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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1-3部)-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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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示意之后,他又话锋一转,“可是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因果’的根源。就像您刚才说的,园子里的每一株菊花都是一种‘因’,但它同时也在承受着另外的‘果’,诸多‘因果’纠缠在一起,除了末端的治理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丁科微微一笑,回答说:“我们的确找不到‘因果’的源头,但我们却可以切断‘因果’传递的途径。”
罗飞的眼神一亮,似乎品出了些味道。一旁的慕剑云也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两人之间的交谈,她的思维丝毫没有拉落。只是曾日华和尹剑这两个年轻人此刻却显出了茫然的神色,好像越来越听不懂了。
丁科仍然以院子里的花园作比喻,继续详述自己的思想:“你们看看这些花儿,每一朵都有自己的生长之道。它们在影响别人,同时也不可避免受到别人的影响。而一个好园丁究竟该做些什么?只是去清除那些歪斜了的花株?还是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
众人的思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所谓更有意义的事情,会是什么?
而丁科已经在给出一些答案:“如果知道花株的根系会互相挤压,那么在播种的时候,就该留下更大的空间;如果知道光线会受到遮挡,那我们为什么不创造出更多的阳光?当这些问题解决之后,便不会再有歪斜的花株产生,我们也就不会再陷入规则和情理的矛盾冲突中。”
罗飞正在暗自点头之时,却听曾日华嘀咕着说道:“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呀?就比如说这阳光——我们怎么可能创造出更多的阳光来?园子里这么多的菊花,终究会有几株享受不到充分的阳光,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助它们的呀。”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丁科指着园子里的一株幼菊问曾日华,“你看到那朵菊花了吗?你觉得它现在有没有可能享受到阳光?”
那朵幼菊长得尚矮,而且又处在花园东边的位置,渐渐西去的阳光便被前面高大的植株遮得严严实实,幼菊只能委屈在昏暗的环境中。
曾日华晃了晃脑袋说:“除了把它东边的菊花清理掉,否则没有办法的。”
丁科没有直接反驳对方,他转身向着自己居住的小屋内走去。曾日华挠着头皮,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好在没过半分钟,丁科便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当他再次来到花园边的时候,曾日华发现对方的手中多了一面小镜子。丁科把那镜子举起来,迎着阳光调整了几下,镜子反射的光线照进了花园中,正好映在了那株矮小的幼菊上。
“现在你觉得呢?”丁科笑吟吟地问曾日华。
曾日华张了张嘴,“嘿嘿”地干笑起来:“还真是能做到的……”
“让每一株花都享受到充分的阳光,这样的工作是不是比清理那些歪斜的植株更有意义?”丁科又转过头看着众人说道。
“确实如此。”罗飞由衷地叹了一声。
“这就是我离开警队之后所做的事情,十多年来从未停过。”说完这句话后,丁科轻轻地把镜子放在一边,然后他走到桌前,在罗飞对面坐下。曾日华也连忙跟过来,坐在了慕剑云和尹剑的中间。
罗飞默默地看着丁科,眼神又平添了几分肃然的敬意。他终于知道:这个慈悲的老人虽然早已不是一名刑警,但他从来没有逃避过任何责任,他只是找到了另一种方法去化解世间的罪恶。这是一种更加温和、更加合理的方法,同时也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
黄杰远为丁科斟上了一杯热茶。丁科略略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的嗓子,再抬头环视众人,却见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辞。他便“呵”地一笑,自嘲道:“我是不是把话题扯得太远了?今天大家过来,可不是想听我的这些碎唠吧?”
众人相视而笑。的确,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解开十八年前与Eumenides身世有关的谜团。只是不知不觉间思路却被丁科所引,纷纷陷入到关于罪恶因缘的思考之中。
而罗飞此刻又理清了一些思路,便看着丁科说道:“您刚才说的很有启发性。如果能中止罪恶酝酿的过程,那很多案件根本就不会发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刑警全都失业才最好呢。”
“那只能是理想中的状况了。事实上,中止罪恶的难度比惩治罪恶要大得多。我当刑警的时候,号称有百分之百的破案率;而我离开刑警队之后,对于那些预料到的罪恶,最终能够成功阻止的却不超过一半。更遑论还有很多罪恶滋生的过程是如此隐蔽,在它爆发之前,你根本无法寻觅到它的踪迹。”说到这里,丁科沉痛地摇了摇头,“唉,要举这样的例子,只要一条就足够了。”
看着丁科黯然神伤的表情,罗飞知道对方肯定又是想到了丁震。这个老人一生都在与罪恶打交道,但最终却未能阻止身边挚亲的沉沦,这样的局面着实令人嗟叹。
若再深究起来,丁震的异变又和丁科对工作的忘我投入不无关系。当丁科呕心沥血要把阳光洒满世间的同时,却没想到自家的秧苗正在黑暗中扭曲生长。其中的“因果”二字,又叫人如何能参得透?想到这里,罗飞也免不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不说这些了。”丁科仰头向天,像是要将那些伤心的过往全部抛入云端似的。良久之后,他终于收回目光,看着罗飞说道:“罗队长,说说你们的来意吧,是不是为了‘一·三零’案件?”
