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长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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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欢欣雀跃……对，就是雀跃。那一刻，我简直想跳起来大叫三声！你听见他说什么吗，他说我该叫他父皇！父皇！他承认我，他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我理解，这种感觉就跟夏侯明睿的爹第一次正眼看到我，告诉我我是好样的，他要带我进宫时的感觉一样。可是这种喜悦持续不了多久，因为我们把他们无心说的话捧得太高看得太重了……”

“对，对，你说的没错。这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前一刻他说我应该叫他父皇，可是他没有问过一句关于我的话，下一句话就是提醒我做哥哥的应该大度，要让着弟弟。其实只有这一句才是他唯一想和我说的吧。”兰泪中带笑，越说，脸上的笑容就越大，也越空洞。

“兰……”

“我还是恨他的！对，我还是恨他的！他不值得我对他抱以希望，他不值得我为他哭，他不值得！我以前发过誓的一切都还是原样，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改变。他会付出代价的，他会为忽略我付出代价的！”

兰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轻轻抖动着。夏侯褚睿坐在他身边，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他的手，紧紧握住。

58。…六、碧云天共楚宫遥（8）

流华宫中，英宗与兰瑾对坐下棋。只见兰瑾双眉紧锁，似乎在苦思冥想些什么。突然，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好棋！”英宗见他这一手走的实在是妙，大声喊了出来。然而下一刻又不说话了，食指不停地敲打着手中的棋子，好半晌没有出声。突然，他把棋子丢进棋盘，爽朗笑道：“朕认输了，瑾儿你这一手走的实在是妙。”

“哪里，父皇过奖了，是父皇前面故意让着我我才侥幸赢了的。”

“诶，在父皇面前就不要过谦了，好就是好，朕认输。不过这下棋费神得很，以后还是少下些为好，免得又思虑过甚累着了。毕竟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英宗又叫齐衍：“你替朕看着他，不许他多下棋，多看书，熬夜那更是绝不允许的。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直接去向朕禀报。”

“不让下棋也不让看书，连崇文馆也不想让我去，父皇是想闷死我吗？”

“胡说，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边上。”

兰瑾眨眨眼睛，调皮地笑了。

“对了父皇，你对六皇弟的印象如何？”

“兰？”英宗陷入了沉思，“他长得和淑妃很像。”

“仅此而已？”兰瑾不敢相信，见到十年未见的亲生儿子，父皇心中就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吗？

“朕也没有正眼多看他，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可是父皇，他可是您的儿子呀，你们十年未见，您不想他吗？见到他的时候您难道没有觉得很亲切很熟悉？”

“好儿瑾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英宗站了起来：“朕知道这些年苦了兰，但是这一切也并非朕的本意。如今他也入了学，只要肯努力，自然会有好的前途。你就不要再为他担心了，有时间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也不等兰瑾回话，直接带人出了流华宫。

“兰瑾，皇上说的没错，有时间你真的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齐衍在流华宫中一直都是直接叫兰瑾的名字。

“齐衍……你也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了吗？”

“不是，只是皇上也有他的迫不得已。这么大的江山，皇上每天日理万机，哪有多余的时间去管这些琐事？而且皇上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即使他心里对六皇子有愧也绝不会表现出来。他已经说过了，只要六皇子肯努力就没有人能阻挡他的前途，我想这已经是皇上作出的承诺了。”

兰瑾耳中却只听到那一句话：“你觉得……父子之情，兄弟之爱，是琐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这么说的。”

“兰瑾……”

“如果至亲之人之间都只能是这样，那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呢？你对我……连兄弟之情都没有吧，毕竟这是你弃之敝履的东西。”

“兰瑾！”齐衍忍着怒气，“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兰瑾咬咬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齐衍最见不得他这幅委屈的表情，一看他这个样子，什么怒气也没有了，赶忙哄道：“好了好了，我不是想凶你，你不要这样。要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本来就是，你欺负我的还少吗？”兰瑾开始显露出在别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的孩子气的一面，见齐衍服软，开始不依不饶。

“啊？”齐衍有些傻眼，然而知道这时候最好顺着他，放软了语气道：“好了兰瑾，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自古以来皇室里皇子们的争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也只能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连现有的都顾不过来，他怎么会有精神去多关注一个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儿子’？这样感觉平淡实在正常。至于兄弟之情，你心里比我还清楚，只是还不肯相信现实，难道你是担心失去他们吗？你明知道他们不值得。”

“可是他们是我的家人。我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感受一些家人之间的温情啊。这也是个奢望吗？”

“那你就看着我，我也是你的家人啊。”齐衍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兰瑾你相信我，无论如何，你都有我。”

兰瑾因病弱而常年苍白的脸上悄悄浮现一抹嫣红，话也说的结结巴巴：“是……是吗？”

