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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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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本静默如水,前面矮墙下却传来一阵骚乱。
“你们这些小杂种,皇后娘娘的花居然给你们弄成这样!”
“贼种,贱小子!这叫我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差!”
“打断你们这些贱种手!”
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捉着几个孩子拳打脚踢,孩子们嚎哭连连,求饶不迭,那几个内侍便也住了手。
独有一个瘦弱的孩子,他只抱着头,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紧咬着牙不哀求人。
一个内侍将那男孩狠狠地打了一顿,却见他仍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不禁心头火起:“好哇!你小子,不哼一声,莫非是想当英雄好汉?!老子让你当!”
男孩忍无可忍,身子猛地窜起,张嘴便在那内侍肩上咬了一口!
那内侍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一拳将男孩挥了出去,其余的内侍也围拢上来,拳脚交加,男孩立时被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那被他咬了一口的内侍狰狞着上前:“舔我的鞋子,我就饶了你……”
回答他的是一口吐过来的唾沫,“找死!”他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踩上男孩的头……
“住手。”我缓步上前。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立即跪下行礼。
我问:“为何毒打这孩子?”
那内侍吞吐着,异常畏惧地道:“他……弄脏了皇后娘娘的梅苑……”
我仰头看去,墙角的几枝梅花确已被毁,我轻笑:“哦……如此说来,你们打人是我的旨意了?”
那些内侍嗫嚅嚅道:“不……不敢……”
我一甩袖,轻叱道:“不敢还不快滚!如此多人,围打一个孩子,我都替你们羞耻!”
“是,是。”内侍们唯唯诺诺地应着。
静躺于血泊中的男孩,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幼犬,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里似有一层薄薄的灰。
这眼神,我似曾见过。
近乎死亡,却无哀怜。
在许多年前,仿佛也有一个如此冬日,仿佛也有个被辱而不屈的女孩,在感业寺冰冷的河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她的眼底也有一层薄薄的灰。
我俯下身来,毫不在意他满脸血污,轻轻将他面上的血污拭尽,眉清目秀,仍显稚嫩的面容,看着似与弘儿一般年纪,如此一个玉一般的小人儿,竟也如此硬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呆望这我,忽然执拗起来,闪躲着我的手。
“你这……”立在一旁的林锦有些动怒,“你这孩子真不知好歹!皇后娘娘怜悯你,你居然还……”
“锦姨,我没有怜悯他,孟老夫子所赞赏的大丈夫,是威武不能屈,这孩子将来必定是难得的大丈夫。”我浅笑,徐徐起身,“锦姨,你带他下去,换身衣裳,梳洗后来见我。”说罢,我也不在多言,回身要走。
“素玉,我叫素玉。”细细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我垂首笑了,他的心思我又岂能不明白呢?他自幼净身入宫,只是个低等内侍,受尽屈辱,却又少年倔强,既恨人轻贱,更怕人同情。
“素玉,我记下了。”我的笑意更深,却并未回头,缓缓举步前行。
到了大狱,有狱卒在前为我引路,缓缓穿行,狱监终年不见阳光,室内潮湿阴冷,斑驳的墙上显出幽玄之色。
“哐啷”一声,牢门大开,狱卒恭敬地道:“皇后娘娘留心脚下。”
李义府身穿囚衣,正双目呆滞地盯着墙上巴掌大的的窗子发愣,听到声响,他倏地回头,眸光大亮,双膝跪下拜道:“娘娘!”
屏退了左右,我才淡漠地说道:“义府,不必如此,我早已对你说过,若你再不知进退,我亦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你便认命吧。”
李义府抖颤着,眸光先是惶恐、懵然,直至一片平和。他嘴角抽搐,半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世事真是有趣啊!世人皆戴着面具演戏,也都知道别人在演戏,却又自作聪明地以为他人不知自己在做戏。众人便如此自欺欺人地做戏到底。聪慧之人在半途便厌倦了这累人的把戏,面具一扔,撒手走了。而有些愚蠢之人死到临头才猛然发现这是一场无聊透顶的戏,想要摘下面具,却已迟了。而更多的人怕是一生都要戴这面具活下去!”
