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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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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却被陛下挥手截断了,陛下的眸中有转瞬即溶的冷意:“朕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

“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李泰犹不死心,声嘶力竭地大叫,“我……“

“够了!”陛下声色俱厉,断然道,“朕说了,会追查到底,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必会受到严惩。你们都退下,让朕静一静。”说罢,陛下疲累地摆了摆手。

“是。”李泰再不敢多言,施礼后便退出殿去。

我上前将案角已燃尽的香换下,重又点了一簇,幽香芳馥弥散开来,雾霭般缓缓漫溢,飘悠地在空中翻腾。

我亦不敢久留,紧随李泰也退下了。

到了殿外,我回身再看,清香渺渺,孤高寂寞地飘立在空中,像凉秋中一缕萧瑟的影子。

后亭中,稍现苍凉,草木寂然如洗。晚秋的阳光却并不瑟淡,而是煦暖、轻柔,灿如一场四溅的金雨,点点滴滴打落心上。

“朝中早已有人议论,父皇也定有耳闻。太子早已坐立不安,如今他终于动手了,”李泰边走边愤愤地说道,“他不怕父皇追查,说明他连下一步计划都想好了,而父皇分明便知他的手段,却不深究……唉!”

呵……我心中暗笑,太子之所以会对痛下杀手,恐怕不仅是对李泰的妒忌,而是因为李泰是告密者。当日便是李泰向陛下进言,说称心妩媚惑主,引得太子堕落,所以陛下才下令处死称心。而这魏王李泰也自负才能,暗怀夺取太子之位的野心,从未放松谋太子之事,在朝中树立朋党,四处收买人心。李泰绞尽脑汁,极力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装出一副心慈仁孝的模样。太子好色,他便连女色都不近;太子好偷鸡摸狗干荒唐事,他却喜好文学,还修撰《括地志》;太子不尊重少师,他便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毒辣,确是略胜太子一筹。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陛下,注定他也只能是败者。

其实我与他、太子,以及其他人,皆是渺小如沙。而殿中的那个帝王,他随手便可扬起一场尘烟,风沙漫天卷起,我们谁还能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呢?

我们都仍有情有性,而陛下却无情无性,世间悲喜,于他似乎都只是烟云,他令人亲近不得,唯有深深地敬惧。

“媚娘,你怎不说话?”李泰见我低头无语,便不耐地追问。

“殿下,陛下如何用心对你,想必你心中早已有数,我只是个侍女,眼盲心拙,确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悠悠地叹息,而后躬身施礼,“奴婢尚有一事需立刻去办,就先告退了。”

我也不等李泰回应,径自朝前走去。

穷奢极欲,人心不足。

我仰首望天,浓重的秋色,蓝幽的天空,成团的云在奔流翻涌。

只怕有人美梦尚未醒,便要有一场狂风骤雨了。

******************************

今年长安的冬季格外漫长,空茫雪光中,反常的严寒笼罩住太极宫,异样地沉寂着。倚窗望去,琼珠闪烁,银雪飞涌,泠然无声,华美娇憨,天地间一色雪白,美不胜收。

我上前将窗关上,窗棂上似凝了一层冰霜,指间触及之处,只觉莫名冰冷,却又很快被我的指温融化,滑下一滴水珠,灵光微闪,转瞬即逝。

青铜鎏金铜盆中细微地爆着银霜碳火,青炉内散出隐约的暖香,陛下端坐案前,挥毫泼墨。

有内侍慌张来报:“太子殿下忽发恶疾,性命垂危!”

陛下手中的笔略一停顿,他似不经意地抬眼:“忽发恶疾,性命垂危?”

“是!”内侍问道,“不知陛下是否起驾去东宫探视?”

“……”陛下还未回答,褚遂良匆匆由外快步入殿,他跪伏于地,朗声说道:“东宫之行,陛下万不可去!”

