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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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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海对着任安乐哭诉,跪在地上的衙差忍着剧痛爬到任安乐面前,大声喊道。
老人脸色涨得通红,嘴唇轻抖,被冤得说不出话来。
“将军,他说谎,咱们只是想进城看看粮食,没想着对太子殿下不敬!”
“将军,这人说太子殿下没带粮食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刚刚冷静下来的百姓俱都按捺不住,朝任安乐周围聚拢而来。
此时禁卫军大多深入难民深处,只余十来个侍卫和苑书尚在任安乐身边。苑书眉一皱,手朝身后背着的大刀伸去。
任安乐制止苑书的动作,安抚的朝惊慌失措的周海笑了笑,将孩子递到他怀里,骤然起身,神色冷沉,看向那衙差的目光满是怒意:“赈灾粮?”
她拔起桌上长剑,反手朝地上的木桶劈去,铿锵一声,木桶四分五裂,桶内米汤流出,片息时间便全沁进地底,桶底隐约可见草根树皮和几颗零星的米粒,任安乐盯住衙差,一字一句开口:“这就是你说的粮食?这就是你说的沐天知府的善举!”
衙差声音一滞,吞了口口水,看着木桶里的残渣说不出话来。
“暴动?”任安乐朝四周百姓一指:“你给本将抬头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身无寸铁,老人和孩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说他们暴动,简直荒唐!”
“我大靖哪条律法写了可以欺百姓至此、甚至恶意栽赃随便砍杀!身为一府衙差,知法犯法,你才该死!来人,把他拖回沐天府衙门,打五十大板,悬于府衙门前示众一日。”
任安乐话音落定,一旁立着的禁卫军沉声领命,拖起那衙差上马朝城内而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变化骤生,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在马上哀嚎几声。一旁剩下的衙差面色惨白,骇得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围着的百姓望向任安乐的眼底终于带了些许善意,他们被欺骗镇压得太久了,以至于对朝廷的官员早已失去了信任。
“将军,我只想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带粮食来,我不要粮食,我吃草根没关系,只是我这娃娃再饿下去,就真的活不了了啊!”
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抱着婴孩冲出来,对着任安乐不停的磕头,眼角哭出了血泪。
任安乐朝妇人走去,见她惊惧的望着她手里的剑,任安乐将剑扔在地上,扶起妇人,朝四周盯着她的百姓看去,半响后朗声道:“诸位乡邻,我任安乐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作保,只是若大家相信我,我愿意在这里陪大家一起等,若正午粮食未到,我任安乐随诸位处置。”
“将军可是晋南安乐寨寨主?”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任安乐扬眉,“不错。”
“听闻将军在晋南素有义名,我愿意相信将军。”
“我也是!”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人群中传递开来,围拢的百姓渐渐散开,他们因任安乐的话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任安乐面不改色,沉静的看着百姓一个个回到原处,才坐回木椅,倒了杯水递给周海,“老丈,离正午还有几个时辰,若老丈不弃,安乐在晋南闯荡多年,倒也经了些事,愿和老丈说道说道。”
“我的命都是将军救的,哪还有什么弃不弃,将军愿和我说,那是我老头子的福气。”周海抱着孙子,看向任安乐的眼底满是感激。
“晋南的边疆也是苦难之地,米粮少,我幼时跟着父亲在晋南乡野也见过很多吃不饱的百姓……”
清冷的声音在宽阔的官道边响起,任安乐的话语里带着历经世事的沉稳沧桑,徐徐道来的往事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听下去。
一旁的禁卫军看着端坐在木椅上的女将军,神情沉默,感叹敬服。
她安静的坐在一寸方地,丢下了疆场上从不轻易解下的佩剑,用她的方式,凭一人之躯守住了这一万百姓,消弭了一场暴动。
世间至强者非武,人心之力远甚于此。
沐天府衙后院。
钟礼文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鼻烟壶,眯着眼躺在木摇椅上乘凉。
“大人,大人,不好了!”师爷王石惊慌失措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钟礼文神情不悦,睁开眼,“怎么说话呢,出什么事了?”
