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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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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我始终记得那年母亲将她领到我面前的情形,那日天气出奇得晴好,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她的发上,仿佛细密金灿的绣纹。
母亲的声音遥遥传来,宛如清风流转:“媚娘,从此,她便是你的姊姊了。”
她怯怯地来拉我的手,轻声唤道:“妹妹……”
我心生不悦,转头望向母亲,她朝我微一颔首,眸中似有水光波动,我便觉轻浅无力,不想再争,开口叫道:“姊姊……”
二十年如一梦,如临河照影,满面氤氲,而自己却滴水不沾,只是那最初的依恋,蔓延了一生。
我转身抬步,召来宫女:“陛下的茶凉了,温一温吧。”
“是。”宫女领命而去。
我亦不再停留,径自步出殿去。
茶可再温,那香味却早已不是初时所沏的了。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路过荷花池,我略一停步,荷花盛开,绿荷红菡萏,银塘悄悄,正是一年中酷暑天。
“好香啊……”我悠悠叹道,立于池边,荷香扑面而来,沾染一身,轻挥衣袖,连衣裙似也吊着融融欲滴的香,攥了满手的香。
身后的香桂见我似已陶醉,赶忙说道:“皇后娘娘,此处虽美,却是不祥。”
“哦,为何不详?”我微笑问道。
“娘娘可曾记得前日见过的宫女芍药?那个我家乡的姐妹?”香桂神情有些惶恐,她讪道,“前几日,她来到这荷花池边,不知为何,竟溺死于池内……”
“哦,真是红颜薄命,可惜了……”我是叹也是笑,直望着满池的荷花,塘下水清浅,淤泥被夏阳晒得冒着热泡泡,恰好有四只雀儿跳到荷叶上嬉闹,我好笑地看它们在那儿闹,“小东西,胆子真大,你们跑到别人的地盘来做什么?当真不畏死么?”
“娘,娘娘……”香桂听我如此说,瞬时大惊,她面色苍白,浑身微颤,吃惊地道,“莫非是您……”
“什么?”我静静地看着香桂,她已骇得委顿在地,似再无生机,我淡然一笑,眸中一丝波动也无。
风乍起,吹皱满塘叶黯花残下的深水,恰有一片枯叶萎落于衣裙上,我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伸手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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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皇后娘娘。”香桂扶我下了马车,苏府门前已跪了一地人。
“苏将军呢?”我举目望去,独不见苏定方的身影。
“苏,苏将军他……”领头的苏府家仆面有难色,言辞闪烁,“苏将军恰巧出门远行……”
“哦?无妨,我便入内等他回来。”我心中暗自思量,随即有了主意。
“这……”苏府家仆自然不敢阻拦,只能任由我入府。
苏府中水轩曲廊,淡雾半掩波光,倒也有几份雅趣,可惜若仔细看去,倒也发现其中不少地方少了修整:掉漆,磨损,草木纷杂并毫无章法……
走了许久,忽听得前方有吆喝与打斗之声。
“前方是?”我侧头轻问。
跟在我身后的苏府家仆答道:“回娘娘,前方便是较场。”
我立时觉得新奇:“为何会将较场修在苑子里?”
