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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1-3部)-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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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头无言以对,他甚至有些后悔提出这样愚蠢的话头来。因为对方根本不是商人,他要的也断然不是双赢的结局,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对手惨败,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严厉却又换上笑脸以显地主之谊。他一边端起茶壶给豹头续满龙井,一边说道:“其实我也不想为难钱总。话说回来,你背后还有高老板的面子哪。我保证,这个小院我只用三年,三年之后免费奉送。不光如此,到时候我那五株宝贝花儿,高老板随便挑一株走,权当做我的谢礼了。你觉得怎么样?”

严厉的口气真诚无比,但句句话都像锉子一样磨得豹头耳根生疼。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当严厉和豹头在小院里斡旋的时候,阿华正坐在省城公安局经侦大队的一楼大厅内。

作为邓骅生前最得力的心腹,阿华曾亲眼见证了龙宇集团的鼎盛和辉煌,然而只过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切全都变了。而带来转折的那次致命撞击无疑便是邓骅的遇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几乎令阿华毫无喘息的机会。

首先是两个副总显出狼子野心,为了保全邓氏家业,阿华不得不用最极端的方式进行处理。那件事情开展得虽然顺利,但还是被罗飞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阿华深知,这个灵敏如猎狗一般的刑警队队长一旦盯上了猎物便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也就注定要时刻面对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内乱甫定,真正的狂风暴雨又席卷而来。这一轮的打击不仅突然,而且是全方位的立体进攻,来势凶猛无比。公安局经侦队出手对龙宇集团的旧账进行查处,集团的资产被冻结;与此同时,虎踞南城的高德森趁势杀来,从各个领域对忠于邓骅的势力进行了倾轧式的打击。

高德森的攻势显然经过了周密的策划和筹备,不管是攻击的重点还是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阿华有些猝不及防,在最初的几个回合内呈现出一边倒的溃败趋势。不过后者很快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他略退两步稳住阵脚,随后开始反击。邓骅虽然已死,但多年来叱咤省城的那些干将们仍然聚在阿华周围,他们身处绝地之时迸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高德森的攻势被遏制,甚至在某些局部已经形成了逆转。而今天,落在严厉身上的那步棋阿华尤为满意。他相信那几株兰花一定会成为卡在高德森咽喉部位的一根鱼刺,令其上不得也下不得。只要拖住了那块地皮的开发工期,光是欠银行的贷款就可以把对手的屁股烧烂。

真正令阿华无从招架的是来自于警方经侦队的强大压力。由于邓骅在世的时候几乎不让阿华插手集团内部的管理事务,所以后者对公司运营中的很多玄机并不知晓。这样经侦部门展开调查的时候,他当然也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阿华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眼睁睁地看着经侦警察一步步深入龙宇集团的核心,自己陷入一种大厦将倾又无力支撑的无奈感觉中。

如果邓总在世的话,事情断然不会如此——那些警察甚至都无法迈入龙宇大厦一步!阿华每每想到此处时,都会对某个人产生咬牙切齿般的痛恨。他一定要让那家伙去给邓总陪葬,一定!

阿华的这番思绪直到一个中年女子从扶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才被打断。那女子长相秀美,体格柔弱,她紧紧地蹙着眉头,愁容满面。在她身后则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长男子,那男子气度沉稳,脸上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阿华站起身,快步向着那一男一女走去。到了近前时,他稍稍停在女人身体的右前方,关切而又恭敬地问道:“夫人,没什么事吧?”

那女子正是邓骅的遗孀,也是阿华此刻的主人。去年阿华铲除了龙宇集团的内乱之后,邓妻便成了集团内的头号股东。这次警方彻查龙宇集团的历史账目,邓妻免不了也要接受传唤和讯问。

邓妻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看起来非常疲惫。阿华立刻识趣地侧过身:“夫人,您先上车休息吧。”语毕,他在前头开路,将邓妻引到了警局门前。

早有伶俐的小弟将汽车开了过来,阿华上前拉开后座车门,护着女主人上车。开车的小弟则钻出驾驶室,冲阿华鞠躬叫了声:“华哥。”

阿华点点头:“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但凡有主人在车上,阿华必须要自己开车,这是他身为奴仆最基本的忠诚表现。

小弟遵命离去,阿华没有立刻上车,他转身看着那个戴眼镜的年长男子,道了句:“冯律师,辛苦你了。”

冯律师非常职业地微微一笑:“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阿华便也不再寒暄,切入正题问道:“情况怎么样?”

