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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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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都未曾被护法大人如此近距离又长久地监督过工作,这班侍卫脚踝由晌午软到如今,原求对方早些入殿,后又求其不得召见自行退走,现今,他们终于能奢望一回下个时辰的换岗。
终于,殿内传出——“宫主慢行,小心湿滑。”
马护法低垂了整日的眼眸,蓦地便迎雨抬高。
并非人人能见,但那最前的侍卫却是瞧得清清楚楚,便只一霎,马护法向来幽如冷夜的眸中生出了斑斓光彩,那便是喜上眉梢,根本非是他们猜测被宫主冷待后的勃然大怒。
伍雀磬披衣而至,身后有侍者忙着为其举伞,嶙峭殿门高悬一排灯笼,火光煌煌,能照得出她散髻清颜,天生丽质,便是慵衣缓带也觉浑然天成。
长裙拖地而过,伍雀磬步入雨幕的一瞬便有马含光扬袖为其遮雨,那人雨里站了一日,气息冰冷,伍雀磬微一抬眼,只觉那清冷面目也已是惨白失色。
她一把握住对方手臂:“马护法几时来的,怎不命人通禀,本座好速来相迎?”
这话说得虚伪,马含光沉了眉眼,略微一笑。
她后又拉人入殿,一路都热情洋溢,亲热仿若曾经。
马含光叫她拖着前行,衣衫湿透,且是出外的行装,连替换都不曾。脚下一步一道水印,伍雀磬回眸,见这人湿发贴面,却还微有僵硬地冲她显露一笑,她心生古怪,只觉这笑意透着几百年不曾见过的三分腼腆。
侍者反应迅捷,来替马护法更衣。伍雀磬接过最外一件,屏退众人,对那低头穿起中衣的高大身姿笑道:“含光首座一路辛劳,本座这便替你更衣。”
马含光系带的手微微一滞,殿内灯火恍惚,他待她走近,却始终也未曾抬眸。伍雀磬着他伸手,他便伸手穿衣;命他放下,他也听话垂臂。
一番打扮,那一只小巧素手抚平他肩边褶皱,笑道:“怎办,发还湿着,马护法来这里,我替你擦干。”
伍雀磬偌大的床榻,马含光安静坐于边沿,伍雀磬上榻绕至其身后,锦帕慢慢拢去其发上水渍。
马含光全身紧绷,双手搁置榻侧,俱都握得紧迫。伍雀磬垂眸瞥了眼,慢条斯理问:“手中有什么?”
那人才缓缓展开掌心,是枚玉雕,光泽不盛,暗藏温润。
“返程时雕的,”马护法首次开声,微有滞涩,逐字逐句说得缓慢,“时间仓促,还颇多粗糙,不知是否该送。”
“给我的?”伍雀磬伸手去要,“是只雀儿?倒是有劳马护法费心了,不过怎会特意送我这个?”
马含光默了须臾,答:“半路经过家玉铺,见这玉胚甚好,顺手买的。”
伍雀磬也就顺手扔到了一旁,马含光侧目望了眼,眸色深幽,未曾多言。
伍雀磬探头望他:“怎的皱眉了?头痛?”
这人明知故问,马含光凝眸与其直视,唤道:“师姐……”
本该还有下文,伍雀磬却又突然退回他身后,自言自语先行开口:“头痛管治,我给你按按,药到病除。”
她手指旋即触上他额心,微微按压,又道:“可还记得那年东越海岸,马护法杀人害命,也是头痛,我亦是如此,一按便好。”
“……”
“后来复发几回,怪你不听我话,太过操劳,损了肩颈,日后若不愿头痛,还需乖乖听话。”
那身前之人无声无息多时,许久之后,才见他默默颔首。
伍雀磬双手滑至其肩侧,略吁了气,终环颈抱住他肩头,将脸贴近其腮边,胡茬微刺,面庞冰冷,犹胜以往。伍雀磬略蹭了蹭,说道:“此前是我无知,马护法纵横黑白两道多年,最知这世道艰险,我不听你话,险些枉送性命。太极门中你莫怪我,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往后本座保证,决不会再令首座失望,含光首座……小女子人微命薄,全倚仗您,日后才能有条活路。”
那被他所揽之人始终正襟危坐,周身僵硬,久久都未曾反应。双拳仍旧紧握,伍雀磬探手覆住其一手手背,才闻那人涩声开口,哑得难听:“属下岂敢?”