我眼皮一跳,只冷眼望着他,并不回应。
正文 陛下要废了武媚娘?
李义府双目一翻,双手似在得意地颤动:“事到如今,娘娘您又何必再做戏呢?!您来探视我,莫非真是怜悯我们主仆一场,而来送我一程?不,不!您不过是在做戏给许敬宗他们看,好令他们知道,您是一个多情多义的好主子!这果真是个为难人的角色!”
我肃着脸色,仍是不发一语。
李义府圆睁双目,眸中血丝纵横:“娘娘还是不要糟蹋了这一场好戏!我已是将死之人,您的冷漠无情除了让我带入棺材之中,还有谁能看见?!即使不幸让其他人瞧见了,他们亦不会相信,只会斥责我的忘恩负义!”
我忽然无法直视他,便移开了目光。
李义府的声调愈发高昂:“我落得今日的下场又能怨得了何人?只能怨我砸了自己的面具,演错了戏,表错了情!我死心塌地地追随娘娘许久,却到如今才算真正明白娘娘的心思,见识到您的手段!我虽知娘娘文采超群、聪慧玲珑,但总想您年纪太轻,又是女子,终究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陛下薄情寡义,恐怕他会亏待于您,如今看来,我错了,且错得一塌糊涂!您深谋远虑,陛下谋虑有之,深算却未必,假以时日,他亦不是您的对手!”
我蓦然侧首,一动不动凝看李义府,冰冷的寒意瞬时袭上身来。“唉!算了,算了吧!我命该如此,再抱屈也是枉然。我恨只恨自己自作聪明,对古人之言嗤之以鼻,如今才懂得那是金玉良言,不可不信啊!”
我明知不该接话,却仍是问道:“是何金玉良言,令你如此感慨?”
李义府猛然望向我的双眸,沉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故不虚也!”
我心中一凛,脚步虚浮,仓促间伸手抓住监牢的铁栏,冰寒触感立即浸进我的肌肤,入肉刺骨,冷入心底。
我转身欲颤步离去,李义府忽地在身后叫了一声:“娘娘!“
我只觉得手上一阵冰冷,他竟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想怒斥他,大胆,你竟如此轻浮,敢羞辱皇后!只是他冰冷如铁的手指传来的轻颤却使我无言,我犹豫起来,想奋力甩开他,身子却一动不动。
他就那样跪在那儿,狠狠的抓着我的手腕,那双细长的眸子似水汽氤氲,目光深处有着不顾一切的狰狞,如幽然毒蛇之眼死死盯紧了我。
许是夜色浓重,许是冬意阑珊,李义府的手指沁凉舔着我的肌肤,惹得我贴身一片冷汗。
“皇后娘娘。”狱卒不徐不紧的声音传来,牢笼外似窸窣有了声响。我一阵惊慌,随即回过神来,回身便走,我暗恨自己本领不济,竟在刹那间被李义府锁住了心神。
“娘娘!娘娘!我信你啊!是如此的信你啊!”李义府在后嘶声尖叫。
我的脚步一顿,却不回头,而后走得愈发急了。
“娘娘,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李义府的声音颤颤地在寒风中飘荡。
雪已停了,浮金般的阳光静静洒落,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雪地上,望之冰凉。
我脑中思绪急转:我自以为自己与李义府的处境不可同日而语。但听他方才的话语,似是讥我虽贵为皇后,受到李治的宠爱与新人,如今执掌朝中大权,实是与他并无二致,不过都是李治手中的走狗弓箭,一旦鸟尽兔亡,仍是难逃一难!
我想起李治凛寒的眼神,不容任何染指。他的眸光有似曾相识的痕迹,有令人疑惑的气息。
莫非,他果真……
握着暖炉的手开始发抖,一颗心比枝头颤动的残雪更凉。
帝王啊!
不,不,我不是弓!
我武照岂能只作为一张弓而存活于世上?!
只是我今日无视李义府的信任,果断地弃他如履,没有一丝怜惜,他日恐也有人如此对我!
