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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1-5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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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离沟沿大概100米左右,也就是说那两个人离他们大概有350米左右,而他们之间,有一条起码四五米深的大沟。费四他们看看周围,发现这条沟附近根本没有路,只有一条比较险陡的路在沟的东边大概400米的地方。
费四也向沟对面的老头招了招手。当时是20世纪80年代,人都比较淳朴而且乐于助人。费四以为,大沟对面这两个人是天黑了不愿意走夜路,想搭他的顺风车。
“老乡,搭车是吧?”费四这人挺热心,平时收废品的时候看见路上的老人或者抱着小孩的妇女在赶路,他总是主动让人家搭他的顺风车。今天在这荒郊野岭的看见有个老头,以费四的性格,不可能不帮忙。
对面的那个老头没说话,挥了挥手中的烟袋,意思是想搭顺风车。
“老乡,你往东边走,那里有条路,你从那条路过来,我们在这边等你。”费四这人真不是一般的热心。
对面的老头又挥了挥烟袋锅子。
这时,李武和小纪两个人也下了车。
“咱们晚上去挖的时候,把车停在哪呢?”小纪边说边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在小纪刚把自己的烟点燃,拿火柴要点李武的烟时,他们三人赫然发现,刚才还离他们有300多米并且隔着一条大沟的两个人,仿佛身子一晃就到了他们这边,现在离他们只有三四十米的距离!而其中之一,分明就是刚才一直在挥着烟袋的那个老头!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这边?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宽这么深的大沟,他们俩是飞过来的?
“我的妈呀!”小纪喊了一嗓子,拉起已经吓得傻在那里的费四,飞奔上了车,等李武蹿上车后马上开车就跑。三人惊魂未定,车启动后胆子最大的李武还回头看了一眼:路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刚才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后来,二狗曾无数次听到这三个人不厌其烦地重复此事、讨论此事,但是他们三人始终没能想明白,那两个人怎么能在半分钟的时间里跨过那条好几米深、几十米宽的大沟;三个人明明同时看见人过来了,再回头看的时候为什么又消失了……
总之,那天这三个人吓得不轻。
“今天撞邪了,晚上别去挖了,咱们都回去吧!”费四最怕鬼。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或许是咱们眼花了。”李武说。
“难道咱们三个眼睛全花啦!操!”费四吓死了。
“这地方太邪,咱们回去。绕路回去,说什么也不走那条路了。”小纪也被吓坏了。
“你们俩就这点胆?咱们不是有枪吗?!你们人都不怕,怕鬼干什么?”李武胆子真不小。
“那我可要拿着这把枪。”费四说。
“行了,咱们先别去挖了,现在还早着呢,过了晚上10点钟咱们再去。咱们先找个地方喝点酒。”李武说。
这几个人开车到了离“百音布拉”村约30公里的一个小镇,坐在那里喝酒,一直喝到晚上10点钟。
三个人都喝了点酒,也就没刚才那么怕了,再次把车开到了离村口约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时候大概11点多。20世纪80年代的东北农村很多还没通电,即使通了电供电也极不正常,晚上11点以后人基本都已经睡着了。那块地离村子不远,怕被村民发现,他们特选了这个时间来。
小纪像模像样地拿着罗盘指着一片玉米地说:“咱们在这里挖,或许能挖出点东西来。”
说着,小纪和李武两个人拿着铁锨就钻进了玉米地,而费四则拿着那把沙喷子死不撒手,给他们望风。6月份的玉米长得已经很高了,小纪和李武两人钻进玉米地就不见了踪影,只听见穿来穿去、衣服划到玉米叶子的声音。
据费四回忆,那天无风有月,月亮非常亮。费四见他们钻进玉米地就不见了踪影,觉得有点害怕,他一害怕就想撒尿,于是也猫腰进了玉米地。他模糊地看见,小纪和李武在离他20米左右的地方,正在猫着腰拿着铁锨挖土,他还能听见挖土的声音。
费四手里还攥着那把沙喷子,解开裤子就想撒尿。他刚解开裤子,忽然觉得身后好像站着一个人,他的脊背一阵一阵地发凉。他回头一看,月亮下,就在他身后五米左右的地方,果然站着一个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黄昏的时候在大沟边看到的那个拿着烟袋锅子的老头!
