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大盗-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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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洛和他的盗匪同伴，打扮得很普通，无疑是属于塞大厅的人群，但是拉迪娅贵族特有的淡金发色，在这充满汗臭味的群体里又显得特别的另类。

　　　　一个衣饰干净、仪容修整的年轻人凑了过来，带着笑容问道：“先生、女士们，请随我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他是酒馆里的侍者，看到这群人的打扮，他并未产生任何的轻视――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当头的那位，正是诺戈有数凶狠狡猾的盗匪头子“野狼”。

　　　　大厅里虽然爆满，但是包厢里却还是有足够的空位的。将格洛一行带到一个临街窗明几净的房间后，侍者彬彬有礼地站在一旁等候。

　　　　“十人份的小羊排、白面包，熏野鸡也来上五只，唔，再上点新鲜的浓汤，什么都好。”

　　　　“再来一桶麦酒！”

　　　　格洛很是大气的点下了菜单。从阿弗隆回来，身揣上百雷尔，盗匪头子现在底气十足。

　　　　“好的，请稍等！


第54章　分歧Ⅱ

　　　　迅速写下菜单后，侍者躬身向包厢外退去。趁着这段功夫，格洛半躺在有着柔软衬垫的座椅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

　　　　过去的那个夜晚，拉迪娅小姐还有同伴们所遇到的情况，在返回白石小镇的路上他已了解，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当事人对情况不甚了了，从大家众口纷纷只言片语的片段描述来看，格洛心底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断剑骑士”斯图亚特释放了结界类的法术。这种法术，通常用于隔离战场或者作出某种屏蔽――这类法术创造于大陆上的古老贵族世家。在贵族的传承理念中，一切的争斗不应波及无辜之人，但是事实上，除了贵族之间丢下白手绢约定的个人决斗外，这类法术很难用上。

　　　　比如，领地或者王国之间的战争，出身高贵的大人物们总是要求平民或农夫“捐献”各类物资。但是那些愚昧无知、不知好歹的泥腿子，总是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激烈反抗，直到宽厚、仁慈的贵族老爷迫不得已，挥剑割下那一颗颗肮脏的头颅，然后，士兵们搜遍草屋，翻出了一小袋干瘪发霉的黍米――

　　　　贵族们开始悲悯地低唱，“牺牲之于荣誉……”。

　　　　自始自终，这种法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因为，那些泥腿子要么违抗命令四处乱跑令法术无法释放，要么缩成一团老老实实，法术也没有了使用的必要――总而言之，这类结界类法术类似于鸡肋。

　　　　格洛脑子里回忆着关于法术、关于“断剑骑士”斯图亚特的一切，但是他心头的情绪却是不可抑制的亢奋，从腰间抽出了刺剑【贾斯蒂斯】，食指从剑锋上轻轻滑拭，冰凉的金属质感，表面似乎刻绘着一些不起眼的花纹――格洛眯缝双眼，将剑身横举在眉毛之下，细细地、一点点地欣赏起来――

　　　　要知道，宅男可是第一次得到神器呢！

　　　　发现格洛异样的同伴们很快开始了询问，然后，紧紧围在以格洛为中心点的周围，攀肩搭背，挤成了一团。而法师小姐，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坐在一旁，吃吃地轻笑起来。

　　　　“头儿，这玩意不是金属做的吧？”

　　　　斯考特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回音低沉，不由问道。

　　　　“也可能是某种炼金加工后的产物。”

　　　　见多识广的莱文对此发表意见。

　　　　“有点儿沉！”

　　　　奥利弗从格洛手中接过了刺剑，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

　　　　正当盗匪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数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响起，踏在桦木铺就的地板上，“砰砰”作响。酒馆里的另一名侍者，带着数位装扮不凡的骑士，走进了隔壁的包厢。

　　　　简单的房屋隔挡，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包厢的那些客人，落座之后很快开始了交谈。

　　　　大厅里的嘈杂声音离得有点远，而隔壁的客人们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格洛很快听清了交谈的内容――

