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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甚惶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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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侯讪讪的坐了回去。
江衍朝席上瞥了一眼,忽然道:“待会儿还有人来?”
安平侯立刻接话,“没有,人早就到齐了,我还说呢,这回承远你又是最后一个……”
江衍皱眉,不应该啊,他明明听见了的。
【啊,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真舍不得走啊。】【本公子白活这双十年华,自诩风流,竟从未见过这般绝色……】【美若天仙,当真是美若天仙,若这宴会开得长长久久该多好?】这时又有一阵心声在耳边响起,江衍目光在席中转了一圈,没发觉有什么倾城绝色,他心中疑惑,不免又想,也许是他身份尴尬,安平侯不愿让他见到私藏的美人,这才作罢。
他本来对美人就没有什么兴趣,此时便道:“承远并不饮酒,怕会打搅各位兄长兴致,再者也许久没有见过姐姐了,安平侯看……”
这时那道醉醺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承远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在这儿,哥哥们的兴致才高呢,你要是走了,这宴会还有什么看头?”
江衍脸黑了,要是再听不出来这人在讽刺他,他就是傻子了,当即站起来冷声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那人含笑去捉歌姬的手,不甚在意的回答,“在下上虞江婴,和二公子殿下正是本家。”
上虞正是太宗龙兴之地,这人又姓江,必然是皇亲,江衍就是再怒也不好发作,深吸一口气,他才缓缓说道:“原来是江兄。”
这话是磨着牙说的,一点也不掩饰,江婴倒是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江衍在江婴这儿憋了一肚子火,回头对着安平侯也没了好声气,直接道:“安平侯,承远能否退席了?”
安平侯无奈,也不好再逼,一路把人送到门口,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席中。
“我说子许啊,够藏着的,二公子这样的容貌,郡主想必也是绝色美人,你还天天抱着这些庸脂俗粉?” 一人和安平侯关系近,笑嘻嘻的开口。
安平侯努力回想起自家妻子的容貌来,过了很久,才奇怪的喃喃道:“郡主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来着?”
转过几条巷子,就到了安平侯府。
安平侯虽不堪,却是安平侯府唯一的男丁,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尚主,连江衍这样的王室嫡血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身为侯府主母,长宣郡主居住的地方自然美轮美奂。
江衍抬脚进了正院,立刻便有人上前奉茶,“公子安好,郡主正在梳妆,还望稍等片刻。”
见是自家姐姐的贴身丫鬟云裳,江衍点了点头,接过她端来的茶水,并不喝,放在一边。
云裳笑了笑,侍立在一旁。
知道这里都是长宣郡主的人,周宁才皱了脸,对江衍抱怨道:“安平侯也太不把公子放在眼里了,瞧他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衍一点也不在意的说;“我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扯平。”
这时内院里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只听着就能猜想到主人家该有多开怀,“弟弟说的正是呢,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不就是扯平了吗?”
“姐姐。”听到声音江衍就知道来人是谁,顿了顿,起身迎上去。
第3章 若父亲还在
长宣郡主年不过双十,正是韶华艳绝之时,即使是看惯了美人的江衍,也不由惊艳片刻,随即在心里默默给安平侯打上了一个傻子的标签。
长宣郡主盈盈含笑走来,一双眸子和江衍像了八分,顾盼之间,满是风流。她上前,也不客套,上上下下把江衍摸了一遍,感慨道:“瘦了。”
江衍被摸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想到和自家姐姐许久未见,或许实在是想他了,只好不出声。
长宣郡主拉着江衍坐下,不过手却是握着不放的。
“这些日子委屈弟弟了,也罢,等到六叔……”
江衍打断道;“姐姐,祸从口出。”
长宣郡主愣了一下,笑了:“你倒是谨慎,不过咱们自家人说说话,还怕什么?现如今圣意明明白白,只要六叔归来,大局也就定了。”
江衍沉默,过了许久,才哑声说道:“姐姐,你甘心吗?”
长宣郡主不说话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父亲的根基还在,我们会过得很好。”
江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像失心疯了一样说这些,他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些年也毫不反抗的任由四方势力将他养成废物,但心底,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如果父亲还在,他不会让你嫁给安平侯。”江衍干巴巴的说道,似乎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他抿了抿唇,睫毛垂落在脸颊上形成的阴影看上去有些诱人。
王都公子中,尚主之后还能,还敢玩得那么疯的,只有一个安平侯,若是父亲还在,若是父亲还在……
长宣郡主的眸子里忽然滑过一抹异彩,她抬手摸上江衍的脸庞,靠近一些,低低的喃喃;“那弟弟觉得,姐姐嫁给什么样的人才好?”