“我以为马护法生我气了。”
马含光将面庞偏去一侧,有泪盈目,他需用尽全力,才不致令颤栗加身,不致令呜咽脱口。
☆、第84章 分庭
伍雀磬并非懵懂年少,马含光的一举一动,便是一颦一笑,她或比本人还要看得真。
唯独看不明罢了。
正因如此,她才打定主意虚以委蛇。
马含光只敢软禁她,却不会伤她。再多立场的对撞,到底却有前世今生那么些个纠葛,马含光不仅不会害她,还会护她,否则襄州的太极门他也不会现身,更不会不顾性命救她。
眼下与正道有所了断,伍雀磬终难容忍的却是这人利欲熏心,以及当日的九华被灭。所以她哪怕虚以委蛇时也要故意夹枪带棍,她知对方听得明,且还会难受。难受最好,伍雀磬想看看这人还有几多良心。
对方似是逃避地别开面容,伍雀磬绕至面前,端正他的脸,问:“马护法怎么了?”
马含光自殿外求见开始就行止古怪,伍雀磬哪知他打什么算盘,那口宣爱慕、追悔痴狂的模样她也见过不少,所以也无震撼。
是本以为无。
今夜的马护法太好掌控,微微拈其下颔,便能令其面容转正。那面上并无太多神情,百般克制,灯影沉沉,倒是显出那一双眼,种种压抑之下情绪交错,幽暗之外却是狂热。
“我以为你死了……”这人沙哑开口,目光于伍雀磬面上逡巡,像要刻画她的脸,更似要灼穿她的眼,“原来真的是你……原来你还一直都在……”
伍雀磬略有诧异,只觉那眼中所见非但幽怨,更有着半盏委屈,像是失了至亲又无处哭诉的孩童,强压着那股惧怕,满目慌乱。
她不明缘由,便接:“这事不是早说清了么,说来,我确是死过一回。”
“并不是……”马含光摇头,“是我愚钝……在此之前我并不信人死复生之说,也不信这世上会有借尸还魂,我以为苍天无眼,根本也不会有将你归还的那等悲悯,我以为……”
“怪不得。”伍雀磬没能让他继续,“怪不得,你哪怕再丧心病狂,也该顾念些伍雀磬那形同痴傻的一往情深,原来在你心里我根本不是她。”
“不是的……”马含光辩解,“我知你是,你是伍雀磬,是我师姐!这世上除她以外,根本也不会有人真心待我,不会有谁真心爱我——”他伸手将面前所立之人抱住,未敢用力,却将面容埋入她身前,颇有些无当,也颇为卑微,“对不起,未曾认出你,未曾相信你……你所言不错,我是已丧心病狂,是已仇恨障目,所以并非天地不仁,是我自食恶果。你哪怕对我失望也无妨,恨我也无妨,我只需你知,师姐你活着,便是上天对我垂赐,我此生别无所求,也再无一刻如此刻庆幸。只要你回来,只要你活着,什么都无关紧要……我曾以为你死了……”他说着便又绕回了头一句,“我直至此刻都觉得这好似场梦……我好想你,师姐,我好想你……”
伍雀磬知他此番语无伦次便就是肺腑之言,可是如若他在做梦,那伍雀磬成为廖菡枝的漫漫七年,算什么?
她本该问一句何事令他由不信变信,可低眸望他发心,忽然又不想问了。
发丝擦去水珠仍旧微潮,湿漉漉披垂很是贴服,可无论如何顺服也仍旧不是当年那个马含光。他的师姐变与不变有何重要,变的是这个人,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连半个字都不信她,却装作认同她。的确,九华毁自他手,她已对他死心,可明明不存半分真心,却对她假意引导,借她之手算计正道,才令她更为失望。
原来,哪怕掌心相扣,哪怕水乳/交融,他都未曾信过她。
“马护法此刻说这些不觉晚了么?”她道,“我是伍雀磬,亦是廖菡枝,自回归万极,我与你日日作伴,有哪一日我没说过我想你,你又是如何对我?”