“是。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不会让你感觉孤单。你的府邸应该已经快完工了，再有小半年你出了宫，到时候我带着你去访遍京城每一个角落，你以前没听听过没看过的我们都去听去看，直到你厌烦，好不好？”

“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厌烦呢？”兰瑾小声道。

齐衍略带揶揄地道：“哈，你这话，说的好像女孩子。”

“你说什么！”兰瑾登时提高了声音。他本就容貌清丽，形容病弱，小时候常被兄弟们取笑，至今还是很在意这个。

“啊啊，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别生气。”齐衍赶忙讨饶：“我去让人把药端来你喝了吧，然后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兰瑾看他急忙跳开的样子，几欲失笑：“我数到十，端不来我就不喝了。一……二……三……”

“哎，数这么快你就是故意不想喝嘛，你数慢点。”齐衍忙小跑了出去，一叠声地叫人去端药来。

兰瑾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抿着嘴唇，无声而笑。

59。…六、碧云天共楚宫遥（9）

经过这一次事件，皇子们都安生了许多，崇文馆里也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这日晚间吃过了饭兰去与淑妃说话，回到房里时见夏侯褚睿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书，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手里的一个小荷包。

他走过去，拿手在夏侯褚睿眼前晃了晃：“夏侯，回神了。”

“啊，你回来了。和淑妃娘娘聊的怎么样？”

“母亲说，德妃娘娘于我们恩泽深重，这样是应该的。”

“哦。”

“可是我不想。母亲明明还在，我为什么要认别人做娘？我在黎阳宫也住得很好，不需要搬出去。”

“那你和淑妃娘娘说了吗？”

“还没有，母亲现在一心想着应该报答德妃，我说什么可能她也不会听。等等我自己去找德妃娘娘陈情，我想德妃娘娘会理解的。”

“这样也好，报恩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是啊。先不说这个了，你刚刚一直在走神，这个小荷包什么来头，让你这么看重？谁送的？”

“我妹妹。”想起离家那天早上，伊心满脸不好意思地把一个小荷包塞在他手里，直说让他走了之后再看。后来拿出来时他不禁失笑，绣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丑啊。

“妹妹？我没听说过靖安侯还有个小女儿啊。”

“和夏侯家没有关系。她只是，我妹妹。”重重地咬着那个“我”字。

简略地介绍了伊心，夏侯褚睿又忍不住担心。半个多月了，按照自己的安排，墨书应该快要行动了，不知道心心会不会按自己说的做？心里焦急，却没办法可想，只能对着这个丑丑的小荷包祈祷她能一切顺利。

殊不知，这时候伊心也在袅晴轩里对月诉怀。

“夏侯哥哥，这几天墨书很奇怪，我今天还看见她去明月阁了。是不是她就要开始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呀。我真的一定要做那件事不可吗？我好害怕，要是你在我身边多好，你就会帮我。如果我做不成怎么办呢？你会不会怪我？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夏侯哥哥，你怎么不回来？我好想你啊。”

抹去脸上的点点泪水，伊心回到了房里。吹了灯，抱着膝坐在床上，不敢睡，却又不能不睡。紧紧环抱着自己，靠在角落里，警惕地大睁着眼睛。好长时间之后才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快到午间，伊心去给飞云喂了草料，跟它玩了一会儿，就去灶房帮忙。只见灶房里的人都忙的天翻地覆，见她来了忙喊她：“小哑巴，快过来看着火。”虽然都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他们却都习惯了叫她“小哑巴”，没有人改口，伊心也不在意。

“孙姐姐，为什么今天这么忙啊？”伊心问一个脾气还算不错的厨娘。

“啊，夫人中午要请客，来的都是侯爷同僚的夫人们。夫人交代让我们提早准备，做好一点不要被人笑话。哎呀，你快看着火，这个汤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否则就味道就不好了。你别添柴，就拿着扇子扇扇，唉对，保持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说着又去忙着准备的菜。

好不容易忙完了，菜都端了上去。灶房里的人也还不敢懈怠，又忙着做饭后的点心。伊心留在那里等着菜又撤下来，随便吃了一点，洗了碗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袅晴轩。想到回去还要打扫，她就浑身无力。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可是墨书还是交代要每天认真打扫，用不到的地方也不能错过，真的好累。

快到明月阁门口时，她看见两个人影往里面走。藏着心事，伊心下意识地躲在一旁。果然是墨书和侯爷。伊心壮着胆子，悄悄跟进去，躲在窗户下偷听他们说话。

“怎么一定要这时候过来，外面那么多人呢。你是怎么脱开身的？”

“这个不重要，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侯爷。”

“说吧说吧。真是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我……”墨书犹豫了一下，“我有身孕了。”