身上裹着的厚厚貂裘,手中握着的暖炉,十分温暖,却又似挡不住侵面的寒气,我一身燥热的汗,汩汩地流下冰凉的脊背。尖利指甲狠狠地掐着皮肉,冰与火、痛与忍的边缘,却无法呼嚎。
低头,我窥见人心最阴冷之一隅,信任有时反而是最伤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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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晨雨,庭中蔓草,泫露瀼瀼,似有薄雾遮面,烟水一片。
春雨孤寂,如一曲离歌独奏,冰冷的弦,凄凄哀哀,哀怨低切。
李治已下令将李义府除名,流放帯荩父龆佑肱龌蛄鞣耪裰荩蛄鞣磐ブ荩炷虾1保髯砸环健
而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便凭着主审李义府一案,一跃成为李治的心腹,不久后便被拜为右相,坐上了李义府原先的位置。
新旧更替,权力追逐,无情而媚俗,天道依旧冷漠森然地循环着,从不为谁的逝去而停止。
微风细雨拂过,牵曳出细碎的琴声,由远而近,断断续续。
清远端坐案前,轻拢慢捻抹复挑,指尖似有珠玉抛滚,晶莹剔透的水珠不厌其烦地涌出,汇集成溪、成江,后成汪洋之势。清远眉目沉静,似已没了人世的烟火之气,如置身深湖的顽石,纵使湖面急流汹涌,他依然是漠然的寂静。
琴音最后简直是撕咬搏杀,是大风起兮的战歌,使听者背后起了丝丝凉意,不禁寒颤连连。
清远微微俯身,修长手指由洁白柔软的袍袖中伸出,轻轻为我拈起发上的落花,他幽幽叹道:“美极……”
我这才察觉风雨苍凉,暗香湿润,落花满地,竟覆了我一身。我轻巧地踏在落花上,笑问:“大师叹的是花亦是人?”
“是花亦是人。”清远浅笑和煦,将指尖落花轻轻弹入湖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舍又不是,不舍又不是,人之通病。”我轻轻抖落一身落花,仰首望去,“这是桐树吧?”
“凤择桐而栖,梧待凤来仪。桐木亦可制琴,其声清越,悠然而响,古时名琴皆由桐木所制。”清远眸光清亮,怡然悠语,“皇后娘娘听琴已有数月,仍不厌烦么?”
近来,我不批奏疏,不见朝臣,不阅书卷,只听琴。
“厌烦?我以为,这是凡人才有的情绪。大师立于尘世之外,竟会说出如此话来。”我双眉微蹙,不忘讥讽,“哦,我忘了,大师如今已是法门寺高僧,深得陛下喜爱,自然也免不了顾念这些凡尘俗物。”
“我若不如此做,又怎会有机会入宫与娘娘相见呢?贫僧近来学得一则禅,说一个僧人打坐,却总觉有一只蜘蛛在骚扰他,于是他坐立不安,无法入定。”清远迎着我的目光,双眸亮如晨曦,“禅师告之妙法,若下次蜘蛛再扰,便用笔做一个记号。后来蜘蛛果然再来,那僧人便画了。事后,他发觉自己的腹部上有一个记号。”
“魔障缘于自己。”我抚额微笑,
“娘娘以为不批奏疏,不见朝臣,不阅书卷,只听琴,陛下便会安心么?”清远踏前一步,俯首在我耳边低语,温热气息随即倾袭而来。
我心念一动,随即攥紧了腰间的缠丝衣带:“放肆。”
“娘娘,佛家有云:大痛时,亦要淡然而笑。”清远衣袂轻举,意态悠然肆恣,“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每一个听琴的女子,都曾是佳人。但娘娘你,却是一方玄铁琴上最高寒、最尖锐的那根弦。”
“即使是弦,也会有疲累断裂的一日吧?”我低头轻叹,声调惘然,“兴许明日我回并州去了,在我与母亲住过的小院里重新种上白梅,粗茶淡饭,足不出户,潜心读经。”
“皇后娘娘过不了如此平庸的日子。”清远摇头,“你的命与淡泊相背,你从不是个安份的人,我前日方才为你卜了一卦,富贵不能言,预示你的运数才正要开始。”
我略感诧异,却亦只是轻笑以对。
远处树影婆娑,隐约可见林锦疾步而入,她来得仓促,话语说得断断续续:“皇后,……皇后娘娘,上官仪今日觐见陛下,他们一谈便是数个时辰,似在商议废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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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废后之事?!我身形不动,淡漠地问道:“他们?还有何人?”