“问题很多。”冯律师坦言,“而且警方掌握的证据也很充分,情况不太乐观。集团公司可能会被吊销,同时面临巨额罚款,公司的部分高管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阿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立刻敏感地追问:“会不会连累到夫人 ?'…'”

冯律师摇摇头:“那倒不会,夫人并不是公司实际的管理人员。还有一点你也不要担心,罚款只限在公司内部,公司破产之后,不会波及夫人的个人资产。”

阿华没有再说什么,他伸出手去和对方握了握,神态间却带着离别的意味。

早在邓骅在世的时候,冯律师就是龙宇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阿华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忠心。可事态发展现在已不受任何人的左右,龙宇集团和冯律师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刻。

冯律师体会到了阿华的情感,他轻轻一叹,拍拍阿华的肩头,用长者般鼓励的口吻说道:“不要太沮丧了,你前面的路还长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者加大手掌上的握力作为回应,然后两个人无语分别。

阿华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他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立刻开动汽车。片刻的沉默之后,后座位置的女子听见了阿华略带哽咽的声音:“夫人,阿华无能,龙宇集团……保不住了。”

邓妻苦涩地一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

阿华的手在方向盘上狠狠地攥起拳头:“我决不会放过他们!”

“谁?”邓妻抬起头问。她看见了阿华右手腕上带着的佛珠,暗红色的珠子和因愤怒而迸起的青筋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反差。女子想起佛珠正是自己送给阿华的,后者一直佩戴在身上,但他又为何无法领会佛珠中蕴涵的慈悲呢?

阿华并未感受到邓妻的目光所向,仍在恨恨地说道:“那些害死邓总的人,那些想要把龙宇集团搞垮的人,他们欠下的债,我一定要让他们用血来还!”

“还债?”邓妻轻轻地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邓骅的死其实也是在还债?”

阿华显然对这样的问题毫无准备,他愣住了。

邓妻叹了口气,不愿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开车吧,该去接邓箭了。”

邓箭是邓骅的儿子,也就是阿华的少主人。此刻已临近下午放学的时间,的确该出发往学校赶了。

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放学的学生还没出来。因为学校规定家长接送孩子不能进入校园,阿华便靠着路边把车停好,耐心等待。

学校大门前已经聚集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其中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非常惹人注目,他们身体强壮,年龄不过在二十来岁,一看就不像是有孩子的人。这两个男子看到阿华的车靠过来,便略略迎上一步,同时鞠躬示意。

邓妻注意到这个细节,便问阿华:“他们是你的人 ?'…'”

阿华点点头说:“这两天我们对敌人压得也比较狠。我怕他们狗急跳墙,所以加强了对小公子的保护。”

一听说儿子可能限于险境,邓妻脸上立刻闪过明显的忧虑:“你们一定要这样打来打去的吗?”

阿华知道女主人的心情,很多事情也的确很难向女流之辈解释。斟酌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我也是为了邓箭的将来着想。现在龙宇集团虽然垮了,但我们还有几处集团之外的产业,只要能打垮敌人的这波攻势,就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可以把敌人打败,你能重振邓家的势力,有了你,邓箭甚至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邓市长’……”邓妻不间断地说完这些话,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反问,“可你以为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阿华有些困惑了,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主人,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邓妻却不再看着阿华,她把头转向了车窗外。此时放学的时间已到,孩子们欢快地走出校门,或三三两两结伴而去,或亲昵地奔向早已等候在校园外的父母。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邓妻再次问道。

阿华不知该回答什么,他摇摇头,然后也把目光转向渐渐热闹起来的学校大门。人群熙来攘往,他从中努力寻找着邓箭的身影。

“我只想要一种安定的生活,我想让邓箭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玩耍,自由自在地上学、放学。你能帮我做到吗?”邓妻苦笑着,用一种哀求似的口吻对阿华说道。

阿华扭过头来,愕然看着自己的女主人。他从未想过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要求看起来如此普通,但却又如此艰难。

邓妻和阿华对视着,这半年来的坎坷波折早已令她身心俱疲,她知道刚才的话一定会让阿华感到伤心和局促,但她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了出来,看着对方忠诚而又茫然的面庞,女人心中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泪水渐渐溢出了她的眼眶。

而在车外,被他们等候已久的邓箭终于走出了学校大门。那两个黑衣小伙子立刻迎上前去,把邓家少公子和他身边的小伙伴们隔绝开来。然后他们一人一边护在邓箭身旁,扶着邓箭向不远处的汽车走去。他们实在过于警惕,脚步也实在太快,以至于孩子的动作显得有些身不由己,倒像是被自己的家仆“绑架”了一般。

当邓箭被匆匆“押”上车之后,他仍未从惶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直到母亲的手轻轻摸在他的额头,孩子才如释重负般叫出一声:“妈妈。”

邓妻把儿子搂在怀里,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如坠珠般滚落的泪水。

阿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幕场景,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般憋闷难受。他根本不用回答,母子俩惊惶的表情已让答案昭然若揭。安定的生活……这恐怕是每个江湖人心中永难企及的奢望。即便在邓骅如日中天的时刻,他也得躲在龙宇大厦严密的防卫体系中,根本无法像平常人一样去享受安静的阳光和自由的空气。现在邓氏大厦摇摇欲坠,己方和对手的缠斗正到了最惨烈的时刻,处在旋涡中心的人又怎能安定?

