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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沉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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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一怔,看着萧远枫那怒气横生的脸,方才一颗因蒙冤而颤抖的心,渐渐地冷淡了下来。哦,是了,他是刘艳阳,他就是有罪之人,不论是真有罪,还是含冤受屈,终究不会有人听他辩解的。艳阳啊艳阳,你怎么傻了?忘了自己本就是个罪人么?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人么?你早已是个奴畜,畜生开口,何人会听?

艳阳这么想了,便也不再喊冤,只任凭萧远枫发落。他垂了眼,轻声道:“下奴……有罪。”

说罢,艳阳身子一软,再不本能挣扎,任由那两个家丁朝门口拖了出去。

萧远枫前脚发落了艳阳,后脚又吩咐人去军前,将那卢孝杰来打五十鞭子,吊上一整日,再拿重镣锁了。

艳阳当即被拖到院外,两个家丁把他按在地上,另两个扛了一人高的朱漆红板子,站在艳阳两侧,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

打板子,对艳阳而言,算是极轻的刑罚之一了。久经拷打的身子已经能承受这三十大板,他只默默地趴在地上,用牙咬了嘴唇,一点也不哼出声来。今日,他知道萧远枫是留情面了,心中,便也宁静了许多——尽管他心中明白自己今日是含冤了的,但却并不挣扎,只想着,多打他一次,多让他痛一回,心头那沉重的包袱,仿佛还能轻一些……既然让别人流了血、流了泪,如今,自己所能偿还的,也不过是用一生来受苦,把留给别人的痛,全补回身上而已。

三十板子,很快便打完。随后家丁也不把艳阳拖起来,只让他继续趴在地上,用脚抵了抵艳阳的身子,喝道:“贱奴,自个儿回了屋里去,待爷爷拿了链子来再锁你——还不快滚!”

这家丁说罢,扛了板子正要走,但另一个家丁却揪了揪他,向他使了个恶意的眼神。两个拿板子的家丁彼此一笑,便前后脚的,竟踩了艳阳血迹斑斑的臀处,从他身上走了过去。艳阳被这两脚踩得猝不及防,不禁负痛哼了一声,但另两名家丁也紧随其后,踩了他的伤走过去。四名家丁彼此一笑,仿佛得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再不回头看艳阳如何,直径离开了此地。

艳阳望着那四个远走的背影,心下不禁苦笑:折磨他、作践他,真的就这样有趣吗?也许……的确也是有趣的,想起过去他痛打了雪夜的时候,心中也确是有莫名快、感的……如今,别人对他,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艳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用胳膊支起了身子,下面疼得动不得,便用手肘一点点蹭着地爬,顺着墙边,爬回他住的那阴森刑房。许是轮回流转,许是刻意效仿,昔日雪夜在坞堡便住着刑房,今日他也住了那里,不管是打骂羞辱,住了那里,果然方便。

艳阳方才到了刑房,家丁便紧随其后走进来,拿了府上最沉的镣铐来,将他手脚锁住,随后又走了出去。

日落时分,夕阳西下,余晖镀金。刑房的门锁应声打开,一个白影轻盈一闪,隐匿在刑房之内。

但见青青挎了个草编的篮子,走入刑房,尚未看清艳阳身在何处,先被刑房里的各个刑具着实吓了一跳。墙上挂着粗细各异的藤鞭,墙边支着几根朱漆的板子,屋顶垂下漆黑的锁链,又见钉椅、木马、刑床各类,还有夹棍、拶子、烙铁各异,均是色彩黯淡、凶光闪闪、血腥似在一般的令人胆战心惊。这血腥可怖的刑房,单是看着就已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可艳阳却偏住在此处,不知该有怎样的坚韧精神,才能在此地安然入眠。

青青抿了抿嘴,膝盖微有些发软,但她还是撑着勉强迈开步子,借着夕阳的光线,方才看到艳阳趴在墙角的一块草席子上,无声无息的,不知是不是昏了过去。她轻声慢步的走上前,蹲下身子,伸了手想拍拍艳阳,却想到昨晚看到他那一身的伤,又怕碰疼了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只是,不试探他一下,如何知道他的状况?倘若是打出个好歹来,因为她不敢碰人家,耽误了病情,害了人家性命,岂不是她又造了孽?