“这……”苏府家仆支吾半晌,却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我便前去看看,有何特别之处。”我顿时心如明镜,缓步走向较场。
较场上热闹非凡,场中央早已围起一圈人,除了鼎沸的人声,隐约可听见厮打之声。
众人一见我走近,全都惊骇不已,随即闪开一条道,跪伏于地,行参拜大礼。
场中有两人正在比武,一人用矛,一人使枪,二人交战正酣。其中一人瞅准一个破绽,长枪一挑,另一人手中的长矛便被震飞,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飞来。
“啊——”立于我身后的香桂惊得大叫,我却站得笔直,不动分毫。
一条人影迅疾地闪出,健臂一伸,在空中便将那矛牢牢抓于手中。
似有一股杀气一掠而起,在原地徘徊,经久不散。那人徐徐回身,他生得剑眉虎目,肩宽背厚,赤膊着上身,神色异常阴沉冷酷,凛凛生威,见了我也只是一愣,而后单膝跪下:“苏定方参见皇后娘娘。”
“苏将军,你不是出外远行,不在府中么?又怎会在此?”我轻笑一声,明知故问。
苏定方低垂着头,也不答我,我亦不再追问,反倒是一旁的香桂瞧不下去了,大声道:“皇后娘娘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苏定方这才冷冷地回道:“皇后娘娘若是真想召见臣,何时不能见,若臣果真进宫等候了,娘娘也不一定能想起臣来,又何苦浪费时间。”
“呵……”听了苏定方这番无礼的说词,我不怒反笑,“陛下多次招将军入宫,将军皆称病不来。陛下担忧你的身体,这才命我前来探视。”
“臣多谢陛下,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我已无心仕途,望陛下宽恕。”苏定方一怔,才又说道,“且娘娘已有身孕,较场乃血光之地,娘娘凤体,尊贵异常,还请早些回宫去吧。”
苏定方缓缓说着,脸上未显出丝毫的胆怯,我心中不觉赞道:这人荣辱不惊,不卑不亢,有骨气,也有傲气,果真算个人物。
“将军在葱山道行军中智勇杀敌,用兵神妙,实乃大唐栋梁……”我踏前一步,距苏定方只有一臂之遥,我嗅到他身上那浓烈的汗味,似还听到他的笑声。很细微的笑,像是从喉咙里轻轻发出的笑,“将军在笑,是笑我这个女流之辈从未上过战场,却也在此狂妄地谈论兵法么?”
“臣不敢。”苏定方一怔,含糊答道。
“古来阵法有:长蛇阵,出水阵,北斗阵,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又有鹤翼、鱼鳞、锋矢、冲轭、方圆、偃月……等等。”我一甩衣袖,侃侃而谈,“射击时用‘云阵’,包围敌军时用‘赢渭’阵,奇袭时用‘阖燧’阵……若所有阵法都要罗列出来,只怕会有数十种。”
苏定方估计没料到我会说得如此详尽,一时无语,满面愕然。
“葱山道一役,苏将军亲率精兵五百,越山驰进敌营,贼众大泼,斩杀千余名敌军,将智谋、勇猛、耐心、果断等各种统帅才能发挥到了极至。”我神色平静,不在意地一笑,“你手下的兵士,个个能征贯战,以一当十,勇猛异常。而一场战役若想要取胜,最终靠的还是将士的誓死效命。很多主帅为了使兵士有进无退、勇往直前,常常在阵后以刀斧手押阵,迫使兵士上前杀敌,但是,这种方法并不可取,只能招致兵士的怨恨,并不能真正驱使他们为国效命。而将军你身先士卒,与兵士站在同一阵线,这才是激励我军战士心甘情愿冲锋陷阵的最好方法,将军果真是个英雄人物。”
苏定方眸光一动,神色似有些动摇:“我只是个武夫,称不得英雄,皇后娘娘过誉了。“
“英雄?何为英雄?那是一种气节和精神。武力的英雄,并非真英雄,只是匹夫。这些匹夫,只是以力‘争雄’的胜者而已。胜则为雄,败则为雌,无英可言。将军从小就有大丈夫气,敢说敢做,骁勇异常,同辈均敬服。年十五时,就跟随父亲与流寇作战,常率先登城陷阵。”我轻轻一笑,朗声说道,“你父死后,将军继其志,率领众人追杀流寇。从此之后,流寇不敢再扰本地,地方的父老百姓都永记将军的功德。贞观初年,将军跟随卫国公李靖进击突厥,你率二百骑兵为先锋,乘天大雾,直冲进敌军统帅颉利可汗的帅帐,令他们仓皇而逃,智勇双全,天下皆知。”
“皇后娘娘,定方亦只是常人,并非不畏死,长年征战,我亦觉疲累。”苏定方仍不松口。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说到底,战争是对生命的一种戕害,任何生命都值得珍视,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笑意谦和,徐徐说道,“圣人也说,‘兵不血刃’,‘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军有此想法,实乃人之常情。”
“娘娘只是一女子,确知如此大义,定方惭愧……”苏定方长叹一声,神情恳切。
“我只是纸上谈兵,还望将军莫要笑我。”我笑意静好,微微垂首,直视他的眼睛,“如今突厥未灭,他们仍在边外,对大唐虎视眈眈,将军莫非真要为了一时之气,而卸甲归田,独善其身么?”