“有鬼!”费四感到头皮一麻,喊了一嗓子,扔下沙喷子就朝小纪他们的方向冲了过去。费四又高又壮,被吓得慌不择路,连冲带撞撞倒了不少玉米秆,几步就跑到了李武和小纪跟前。
“咋了?”小纪也被费四这一嗓子吓坏了。
“别问了!快走!”费四拉起小纪就跑,小纪也扔下铁锨和费四往玉米地外面跑。李武胆子虽然大,但也禁不住这样吓唬,也跟着冲出了玉米地。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车前,赶紧上了车开车就跑,沙喷子和两把铁锨都扔在了玉米地里。
事后费四说:当他们冲出玉米地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老头。而和他一起冲出玉米地的小纪和李武则坚称没看见。李武直到死,也一口咬定,那天晚上玉米地里绝对没有什么老头,肯定是费四看花眼了。
无论如何,费四这次是被吓破胆了。
“不如听李四的算了。这他妈的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能干,以后再也不干了。一辈子没见过鬼,今天见到了三次!”回到市里,费四这样说。
“我也不干了,太吓人了,我差点被费四吓尿了。”小纪说。
“小纪,那里到底有没有古墓?”李武还在惦记着那块玉米地。
“我他妈的哪知道,我刚挖了两铁锨土就被费四拽了出来。”
“那你估计那里到底有没有古墓?”李武还真是锲而不舍。
“看风水的话,在那玉米地附近,很可能是有的。”小纪说。
“你们不去,我去!”李武说。
“你疯啦?还敢去!”费四说。
“我白天去挖,总不能白天见到鬼吧!”李武说。
“白天去?不怕被人家看见啊?”小纪问。
“我有办法!”李武说。
第二天,李武找到他一个开货车的小兄弟,跟他讲明了这件事。他的这个小兄弟在开货车之前是个职业小偷,听到李武这样介绍,很感兴趣。李武就把这辆车当成作案的交通工具,并且在这辆货车的车厢上端端正正地喷上了几个大字:中国北方墓葬研究所第三考古队。
太有才了!
第三天,他就带着他收的那几个小兄弟去了那块玉米地。据说,他们到的时候,沙喷子和铁锨都还在。看来这块地的主人已经准备收玉米了,这两天没去打理这块地。李武找到这块地的主人,并且给了他500块钱,告诉他:“我们是国家考古队的,现在要在你的这块地里进行考古,这500块钱是国家赔偿你们的损失。”这块地的主人高高兴兴地收了钱,任由他们去发掘。当天晚上,李武就把那把沙喷子还给了孙大伟。
从这天开始,李武就带着三个小弟每天在这里“考古”,光明正大地盗墓,而那辆“中国北方墓葬研究所第三考古队”的车就放在国道旁边,很是扎眼。这个村子里的妇女小孩也来看热闹。
李武他们四个还真是倒霉。挖了两天半,坑挖了很深,却什么都没挖到,除了土就是土,用李武出狱后的话说就是:“不能再挖了,再挖就打出地下水来了。”就在他们想放弃的时候,出事了。
那天,该县的刑警队正下乡办案,看见该村的村民聚集着看热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刑警就下车准备盘问一下。走到跟前,他们看见有几个人在挖大坑,觉得不对劲,紧接着他们又看到了那辆“中国北方墓葬研究所第三考古队”的货车。
刑警的嗅觉就是强,即使看见了那辆车他们也没放弃盘问。
“同志,你们是哪里的?”警察打着招呼。
“北京的,我们来这里考古。”李武说。
“哦,听口音怎么像东北的?”警察问。
“我家是长春的,现在在北京工作,咱东北口音都差不多。”李武面不改色。
“车牌怎么是本地的?”警察又问,边问边走上前去。