青青想了这些,复又伸出手来,纤细的手指,轻轻在艳阳肩头点了点。艳阳身子一颤,睁开了眼,正对上青青那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他眉梢微扬,却是沉默无言,在那对视的目光中,似有惊讶、又有不解,既有询问,还有探究。

“你别担心,我这一路走来,是无人看到的。”青青说,对艳阳抿嘴儿一笑,便将身边的篮子拿来,从中取出一碟子切成细丝的茄条儿,一小碗微稠馨香的小米子粥,一小碗糯米的点心。

艳阳看得有些傻了,这饭食如何是他能吃的?

青青见艳阳这样子,便一边用筷子夹了些茄条儿放到粥里,一边对艳阳说:“我并非郎中,不知受伤后该吃些什么好,但想来,吃些清淡甜软的,总归最好。”青青说着,将拌了茄条儿的粥递到艳阳跟前,复又说,“今日你受伤,若连口饭都没有,身子怎么受得了?这粥还温热着,先喝了,再吃些点心,方才有力气。”

艳阳垂眼看着那碗粥,却并不动弹,也不言语。

青青见状,又道:“你若是不吃,如何教小公子放心?”

艳阳听了她这句话,猛然抬起眼来,担忧、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急忙问道:“小公子,见我受刑了?”

“那倒没有,但今日王爷在书房里教训你,声音之大,小公子在院子里也听了几句,”青青说,“别看他只是孩子,心里却对你放心不下,又不敢对大人们说出来,小大人似的,可怜兮兮。如今我私下来看看你,回去再告诉他,也免得小公子有了心病。”

艳阳听了青青这番话,本想要拒绝了她,却又再不忍拂了她的面子,更因没料到阿奴如此牵挂他——小小年纪,五岁的孩子,遇到今天这事,不知是怎样害怕,又不敢告诉雪夜与香儿,端得可怜——想到阿奴,艳阳心窝一热、心尖一疼,这才听了青青的劝,拿起了羹匙。

他喝了几口,但觉那米粥香滑顺口、茄条儿细嫩味香,虽有油星却并不腻口,他已多年未曾吃过如此精致的饭菜……也已多年,未曾受到他人这般的对待。

艳阳几乎已经忘了,别人对他好,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艳阳忽而觉得眼眶火热滚烫,自知要落下泪来,赶忙别过头去,装作是趴在地上喝粥,暗地里却竭力把泪逼回眼眶,唯恐落下半滴。

青青此时方才觉得自己疏忽了,艳阳受了伤,自是坐不起来,这样趴着吃饭,岂不把肠胃压了,如何能吃得进?她赶忙伸了手去,对艳阳道:“我真糊涂,你快将身子靠了墙卧好,我来喂你吃粥。”

艳阳见状,赶忙伸手拦了她。

“姑娘……”艳阳开口道,看看青青,复又垂下眼来,沉声道,“姑娘请别,下奴下贱,受不起姑娘这番好意。”

“这是怎么话说呢?什么受起受不起,”青青说,听得这话,心中一阵绞痛,她真真是听不得这自轻自贱的话来,一时倍感揪心,蹙眉道,“你我都是王府的奴仆,本是一样的,如今你受了苦,有个人照料,如何就受不起?”

艳阳抬起眼,见青青这副蹙了眉的焦急模样,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问道:“姑娘可知……下奴是什么人?”

“你……”青青被艳阳这突然一问,问得没了话说。她入府不过十余天,来时只听老妈子教导过,这府上有个最低、贱的贱奴,断不要理会他,但要让她说这奴隶是谁,她还真是全然不知。

“姑娘想必是刚来,并不知情。”艳阳说,叹息一声,继而道,“下奴,是个罪人,昔日歹毒心狠,屡次几乎害死世子和王爷。如今略受些苦,也只为偿还罪孽……因此,姑娘着实不该对下奴太好。”