正文 夫妻亦只是互相利用
“我……”苏定方仍是有些犹豫。
“借你的箭一用。”我拿起一旁侍卫的弓箭,轻轻握住,仰起头,呼吸吐纳,静极生动,猛地一运气,轻舒两臂,便已将那弓拉得如同满月,手指轻放,那箭破空呼啸而出,如闪电一般,正中靶心。
苏定方与众人都呆怔原地,半晌无语。
“娘娘,你如今已有身孕,怎可动利器……”香桂颤声说道。
我勾起一抹笑,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到苏定方身上:“大唐皇帝令,晋升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继续扰讨贺鲁,不得有误!”
“是!臣领命!”苏定方回过神来,立即磕头谢恩。
“往后大唐的安危,便要仰仗将军了。”我伏低身子,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不再有那样漫不经心的笑意,郑重说道。
苏定方仰头,双目炯炯,铿锵答道:“是,定方定不辱命!”
我舒心一笑,至此,朝中文武两方面的新旧交替基本完成,长孙无忌的羽翼已被剪去,最后一击的时刻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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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已至,大殿之内,余寒犹存。
殿中格外寂静,甚至听得见窗棂上融水滴落的微声。微明的光线中,飘浮着辟麟香的气息,浓郁而沉闷。
临盆在即,极易疲累,我斜靠在碎花软垫上,昏昏欲睡。
“皇后,皇后娘娘……”一旁的李义府低低唤道。
“恩?”我立刻回神,微一抬头,正迎上了一双带着柔光的眼眸。我微愣怔,随后才说道,“天色已晚,你先退下,那些奏书,我明日便可批阅完成。”
“是。臣告退。”李义府轻应一声。
我轻闭双目,神思飘忽,莫名香气悠悠而来,如同一种散发浓香的毒,我已沉于蛊惑。缥缈烟气中我望见母亲瘦弱的身影,药草清香混合了幽幽寒香,衬得她仿佛晶莹剔透的珍珠捏成的人偶,高贵得丝毫不沾尘世的气息。
“媚娘……”母亲温热的手轻抚过我冰凉的脸颊,似有一缕粘腻潮湿的风倦倦漫过我的双唇……
“嗯?”我嘤咛一声,微睁眼,一双熠熠的眼眸近在咫尺,眸中赭色透明的琉璃之光变幻婉转,流泻着别样情意。
殿内沉寂的气息原本就似一潭幽静的死水,刹时,竟连光阴似都沉淀下去。
我讶然道:“你……”
李义府被我的声响所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立不稳,跌坐于地。
微光照着案上的茶杯,茶烟渐渐淡了,竟透着一股凉意,浅白如霜。我伸手去摸,触手冰凉,手上一滑,杯盅落下来,应声而碎,碎裂声异常清晰。
“呵……”我忽然笑了,垂头看他。
李义府虚脱似的,面色苍白,缓缓委顿在地,方才那亲吻我的过人勇气仿佛全部消失了。
夕阳浮金般地由窗外洒落,宫人的通报声遥遥传来:“陛下驾到——”
殿门大开,将耀眼清光投入廊内,李治大踏步入内,华贵龙袍被寒风吹得轻起,恍若清幽一梦。
我神思恍惚,李治已近到眼前,将我抱了个满怀,他衣袖间馥郁的龙涎香浅浅弥散,袭上我的衣襟:“媚娘……”
我任由李治搂抱着,从我们相拥的缝隙中望去,李义府跪伏于地,目光空洞,神色哀切。我们都深知,对皇后不敬,必要处于极刑。
初冬夜风,轻踏李义府苍白的脸,荡向浓黑的夜幕。我垂目,终是没有多言。
“李义府?你也在此?”李治扶我靠坐在软榻上,这才发觉跪伏角落的李义府,“你先退下吧,奏书明日殿上再议。”
“是,臣告退。”李义府似已恢复冷静,他立于一泊阴影中,似要将自己彻底藏在黑暗中,他从容地施礼,徐徐退下。
我望着他的背影,轻易便发现他的衣袖在簌簌微抖,他仍是恐惧的,却极好地掩饰起来。