美丽的脸庞凑近,江衍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只有在顾栖和几位叔叔身上才有的压迫感,他有些不适的向后退了退,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人品家世学识能力俱优,外能保家族繁荣,内能体人意,一心一意待姐姐的好男儿。”
长宣郡主唇角上翘,眼中忽然滑过一抹忧色,“可惜这样的好男儿姐姐这辈子是遇不到了,弟弟可莫要和那安平侯学。”
江衍本能的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又听不出到底哪里怪异,只好点点头。
这时一道温润男声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若是这样的容貌,再学起安平侯那样的做派,也不知道要惹了多少女儿家伤心呢】江衍身子一僵,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客厅中只有他和自家姐姐以及周宁云裳,周宁的声音他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可这道男声又是从何而来?
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自家姐姐红润娇美的脸庞,顿时有了猜测,怕是自家姐姐不堪安平侯风流,已经偷偷养了面首,藏在近处罢。
他自觉体贴,也不提这茬,怕打搅了自家姐姐的恩爱,又说了几句话劝慰自家姐姐,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宫中已经是深夜,本来宵禁并不严,不过这些日子前线吃紧,王都风声鹤唳,饶是他带了出宫的令牌也被盘查好几道才被放行。
“那些人就是欺负公子好脾气。”周宁皱着脸皮,回头呸了一声:“我上次还见着呢,秦王的辇车半夜里进宫,他连面都没露,禁卫军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衍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王都几位皇子的势力分成三股来算,当前如日中天的自然是六叔,江衍觉得即使到了后世,让后来人来看,也会觉得六叔是个传奇,十三岁从军,二十三岁官拜上将军,统领二十万漠北军。裴家投诚后,他更是将漠北军全部收归囊中,足足五十万兵马,几乎等于小半个大显的兵力。
一个就是秦王党了,秦王是他的二叔,背靠定国公赵家,赵家是秦王的母族,基本上没有被别人策反的可能,赵家掌控着一小部分的军中势力,素与商人交好,秦王在朝中领着户部的实权,是第二强大的势力。
之后就是瑞王,瑞王排行老三,出身不算低,不过母亲死得早,她早年又传出过和青梅竹马不清不楚的传闻,一直不得圣宠,不过这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不仅人玲珑,手段也玲珑,靠自己一个人单干也在文官中得到了不小的声名,成功笼络了一大批中等世家,这是第三等的势力。四王安王,五王宁王,那纯是混日子的,不过近几年也慢慢开始向瑞王靠拢。
即使是混日子,也远比他活得明白啊,他和他的这些叔叔们,真的没什么好比的。
江衍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他这样尴尬的身份,能保持最后一点尊严已经是皇祖父开恩了,想的多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都没好处。
东宫最开始的时候建造的很巧妙,冬暖夏凉,不过一年年的用下来,没有修缮,也就一年冷似一年,只是样子好看罢了,江衍不喜欢炭火,烤的他难受,所以一到晚上就忍不住早早的钻进被窝,这次一直到深夜才回来,脚几乎已经冻成两块冰了,这时有宫人迎上来,小心翼翼的奉上一只红木镶金的盒子。
“殿下,这是宸王殿下让人送来的,您看……”
江衍把盒子接过来,那木盒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拿在手里分量却不重,江衍打开,见是一块雕刻成古怪圆形的玉,上面穿了孔,底下系着根红绳子,缀着几颗玉质的穿花蝴蝶,模样精巧,是个手盘件,大约有些年头了,泛着温润的光泽。
江衍有些莫名其妙,这玉质地虽然不错,但是漠北到王都何止千里,即使不是专程,也够有心的了,可问题是,他又不缺这东西。
宫人脸上堆起笑:“殿下,您再看看?”
江衍挑眉,伸手把那圆玉取出来,这一入手,他就知道为什么了,触手生温,久握暖身,这是暖玉。暖玉历来产量极少,找到一小块都是难得的缘法,尤其是品质这么好的,也怪不得六叔惦记着要给他送来。
江衍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按说六叔这些年对他是真不错,这不是伪装,谁对他好,是不是真心,他是看得出来的,但是他总是放不下那点心结。
到了半夜,外间忽然有喧嚣声传来,江衍懵懵懂懂的睁开眼,周宁已经急匆匆的冲进来给他更衣。
“殿下,快,承天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圣驾要不好了!”
江衍心中一跳,一边穿衣一边对周宁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些日子吗?六叔还没回来啊!”