青青看着艳阳,心中端得一惊。无怪王爷今日小题大做、动了肝火的打了这个奴隶,无怪这奴隶身上有如此凄惨的遭遇,原来,他竟有这样一段因果。

昔日青青在市井中,也听过一些传闻,说有一大奸大恶之人,曾几乎害死王爷,又几乎害死世子,后来因造报应成了疯子。可如今,青青却怎样也不敢相信,那所谓的大奸大恶之人,竟就是眼前这个内敛秀丽、儒雅清俊的男子。

艳阳见青青听得怔住了,便将吃了一半的粥还与了她,又说道:“姑娘既知道了,日后,切莫再如此。下奴并非是不知好歹,有意驳了姑娘的面子——只是下奴重罪在身,还请姑娘不要违背王爷法令,伤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老师让偶们校对几十年前的旧报纸,变态啊,不知道做这个又毛用,让我折腾两天才折腾完,满脑子都是新闻稿,差点就忘了这章要写什么了。。。。。

这章里,青青对艳阳,有些类似香儿对雪夜,但他们之间又有细微的不同,相比之下,青青和艳阳这对,要细腻、柔弱了一些。。。

阿奴在艳阳心里的分量果然很重,艳阳在阿奴心中也是同等,日后有的虐了~~~

啊~~喜欢的亲,记得要留言,要加收藏哦~~赐我动力,让我摆脱学校那万恶的任务吧~~

看此文不小心同情艳阳的亲,建议赶快回去再看《王子奴隶》中艳阳作践雪夜的片段,这样你们看这个文,就畅快多了 

                  雪夜觉察麟儿端倪,青青惊遇香儿探奴

却说艳阳挨打当日的白天,雪夜就与赵家兄弟一同去了军前商议公事,又亲自监督他旗下的兵士们操练许久,随后又与赵家兄弟去了他处与另一青年干将小聚片刻,待到回了王府,已经是掌灯时分。

香儿与雪夜大致讲了一番白天发生的事,又与雪夜细想了艳阳的种种,都认为艳阳似乎并非勾结卢孝杰,倒是那卢孝杰,在雪夜看来却着实可疑。夫妻二人对此事又聊了片刻,暂且无话。

似乎明日就要变天一般,雪夜回了王府不久,夜色越是深,身上就越是痛。多年沉积的旧伤旧病,往往在变天发作,雪夜只觉得浑身各关节处旧伤疼痛,便让香儿先睡了,也不用其余人陪着,自己提了灯笼、拿了佩剑,并不扰任何人,只走到王府南角的一片竹林子里习武,好让身子经络活动起来,克一克那难忍的伤痛。

雪夜这一练,便忘了时间,竟练了几个时辰。待到身上出了汗,运了内功,觉得疼痛缓了缓,这才收了剑,复又提了灯回到别院去。

正走在回去的半路上,就见远处有灯火摇摇曳曳,雪夜先当是巡夜的守卫,可细看了,却见那只是孤灯一盏——如今夜色早就深了,各院内的灯也熄了,按说出了守卫,早已不该再有家丁走动,如此孤灯,实在蹊跷。雪夜一边这么想了,便向前走了几步,只仔细的去看那孤灯近了些,这才看清,是一个袅娜白影提着灯笼前行,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小的黑影——这两个,不是青青和阿奴,又能是谁?

怎的大半夜,阿奴不好生在床上睡觉,却跑了出来?而青青,本该在萧远枫的院里,怎么又与阿奴在一起?她半夜里拉了这五岁大的孩子,要做什么?

雪夜虽满腹疑问,但并没再向前走,见几步路便要到他和香儿的别院,便先把自己的灯笼吹熄了,摸黑到了院门口,隐匿在了门旁的一棵树后。不多时,青青便领着阿奴到了门口,她把手里的灯笼交给阿奴自己提着,再不往前走,只对阿奴说道:“小公子,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跑出来,幸而是你莺儿姐姐陪着,半路又遇了我,要换了别人,准要告诉你的爹爹。”

阿奴点点头,对青青道:“姐姐,你也一定要保密啊。”

“这傻孩子,姐姐既然替你去看了叔叔,自然就会替你保密的,”青青说,蹲下身子,与阿奴的小脸儿平视,伸了手,说道,“如今姐姐也与你拉个勾,日后这既是你与姐姐、叔叔三人的秘密,再不可为外人说了。”