罗飞异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阻止那个孩子?”
丁科略略沉吟了片刻,说道:“昨天你一说袁志邦为Eumenides寻找了接班人,我首先便想到了那个孩子。我本来可以早一点阻止的,但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他竟能蛰伏十八年去培养一个新的Eumenides。”
罗飞的心紧缩了一下,反问:“那就是说,十八年前您已经知道了Eumenides就是袁志邦?”
丁科点头解释道:“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虽然已经离开了警队,但对于这么大的案子,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我去你们宿舍调查过,也看过你的询问笔录。你对案发时间的描述出现了两分钟的误差,而我知道你对时间的把握是极其严谨的。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我看破了Eumenides作案的手法,他的真实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罗飞露出苦笑。的确,那两分钟的时差正是袁志邦完美计划中唯一的疏漏,只可惜自己在十八年之后才能看破,而当年就已看破的丁科却为何要掩藏起这个秘密?
丁科明白罗飞所想,喟然长叹了一声:“当时袁志邦已经被炸成了废人,我认为他不可能再继续自己的疯狂计划了。而对于他的转变,我又实在不忍心再进行追责——因为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有摆不脱的干系。”
罗飞一愣,他之前猜到在“一·三零”案件中,丁科和袁志邦之间或许发生过一些隐情,而这段隐情正是令袁志邦转变的真正根源。可丁科为什么要说自己也牵扯在其中呢?
“就像我们刚才讨论过的,这世间诸事的因果真是纠缠不清。”却听丁科又在感慨地说道,“当年我有了退出警界的想法,于是就开始物色自己的接班人。你们知不知道我第一个选中的目标是谁?”
罗飞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以他的性格可不愿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一旁的慕剑云则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脱口而出道:“难道是罗队?”
“警校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性格沉稳、思维敏锐、有着极为出色的捕捉细节的能力,这样的人的确是最出色的刑警选材。”丁科看着罗飞说道,他的言辞中充满了溢美之意,但又毫无做作的感觉。
罗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酸甜交织。当年丁科到警校选材的事情他也知道,作为刑侦专业的学员,有谁不是跃跃欲试?只可惜丁科最终选定的却是袁志邦,而罗飞则注定要踏上充满荆棘的坎坷之路。现在知道丁科的第一选择原本却是自己,在自豪之余,罗飞心中更增添了几分沧桑难耐的感慨。
慕剑云问丁科:“那您为什么又没有选他呢?”她的语气中也藏着深深的惋惜之意。
“因为在后来深入考察的时候,我却发现他身上有一些‘污点’——”丁科在回答慕剑云的问题,但眼睛却看着罗飞。
听到这句话,众人全都露出讶然的神色,目光也纷纷往罗飞身上聚焦过去。凭他们对这个刑警队长的了解,真是想不出那所谓的“污点”会是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丁科一字一句地给出了具体的答案:“是他最先创造出了‘Eumenides’这个角色。”
众人一片恍然。罗飞则黯然闭上了眼睛:竟然是这件事情,出人意料但又合情合理——他和孟芸在警校里的那番作为能瞒过别人,但又怎能瞒得过丁科呢?
“可那只是情侣间的游戏而已。”慕剑云忍不住要为罗飞打抱不平,“虽然做法不太妥当,但也不能上升到‘污点’的高度吧。”
“我要挑选的是此后几十年里警界的栋梁,必须非常谨慎才行。”丁科看了慕剑云一眼,用长者般的告诫口吻说道,“而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选,他各方面的条件也非常出色,我本来就有些难以权衡。正是罗飞的违纪行为让我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慕剑云当然也知道另外的人选是谁。“袁志邦——”她苦笑着说出了那个名字,“这次选择恐怕是您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吧?”
丁科立刻摇了摇头:“不,单从选择上来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袁志邦和罗飞都足够优秀,而且又各有特点。罗飞性格内敛,有着冷静和坚韧的品质,如果选择他的话,他的发展会比较平稳,一步步走得非常扎实;而袁志邦则恰恰相反,他性格外向,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和冲劲,所以我当时更看好他在短期内的发展前景。”
“可这样的人往往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慕剑云紧跟着说道,“如果他的热情受到不当的引导,会很容易走上歧途。”
“你说得有道理。”丁科沉吟了片刻,“不过我当时并不担心这一点。因为我选中的人会成为我的弟子,他又怎么会受到不当的引导呢?”
