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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钟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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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抬手又是一掌,力道十足,看得萧屏儿心惊肉跳。

“不行,这样会让他受严重的内伤!”

赵继抬头,如鹰的双眼狠狠锁住萧屏儿:“你想让他伤?还是想让他死?”

萧屏儿顿时语塞,眼睁睁的看着赵继一掌接一掌用力严无谨冰冷的胸口。

嘭!嘭!嘭!

内力十足的流云掌在他的胸口发出沉闷空洞的闷响,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嘭!嘭!嘭!……

严无谨冰冷的身体在巨大的掌力下不停震动,却没有任何回转的迹象。

嘭!嘭!嘭!……

不停的用流云掌太过耗费真气,只一会的功夫,赵继的脸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气息也已有些不稳。

萧屏儿咬牙,推开赵继,大声道:“我来!”

一掌,两掌。

他的胸骨刚才已被赵继打断,肋骨也已断了几根,萧屏儿一掌打下去,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像打在空心的木头上。

三掌,四掌。

严无谨的脸依然平静安详,半张的眼睛仿佛若有所思,直直的看向遥远的天上。

五掌,六掌,七掌……

萧屏儿心如死灰,仍不肯放弃,泪水盈满了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滴落。

萧屏儿再次抬手,却无论如何落不下去,这一付身体已被折磨的破败不堪,现在,她到底在对他做什么?

她闭眼,心中哽咽的苦涩压得她快要窒息,往日种种如潮水般瞬间涌进她的脑海。

他微笑。

他皱眉。

他叹息。

他为她编织草兔子时专注的眼。

他叫她“萧丫头”时慵懒的语调。

他在万剑庄花园里请她帮忙时伸出的手。

他在密道里用虚弱的声音告诉她剑术的真正意义。

……

那样潇洒执着的男子,真的是眼前这具已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的冰冷躯体么?

睁开眼,滞在空中的手狠狠的落下去,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落成了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严无谨,你这个混蛋!”

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严无谨,你给我活过来!”

他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可是那双灰蓝色的眼,依然无动于衷得让人心痛。

萧屏儿的泪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口,落一滴便是一巴掌,落一滴便是一句呼喊,心中的痛楚绝望似乎全在此时倾泻出来。

她停手,已经没有力气再打再喊,只能伏在他的身上,无声痛哭。

她已顾不得任何事,也没有力气在注意任何事,所以当他的眼睛动了动的时候,她并没有发觉,他的胸口微微震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直到他像是呻吟般长呼出一口气,她才突然停住不动。

“严无谨,你,你……”萧屏儿定定的看住他,小心翼翼得不敢大声说话。

“……萧丫头……你居然……打我的脸……”

甫从鬼地拾回半条命,他的声音低沉虚弱如耳语。

“你……你……”萧屏儿愣住。这个人,怎么连这种时候,都是没正经的?

“谁、谁让你,刚刚一直装死!”

#奇#“恩……因为我想让你……往我的嘴里吹气……”他的笑容单薄而苍白。

#书#萧屏而顿时脸红,抬起手,却怎么也不敢再伤他分毫。

“萧丫头……”严无谨轻唤,声音越来越低。

“恩?”萧屏儿把头凑在他嘴边,想听清他的话。

“……第一次,见你哭呢……”

他的声音如呓语般微弱,萧屏儿只听到一半,他便已昏睡过去。

第三十章

月渐西沉,天空透着诡异的红光。

赵继站在不远处一块大石上眺望远方,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如标枪,眼神冷锐如豹。

萧屏儿靠坐在一棵大树下,粗糙的树皮此刻正散发着白日里积攒的温度,温暖着她的背。

没有风,空气如凝固的温泉,温暖而滑腻。

严无谨枕在她的腿上,一张脸苍白如月。

一日一夜,那样短暂,没想到他们却已经历了生死,这片刻的宁静,竟变得如此宝贵!

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他的眼,他的鼻……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冷静清醒,宠辱不惊,潇洒随性。在任何地方,他都会是最抢眼最出色的。可是现在,他却枕在她的腿上沉睡,虚弱无力如孩童,苍白安静如幻影,憔悴得让人心疼。

萧屏儿轻轻叹息:明天,他们该怎么办?

夜色深沉,疲累困倦如温柔的潮水般开始向萧屏儿聚拢过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抵不过黑暗的诱惑,沉沉睡去。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的时候,严无谨在胸口剧烈的疼痛中醒来。月未落,日未升,四周一片静谧,胸口的疼痛撕心裂肺。

萧屏儿仍然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看起来温柔而安详。

严无谨慢慢起身,被牵动的伤口让他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用力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呻吟出声。

腿上突然失去重量,萧屏儿猛然惊醒,眼睛还没全睁开,就急急的喊他的名字,仿佛她的梦中,也有他的存在。

睁开眼,就看到严无谨挑着眉毛看着她笑,长长的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就像一只老狐狸。

苍白的老狐狸。

“严无谨,你……”萧屏儿眨眨眼,刚刚睡醒的脸上还有一丝懵懂。

“咳咳,我还没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夸张的侥幸表情:“而且……也没有被你打成猪头。”

萧屏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昨天夜里,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失态!

