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星光-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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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昏昏噩噩（小重口）

　　　　在城门不远处深呼吸了片刻，佛诺尔才走进了依然在修缮中的城市。

　　　　视线之内，七年前堪称中土东部最华丽的王城在这一个月内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依然用满目疮痍默默展示着战争遗留下来的伤痕。好在单纯而快乐的西尔凡精灵并没有受到影响，几乎都拿着一瓶上好的红酒匆忙地穿梭于其中，给灰白色的城市注入了一抹不断流动着的亮色。见到银色面罩的那一刻，所有代表着亮丽色彩的木精灵都会停下脚步，对着银色面罩远远地行礼。

　　　　“维拉在上，终于把您等来了。”得知消息的官员急步迎上来，帮佛诺尔拉住了马。“您快去看看孩子们吧，天知道伊露维塔在他们的脑袋里面放置了什么，美酒好肉和世界上最好的玩具都无法让他们安静下来。刚才还有五个孩子眨眼间就点燃了刚修好的画室，幸好发现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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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寂静无声的殿厅内，紧闭着双眼的瑟兰迪尔回到了一个月前。

　　　　王城东面的一个小镇上，新鲜尸体散出的恶臭气息熏晕了第三批被派去清理的木精灵后，精灵王独自带着他的顾问赶了过去。进入小镇前，他作好了足够的心理，并且用真纱手帕蒙住了口鼻。可即便是这样，在战争上见惯了尸体的精灵王仍然被镇上的情景震呆了。

　　　　随意乱散的金银珠宝之上是十几具开始膨胀的尸体。有几具尸体仍然保持着攻击的动作。苍蝇与乳白色的软虫不停在尸体内外穿梭着，或是在绿色的尸液里游荡。空气中迷弥着的气息很快便穿透了三层真纱手帕，直冲鼻尖和露在外面的眼睛而来。屏住呼吸的精灵王不过稍稍吸了一口气，便被恶臭味呛得反应性干呕了几下。在急步退出之前，眼睛蒙了一层水雾的精灵王胡乱抓住了身边的女精灵，拉着对方一起退出了小镇。

　　　　“看来不用仔细清查了，即便没有尸体房屋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烧毁重建吧。”驱鹿走到距离小镇十几米远的地方，精灵王才敢大口的呼吸。

　　　　“您得尽快抽调人手过来布置好隔离区。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会污染周围的植物。”骑在马上的林地顾问突然一转头，看向东面皱紧了双眉。几乎与此同时，她一转马头挥动着缰绳疾步向东面一棵高大的树木奔去。

　　　　等角鹿驮着精灵王赶到树下时，才发现佛诺尔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小型铁铲挖掘一棵奇怪的植物。她身后是无数木制房屋的结构块，各式工具夹杂在木屋零件中铺了一地。位于她身后左方的大树上，一座只剩了半边的树屋已经被风雨催残得摇摇欲坠。

　　　　尽管茂盛的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房屋，瑟兰迪尔还是看到了隐藏在藤蔓之中的床脚。

　　　　一间工具房一间卧室？

　　　　瑟兰迪尔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佛诺尔与谁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我想回家看看。”把挖出来的植物捧在自己胸前，佛诺尔抬起头向高高在上的精灵王乞求到。

　　　　瑟兰迪尔当然不会像一个月前一样，气得直接说：“批准。你可以立刻滚回去了”，然后掉转鹿头离开令自己怒火不断燃烧的地方。梦中重游的他歪了歪头看着对方，用坚定的眼神说道：“不行。永远也不要枉想离开我。”

　　　　话音刚落，一只箭矢贴着左脸呼啸而过，手拿空弓，只见过一面的木精灵用一百多年前同样的姿态闯入了精灵王的视线。

　　　　骑在马上的棕发精灵几乎与精灵王差不多的高度。他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弓，对着精灵王露出一个讥笑后，伸出双手环住了落坐在自己身前的佛诺尔。

　　　　“富有森林的精灵王又如何？你永远也留不住我的妻子，更别枉想可以得到他。”故作炫耀地吻了吻身前的女精灵，木精灵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带着佛诺尔绝尘而去。只余下气到浑身发抖，被重重黑雾包围着无法动弹的精灵王……

　　　　“混帐！”伴随着怒吼声，原本斜倚在王座上沉睡的瑟兰迪尔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通身的凌厉气息惊得殿内几个侍从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物品，纷纷立在原地瑟瑟发抖。一个稍稍胆大的侍从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只见精灵王微愣了一下，紧皱着眉头四处打量。