这会儿天寒地冻,匈奴人没有过冬的粮食,所以经常来劫掠漠北百姓,上个月六叔向朝中上疏要求派兵征讨,如今战事正紧,六叔迟迟不归,若是皇祖父就在这几天……那可就乱套了。
江衍把身上的狐裘裹紧,还是觉得冷,他顿了顿,把那块圆玉绕在手上,握了握,源源不断的热力从光滑的玉身上传来,似乎也给了他些许勇气,江衍深吸了一口气,对周宁道:“东宫消息传得快,一会儿肯定要戒严,你想个法子,快点把消息传到舅舅那里,让他们做个准备。”
周宁连忙应下。
路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扫,辇车从上面碾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江衍垂着头,握紧了手中的圆玉。
即使对六叔接手裴家有心结,但是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取代他父亲的位置登上皇位,他希望那个人是六叔。
到了承天殿前,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江衍来不及细想,整理了一下衣冠,走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并没有跪了一地的皇子皇孙,小声哀哭的妃嫔。他的几个叔叔都在,虽然面上都带着难过的神情,但是能看出来他们都很镇定。
见到他,瑞王打了个招呼:“承远来了,先别进去,你皇祖父正和你二叔说话呢。”
他的话里带了些许亲近的说道:“大半夜的,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
江衍后退一步,避开瑞王想要摸他头的手,不远不近的说道:“多谢三叔关心,我不冷,皇祖父的事情要紧。”
宁王凉凉的说道:“三哥,人家不领你的情,就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瑞王斥道:“这都哪学来的话,老五,你还有没有皇子的样子了?”
宁王撇嘴,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秦王从内殿走了出来,瑞王安王宁王虽然不同母,但是如出一辙的清俊,举手投足间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亲兄弟,相比之下,秦王就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捡回来的似的,不仅高大的出奇,还黑,黑得夜里出门都找不到。
江衍面不改色,他一点也不觉得秦王的长相有问题,事实上他对人的长相非常不敏感,也许是能看透人心的关系,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内心。
【娘的,老三笑得像个出来卖的花娘,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江衍:“……”好吧,二叔的内心,他还是决定不发表意见了。
第4章 小姐将嫁
秦王从里间出来,心情其实是很不好的,六弟那封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圣意,若是老七那黄口小儿也就罢了,问题是他这会儿大势已成,手中实打实的握着兵权,他老二想登基,除非这小子中途暴毙。
正因如此,他对继位已经不抱太多希望了,但不抱希望归不抱希望,他再没胜算也是实权的亲王,凭什么老头子病榻前他跪着老七坐着?老七也就算了,年纪小不懂事,没准脑子还不好使呢,可那周婉仪是个什么玩意?端端正正半点折扣也不打的坐在老头子身边受了他的礼节,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秦王怀着满心的不忿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端王,脑门上的青筋抽了抽,他别过眼。
“承远来了,别担心你皇祖父,没事,啊。不过我说,我怎么看着你就没长高?”秦王伸出手,把江衍拎到身前,抬手比了比,只到胸口偏下一点,比起上次他量的时候仿佛还短了些。
江衍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他那是没长高吗?分明是二叔你又长高了!
“有劳二叔把侄儿放回去。”江衍硬邦邦的说道。
秦王把江衍放回原地,抬手扯了扯江衍略微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蛋,皱眉说道:“我就说你没长,瘦成这样,小女娃似的。”
江衍被扯得脸疼不说,还被连带着怀疑了性别,闻言木木的看着秦王,好在这时候和他一向不对盘的宁王解救了他。
“得了,二哥,说正经的,父皇叫你进去说了什么没有?”
秦王沉下脸色,瞥了一眼端王:“父皇让你带着承远进去,里头除了老七还有周婉仪,别怪我没早提醒你,别跪得那么早,让人白白占了便宜。”
他方才也是没想到老头子病重内殿还会留人,头也没抬就跪了,即使发现了周婉仪和七皇子都正冲着他的方向坐着,老头子没发话,他也不能起来,因为他名义上跪的还是老头子。要是注意一点,在没行礼之前提醒一下,他就不信那个周婉仪还有那么大的脸。
端王闻言笑得春花绚烂:“这么说二哥刚才被占去了便宜?”
【哈哈哈哈,脸那么黑,他一定是给那个老女人跪了哈哈哈】江衍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后都不太能直视被朝野上下称赞为君子典范的三叔了。
秦王的脸更黑了,他推开端王朝外走,深觉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端王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他拍了拍一脸愤恨的宁王的肩膀,对江衍说道:“走吧,跟着三叔,三叔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眯了眯眼睛,显露出一种深沉的睿智来,和方才那一瞬间的内心,半点不符。
江衍许久没有见过皇祖父了,当朝天子年号元初,和刚刚改元时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不同了,元初帝如今已经是一位花甲老人了,即使他的双眼中仍然透露着属于帝王的威仪,但是他布满皱纹的面容上已经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丝丝死气。
江衍没什么忌讳的抬起头,只见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宫装丽人坐在榻边,半低着头,脸颊边垂落了一丝秀发,正给半靠在枕头上的皇祖父喂药。旁边坐着个四五岁的小童,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小物件,他们坐的方向正对着他和三叔,而且半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他微微的皱起眉,和元初帝投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承远,还有老三,你们见到朕为何不跪?”元初帝也皱起了眉头,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不悦的情绪。
端王还没来得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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