“你醒了。”一直站在远处的赵继听到声音走了过来,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赵总管,”严无谨抬头,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他早知道赵继会帮他,否则,他们昨天不会被关到那个有密道的剑庐,他们现在也不会安然坐在这里。

赵继没有答话,只是弯下腰,扶着严无谨靠着树干坐好。

“感觉如何?”

“没事。”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不经意般瞄了萧屏儿一眼,“只是有点口渴。”

“我去找水!”

萧屏儿跳着站了起来,快速的向河边走去,却发现没有盛水的工具。往两边看了看,发现下游处长着几株荷花,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直到萧屏儿的身影走远,严无谨哽在胸臆间的一口鲜血方才呕了出来,身下草地上的露珠瞬间变成了红色,微曦中闪着妖冶的光。

赵继皱眉不语,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来递到他面前:“把这药吃了。”

严无谨接过药丸,勉强咽了下去:“义兄有消息了么?”

赵继摇头:“已经派了庄里的兄弟在方圆百里内仔细查找,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可以肯定,庄主现在还没有危险。”

严无谨点头,抬手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庄里现在怎么样?”

说到这里,赵继坚毅的嘴角突然浮出一丝冷笑来,缓缓道:“哼,那些伪君子,他们正在商量用哪种方法拷打你最有效!不过比起庄主的安危,他们似乎对你身上所谓的宝藏更感兴趣。”

严无谨也笑了笑,随即道:“那……萧丫头呢?”

“她?放心,血刀令主的人,他们暂时还不敢动。”

点了点头,严无谨暗自松了口气,自己当时的一句玩笑话,虽然能暂保她一时平安,却也害得她卷如了江湖是非中来,自己被擒最多不过一死,怕只怕他们以她相要挟,毕竟,她是最无辜的。

“水来了!”

萧屏儿将一片巨大的荷叶挽成一个杯状,里面盛满了清冽的水。经过一夜刚刚才干的衣裙下摆又湿了一大片,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水,满脸的小心翼翼,生怕洒掉一滴。

所以,她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黑影在慢慢靠近。

赵继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刚要开口,一个虚弱的声音比他更快一步:“萧丫头,小心后面。”

是严无谨。他的眼睛看不清,不代表连耳朵都已不好用。

她回头,身后的剑已向她眉心刺来,萧屏儿偏头躲过,一扬手,盈满水的荷叶立时向来人脸上招呼过去。

趁来人举手躲避的空挡,萧屏儿飞快的闪了回去,挡在了严无谨的身前。

待看清来人,萧屏儿便把一双秀眉拧的死紧:“怎么又是你?”

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前一日在干将厅上将严无谨陷入不利境地的黑衣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对萧屏儿看也不看,只是直直的盯着严无谨,慢慢道:“我要和你比剑。”

“他现在有伤,不能动武,这样不公平。”

“公平?”少年冷哼,“对一个谋害自己兄弟的败类,需要公平么?”

“你!”萧屏儿气结,对于根本不相信你的人,就算说出天花来,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她跺脚,回身取来自己的修卢,“要比剑,冲我来!”

少年扬眉,眼中净是不屑:“你?你算什么东西?”

萧屏儿气得冒火,怒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少年嗤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红色的纸筒,笑道:“我想,赵总管应该比我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吧?”

萧屏儿转头看向赵继,却发现他的脸已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这是万剑庄特制的响箭焰火。”

“没错。”少年接口,嘴角挂着刺眼的微笑:“只要我轻轻一捏,响箭和红色的焰火就会射向高空,方圆十里的人都能看到听到,不消半刻功夫,万剑庄内的江湖群雄就会汇集到此恭请各位回到万剑庄了。”

见他们都不说话,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严无谨,你是和我比剑,还是想和你的女人一起回万剑庄?”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少年,只是想让他,死在自己手里罢了。

“萧丫头,”严无谨突然开口:“扶我起来。”

萧屏儿走了过去,撑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惨白的脸,突然有一种不祥【奇】的预感摄住了她的心,忍不住【书】小声道:“不要再和【网】他纠缠了,我们回万剑庄,看他们能把我们怎样。”

严无谨对她微微一笑,转头对那少年道:“你应该清楚我的规矩。”

“当然清楚,我一直随身带着两把剑。接着!”话音未落,其中一把已横飞过来。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闪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色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变的苍白。

萧屏儿伸手,截住了横飞而来的剑,执拗的握在手中不肯递给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盈盈的眼定定的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严无谨看着她,已经失去颜色的脸温柔的凝出一个微笑,他看不清她眼中的湿润,却能感觉到,那紧握着剑的手,压抑了多少忧伤与恐惧。