　　　　“柯利弗叔叔，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

　　　　“圣辉教会的神器重临人世了……”

　　　　“是【贾斯蒂斯】？还是【菲斯】？”

　　　　一个略微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问道。教会中人，包括与教会来往密切的一些贵族，都知道圣辉教会有两件神器遗失在外，今天发生在白石小镇之外的异象，早已引起了他们巨大的好奇和觊觎。

　　　　“斯图亚特百年前投靠了邪恶的迪尔亡灵，【贾斯蒂斯】被他带走，从此没有消息……【菲斯】？518年的第三次凛冬之战，安德鲁阵亡在极北荒原，【菲斯】被蛮人部落的头领获得，后来却不知所踪。科迪，你有注意到没？之前出现在天空那道黑烟？”

　　　　“天灾的力量吗？柯利弗叔叔，你是说出现的很可能是【贾斯蒂斯】？”

　　　　“是的。”

　　　　“那么，教会已经作出了安排了么？”

　　　　“克里斯，这或许是你成为光耀骑士的机遇。”

　　　　对话进行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断续零碎的词汇响在耳中，格洛盯着手中的刺剑，心底陡然沉了下去――之前得到神器的喜悦迅速的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警惕和担忧。

　　　　“头儿，你手中的是【贾斯蒂斯】？”

　　　　莱文轻轻地小声开口问道。格洛的表情变化，隔壁的对话，再结合之前的交谈，眼前这把武器的来历几乎呼之欲出。

　　　　格洛点了点头，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再也不复刚才的笑容。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农夫出身的盗匪伙伴们大多懵懂，但是莱文明白，也许拉迪娅小姐也很清楚――得到这种传承无上荣耀的武器，极有可能因为处理不当而惹出天大的麻烦――

　　　　就像宅男前世那些武侠小说所记载的――《九阴真经》重现江湖，引发武林血雨腥风，谁拿谁完蛋，直到最后落到了实力最为顶级的大BOSS手中，事情才暂告一段落。

　　　　而他们，现在的身份不过是诺戈山岭的盗匪，在贵族老爷的眼中，只是一些自甘堕落的贱民而已――如果有人打算杀人夺宝，几乎不用顾忌贵族圈内的舆论指责。而贵族的真正力量，绝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正面匹敌的。

　　　　“头儿，或许应该扔掉这玩意，我想，我们的身份……”

　　　　莱文有些自卑失落，但他知道，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盗匪，或许现在在诺戈闯出了一些名头，但是想想接下来所面对的情况，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吟游诗人的故事中，那些关于神器传承的那些戏码，从来少不了阴谋与杀戮。贵族们为了所谓的荣誉，可以抛弃一切底限不择手段，那些隐晦的情节之中，深埋着不知多少的丑恶与残忍……

　　　　酒馆大厅里、隔壁包厢，传来的觥筹交错仿佛变得虚无飘渺，气氛已经感染每一个人，大家相互凝视着，默默无语。

　　　　拉迪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格洛的身前。盗匪们望着法师小姐的目光有些复杂，淡金色的长发，湛蓝的瞳孔，优雅有度的举止，从本质上来说，这位小姐毕竟是位贵族，与他们完全不同。这些天来的相处，大家都已渐渐淡忘这个事实，但是在这一刻，盗匪们的心中深深明白，拉迪娅与他们，终究是处于两个世界的人。

　　　　格洛的视线从法师小姐微卷的发梢扫过，精致可人的脸蛋在他眼中化作了唯美的雕像，雕像上一勾一抹的曲线在他心底拓印着痕迹，他的目光游移，最终落在那双蓝色的清澈瞳孔里。


第55章　分歧Ⅲ

　　　　同伴们的视线，或许是无意的。拉迪娅小姐的贵族身份，或者说是贵族血统，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们早已渐渐习惯平常――和诺戈乡野之地的山民们没有什么不同，一个脑袋两条腿，要吃饭要睡觉。如果非要找出点特别的话，那就是拉迪娅小姐举止与谈吐之间，确实带着一点说不出的优雅感觉。