“最近我们就在你们市考古,借的本地的车,方便。我们考古队现在的车都在哈尔滨那边,也没车了。”李武有点理屈词穷。“呵呵,同志,真是辛苦了,有问题可以找我们。”警察边说边走到李武跟前要和李武握手。“你们警察更辛苦!”李武也微笑着伸出了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同时,李武的手腕上多了一个亮晃晃的手铐。“真逗,考古队我见多了,但像你们这样拿着几把铁锨就来考古的我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开了眼。”把李武带上警车的警察说,“你们胆子不小,就是太业余了。”
几天后,市博物馆的人真在离李武挖坑的地方30多米处挖出了一座金代墓葬。虽然不是什么大墓,但是出土的文物不少,现在都放在市博物馆里。
李武虽然贪财,但也是条汉子,没有咬出小纪等人,只说这古墓是自己找的。
因为是盗墓的主犯,李武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十八、小北京版的“和平饭店”】
从那片玉米地回来,费四这个平时胆大包天的流氓吓得高烧了好几天。看来,任何人都有弱点。李四不认为他们那天真是撞邪了,“费四根本没遇见鬼,他那是心里有鬼!”李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安慰费四还是挖苦费四。
自从李武被抓起来以后,再也没人提过盗墓的事儿。过了一个礼拜,费四和小纪确定李武在局子里面没咬出他们,于是又开着那辆破130下乡收废品了。
在这期间,赵红兵的旅馆也多少出了点事儿。前文提到过,赵红兵在经营旅馆期间认识了一批小混混,这批小混混非常崇拜赵红兵和小北京二人,尤其是小北京那副正宗北京顽主的派头,让这群小混混佩服得五体投地。
每天下午四五点以后,小北京就搬出一把太师椅放在旅馆的门口,左手边放一杯绿茶,右手拿一把折扇,旁边放着赵红兵的吉他。每天他往这里一坐,总有几个小混混围上来听他论道,每次都是人越围越多,等快聚到100个人时,小北京一合纸扇,一口京片子“小爷我累了,休息了,明天再聊”,然后翩然而去。
二狗和小北京认识二十几年,极其佩服此人。二狗认为此人有四绝:第一绝是口才,当然也可以说他是贫嘴,但是小北京绝对超越了贫嘴的境界,他言谈中刹那间闪耀出的思想光辉足以令人叹服,而且语言组织能力极强;第二绝是表现能力,他总是爱边说边比画,表演什么像什么,都说表演有三大体系:梅派、斯派、布派,此人是将这三大表演体系融于一体;第三绝是身手过人,简单地说,他打的架无数,凶险场面经历无数,但打架从不吃亏;第四绝是讲义气,他不但对赵红兵讲义气二十几年一直没变,而且对一些刚认识的朋友也愿意拔刀相助。
1987年6月的某一天临近黄昏时,小北京又搬着太师椅出来了。他左右一端详,嗬!周围没人。没人那就吸引点人!于是,他拿起赵红兵的吉他弹唱起了当时的流行歌曲《血染的风采》。赵红兵只教了他弹这一首歌,他也只会唱这一首,而且还弹唱得特别好,特别动情。毕竟这是歌颂他们战斗在老山的战友们的。
“申哥,出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流氓过来打了招呼。
“小爷我晒晒太阳。”小北京懒洋洋地向后一倚,把吉他扔到一边,太师椅晃悠了起来。
“申哥,是你们北京的混子厉害还是我们这里的混子厉害?”
“各有千秋。我们北京那叫顽主。顽主,懂吗?”小北京“哗”地一下甩开折扇,眼睛半睁半闭,那叫一个悠闲。
“顽主?顽主是什么意思?”