阿奴应了一声,伸出手来与青青拉勾。雪夜在暗处听得一头雾水,听这二人的对话,似而是阿奴偷跑出去遇到青青,但那“叔叔”又是何人?正在他疑惑之时,复又听阿奴开了口。

只听阿奴声音迟疑、带着愧疚,奶声奶气的,说起话来颇是可爱可怜:“可是……我以前也与叔叔拉勾的,说要保密,不和别人说我俩好,叔叔今天若知道了,一定会生我的气,再不理我了。”

“你别瞎想,叔叔断不能不理你,今日我去看他,是我自个儿去的,与你不相干。”青青对阿奴说,“叔叔一听了你,立刻就高兴起来,才没怪你,他是最疼你的呢。”

“那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阿奴撅着小嘴儿问,满脸的忧愁,“他现在,还疼不疼?要不要喝药?”

“有阿奴这么惦记着,他过几日就全好了。”青青开解道,嘴上说着,可心里却也不免沉甸甸。府里的人,断不会让那可怜的奴隶养伤,而他那伤又偏【奇】在臀腿之处,动来动【书】去的,伤口必定是结【网】痂又开裂,反反复复,如何能好?

阿奴听了这话,方才舒展了眉头,担心之色消退了许多。毕竟是个孩子,白天听得艳阳挨打,还是受了些刺激,小小的人,竟因此有了沉沉的心事。

“好了,快些进去吧,莺儿姐姐还在门里等你呢——记得,她若细问,就说我教你的那些。”青青拍了拍阿奴的小肩膀,随后站起了身来。

阿奴转身刚要走,青青又从背后叫住了他,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而且也是躲在暗处的雪夜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对了……那叔叔,叫什么名字?我今儿还忘了问他呢。”

阿奴扭过头,歪着小脑袋,对青青脆声答道:“他只说过他姓刘。”

雪夜听了这番话,一时间倍感心潮难安——这挨了打、又是姓刘的叔叔,竟让阿奴如此挂念……这王府里,萧远枫早已不再像从前那样责罚奴隶,对下人都宽厚有加,却独对艳阳百般苛刻、刑责不止,偏偏今日挨了打的,的确也只有艳阳一人。

那青青口中,极疼爱阿奴的“叔叔”,难道……真的是他?

翌日过了晌午,果然就下起雨来。

青青打了伞,又到了刑房,远远地,便看到艳阳正淋着雨,抱了几个朱漆的大红板子,从屋外抱到屋里去。青青不知他这是做什么,但见艳阳身上还带着伤,竟又淋雨,如何使得?她便赶忙拎了裙角,打着伞快跑几步,到了艳阳跟前,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上。

艳阳正要把剩下的两个板子拿进刑房里,忽觉得雨骤然停了,他抬起眼,却见青青撑了伞站在身边。只见青青生怕他淋了,把伞全打给了他,自己半个身子都到了雨里,头发全湿了,流苏也滴滴答答的垂着水,她又偏穿了件白衣服,一身素白、却又淋了雨,反倒是如清水出芙蓉一样,竟有了一种雨中的美丽。

艳阳赶忙进了屋,见青青紧随其后,方才安了心,又见她为自己淋湿,心中很不自在,只垂眼道:“姑娘何必如此。”

青青正掏出帕子擦脸,听艳阳这话,便说:“你还说我,我却要问你,大雨天的,怎么偏要淋雨?岂不知秋雨最寒,你昨日才受了伤,淋了这雨,还活不活了?”

艳阳抬眼看着青青,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当真是生气了。他这一句话,却换来青青这么多话,也不好再对一个小姑娘沉着脸,便对青青说:“姑娘不必担心,下奴带伤淋雨,也不是这一次,不妨事。”

“正是病来如山倒,你如今说不妨事,那病却是沉在身子里,等再过些年,一并发了出来,可怎么才好?”青青说,见艳阳一头一脸的雨水,正要递了帕子让他去擦,却方又想起,昔日父母交代过她,帕子不可随意给人,这才收了手,复又对艳阳道,“快擦擦身上的水吧,不然真是要得风寒了。”

艳阳将板子放在墙头立好,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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