车内三人保持着一种窘迫的沉默,片刻之后,倒是邓妻首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轻声道:“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也别想太多了,送我们回家吧。”

阿华无言地转过头,发动汽车而去。这一路他开得很慢,像是藏着很重的心思似的。街道边的行人、建筑从车窗前悠悠滑过,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陌生感,阿华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他只知道很多事情正在改变着,以一种令人无从逆转的方式。

将主人送回住所之后,阿华驱车来到了梦乡楼。当他进入最里间的隐秘包厢时,严厉和马亮早已在等着他了。

“有什么情况吗?”阿华入座的同时问道。之前严厉已经向他汇报过和豹头周旋的前后经过,他现在这么问,是想知道对方是否出了新的应对。

“对方软啦。”严厉“哧”地蔑笑着说,“刚才豹头又打电话过来,说高德森想约你见个面,好好聊聊。”

“哦?聊什么?”

“聊合作。高德森还说了句狗屁不通的话,说是要送给你的。”

阿华不动声色地追问:“什么话?”

“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做一件没有利益的事情。”

“我呸!”一旁的马亮凌空啐了一口,“现在来说这些废话了?龙宇集团都被他整成这样了,还合作?谁他妈的给谁当这个孙子?”

阿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严厉:“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那还能怂了?”严厉翻着眼皮道,“我说我们现在没本钱合作,只有几条贱命,准备全押上去玩一玩!”

“对,大不了整个鱼死网破!”马亮一边附和着,一边咬牙瞪眼,跃跃欲试。

手下兄弟的这番表现本是阿华最欣赏的精神状态,但此刻他的心却随着“鱼死网破”这四个字猛地收缩了一下。

是的,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在腥风血雨中拼杀,宁死也不会在对手面前低头。可他们是否曾真正深入地思考过:这样的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他们捍卫的主人连一分宁静都无法安享,那他们的行为意义何在?他们到底是忠心的仆人,还是多余的累赘?

严厉看出阿华心中似乎有所纠葛,他挥挥手示意马亮先不要激动,然后看着阿华试探地问道:“华哥,你是怎么想的?”

阿华摇着头不说话,他能对手下的兄弟说什么?

“这还有啥好想的?我们已经掐住敌人的脖子了,难道还有放手的道理吗?”马亮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得了,别在这帮孙子身上扯闲蛋了,我去让后厨弄几个菜上来,咱们陪着华哥喝点。”

“好。”阿华也想从这番痛苦的思索中摆脱出来,便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来点啤酒吧,现在非常时期,谁也别喝多了。”

“明白。”马亮出去吩咐了一番,不消多时便有服务生将炒菜、啤酒送进包厢。阿华倒也确实饿了,便甩开筷子吃喝起来。

吃了一会儿,马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华哥,我前两天联系了一个拉小提琴的,要不要叫过来助助兴?”

“嗯?”阿华一愣。

马亮解释说:“前一阵你不是喜欢听小提琴吗?我也找了一个,音乐学院的,肯定不比那个瞎子差。以后你要听,直接上我这儿来,不用再去什么‘绿阳春’了。”

阿华听明白了。马亮倒是一片好心:那个会拉小提琴的盲女郑佳现在正在美国接受手术治疗,他怕阿华因此听不到中意的演奏,所以特意又去音乐学院找了个替代的乐手。

可是马亮又怎会知道那个盲女的神秘背景?那种空灵纯净的音乐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替代的?

阿华不方便过多解释,又不想打击了马亮的热情,便淡淡一笑说:“好啊。不过下次吧,我们兄弟几个喝酒,别让外人扫了兴。”

“也好。”马亮痛快地端起酒杯,招呼大家,“来,走一个吧。”

正喝到酣畅之时,阿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间似乎有些意外。

“谁啊?”严厉警惕地问道。

马亮则骂了句:“不会又是豹头吧?妈的,兄弟做不成了,还老来扫咱哥们儿的兴。”

阿华摇摇手,看来情形并非如马亮猜测。前者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接通了手机。他把听筒紧贴在耳边,好像不想让别人听见对方说话似的。严厉和马亮也乖巧,只顾自己喝酒,耳朵便不往那边去了。

阿华一直在听对方说话,自己只是间或性地“嗯”“嗯”两声,几分钟之后通话完毕,他掐了手机,自言自语般问了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严厉和马亮对视了一眼,心想:是不是你的生日你自己不知道,还问我们?

此刻阿华却又自己点了点头。的确,今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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