夏侯正则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你再说一遍！”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听墙角的事，伊心的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听到这里，她知道害怕的一切就要发生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本来自己还在想或许墨书能做的更隐秘一点不要被自己撞上，那自己也不算是没有听夏侯哥哥的话，可是现在……这么想着，心跳得更加快。

闭着眼睛，紧紧攥着衣角，她在心里默念：夏侯哥哥说的不会错，心心不怕，心心不怕。一直给自己打气，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因为之前在灶房帮忙，听说茶点都摆在了后花园，伊心知道阮元君和那一干贵夫人们此刻一定都在那里。后花园离明月阁不算太远，而且顺着原路一直往回跑就是。连路线都安排的这么顺，难道是老天爷都觉得我要做的一切是对的吗？

一直跑到了后花园，果然见一大群人在那里或坐或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阮元君站在最外面，背对着伊心。伊心眼一闭，心一横就往里冲。

“唉，你干什么呢？没看见夫人们在这里呢就横冲直撞的，快下去。”紫砚首先发现了她，连忙上前阻拦，几个小丫头也过来拦她。

“我……我……”伊心双手扶着膝，大口地喘气。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眼中泪光点点。

…文…“怎么了……”阮元君听到这边的骚动，皱着眉头走过来不悦地问。哪里来的不知进退的死丫头，难道是要她在在这么多夫人面前丢脸吗？

…人…“回夫人，是这个小丫头，她急匆匆地从西边冲过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书…阮元君看着伊心，伊心忙地下头。“什么事情这么慌张，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客人吗，还往这里来？”

…屋…“不，不是的夫人……我是……”

“是什么，快点说。”

“我刚刚回袅晴轩，路过明月阁，看见墨书姐姐和……”伊心说到这里，便吞吞吐吐地不敢继续说。

阮元君一听跟墨书有关，不由得多了个心，挥手打发小丫头们撒开，指着伊心对紫砚道：“你问着她，让她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就好好让她知道知道嘴硬的后果。”

“不……不要啊夫人……我，我说。我看见墨书姐姐和侯爷，他们……他们一起进了明月阁……我因为好奇就偷偷跟过去看……对不起夫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的……”

阮元君身子一震，厉声问：“他们说了什么，快说！”

“墨书姐姐……她，她说她有了身孕……”

“闭嘴！”阮元君气得脸色发白，手中的帕子被她绞的不成样子。她早就觉得墨书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突然脑中一阵晕眩，她踉跄了两步。

“夫人……”紫砚急忙扶住她。

“紫砚，走，去明月阁！”阮元君扶着紫砚的手，走前还不忘招手吩咐小丫头们：“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去更衣了。”

伊心看着阮元君满身怒气地朝明月阁走去，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60。…六、碧云天共楚宫遥（10）

到了明月阁门口，阮元君一摆手，让丫头们在外面等着，只叫紫砚跟着。两人放轻了脚步，走到窗台下俯身趴在上面听。

“这不行……这不可能……你知道她的脾气，要是让她知道了，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是丈夫的声音。阮元君紧紧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侯爷，你到底在怕什么？你现在是侯爷了，她娘家的势力再怎么大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更何况现在是他们在倚仗着你。今天来了这么多的朝臣家眷，是多好的机会啊。这么多人在场，我们就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我有身孕了，你要娶我，她敢不依吗？要是她不依，不就等于告诉大家她贤惠大度的名声都是假的，是装出来的，那她的面子往哪里放？只要她依了，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这不好吗？”

“可是……可是……”夏侯正则还在犹豫。

阮元君简直要气昏过去。好你个墨书啊，我对你千般好万般疼，从来没碰过你一指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紫砚脸色也有些发白。

阮元君一脚踹开房门，一巴掌甩在墨书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我是哪里亏待你了，你居然这样对我！还敢勾引侯爷，紫砚……紫砚！给我叫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我要让她知道这么做的下场！怀孕！就你也想生儿子！呸！”说着猛踹了墨书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又在她肚子上狠踢。

“夫人……夫人……”紫砚慌忙过去拉墨书。

夏侯正则和墨书没料到竟突然被她撞破，一时之间都呆住了。直到紫砚喊他帮忙，夏侯正则才回过神来，忙拉住阮元君：“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快停下，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你不是早就闹出人命了吗！”阮元君一把推开夏侯正则，因为动作太大，长指甲狠狠划过夏侯正则的下巴，顿时划出了血丝。然而阮元君正在气头上，一点也顾不得这个，只怒骂道：“你还敢护着这个贱人！夏侯正则你这个混蛋！”

说着自己也不动手了，只是吩咐紫砚把门口的小丫头们都叫进来，把墨书拖下去关在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