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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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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身下之人衣衫已褪,背对着被他死死压制。
马含光一眼便辨出那肩头的旧伤,数年前二人的赌约,背上足以致命的重伤。
他面容僵滞地静望这一切,眸中是时明时灭的电光与疾雨,忽有一点水丝侧着鼻际匆忙划过,无非是雨或是泪。
马含光终是伸手,指尖缓缓用力,按下那人甚为丑陋的伤痕——果然是廖菡枝。他忽觉想笑,低笑出声,却是再难自已。
☆、第75章 欺骗
罗藏山出云岫伴东西二峰,分别谓之飞廉、屏翳。飞廉峰上住着右护法,屏翳峰自然归新任的马护法所属。
伍雀磬被点住睡穴,夜半三更衣衫不整地送回蜃月楼多少都会引人注目,屏翳峰上阑珊灯火,往来的侍卫又少,最重要,这是马含光的地盘。
是以,伍雀磬日间醒来,鼻尖嗅出一股熟稔,还当自己仍躺在那人的气息之侧。
然而那床为左护法遗留,至多换了铺盖,马含光素来无需睡眠,寝殿四周沾了他的气息,倒不如说是殿中的熏香给了他附加的那一抹气味。至于曾经的马含光,早就没了,伍雀磬想要的、抑或廖菡枝想找回的,其实也早就是浮光掠影。辗转一夜,都不过黄粱美梦。
伍雀磬腰身较往日更为柔软,搅弄着腿间的丝绸被褥,远远唤了声几案旁正凝神翻越密报的马含光。
密报确切来说是份名单,近两年万极七座分坛制约中原武林,却到底不缺一些负隅顽抗便好似百足之虫般难以根除的对手与势力。
手中这份名单,正是其中少数一些排得上名的眼中之钉。
马含光起身,一张穷奢极侈的紫檀象牙床,伍雀磬小小身躯,翻来覆去也不过占据当中一角。
他走来近侧,望那人又将亵衣折腾得肩头半露,单凭如此一个小丫头就想来拿捏他马含光,这人咫尺之处挨坐——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醒了?”马含光换了件单薄缁衣,也不鲜亮,但总比护法那一身高高在上的装束少几分予人的压迫。
伸手替伍雀磬将里衣整好:“你伤方好,山高风冷,小心着凉。”
“师弟……”她才轻唤这么一句,马含光已神色一转,眉间略显不悦。
“我知道,以我如今身份不能这么喊,我还喊你马叔叔?”
马含光问:“昨夜后来,我还对你说了什么?”
伍雀磬一愣:“你不记得了?我是伍雀磬,是你师姐。”
马含光对着她坐,眉眼略低,开口甚至有几分苦涩,哑道:“莫要再耍我,少主知我过去,于黑夜之中,既无身份,更无亲眷,那故去之人已是我此生所剩最后一点念想,”他抬起眼,怔怔望入伍雀磬眼底,“为何你非要将她重提,少主何故如此对我?”
伍雀磬不忍见他眸子里的幽寂,想起他昨夜苦楚,伸手便抚去其脸颊,纤细的五指于那冰冷的肌肤上轻拭:“师弟别哭啊……”
马含光低笑,他为何要哭,蓦地抬手扫开那手:“是沈邑对么?他真的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于是你就想出此等手段?原本你如何作为我都可随你高兴,但为何要把那逝去之人牵扯其中?她已不再人世,世间也绝无死而复生一说,就为你区区私心,竟编出如此拙劣谎言,不觉太过伤人了么?况我教你护你,相识数载,到头来,也只换得你如此相待,这便是你对我报答?”
伍雀磬从床畔跪起,亦是心急:“我知这件事听来匪夷所思,可它的确是真的!我可以解释也可以证明,你我因蝗灾相识,我受你父母相托收留于你,后将你带上九华——”
“够了!”马含光双拳于袖中轻颤,“这些沈邑也都知道。”不过那早有预谋的戚长老恐怕知之更详罢。马含光如此气怒,一半是为了廖菡枝装神弄鬼,一半却是她骗他。他一手教养出来的万极少主,舍不得杀,自欺欺人地由她欺瞒,其结果却是她把主意打到了伍雀磬头上,当他是什么?!