“即刻便要临盆了吧?”李治伏下身,将脸颊贴着我的腹部,“一会朕便命人将这些奏书抬走,你便可不用劳累,安心静养了。”
我垂首看着平滑如镜的砖面,语调平缓:“臣妾谢陛下。”
“朕知你近来厌食,已命御膳房做了一些新鲜鱼羹,一会朕便命人送来。”李治拿出一块黄玉,放在我的掌中,“这是进贡的暖玉,说是能凝神定气,你带在身边,也可调养身子。你先歇息片刻,朕今夜便在此陪你。”
我听得怔忡,抬眼望去,李治的眸中流露出关切神色,我心中却满是苦涩。他对我,原是极好的。做为一个帝王,他如此费心地宠我、爱我,已是无可挑剔,确不该强求太多。我唇边缓缓勾起笑意,似惨痛,更似自嘲。我轻闭眼,终是无言。
李治抚着我的长发,望着案上一叠奏书,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都是长孙无忌送来的?”
“是啊。长孙无忌如今已退居书斋,不问朝事,一心著书立说。”我半撑起身子,伸手随意一指奏书,“他共整理了《显庆新礼》一百三十卷,武德与贞观两朝的国史共八十卷,隋书志三十卷,确是不凡。”
“此次确实怪异,长孙无忌既未替韩瑗、来济求情,甚至不曾上书辞职,只是默然不动,他是想做什么呢?”李治半是叹息,半是轻笑,一声长音悠然曳过,“莫非他确有隐退之意?”
我不明李治此话何意,抬眼偷瞥一眼,却见他眼角瞬时流过一抹精光,而后他稍稍柔和了唇角,绽出看似善意的微笑,我心中悚然,却也明白了他话中真意。
“如今许敬宗被提拔为侍中,接替来济的位置,把持门下省,而李义府把持中书省,朝中已极少有长孙无忌的党羽。”我若无其事地对李治一笑,“而程知节禁军统领之职被夺,韩瑗、来济被贬,便如同斩断了长孙无忌的左膀右臂,他即使有通天的本领,怕也是施展不出了。”
李治闻言一笑,转口再问:“或许他确是在家中筹划着反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长孙无忌早已失去先机,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请陛下放心,我们取胜之日,已近在眼前了。”我歪了头轻笑,声音淡淡,像是随手拂去衣上的细小尘埃:,“只是长孙无忌毕竟是佐命元勋、两朝重臣,若他无端获罪,恐难掩天下人悠悠之口,我们如今能做的,只是等,必须有些耐性,静静等待良机。”
“朕明白。”李治两眼放光,他欲笑非笑地说道,“媚娘,你知道真王么?”
阿真?!我一惊,阿真与我本是旧识,但他的生母竟是先帝的杨妃,而他的生父,是当年的齐王——李元吉。李治即位后,便恢复了他的身份,封他为王,而我去感业寺为尼,从此便再无交集。只是李治为何会在此时提起此事?我并未急着答话,只微微颔首,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静静地听李治往下说。
“有人密奏,说真王曾在长孙无忌府中出没,二人交往甚密,恐怕他们早有勾结。”李治眉头轻蹙,语调轻慢,“朝中有人上书,若长孙无忌获罪,必要将真王一并治罪,媚娘以为如何?”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李治,在他俊秀平和的面容背后,却是一颗倔强的心。我已完全明白他话中之意,闭了闭眼,安然答道:“此乃陛下家事,臣妾不该多嘴。”
“家事?”李治一愣,悠慢的笑容顷刻褪去,随即浮上苦笑,“你是朕的家人,你还有何话不能对朕明讲?”
朕……这一个简单的自称,便划出了我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深宫、朝堂之内,没有爱侣亲人,唯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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