“……对不起……”
“不必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被你背叛的师门与正道各派。我曾真心信任你是忍辱负重充当内应,我也信你忽转心智是因我之死,生出仇怨。但致我身死的不是别人,是那个不留只字弃我而去的马含光。所以若你是因此事怨恨正道,那我是否又该因此事怨恨于你?但这非你之过,你曾经也是除魔卫道迫不得已,而若身坠峥嵘岭的我能够对你宽容谅解,你又有何资格去责难他人?说到底,是你之过,却转嫁给了别人,我此话可对?”
“……是,师姐所言甚是。”
“那便放手吧,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你觉得是抵偿了我,还是抵偿了那些被你所害的武林各派?”
马含光并不愚钝,便也听懂了,松手退后,略笑了笑。单自表面,确已很难辨明其心思。
“你还有何话要说?我可听你解释,或者,再编些义正言辞的谎言来对我欺骗。”
马含光维持住那面上笑意:“并无。当年之事,今日之事,错全在我,师姐大可恨我,无需谅解。”
“真直接,看来我也不必劝你回头是岸,因你这人早就无药可救。我虽替自己可悲,但好在活了回来,彻彻底底看清了你是何样人,斩断了那一场愚不可及的痴恋,马含光,我真要多谢你。”
那被她所唤之人,胸膛略略起伏,气息颇重,回道:“许多事没得解释,你知我爱你便好。”
“收回去!”伍雀磬一度平静,忽然之间却怒不可遏,“我不需被你这种人所爱,我只觉耻辱!还有,当日我所认识的那个马含光早已死了,在我眼里,你非只是面目全非,更是丑陋不堪,被你这一手遮天的万极护法说爱,我寝食难安!”
马含光于榻边仰首望她,笑了笑,极清晰的一滴泪,倾斜着从鼻间急速滑落。
话已毕,他起身嘱她安歇,匆匆退至门边,却终究回头:“师姐是万极宫主,无论是嶙峭殿、云滇、乃至整个世间,都无人凌驾于你,亦无你不可往之处。但太极门一事影响甚广,许多人已见过你模样,你若真有想去之所,不要瞒我,让我陪着你。”
很温和,也自软禁改为监管,算是退让了。
伍雀磬没应,他却又像忍无可忍,忽而退回来:“若你恨我所为,那我带你离开此处可好?师姐与我撇下这一切,什么都不管,远走避世可好?”
“撇下?”伍雀磬冷笑,“哪有如此容易,再说马护法舍得么?”
马含光微有些怔愣,非是对方质疑,而是伍雀磬的反应,其实代表她才是不愿走那人。
马含光也知自己这恶名远播的身份是异想天开了:“随你意愿。”
而后步出寝殿,嶙峭殿的这条路他行了无数回,临到殿外风雨来袭,马含光突觉有些冷了。
那守门的弟子见马护法形容惨淡、摇摇欲坠,一拥而上前去搀扶,这时起,便有了马护法太极门一役身受重伤的传言。
……
万事从来都是此消彼长,马含光受伤,便也正是伍雀磬夺/权的好时机。
她一面大刀阔斧,一面步步为营。
马含光因要闭关疗伤,嶙峭正殿便总是多日不见他身影,偶有出现,伍雀磬仍旧关怀有加,每从高位迎下殿中:“含光首座怎么来了,你内伤未愈便该好好休养,此处有本座,不必挂心。”连称谓都较从前亲切许多。
马含光身形消瘦,一身护法衣袍终显空荡了。他现身,只为于人前表一番忠心,将宫主经办的事宜夸上一夸,称其不愧为廖氏之后,天资聪颖,能堪大任。
伍雀磬并不受用这些,有时不耐烦起来,会拿当年的话回敬:“不知本座身为一宫之主,屡次三番被含光首座夸奖,又该做何反应?”