伸手,他的手包住了她的,然后一点一点,温柔的,缓慢的,怜惜的,掰开了她手指。

剑,已到了他的手中,再也不松开。

他伏身,侧头。

她以为他会吻她,可是没有。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一直只维持在暧昧的边缘,让她爱,也让她恨。

他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对她说:“萧丫头,记住,仔细看我的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没等她回答,他便离开她的搀扶,向前方走去。

他,从不要她的回答。

黑衣少年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刚才那个脸色惨白、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得男子,突然变了。从他的手握住剑柄的一刹那,这个人就突然变了。刚才因为疼痛虚弱而佝偻的身体渐渐挺直,浑浊的灰白色眼睛变的专注清明锐利如刀,就连依然惨白的脸都在顷刻间焕发出一种摄人的神采来,如同一棵行将枯萎的树,在一场突然而来的骤雨中,瞬间奇迹般地伸展开来。玉树临风ヌ炝⒌亍?

太阳在东方的山顶露出细细的亮边,斜斜的阳光被树林撕的粉碎,悲壮的落了一地。

惟独只剩下一缕,停在了严无谨的肩膀上,柔软而沉默。

四周极静。夏日里聒噪的虫儿没有了声音,林中所有的飞鸟突然“噗啦啦”全部飞起,在天空中划出黑色的暗影。

轻轻的,“啪”的一声,严无谨束发的丝带突然被剑气迫得断裂,如缎一般的墨黛色长发直直的披散下来,无声的盖住他的背。

林中的剑气压得人窒息,萧屏儿却微笑起来。她记得的,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剑气。没有杀意,却霸道得,让人窒息的剑气。

他的周围突然扬起一阵风,不停在他身边旋转、上升。墨黛长发在风中静静飞舞,血染的青衣猎猎飞扬,肩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到剑身,清寒的剑辉罩上一层血色的光芒,这一刻的他,仿若神祗般让人仰望!

少年咬牙,握紧剑柄,冲了上去……

这是萧屏儿第一次看严无谨真正用剑迎敌。

这一次,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一次。

快速。流畅。如风。如水。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拧身,都是那么自然,却又十分有用,丝毫不肯浪费。

丝毫不显华丽,可却带着一种凄绝的美。

仿佛,是在发光。

不,是燃烧。

用他的生命燃烧。

最后的燃烧。

萧屏儿不敢流泪,因为泪光会模糊她的眼。

他说,这是他送她的礼物。

所以,她要好好收起来。

少年早已招架不住。

他依然全力以赴。

他要给她完整的礼物。

太阳逐渐升了起来,仿佛所有的光都在争相聚集在他的身上,变幻的剑辉映着喷薄而出的朝阳,壮美如一首激昂眩目的歌。

当太阳完全跳出山峦的遮掩,严无谨收回他的剑。

一切归于静止。

围绕在他周围的风已停,飞扬的发渐渐落下来,轻柔地包裹着他瘦削的肩背,血染的青衣文风不动,如剑一般挺直的身体仿佛是座静止的雕像。

少年一动不动的瞪着他,眼神空洞。

他还活着。

可是他知道,就在刚才,在太阳渐渐升起的短短时间里,他至少可以死去三十四次。

但他还活着。

他第一次以为他会死的时候,眼中闪着狠绝的光。

第二次的时候,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死。

第三次的时候,他拼死一搏。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少年眼中的光逐渐熄灭,绝望,最后化成空洞。

练剑十三年,他献出了他的青春,他的汗水,他的血。他以为他的剑可以打败任何人,他相信他的剑如同相信他的信仰,可是如今,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偶剑尖的落叶:他的旋转,挣扎与反抗原来都如此的可笑。

如此的可笑。

少年低头,沉默,毁剑,转身,幽灵般慢慢走远。

严无谨没有动。他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任凭鲜血滴落,依旧昂然挺立。血色青衣,墨黛长发,昕长背影晨曦中闪着微微的光。

萧屏儿看着他,流泪微笑。

她想抱紧他,哪怕强敌环伺,哪怕危机重重,她只怕下一刻,他就会死去。

这一刻,她只想抱住他,再也不放开。

“萧屏儿,”他突然开口,声音悠远平静。

萧屏儿心里一惊。

平时,他会懒懒的唤她“萧丫头”,调侃时,他会拖着长调喊她“萧女侠”。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叫她:萧屏儿。

“严……你……?”

“萧屏儿,拿你的修卢剑。”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做什么?”有一阵冷风,吹进她的身体里。她的手,开始发抖。

“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要与我比剑么?”紧握着剑的手苍白到透明,手背上血水蜿蜒:“今天,一并解决吧。”

“你是疯的么?”萧屏儿跑到他面前,“你现在已经……”

“你想拖累我到什么时候?!”严无谨突然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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