“为何?”陛下缓缓起身走了过去,眼睛勾勾地盯着褚遂良。

“陛下……”褚遂良似有难言之隐,他并未答话,只是用哀求地目光望着陛下。

“朕明白了,你便代朕走一趟吧。”陛下回身走到案后,转身的一瞬间,他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微笑。

“是!”褚遂良领命后飞也似地去了。

陛下似未受到方才之事的惊扰,仍在奋笔疾书。

斑驳夜色,如遮天蔽日的**,更漏滴下,天音若梦,转眼已三更了。

“陛下,太子并无大碍。”褚遂良回来了,他再次跪伏于地,“而纥干承基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我一惊,纥干承基?他不是太子的亲信么?莫非太子果真已按奈不住,抢先动手了?

陛下没有抬头,仍提笔写着什么。

纥干承基很快被带上殿来,他抖嗦着说道:“陛,陛下,臣有罪……”

“啪”,一滴浓墨落下,很快便在纸上晕染开来,陛下深叹一声:“你不必说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下去吧……”他随后看向褚遂良,“叫承乾上殿来。”

太子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来到陛下面前。他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仪,发髻微乱,面容憔悴。

陛下并未开口,他直望着太子,目光陌生而萧索。

褚遂良朗声质问:“太子殿下,纥干承基已招认,你联络了对陛下心怀不满的汉王李元昌与吏部尚书侯君集等人,密谋刺杀魏王殿下,装病想骗取陛下去东宫探视,从而发动宫廷政变,一举夺得王位。你可认罪?”

太子双膝跪地,自嘲一笑:“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陛下的神情中有浓郁的倦意:“你为何要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是忘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了吧?我自幼便被立为太子,在太子位上,我奢求过什么?做错过什么?陛下,你从未真正了解我。我知道,因我的脚疾,你犹豫过。”太子发出一声轻笑,上身挺得笔直,如蜇伏的兽般与陛下炯炯相望,“若不是母后临终嘱咐,你早就将我废了吧?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偏袒李泰?你偏袒李泰,朝野震动不平,你心中有数。你许可李泰入住武德殿,武德殿是如此重要的地方,你更是心知肚明。陛下,其实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不是?但是你所做的一切换来了李泰的咄咄逼人、我的痛下杀手,这便是你希望看到的?”

“朕是问你为何要谋反?”陛下眼皮一跳,深深克制住,然而,太静太淡,反令人担心。

“那陛下不如先问问自己当年为何要发动‘玄武门’之变。陛下杀了自己的兄弟,那不是谋反,是为了自救,恩,是自救。”太子清俊的面上浮起一层古怪的笑容,“我只不过是遭到李泰这个伪君子的巧言暗算,才不得不联系朝臣,以图自安。我知道我将不是太子了,明日我就会身首异处。如此也好,那便真正了结了,真正自由了。我一直想要象草原游牧人那般策马扬鞭任意驰骋,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建功立业……只是遗憾,阴谋者李泰竟能得逞。”

“朕不会杀你。”陛下眯起眼,细细地弯着,两道目光如雪夜的清辉,“朕只问你,你对今日之事能否真心悔过?”

“不会杀我?当年你为了皇位亲手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明姐姐为了自由选择自尽离你而去,他们都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吧?但是他们都死在了你的手上!”太子嘴角微一抽搐,很快朗声笑道,“悔过?我有何过!若能重新选择,我仍是会选这一条路,永不后悔!”

“好个真正自由,好个永不后悔!”陛下刷地抽出案上的长剑,杀气如遁迹的蛇窜出草丛,被惊动的杂草在每个人的心头簌簌作响。

“哈哈哈……”太子仍无一丝惊慌,反倒是仰天大笑,“我败便败了,但也绝不饶过敌人,拼将最后一口也要咬回去!”

“陛下!陛下,不可啊!”褚遂良在旁见情势不对,连忙跪爬着拦在太子身前。

正文 今日朕定要杀了这个逆子!