林锦仓促地说道:“还有几个陛下的心腹大臣……还有王内侍监!
我心中明白,此时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我望了望林锦担忧的脸,转而看向清远,疏淡地问:“大师,我该怕么?”
清远临水独立,穆如清风:“世事凶险,皆为常情。不迂腐不沉迷,不沽名不钓誉,不对人生人情真相的体察而愤世嫉俗,自然亦无所惧……”
他的话未说完,我已静静地拂袖而去。
曲径深深,清风徐来,有竹的清香。侧头一瞥,见竹色凉翠欲滴,绿意幽沉。
两仪殿内人声隐隐,烛火微薄明灭,麟香四溢,似要染人衣襟。
“皇后驾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坐于首座上的李治身躯似轻轻一颤,立于下座的上官仪亦是仓皇行礼,一旁李治的心腹之臣随即也跪了一地。
“这几日,天气转凉了,陛下要记得加衣。”望着这群呆若木鸡的男人,我心中窃笑。举步上前,我与李治相对无言,春风细缓,卷过一些轻尘往事,长久的沉默,令我有些不惯,我仍是如往常一般说道,“呵,如今臣妾说这话,连自己也觉多余。陛下,早已不再需要我来叮嘱加衣了。”
“朕……”李治一怔,讷讷不能成言。
我眸光一转,看向立在一旁的王伏胜:“内侍监,你在此做什么?”
王伏胜铁青着脸,望了李治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皇后行厌胜之术!贞观末年,长安城内妖气纵横,术士集结,借祈福占卜的名义大行不义,先帝遂下旨明令禁止厌胜,并列入唐律,持续至今。如今皇后行此大逆之事,莫非陛下认为大唐法律只对平民,对皇后就便可熟视无睹,无动于衷么?!”
厌胜,依大唐律法,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无论是谁,若担得此罪,也是必死无疑,前王皇后便是因为这个罪名而丢了后位,我又岂能不知?
我环顾四周,安然一笑:“臣妾近来噩梦缠身、忧虑难遣,几个御医都无法医治,我便奏请陛下,从法门寺中寻来一个高僧,一为祛魔,二来为了听听久违的梵音,这事陛下是知道的,也是准了的。清远是陛下赞许而特令恩赐的高僧,陛下亦喜听他抚琴说禅,如今我召他入宫,却成了大行厌胜之术,罪不容诛了?”
“这……”李治被我说得一时语塞。
我轻拨衣袖,似笑非笑看向李治:“陛下乃天子,若想废我,易如反掌,何苦随手拈来这可笑的罪名?”
王伏胜神色微变:“娘娘不必狡辩。你可知如今流行于长安市井的……”
“你指的可是这首么?自我得知有这首诗后,我便知今日早晚会来。”我由袖中拿出一纸书,全然不顾王伏胜苍白的脸色,只漫不经心道,“只是我没想到竟会如此劳师动众。我武照只是一个平凡女子,侥幸得了后位,心中已是惶恐不安。我的废立,不过陛下轻轻一句话,何必劳驾众多老臣陪驾?”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其实,我早已备好了行囊,只等着陛下的一句话,我便可安稳还乡,在并州守着我那几亩薄田,过着清贫日子。只是诸位非要将废后扯为国事,要为我出宫找个罪名,那我必要理论,臣妾不愿留个骂名!”我眸光一厉,轻斥一声,“王伏胜!”
正文 我不要只是皇后!
王伏胜面色发青:“在……”
我双眉轻扬,平缓地问道:“我平日待你如何?”
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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