“顽主,可以分为具体的,也可以分为抽象的,这是哲学。”小北京喝上一口茶水,慢慢悠悠地说。
“申哥,我们真不懂,你给我们讲讲。”周围聚起了四五个小混子。
“具体地说,顽主就是一群年轻人,他们对社会的现状不满又无从发泄,只好以‘顽’的形式表现在社会中,以‘顽’来冲击这个社会中的丑恶现象。他们通过这样的行为,获得心灵上的充实与满足。”小北京讲话太有水平了。
“那抽象的呢?”小混混们文化水平和小北京没法比,根本听不懂小北京在说什么。
“抽象地说,顽主是一种精神,是一种行为艺术;是以个体来对抗整体,抗争是其核心的力量。这类似于朋克,不多说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小北京说完轻摇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小流氓。
“呵呵,申哥,你说的我们真是不太懂。我们想知道北京的混子打架厉害还是我们这里的厉害。”
“再纠正丫一次,那叫顽主!”小北京晃悠着脑袋说。
“对,对,顽主。”
“北京的顽主呢,厉害的也不少。你们这里呢,也不少,这个不好比。我那把兄弟张岳不就很厉害么?不是宰了张浩然嘛!”
“张哥的确是厉害!”
“小爷我18岁就当兵了,19岁就上了老山前线,在北京还真没打过几次架。不过要说打架呢,我还真没怎么吃过亏。”小北京这句倒真没吹牛,二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小北京打架吃过亏。
“那申哥就跟我们说说你们在老山前线的事儿吧。”
“1985年春,我和你们红兵大哥几个人去执行任务,山势极其陡峭……只见你们红兵大哥……”说着,小北京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指着旅馆的墙说:“那悬崖已经接近90度。”然后他把扇子撂到了太师椅上,这意思是评书结束了,开始形体表演了。
说着说着,只见小北京助跑几步,开始朝旅馆墙的外立面跑。旅馆的外立面贴的是沙石子,摩擦力较大,他居然在绝对90度的旅馆墙的外立面上连蹬三步,手搭上了二楼的窗台,一用力,人轻飘飘地已经坐在了旅馆二楼的窗台上。
“哗!”围观的小混混和过路的群众看到小北京的身手,无人不为之叹服,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人更是越聚越多。只见小北京坐在二楼窗台上微微一笑,两只手“啪”“啪”有节奏地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双手抱拳,“献丑了!”
他轻飘飘地又从二楼窗台上跳下,“这就是你们在小说里看到的梯云纵。”小北京又躺回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茶水。飞檐走壁这是真功夫,抱拳谢好这是程式化表演,这是表演流派中的梅派。
“申哥!你快继续说啊,你们上去以后怎么打的越南鬼子?”
“当时我们班能上去的只有我和你们红兵大哥两个人。班长不让我们用枪,怕被敌人听见,所以我和你们的红兵大哥就准备扭断那两个越南鬼子的脖子……”说到扭断脖子的时候,小北京表情很凝重、很深沉,完全进入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说的“规定情景”,这是表演流派中的斯派。
“啊!怎么扭断啊,你们被敌人发现了没?”小北京表演得太传神了,小混混们都为他担心。
“你把脑袋伸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扭断。”小北京示意一个小混混把脑袋伸过来。
只见小北京一只手搭在他头顶上,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左手向左,右手向右,同时用力,咔嚓!”这时小北京的表情极其狰狞,这是表演流派中的布派。
围观的人都惊呼一声,以为小北京真要扭断那个小混混的脖子,这时小北京却轻轻地放开了他。
“你们到底扭没扭断那两个越南鬼子的脖子啊?”
“今天累了,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过来,我继续给你们讲。”小北京眯着双眼晒起了太阳,完全不顾围着他要听故事的几十号听众。
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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