王石在院门口绊了一脚,跌跌撞撞跑到钟礼文身边,“大人,刚刚传来消息,这次恩科的状元温朔也跟着太子殿下来了,他现在领着禁卫军在各家店子里收粮!”
“收粮?”钟礼文皱眉,“太子疯了不成,他怎么敢去强行征收商绅的粮食,也不怕朝臣弹劾于他。不用担心,这些人视财如命,再说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不会把粮食交出来的!”
“大人,太子不是强行征收,那温朔拿着昨夜各府敬献的奇珍,一路敲锣打鼓去商绅粮店里买粮,现在城南贺府、城西李府的粮食全都被禁卫军搬走了。”
钟礼文骤然起身,神情阴沉:“你说什么,他们把粮食全交出来了,那是我们的粮食,他们怎么敢!”他话到一半,想起昨夜晚宴上送到任安乐面前的珍宝,恍然大悟:“该死,昨晚的东西他们全送给了任安乐,一群蠢才!好一个太子,他居然不惜名声,给本官和所有人设了一个局!”
以奇珍贿赂朝廷大员,这些人若不想被太子名正言顺的抄家,就只有交出粮食来保命。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粮仓里的粮食可都是我们的。”师爷压低声音着急道。
钟礼文还未回答,一个衙差从院外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钟礼文额头青筋直蹦,斥道:“慢慢说,成什么体统!”
“大人,李头被禁卫军押着跪在衙门前,任将军说他目无王法,欺辱百姓,罚他五十大板,悬于衙门前示众一日,以儆效尤!”
‘砰’一声脆响,钟礼文手中的鼻烟壶摔得粉碎,师爷看着不对,忙拖住他劝道:“大人,太子和任安乐师出有名,正等着您发怒呢,若是连您也出事了,咱们沐天府可就没有掌舵之人了。”
钟礼文顿住,长舒一口气,甩开师爷,朝衙差摆手:“退下。”
见衙差退出院子,他沉思片刻才道:“是本官小觑了太子,他们这次入沐天府远不止这么简单,河道决堤之事太子一定会查到底,王石,所有河工和管事全都看好了?”
“是,大人,有三百暗卫守着,在城南的赵家庄。”
“沐王来信说要处置干净,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师爷失声道:“大人,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事发,你以为太子会放过我们?”钟礼文朝师爷淡淡瞥了一眼。
“是,小人这就去办。”师爷一凛,心底胆寒,犹疑片刻应了下来。
“王石,把各府各衙的官员秘密召入沐天府,太子难缠,我要提点他们一二。”
“是,大人。”王石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那场战役是我领军以来最难的一场,南海水贼猖獗,手段暴戾,见人就杀,若是让他们冲过了海,那晋南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咱们安乐寨也有娃娃,日日抱着我要糖吃,我这一想心里就不是滋味,觉着怎么也不能让这群天杀的闯过去,这么一坚持就又带着三千残兵守了一日,直到援军赶来,大家给说道说道,这剿灭水贼可是朝廷的事,跟咱们土匪有什么关系,我算明白了,这辈子啊,我就是个劳碌命……”
时近正午,烈日灼目,让人疲乏不堪,城郊的百姓沉默的守在侃侃而谈的女将军四周,明明那女子早已因炙晒而脸庞通红,嘴唇干涸,却依旧坐得笔直,眼神晶亮,神情不见半点慌乱,也许是她笃定沉稳的神情感染了众人,是以当拉着马车的骏马浩浩荡荡临近难民营时,才有人朝官道上望去。
数十辆满载粮食的马车缓缓驰来,威武的禁卫军守护在侧,明黄的旌旗将整支队伍淹没,在他们前面,领首的一匹马慢慢踱来,马上之人着浅黄冠服,丰神俊朗,面容温润。
韩烨自马上跃下,看着屏住呼吸神情忐忑的百姓,展臂而挥:“各位乡邻,孤是为你们而来,这里的粮食全归你们所有,孤向诸位承诺,决不再让一个子民饿死在大靖的土地上!”