“好了,先不提这些。”马含光收了情绪,眸光也如言一瞬回复,沉静如水,波澜不惊,“我知少主是无心之失,或者只是思虑太过,以致生了杂念,鬼迷心窍——”
“我不是!”伍雀磬高声以对,“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昨夜里你不是验证过了么,九华山,天台峰,紫磨剑萍,掌门爱徒!你还要什么样的证明,我都可以告诉你!山脚相伴,峥嵘殒命,我真的是伍雀磬,你不信可以问啊,有关我二人的一切,你问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伍雀磬忙于辩解,其实于此一刻,只要她静下心想,不难寻出一些令人信服的细节说服对方,可惜她心不静。
马含光反应冷淡:“哪怕你证明了,此刻却早已成了万极宫的廖菡枝,我待你仍是不变,何必如此?”
“不变?你承诺给伍雀磬执子之手,换在廖菡枝身上你也不变?马含光,你的承诺世人皆可?”
“你倒是入戏,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她,那么就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他虽然并不想听,“兴许听罢一切,我也会信这世上无奇不有。”
伍雀磬无不满意,遂便拉着那人细述了遍来龙去脉。然而终究是无心对有心,伍雀磬所言往日种种虽然半分不差,但多数也都是马含光曾向九华掌门所禀的事实,即便不在其中的,也不能排除曾有人暗中监视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伍雀磬着重是要讲死而复生,那一段倒是讲得惟妙惟肖,可惜根本无从验证。
马含光耐心听毕,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信了。”
伍雀磬却不信:“你这就信了?”
“你既说得如此周全,前世今生,无一遗漏,我还有何不信?只是……”他慢慢按住了她的手背,“委屈你了。”
伍雀磬以为大功告成,可也未待她欢呼,那人便递来份名单:“还记得上回让我留心万极派往正道内奸一事么?有眉目了,这是我自左护法密室寻得的名单,都已经过比对探查,便就是万极安插于中原武林的奸细没错。你拿此给戚长老,让他仔细甄别名单中人。”
马含光转手,将他自万极对头当中誊抄的几个人名递给了伍雀磬。
伍雀磬对其万般信任,郑重接过,自是不疑有他,还道:“我近日也有收到戚长老传信,待下回接头就能把名单送出。可是我记得你上回可是大展身手,令君山封山,也不知戚长老一人之力,连同那个损失惨重的丐帮总坛,是否能把这些内奸拔除?”
“放心。”马含光安慰,“既能深谋远虑牵上你这条线,丐帮背后,定然另有势力。”
“那好,我把这名单收好,下回就送出去,而且我不会告诉他们是你给我的。内应各有任务,身份保密,只能对自己接应之人透露,规矩我懂的。”
“真乖。”见连多余的交待都不必,马含光伸手抚了抚其头心,随口一句夸赞颇为自然。
“对了马叔叔,你说我不能叫你师弟,叫你含光可好?”
“好。”
“不对啊,我小你这么多,喊你含光会否有人觉得我占你便宜啊?你说呢?”她撩动他袖角。
“都随你。”
伍雀磬犯难:“马叔叔?马含光?马护法?马师弟……”
“别用师弟二字。”他到底笑着打断,“太多文章,你我心知便好。”
伍雀磬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马含光起身背立,听那人身后沉吟:“怎么无论什么都不如马叔叔顺口呢,苍天啊,怎能如此对我,好想长大啊,好想变老啊……”
清浅笑意,于这人背对之时,终由上扬唇角,变得失尽温度。马含光默然久立,只觉心如混沌,了无一物。
☆、第76章 叛宫
宫主闭关月余,云滇渐有流言蜚语。
那夜伍雀磬正于梦中酣睡,忽被她的贴身近侍承影唤醒。
蜃月楼外灯火如昼,不必问,自然是出云岫上出了事。
“什么情形?”伍雀磬被伺候着穿衣,虽然对方是个少年,然立直了也并不比她矮。
“好似是百丈涯下走出个要犯。”
“要犯?”伍雀磬唯独能想到的,是不久前才被她亲爹一挥衣袖贬去崖下思过的廖壁。
“这才多久,他就难耐寂寞了?哎呀不穿了,当个少主比唱戏的还复杂——”
“哎少主您的袍带,衣冠不整马护法瞧见可是要教训的!”