“滚开!”陛下沉沉低吼。

“陛下!陛下,不可啊!”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人这时也从殿外飞奔进来,他们跪在陛下面前,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腿,“陛下,太子就算有千般过错,但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滚开!今日朕定要杀了这个逆子!”陛下踢开众人,步步朝太子逼近,手中宝剑闪着雪亮的冷光。

只见一线银光破空划过,似飞雪扑面,倏忽即灭。这弹指之间,陛下手中的长剑铮然落地。

“世民。”

这世间还有何人敢直呼陛下之名?我恍惚地抬眼望去。

母亲……简单二字,我却唤不出口。

她从容地踏进殿来,手持精巧短弓,显然方才那箭是她所发。她九尺长发已剪去大半,青丝在头顶高挽成髻,白袍飘飞,灼灼美颜,懒散淡定,不言不语便已风姿倜傥。华贵天成,青幽冷洌,如一柄明若秋水的宝剑,又似一块灿焕美玉,泠泠繁荣光芒似雪,飘逸出尘,这分明就是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足可令任何一颗懵懂的少女心害羞起来。

尉迟敬德紧随她身后,这个目空一切、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殴打大臣的武将,如今竟心甘情愿做起她的保镖,他立于她的身后,为她挡下那蜂拥入殿的宫中侍卫,不让他们靠近她半步。

“母亲!”

(风明篇)

风起,风过,殿内烛火微动,牵曳着殿中数道阴影摇荡飘漾,遥遥听着风声如泣,恍若隔世。

我仰首望着李世民,他半身隐于一泊烛影之中,满浸的杀气,宛若蛰伏的蝙蝠般扑天盖地飞来。如一滴雨落于平静的湖面,波纹层层漾开,他的眼在火光中折出斑斓的精光。

早已冰封的心湖仍是起了涟漪,不复镇定。

思绪茫茫,万般意念,忽生旋灭。

原该是他,终究是他,只能是他。

这个男人,是牵系我一生的执念。我与他,相距不过七步,却似咫尺天涯。

他从高处俯视着我,讳莫如深,而后缓缓朝我伸出手,近在咫尺,仿佛立即便能触及到。但他终是克制住了,还未全然伸出的右手,倏然垂下,隐于宽大的袖中,似已将心中的隐秘彻底缄封。

“明姐姐……”李承乾飞奔上前,抱着我泪流满面。

这个曾在我怀中哭泣撒娇的小男孩,早已长大成人。在他俊美柔和的面容之后,我看见了棱角峥嵘。

“母亲……”媚娘立在原地望着我,神色亦静,但不难辨出其中的震动,但那些情绪转瞬即逝,忽而默然。

我似已听见风声呼啸,如山魈在幽谷凄厉地嘶鸣嗥叫。三尺宝剑瞬间由鞘出破身而出,闪耀青光,挥断流水,将莫测岁月中所有的隐秘往事一吐而尽。

与其默然怀念,不如大方回顾。

我回拥李承乾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心剧烈摇荡,无法言语,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李世民,轻轻地摇了摇头。

“来人,将太子带下去。”李世民侧头看着我,目光清定,他长叹一声,那声音仿佛自极远处传来,“先禁于东宫,来日再做裁决。”

“明姐姐……”李承乾犹抓着我的衣袖,不舍放手。

我安抚地拍了拍的他手背:“去吧。”我侧头再看李世民,他却恍若不见,已回过身去,不言不语,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与孤绝。

我一时思绪纷呈,只呆立在原地,一旁的尉迟敬德扯了嗓子叫着,他粗犷的喊声在殿中回响:“喂,明小子,事情办完了,我们快走!老秦快不行了!”

尉迟敬德拉了我的手便要向殿外跑去,原本屹立不动的李世民忽然发话,他的声音在寂静中亦不显突兀:“明……”

那声轻唤仿佛自我的心谷深处响起,很远,却又似很近,我挣开尉迟敬德,回身看向李世民,静寂半晌,语气郑重:“等着我。”

时间改变了我们,但有些却永生不变。李世民若是顽石,我便是坚冰,只能缓缓提升热度融了,决不能以蛮力敲击,否则,便只得玉碎的下场。

“呵……”李世民遥望着我轻笑,他的笑声中别有一种无奈,像寒风吹断了枯枝,只剩喑哑的一声呼唤。

一如约定,我与他在此重聚,又暂离。《|WrsHu。CoM》

“母亲……”媚娘上前拉住我的衣袖,欲语还休,笑如晨曦,能照亮观者的眼眸。

我垂首微笑,牵起她的手,温婉低语:“媚娘……”