伴着韩烨的声音落下,百姓一阵静默,震耳的欢呼声拔然而起,如临天际。
韩烨眉头舒展,沉默望着早已起身转首的任安乐,她一身戎装,脸庞隐在盔甲里,隔着欢欣的百姓,墨石一般的眸子静静凝视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安乐,你可会陪我一起创乾坤盛世?就如当年的太祖和帝家家主一般?
殿下,这世上既然没有第二个韩子安,自然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帝盛天!
任安乐,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世间早就不需要第二个太祖和帝盛天。
因为我们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
第二十六章
“殿下,钟大人刚才求见,被任将军挡回去了,这是钟大人写的陈情书,他说会连夜送往京城向陛下进言殿下安抚难民之功,让殿下先过目。”简宋走进书房,手里拿着一道奏折,放在韩烨面前。
韩烨朝桌上奏折一瞥,声色淡漠:“口蜜腹剑,他是怕孤继续查探修建河道的银子,想要与孤做交易。”
“交易?”简宋听得不知所以。
“他想要孤放弃查探,则他会在父皇面前为孤的名声增砖添瓦。若是真心为孤进言,直接将奏折送入京城便是,怎会将它放到孤面前来。简宋,把这个东西送回去,免得污了孤的眼。”
“殿下,钟礼文毕竟是沐天知府,此处的土皇帝,施将军还有五日才会到,若是我们过于得罪他,恐对殿下不利。”简宋有些迟疑,劝道。
“无事。”韩烨笑道:“简宋,你是我东宫第一高手,有你在,何处宵小敢犯此处。”
“殿下放心,禁卫军定会护殿下万全。”简宋面色赫然,见韩烨如此信任,应声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韩烨抬眼,轻轻转动扳指,神情莫名。
“殿下,你这统领倒是个实诚人。”
调侃的声音骤然响起,韩烨勾勾嘴角,随即抿住,不动声色转头朝窗沿上坐着的女子瞧去,“将军哪里的话,简宋再老实,也比不上将军身边的长青侍卫,昨日我可是整整一日都未甩开他一尺之距!”
任安乐大笑,眼珠子转了转,回得理直气壮:“长青剑法高超,简统领不在,我自然要让他守在殿下身边。”
“以后不必了。”韩烨起身走到任安乐面前,格外认真:“若是再遇到昨日的景况,长青不可离你半步。”
任安乐撇嘴,举手投降,“行行,殿下,别一脸严肃,我答应就是。”她话锋一转,道:“你让简宋把奏折退回去,是想激怒钟礼文,让他自乱阵脚?”
韩烨点头,眼带赞许,“粮仓里的粮食被我赈给了灾民,他在沐王面前已经很难站稳脚,若是河堤款的事再败露,他会成为弃子,与其我们去寻找,不如让他自己把证据送到手上。”
“殿下是说城南关押的河工?”
韩烨笑了笑,“安乐你认为钟礼文此人如何?”
“看似温厚,实则手辣,观沐天府百姓便可窥此人品性一二。”任安乐顿了顿,看向韩烨眯眼道:“为求自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扫平障碍,包括关押的河工和管事。沐天府百姓长期受到钟礼文摄压,即便上堂也不敢轻易开口,若是他们知道钟礼文要灭口……便会大不一样,他们会成为此案最铁的证供。”
“你说得不错,我猜若是钟礼文的奏折被孤遣回,最多两日他便会动手。”韩烨皱眉,“只是有些可惜,我派人入钟礼文府上寻了数次,始终没有找到内账,除了钟礼文,亦没有证据寻出其他涉案官员,若这次不将沐天府的贪官一网打尽,此处贪污之风死灰复燃是迟早之事。”
“尽人事知天命,还有几日时间,也许会有转机。”任安乐安慰道:“只不过简统领必须守在客栈,他若一离开,必会打草惊蛇,殿下准备遣何人去营救河工?”