伍雀磬人已来到楼下,一跺脚提气纵身,衣衫舞动翻身上了二楼。
“他才不敢,来,快系好。”伍雀磬帮手,忽而又拉着人欲一道出门。
承影却将被扯的袖管抽回来:“属下还是留守吧,马护法似并不乐意见到我。”
“倒是。”伍雀磬唤其承影,当初就是为了叫某人不乐意。“不过放心好了,”她重重一拍对方肩头,“你这身板涨势,来日定是位阳光健硕的美少年,瞧这麦浪古铜的小脸蛋,马护法他这辈子是羡慕不来了,哈哈哈哈……”
廖小少主走得神清气爽,少年被她逗得面红耳赤,可真细算来,谁又比谁大呢,她一个才不过二八年华的丫头片子。
……
却说嶙峭殿通天的长阶之下,此刻火光冲天,火把辉煌萦绕,随同侍卫训练有素的阵法变化,如数条火龙游走暗夜,把个无月无星的山巅之夜映照得如同晴昼。
如此阵仗,各峰惊动,那一身狼狈、不复当年潇洒的端扇公子,面目惨白,咬牙露出发狠一笑。来吧,最好众人齐聚,看看那位短短时间平步青云的马护法,究竟是如何于数月内把万极总坛搅弄成一汪浑水。谋害宫主,罪犯滔天,此人不诛,简直天地难容!
廖壁肩头所驮一白发之人忽隔衣传来轻颤,廖壁心头发紧,低声沙哑安慰:“放心吧爹,马含光活不过今夜,我廖壁发誓,定要将他煎皮拆骨,碎尸万段!”
他话落抬起头来,秀目含刀,迎向那火光烛天的围堵之处。
侍卫之首硬着头皮,几大高层未至之前,唯有顶缸上前规劝。
“廖宫主颁下严令,着大公子您于万丈崖下静心思过,无宫主之令不可擅离禁地,更何况跑来这嶙峭殿外,搅扰宫主闭关。公子您身份尊崇,万望自行退回,属下实不愿大动干戈,误伤公子贵体。”
“宫主严令?!”廖壁哈哈大笑,蓦地收声,双目直瞪,“你们都瞎了狗眼,看不见我身上所背何人?!廖宫主人便在此,马含光大逆不道私囚宫主,你等不去大动干戈将他拿来问罪,反倒在此碍手碍脚阻我去路,让开,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是谁要拿本护法问罪?”
只这两相对比,廖壁气势泼天目有杀人之欲,马含光到来时甚至未曾声张,淡淡一问,却令那精弓严阵的侍卫匆匆避让,一个个噤若寒蝉让出通道。如此一番影响力的反差,足可见谁是主导,谁才是那一手大权总揽一切之人。
光团赫赫之处那人行近,华袍阔袖,青丝高拢,夜半赶来却由头至脚无一不严谨精细,纤丝不苟。马护法那深沉又极欠血色的面目叫温暖的火色一照,平添流彩竟也似块上好美玉,长身玉立,远远瞧来高大又光明。
“大公子不甘被囚,心有怨怼也是人之常情。”马含光微微笑道,“但你与宫主乃亲生父子,纵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怎能为一己忿恨就痛下杀手?如今众目睽睽,你私闯禁地、趁宫主闭关偷袭在先,致其重伤、掳人挟制于后,我小小护法,实不知该如何替公子顶罪。不如这么,你束手就擒,趁未铸成大错之前放开宫主,只要宫主贵体无碍,我马含光对天起誓,定不会有人敢伤大公子分毫。”
廖壁脸色微有扭曲,语带不屑道:“马含光,你可真是位颠倒黑白的好手,不过你以为我爹被拔了舌根就无法将你罪行指认?可惜啊可惜,钱长老不愤你之所为,早已冒死向本公子揭露你叛宫之举。如今人已来齐,时间刚好——”廖壁话间望向那新到场的右护法以及诸位密使长老,略微一笑,咬牙切齿一指指向马含光,“他!包藏祸心,其心可诛!趁我爹为菡枝疗伤竟然暗中谋害,后又将人关于这嶙峭殿中,谎称宫主闭关,却是频施酷刑,只为追讨我廖氏摄元功法不传之秘。马含光你以为欺上瞒下便可一手遮天,可惜苍天有眼,钱长老不堪受你利用,愿冒死指证,我看你今夜如何巧舌如簧,为己申辩?!”