慕剑云不太忍心和老人再继续争辩什么,但是对方要用袁志邦把罗飞比下去却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又说道:“可是事实已经作了最好的印证。您选择了袁志邦,而最终他却成为了真正的Eumenides。”
“那并不是选择的错误。”丁科再次强调。然后他沉默了许久,又喃喃地补充说,“如果一定要追究袁志邦转变的根源,或许只有两个字能够解释……”
“什么?”慕剑云追问的同时,罗飞也非常关注地凝聚起了目光。
丁科长叹一声,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宿命。”
“宿命?”这样的回答似乎太过玄妙,罗飞等人纷纷皱起了眉头,一时间并不能理解。
“宿命。”丁科把那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罗飞身上,“你、我、文红兵,甚至还有那个孩子,每个人都牵扯在其中。很难说有谁做错了什么,但当所有的因素都揉杂在一起之后,便促成了袁志邦的转变。对袁志邦来说,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的宿命。”
罗飞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要说自己创造出Eumenides这个角色,或许的确对袁志邦有所影响,但那个孩子当年才六岁,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袁志邦?丁科的这番说辞,实在是令人越来越困惑。
“那个孩子?”慕剑云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他怎么可能影响到袁志邦?明明是袁志邦影响了他的一生……”
丁科的目光在罗飞和慕剑云的脸庞上缓缓地扫过:“我能猜到你们的想法。当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希望对‘一·三零’案件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一个非常清晰的是非因果:到底是谁促成了袁志邦的堕落?到底该由谁来为那个孩子的悲剧命运负责?而真相却是如此复杂,就像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菊花,所有的因果都纠缠在一起——每个人都是源头,每个人又都是受害者。”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罗飞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直截了当地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抛了出来,“在‘一·三零’持劫案的现场,局势已经得到控制,袁志邦为什么要射杀文红兵?”
丁科默然不语,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时刻。当时袁志邦在屋中对劫持人质的嫌疑人文红兵进行规劝。或许是因为袁志邦的口才的确了得,又或许是爱子的出现融化了文红兵心底柔弱的亲情,总之文红兵强硬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下来,按照丁科的经验判断,这场劫持案很可能会以和平手段解决,于是他对身边的干警做出准备行动的手势,同时继续通过耳麦监听着屋内的动静。
可那耳麦中随后却传来了令丁科难以接受的讯息。这段讯息真实地记录了现场的情势变化,其中的事实真相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即使是丁科的助手黄杰远,也对最后几分钟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只知道袁志邦被临时任命带着孩子进入现场,试图对文红兵进行劝服。可随后却发生了某个意外,袁志邦射杀了文红兵,而丁科则隐瞒了一切,把这次射杀描述成了狙击手的失误。
现在罗飞终于把这个问题面对面地提了出来。于是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丁科,等待他公布答案。
当回忆的思绪渐渐平息之后,丁科终于开口了:“你说得不错,当时在现场,局势的确已经得到了控制。但随后那孩子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导致了形势瞬间逆转。”
罗飞转头和慕剑云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有意外之色。原先他们都认为是袁志邦操控着现场的局势,从没想过那孩子竟是其中的关键。惊讶之余,罗飞立刻又追问道:“那孩子说了什么?”
丁科神情酸涩:“当时我在耳麦里听见那孩子的声音,他问他的父亲:‘爸爸,我的生日蛋糕买到了吗?’”
罗飞等待了片刻,见丁科已没有下文,便愕然道:“就是这句?”
丁科点点头:“是的。你们可能并不了解,一月三十号正是文成宇的生日,而文红兵曾经答应过孩子,会给他买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可是妻子重病在床,文红兵早就一贫如洗了,到了那天真的叫山穷水尽,口袋里连一张十元的大钞都没有。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铤而走险绑架陈天谯,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讨还自己的血汗钱。”
“我明白了。”听丁科这么一说,慕剑云已品出了些滋味,“本来袁志邦就是通过父子亲情来唤起文红兵对未来的希望,可惜工作刚刚见到成效的时候,文成宇的这句童言却一下子又把文红兵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世界中。他连儿子的生日愿望都无法满足,本该融化心灵的亲情瞬间变换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丁科轻叹一声,默认了慕剑云的这番分析。而一旁的罗飞等人只觉得鼻喉间酸涩难当,一种难以描述的压抑感堵在心口,无从宣泄。
一个穷途末路的父亲却要面对一个充满了美好幻想的天真孩童——这就是十八年前发生在那间小屋里的辛酸画面,而众人都已经知道,这场残酷的情感碰撞终将走向一个悲剧性的结局。
丁科用低沉的语调讲述着这个故事最后的篇章:“听孩子说完那句话之后,文红兵的情绪便失去了控制。他再次向陈天谯追要欠款,而陈天谯却一口咬定没钱。文红兵极为愤怒,他甚至对陈天谯进行了撕扯和殴打。鉴于他当时身负炸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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