断气,珠儿姑娘因为太后去世一时悲痛失足落入太掖池溺毙,皇上下旨,裕王已经被教习所的嬷嬷抱走。”

喉间哑然,我笑了笑,只是笑着。

乾元殿前,我曳地的裙摆在玉阶上轻轻流动,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彼时元庆正在御案旁批阅奏章,素服的袖口露出明黄色张牙舞爪的绣金蟠龙,气宇间睥睨天下的气势收放自如,甚是威仪,宫人进殿向他通报后,元庆方才撂下笔,微笑着向我挥手,我淡笑着走进大殿,元庆从御座上起身走了下来,“今日怎么三妹忽然进宫了?”

我低下头,“三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望你能够成全。”

元庆浓眉一挑,“说来听听。”

我击掌示意,已经有嬷嬷将元澈抱上殿来,元澈的一张小脸此刻雪样苍白,一双黑黝黝的双眼无力的睁着,我看了一眼元庆微变的神色,小心道:“京城天寒地冻,元澈体弱多病,御医诊治也不见好转,我打听过了,江南苏州的气候怡人,那里有一户李姓人家,书香门庭,主人为人朴实,膝下又无子女,我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简直是荒谬,元澈贵为裕王,怎能寄养平民之家?”

元庆冷声打断我的话,声音加了几分冷厉,“元澈是朕的亲弟,莫非你还以为朕会对他不利吗?”

我微扬起头,直直看着元庆,语声微嘲:“那元庆每日所饮的汤药又是被何人下了巴豆?敢问宫中何有这个胆子,敢在皇上的亲弟药中下巴豆这物事?”

元庆双目微闭,广袖袖口金线绣着盘龙纹被他蓦地手紧的手指无声的拧成一团,我轻轻笑着,低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却格外的响亮。

元庆抬手揉了揉额头,许久方才道:“罢了,就依三妹的意思罢!朕会安排的!”

我心头一松,只是看着襁褓里的元澈,低声对元庆道:“三哥现在是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父皇要保全哥哥弟弟周全,父皇虽然有负于母妃和父亲,但是他于我们毕竟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也请三哥能够遵照他的遗旨,善待自己的哥哥弟弟。”我径直拜倒在地,额头深深触在冰凉的金砖地板上,元庆在上面长叹一声,只是拉我起身,“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答应。”

我看着元庆坚毅的神情,终于向他绽开一丝笑意,心头却在默念,翠羽,如今我也算是仁至义尽,元澈定然会有他的另一番人生际遇,再不会被这重重宫阙所圈住,你的心愿也该了吧!

拜别元庆,我走下汉白玉雕的玉阶,却见对面一身素衣的元羲正朝这边走来,我与他无所的对视,元羲的眉间有着温和的笑意。

我笑道:“今日怎么忽然进宫了?前两日听说嫂嫂身体抱恙,今日可大好了?”

元羲淡笑着:“她身子一向就单薄,已经大好了。”

我垂下睫笑着:“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元羲看了看上面高高的乾元殿,低头道:“我已经向皇上递交了辞呈,过了父皇的丧期我就会启程去汉阳,紫薇身子不好,这京中人事过于繁华,留下来也是徒增伤感。我们打算今后游历四方,不再过问京中人事。萱儿你也要保重,殷祁是个很好的男子,他必定会好好爱护你的。”

午后轻暖的阳光薄薄照在身上,我眼眶酸涩,看着元羲,终于轻轻叫了声:“哥哥。”

元羲一怔,旋即微微一笑,“萱儿,你一定要幸福。”

我含泪点头,哽咽道:“哥哥也要好生保重,芷萱会永远记得你的。”

元羲眼底朦胧,含笑向我点了点头。

“王爷。”却见身后袅袅婷婷走来了一身月白素衣的紫薇,元羲转身笑看着她,沈紫薇上前,看了看我,向我微微笑着颔首,那笑容之间光彩流盼,全然没有素日的冷傲孤高,我看着她和元羲两人并肩而立,只是道:“哥哥今后就靠嫂嫂照拂了。”

沈紫薇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眼眸间清辉的光影闪烁,“芷萱,我这个嫂子没有称职,这么多年来都未好生和你说说话,以前的事你不要见怪才是,我们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你且好生保重罢!”

我笑着点头,视线却渐渐模糊,沈紫薇又轻声咳起了嗽,元羲见状关切的上前,“今日穿的这样单薄,叫你多加一件衣服就是不肯。”

沈紫薇温婉的笑着,“不碍事。”

两人眼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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