“我想借长青和苑书一用,明晚让他们领着禁卫军守在城南,我会把指挥权全权交给苑书。”
“哦?为何不是长青?”任安乐挑眉,颇为诧异。
“你那个丫鬟看着实心,实则把你这个主子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一肚子坏水,交给她我看更妥当些。”
两人虽敲定了计划,但任安乐对韩烨的这番话吹胡子瞪眼,顺走了棋盘上一颗白玉棋子,散了棋局,权当报复。
傍晚时分,沐天府衙书房,钟礼文看着刚刚送到手的密信神色阴晴不定,朝小厮拂袖吩咐:“速速把师爷找来。”
王石急匆匆赶来,跨进书房满头大汗,“大人,出了何事?”
火折子点燃,密信烧得只剩一点,待燃成了灰烬,钟礼文才抬首沉声道:“太子果然是奔着去年的河堤修建款而来,他们查出了河工关押之地,明晚禁卫军会去城南守着,今晚必须动手。”
王石一愣,颇为不信:“大人,哪里来的密信,若是谣言……”
“啰嗦,禁卫军里有沐王爷安排的人,怎会弄错!现在太子已经留心赵家庄,不能留下半点口实,今晚你带去的人打着巫山山贼的旗号,装出劫杀的样子。”
“是,大人。”王石心底亦是一沉,脚不沾地领命而去。
钟礼文舒了口气,回过神来才感觉背上沁出阵阵冷意,若是无人报信,待那些河工落到太子手里,他算是全完了。
深夜,万籁俱静之时,城南十里赵家庄。
王石领着百余乔装的衙差悄悄而来,宽刀刺马,穿着土匪的衣着,扛着大旗踏着快马一阵喊杀冲进了赵家庄,进庄百来米后,王石见四周仍漆黑一片,不见原先守卫的衙差按计划押着河工出来,心底一慌,察觉到不对,握着缰绳的手一抖。
不安的情绪蔓延至整支队伍,马匹骚动起来,众人望向王石,还来不及询问,漆黑的夜空里骤然响起一声惊雷,数百火把徐徐靠近,艳红火光下,着盔握戟的禁卫军踏着军马环成圆圈,将百来衙差团团围住,一片肃杀。
王石一见这阵势神情呆愣,和衙差不由自主朝后退去。
“哟,听闻沐天府吏治清明,想不到临近府城之处还有山贼洗劫,你们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我在晋南砍人可是从不留情,土匪头里我敢称二,除了我家小姐还没有人敢称一!弓箭手何在,给我把这群不开眼的毛贼射成马蜂窝!”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弩被拉至满月,直指王石等人。苑书抽出长刀,右手微指前方,仿佛只要她一落下,森寒铁箭便会顷刻射出。
王石知大事不好,落入了太子的圈套,正欲寻些托词,见苑书手一抖,立马魂飞魄散,从马上跌下跪倒地上喊道:“将军,不要射箭,不要射箭,我们不是什么土匪,我们是沐天府的衙差……”
“胡说,衙差怎么会穿着土匪的衣裳!又怎么会跑到赵家庄来!”苑书横眉竖眼,喝道。
“小人没有胡说,将军,我是沐天府的师爷,我们大人收到密报说今晚有山贼洗劫赵家村,才会让我们乔装而来,一场误会啊!”
“哦?果真如此?你们真是衙差?”
“自是当真,将军,您要不信,可以跟我们回沐天府找钟大人对峙……”
“不用了,他就在此处,有什么话当着孤的面来问。”
禁卫军中破开一条路,任安乐一马当先,太子在她身旁,安然坐于马上,他望着一旁被禁卫军带出、神情狼狈的钟礼文,淡淡道:“钟大人,孤刚才入府衙问你城南出现了一支匪贼,该如何处置,你是如何回孤的?”
王石被眼前之景惊得目瞪口呆,钟礼文沉默半响,拱手道:“下官,下官……”
“你说这支贼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禁卫军若遇,不用诘问,诛杀即可。你来说说,此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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