大庭广众,半点面子也不给。
马护法被当面顶撞得多了,威严便也不如从前。
哪怕内伤缠绵半载终有好转,他再于总坛出面,所掌权势都是今非昔比。
马含光身边亲信替他不平:“护法伤势不重,远不需半年时间休养,何需将手上权势拱手予人?何况宫主年轻,得势未必是好事。”
马含光并不表态,他所谓的养伤,看似韬光养晦,更似与世无争。
许多人后来看明白了,内伤为假,退居幕后为真,却不知那覆手翻云的马护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伍雀磬最怕他备有后手,从总坛人脉开始、至分坛调派,无所不用其极地削他势力。
那时候,马护法从兵器库中找回了当年佩剑,整日埋首武王峰练剑。
后来某日,伍雀磬侧峰归来,初登出云岫便见了人流聚集羲和广场不散。
命承影前去查探,她宫主之尊,不爱凑这热闹。
得回的结果,是马护法在与人切磋剑术。
☆、第85章 俱往
万极的规矩,羲和广场插旗为擂。尚武的教派人人好战,比试不稀奇,比剑不稀奇,稀奇的是马护法病好了,竟自贬身价跑来下场。
那日伍雀磬见到的,是全程的剑走游龙,却非九华剑法。
马含光剑术高是一回事,地位高更是一回事,旁人即便打得过他,也要怵他三分,何况的确不如他。
伍雀磬旁观护法无可厚非,前排看了一阵,便对身侧承影吩咐:“你去。”
承影以剑为名,便以剑为兵,那二人一战,当可终结全场挑战。
马含光出手前向伍雀磬望来一眼,伍雀磬已有太久未见他,只觉他装束改变,人也有些变化。
护法袍原为赤红、暗红二色,平日只着便装,马护法亦是黑衣示人,从不见他选颜色清浅的衣装,今日却是件月白淡衫。
长发也并非披于身后,青丝收归耳后绑得清爽,不似以往老成,然那身形,却是切切实实的单薄与肃杀。伍雀磬忽有些怅惋过去,那人当初虽则瘦,却是日日炼体,脱衣有肉,靠于身前,也觉那臂膀坚实,而今瘦成这般,倒有些信了他的养伤之说。
马护法眼睫微垂,收回并无太多深意的一眼。
切磋开始,承影手中剑芒化万,招式华丽,更兼杀伤。马含光是极扎实的剑技,没有御剑残影,每一招都是剑至人至,劈砍格挡朴实无华,大巧若拙。
承影未撑过二十招,伍雀磬看得有些无趣。待那二人皆收了剑朝她走回,伍雀磬攒起笑意:“含光首座不愧是万极第一人,除了刺杀,剑术也是登峰造极。”
对方双眸深邃,向她略行了礼,未多攀谈,却是方要擦肩时伍雀磬补道:“下回若出剑还是用回九华剑法为好,人走得再远,且莫忘本。”
马含光蓦地停步,蹙眉向她睨来,那时瞳中的恼意便已是清晰可见。
伍雀磬只是不快,并非挑衅,然而马含光冷冷掷下一句:“区区小派,不配我纪念。”气得伍雀磬往后几日都想杀回去找其算账。
然而之所以当场未能发作,是因太会分辨,马护法是真的恼了,本能使然,她不敢惹。
好在很快,那人备了酒菜,前来探她。
马含光未说那是他亲手操持,事隔多年,技艺生疏,然而伍雀磬仍旧一尝便知,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不会厨艺的马护法终究亲自下厨了。
马含光布了菜,坐于桌旁看她。
“你总望着我,我如何下口?”
马含光问:“你近来可好?”
“多亏含光首座,将万极打理得井井有条,本座坐享其成,自然没有不蒸蒸日上的道理。”
“你想怎样?”
伍雀磬望着筷间夹起的一块猪颈肉,她尚来不及放入口中,马含光的问题已是接踵而至。
“议事去嶙峭正殿,我要用膳。”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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