他话落又高喝一声:“钱长老何在?!”
那钱长老应了声“是”,才于廖壁身后默默行出。
右护法早觉事有蹊跷,见此发展,便于一旁迫不及待暗示:“钱长老切莫心急,将你所知细细道来,云滇近日暗潮涌动平地生波,究竟几多人鬼,就趁今夜一一扒皮!”语罢还不忘斜睨马含光一眼。
马含光目视前方,姿态如初,端然伫立,不为所动。
钱长老行来人前,顷刻便成众所瞩目,只见他面向一转朝向廖壁,顷刻间老泪纵横,情到深处更是一跪在地:“宫主!是老夫对你不住,你将大公子托付于老夫督导,却纵出今日这个忘恩负义谋杀亲父的孽子!老夫愧对天地,只因一时鬼迷心窍才受此子蛊惑,私放其出百丈涯,却不想致您被擒,生死未卜……老夫重罪!”他又回过头来,“只求二位护法救下宫主,否则老夫百死莫赎!”
廖壁面色剧变。
马含光则心下暗笑,这钱长老,演技当真好。其实在场之人也多知他曾与廖壁蛇鼠一窝,如今前徒倒戈,颇合情理又无错可挑。
只是稍显夸张。
“廖大公子还有何话好说?”马含光笑着问那忽成众矢之的的万极大公子,蓦地一扬手,“救下宫主,阻路之人,一律格杀!”
“是!”
“稍等——”然右护法那一声稍等,于众志成城的应声领命中显得那般势弱而无力。
☆、第77章 落幕
总坛弟子、宫主侍卫、长老密使……千把人围剿一个廖壁,结局不言自明。
廖壁身负老父,想起廖宫主临到年迈才时不时挂在嘴上的那句:“血脉至亲,才乃世间最牢羁绊……”他忽而心生伤感,遂将手探向衣襟之下,略一犹豫,终是掏出了那只万极宫至高秘宝青金铃。铃身沟回,边角全是青金利刺,廖壁狠狠一握,鲜血四溢,血水渗入铃身,宝物溢彩大放。便于那群侍卫弟子杀伐而至的瞬间,举铃向天,轻轻一晃——乍然间铃声忽起,金属之声,轻灵贯耳,一荡之下震慑天地。
在场之人、甚至连那罗藏山下置身事外的守门弟子,同一时间俱都身形剧颤——万极异蛊,早于投身魔宫之初已种于各人血肉,不分级层,无人幸免。青金铃中蛊王便是那万蛊之祖,只认廖姓之血供养,只有廖家子孙才可将之驱动,向天摇铃,一十三下,便可令万蛊自爆。所闻铃者,不存万一,俱于一十三下之后肠穿肚烂而亡,是涤荡山河的血祭,是全无差别的屠杀!
如今,才只是第一声铃动,便连马含光在内,寸步难移。伍雀磬赶来之际,见的便是如此一人秒杀全场的局势。
廖壁唇畔含血、鼻腔渗血、目中眦血,以身祭铃,功力却难与其中血蛊匹敌,长发散落,无风狂舞,于那光芒大盛之中形同嗜血妖魔。
“马叔叔!”伍雀磬不知缘故,只见在场弟子东倒西歪,火把落地,翻滚熄灭。她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马含光,那人一手搭在她手上,蓦地紧握:“廖壁篡宫,谋害宫主,他手握青金铃无人能敌,你爹还在他手中……”
伍雀磬闻言一凛,侧目往另一端望去,果见廖壁身后背负一人,面目耷垂并不能分辨,但那一头白发,如针刺目,忽叫伍雀磬心口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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