　　　　但是现在，他们再次确认了拉迪娅小姐是一位贵族！

　　　　联想到那些关于贵族阴谋的轶闻，再盯着格洛手中的【贾斯蒂斯】，盗匪团的成员中不乏有人心怀疑虑和担忧。

　　　　正午的时分酒馆异常忙碌，侍者依然没有到来。等候食物的这一段时间里，包厢里变得静寂一片。

　　　　拉迪娅来到了格洛身前，睫毛眨动着，但她没有说话――盗匪头子同样保持着沉默。他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条毒蛇，而那条毒蛇的名字，叫做猜疑。

　　　　难道，拉迪娅感觉到了同伴们与她的隔阂了吗？

　　　　格洛无法控制他人心中所想，但是他本人，却是非常相信拉迪娅小姐――说这是对法师小姐情感上的爱慕所致也好，还是对于其品性的了解，格洛从他的角度，深深坚信着拉迪娅。

　　　　格洛的目光纯粹而坦然。

　　　　“呱！”

　　　　就在格洛心中措辞准备开口的时候，一声极其尖锐的叫声从窗外传来，即使是酒馆内外喧杂的气氛也无法掩盖――斯考特的座位靠着窗户，第一个从窗户探出了脑袋――

　　　　一只乌鸦。

　　　　一只已经死去的乌鸦，被轰开了一个相对它体型巨大的焦糊创口，黑色的羽毛，鲜红的血迹，在窗户外的街道边零零散散洒了一地。

　　　　愤怒的声音从隔壁的包厢响起，从之前的交谈声音来判断，咆哮的正是那个中年男人。

　　　　“该死！邪恶的亡灵巫师，竟敢公然作出窥探生灵的行为！”

　　　　中年男子从一身宽大的、肩膀部位绣着三道金色横纹的白色长袍中伸出了枯瘦的手臂，他的手指抓着一根精巧的短杖，刚刚轰出了一击【圣光冲击】，阳光下充斥尘埃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明亮干净的轨迹。而他的身边，几个骑士装扮的年轻人已经拔出了长剑，警惕地站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角防卫阵形――

　　　　这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非常的训练有素，有着极为良好的战斗意识。

　　　　“柯利弗叔叔（主教）！”

　　　　“此事必须马上报告教会！”

　　　　“是！”

　　　　深山中的某处阴暗地穴，光线暗淡的房间内。

　　　　来自迪尔的巫妖，墓园城亡灵议会的前议员，斯派克，安静地坐在一张堆满书籍和稿纸的书桌前，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对于他如今近乎隐居的生活，无疑是一场风波，并且动静还不小――来到诺戈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远离了那群杂碎的他心情恬淡，苦心钻研着法术与世界法则的玄奥。经历今天这场战斗，他才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提升到了如此程度，居然能与斯图亚特战个不分高下――

　　　　等等！斯图亚特其实还有余力，为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走了？

　　　　他的那把宝贝断剑，被【毁灭射线】击毁了难道不心疼？不愤怒？

　　　　天空的异象，那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野小子，光芒凝结的长剑，一幕幕绚丽而富有冲击力的画面在他魂火中回放，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些吊儿郎当的年轻贵族们宣誓就职骑士的誓言。斯派克在那一刻充满了震惊，隐约中，他感到世界法则的因果线发生了偏离。

　　　　根据《预言之书》所记载，这个世界所有事物的运转皆遵照一定法则，凡篡改命运者，必将扰动因果线，反之亦然。不过，因果线的扰动完全是未可知的。斯派克眼睁睁看着【贾斯蒂斯】落到了那个野小子手中，要说不动心那是绝对的虚伪――

　　　　但他还是果断选择了转身就走。世界的因果线既然已经改变，要是真的对那个小子动手，虽说抹除掉一个普通的人类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但是后果？

　　　　看斯图亚特那个样子，应该会竭力维护那小子吧？何况世界因果线的意志。作为一只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的巫妖，斯派克可不希望安稳的日子变得不可预料，充满刺激。