我抬头朝李世民微一颔首,便转身携媚娘出了大殿。

寒风拂面,飞雪如絮,满天纷扬的雪花,却无一朵能滞留于我的发上。

******************************

月淡如烟,白雪纷飞,沉淀了所有杂色,天地仿若洗过,纯透幽明,探不清夜色的浓薄。

窗外梅花影,香气恬淡,散得极远极清。

数十年纵横沙场的沧桑深深地镌刻在秦琼憔悴的脸上,那双令天下豪杰都为之惊叹的金锏如今静静地放在案上。

我心中隐约想起什么,被风一吹又失落了,颇有些怅然。

笛声忽起,浅若溪水,如时光倒流,如诗如梦,浸透了月光与夜气。无数往事似在笛音中渐逝渐远,激扬、潺缓、微慢,溟濛、混浊、清澈……

一曲终了,秦琼淡淡笑了,他的目光依然清寂,即使心伤至深,亦不见半点阴霾:“明,这笛子是伯当给你的?”

“恩……”我微微颔首。

“伯当、雄信、罗成都已去了,只余我一人……”秦琼垂眸轻叹,倦意尽露,“在我临死前,能见你一面,已是再无遗憾了。”

“秦大哥……”我禁不住有些哽咽。

秦琼神色平静地凝视着我:“明,别哭……在我临走前,不想再看见你的眼泪……”

尘世纷纷,弱水三千,而他是最清澈的那一泓。他不愿见我的眼泪,然,不流泪,即使我愿意,亦是不能。但这一瞬,在他面前,我的心软弱如幼童,不由自主地颔首应允。

“傻丫头……”秦琼抚着我的发轻轻笑了,所有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在光阴的促迫中改变,唯有他,笑意清浅,一如当年,无任何怨怼与悔恨。

心口泛起隐隐的疼痛,但我唇边仍逸出一丝笑意:“秦大哥,我都做了母亲了,怎么还能是傻丫头呢?”

“我听敬德说了,武媚娘是你的女儿?”秦琼微一扬眉。

“恩……”对此事我不想多做解释,只低低应了一句。

“咳咳……”秦琼见状也未追问,他猛地激烈而短促的喘息起来。

“秦大哥!”我惊叫一声,才想探身上前,却被他摆手阻止了,“明,再为我奏一曲吧……”

“恩。”我轻拢漫天飞飘的思绪,笛音瞬时如水滑落无底的深潭中,溅起清浅柔碎的涟漪,游音轻颤,若隐若现,无法触摸,忽而呜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秦琼仍躺于榻上,他清和的眸光,令我依稀瞥见了往昔的月色。那年齐州的月光是如此静溢,温柔,悄悄洒落,澄透空净,如同剔透的琉璃。十六岁的我与秦琼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遥望萤火,静听蛙鸣。美好无暇的回忆是芬芳的春花,烟花般灿烂而又惊鸿般短暂,在现实碰触的瞬间,萎落与地,消失如尘。

数年光阴,迢迢难觅,遥谣难期,我与他,终是殊途同归。

笛音忽一泻千里,坠入深渊,似一声叹息在断崖上空徊游荡,待回头细听已是绝响,魂兮梦兮。

我仰起头,破碎冰冷的月光和着飞雪迎面而来,微感晕眩。

“秦大哥……”我犹豫着缓步上前,秦琼静静地躺于榻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他面容平和,唇边犹带着一丝微笑。

“这一生,有两个男人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一个是你,一个是世民。他很冰冷,而你很温暖。即使你的温暖是淡淡的,但是却能令我有平静如家的感觉。所以我喜欢你,这种喜欢,是一种我可以去依靠的喜欢。”我蹲下身子,半跪在榻边,执起秦琼的手轻贴在面颊上,“知道我任性善感,你总把一切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你从不令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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