　　　　不过，那个好运的小子，身上一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斯派克盯住了书桌上的《预言之书》，第6章，天命者――万物起于因而终于果，智者洞悉，勇者践行。时光的长河中每一朵浪花，必有内在的冥冥之力。

　　　　那个小子，或许，就是那朵浪花吧！

　　　　作为一名理性思考的巫妖，斯派克依然对难以科学解释的世界法则心存敬畏。合上《预言之书》，结束魂火中那些天马行空的遐想后，他又从书桌上拿起了另一本书，《能量的规则与运用》――作者，布鲁克林马尔斯，一位三百年前【史诗之境】的元素法师。

　　　　今天是他在正式的战斗中第一次使用【毁灭射线】，效果出奇的惊人，居然把斯图亚特的“断剑”给摧毁了――斯派克对于自己这一击的水准和威力感觉非常的满意，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要好好钻研下这种法术模型复杂、咒文晦涩难懂的远程攻击法术。

　　　　――能量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法师之路，在于追求真理，解析世界。

　　　　抬起眼皮看到扉页上的笺言后，斯派克迅速在目录中找到了关于【毁灭射线】的部分，指骨从桌边抓起了一支鹅毛笔，沙沙地在稿纸上写了起来。

　　　　一行行公式，密密麻麻的数据，一张稿纸不大一会就写满了，斯派克又拿出了另外一张。

　　　　潜心学习的巫妖很快沉浸在法术的玄奥之中。

　　　　咔嚓――

　　　　巫妖忽然停下了笔，皱起了眉头――颅骨上没有血肉和皮肤，当然也没有毛发。斯派克的红色魂火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他的左手，小指指骨上，一枚镶嵌着豆子大小琥珀的金属戒指，颜色瞬间变得灰暗――

　　　　然后，戒指碎成了粉末，从他的小指上滑落。

　　　　巫妖的心，刹那间沉了下去。


第56章　分歧Ⅳ

　　　　书柜中摆放的试剂很快被斯派克挑出了几瓶，指骨拿着一只炼金笔，斯派克手下的动作不停，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个由各种几何图形和奇特文字构成的法阵飞速形成。书桌上，一张干净的羊皮纸，渐渐升起了淡淡的银白色光点。

　　　　这是一个迷你版的回溯法阵，只有餐盘那么大小，圆形的边缘之内，一个三箭形的符号在一片亮芒显得特别显目――这种法术成功的施展通常需要媒介。

　　　　斯派克右手的食指指骨伸入一只窄口的试剂瓶，液体湿润了指骨，然后，蘸起了书桌上戒指化成的一小堆粉末――

　　　　粉末从指骨转移到法阵内三角形的符号上――巫妖眼眶中好像被塞入了干柴，红色的魂火顿时熊熊燃烧。他看到了一副画面。

　　　　灼眼的令人厌恶的白色光球在视野中放大，一声“呱”的惨叫，黑色的羽毛纷飞――这种缩减版的回溯法阵只有三秒，但是这三秒，斯派克已经明白他的“小威利”遭遇到什么了。

　　　　“愿灵魂安息！”

　　　　斯派克轻念着祷文，拉紧身上的黑色斗篷，抓起法杖向屋外走去。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小威利”只是一只经过炼金改造的猫头鹰，但是对于巫妖，这只陪伴他数载、伴着他度过悠长孤寂岁月的动物无疑是他最亲密的伙伴，数百年的时光中，曾经的亲人早已陆续死去，生灵的世界里，时光的流冲去关于“斯派克”的痕迹。选择永生之后，“小威利”，在他清晰的记忆里，已经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亲人――

　　　　尽管，它是一只猫头鹰。

　　　　斯派克并不是一位疯狂暴戾、丧心病狂的巫妖，也没有干过传说中屠城之类骇人听闻的血腥事情，没有触及他底限的情况下，他一直保持着冷静与理智。但是这一次，“小威利”的死去，愤怒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