　　　　他的眼神掠过了由五颜六色玻璃修缮好的窗户，扫过了刚刚搬进来的，将原本在地上堆放着的书函全部收纳于其中的雕花书柜。视线最终停留在他身前的书桌上。零乱堆放着的各类公函已经被放置在精美的木托板上，整齐的叠放在左右两边。空出来的书桌正中位置铺上了精致的餐巾，最爱的上等多宁卫红酒在高脚杯中反射着阳光。

　　　　“都起来吧。”揉了揉几欲爆炸的额头，精灵王粗声问道：“你们怎么擅自回来了？孩子们那边不是根本忙不过来吗？”

　　　　几个侍从悄悄对视了一眼，还是胆子略大的那个壮着胆回答：“顾问大人把孩子分了批。喜动的孩子由弓箭手带着看武器和认识动物去了，喜静的孩子们专心听导师讲历险故事去了。要求学厨学雕刻学地理的都各有安排。顾问说这叫……这叫‘因才施教’……孩子们听得专心致致自然不会胡闹，人手倒是足够用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看到精灵王稍稍点一下头，侍从长舒了一口气。正当他认为私下赶来料理国王近身事物的行为不会受到惩罚时，精灵王的下一句话又吓得他一个哆嗦。

　　　　“谁让你们整理我的公函？”带着硕大宝石的手重重拍在公函堆的最上层，精灵王提高了嗓音喝道：“这么一弄，我还要重新把它们区分先后。”

　　　　“不……不是我们整理的。”侍从一边颤抖着擦去了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一边感叹顾问大人离开前细细交待的话果然非常重要。他赶紧解释：“是您的顾问整理的。顾问大人说每张公函上都放了不同颜色的植物，颜色最深的植物代表尽快处理，白色的花瓣代表着最后处理即可。左边那些没有标识的公函，顾问大人说是重要但是不紧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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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故作正经

　　　　瑟兰迪尔随意翻动了一下右边堆着的公函，果然如侍从所说每张公函的角上都夹着不同颜色的植物。这种办法比得文惯用的，不同颜色的描红可爱多了。或是树叶或是花瓣的标识让枯燥乏味的公函有了一丝别样的生机，也让精灵王紧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了下来。

　　　　是这一觉睡得太久，还是她仅凭着公函封面上的标文就能判断出内容？精灵王不想在这个疑问上浪费时间，他更急于落实另一件事。

　　　　“立刻去把顾问的随身物品搬到王子寝殿去。”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伸出手轻轻一抬的精灵王补充道：“等孩子们睡着后让她立刻过来。就说各城镇派去的士兵现在就要开始确定。”

　　　　领命急匆匆退出议事殿后，侍从才觉得国王的吩咐有点不对劲。

　　　　就算那盆植物和那条狗是顾问大人的随身物品，搬到国王居住着的王子寝殿，这是要让顾问大人也住在那里？可那里只剩下了一张能用的床啊。买来的新家具还在路上，原来剩下来的完好家具全都搬到精灵孩子们住的街区去了，陛下是要和顾问通宵议事还是直接让她睡地板？埃得蒙大人领着物资队给前线送补已去了，也不知道找谁领国库里面的地毯？寝殿里面大地石地板那么硬，顾问大人身上又没有几两肉，一觉睡起来顾问一定很难受吧。国王的寝殿被毁成那样，箩林的援兵没过来前看来是调不出来人手修缮了，其余的房间也都没整修过，这么说来顾问大人还要在地上住很久？这怎么能行！陛下一定也不想顾问大人感觉不好吧？

　　　　一路思索着的侍从走进修缮一新的街区后，立刻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当他花费了一定时间调配完毕，在入夜前得意洋洋地把足够宽敞的床垫搬进了王子寝殿，并且当着精灵王的面在床垫上跳了几下，以证明床垫有多么柔软时，精灵王脸上的青筋已经开始激烈地跳舞了。

　　　　张嘴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瑟兰迪尔总算能完整的说出话来。当他刚吼叫着说完“立刻！马上带着你身下的床垫滚出去！”，拖着铁制轮架的米诺直冲而来。

　　　　有过一面之交的精灵王让米诺兴奋地发出一连串呜咽声。当高大的北方犬种直立起来，用并不干净的爪子在银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两个脚印后，瑟兰迪尔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层级。他伸出去手去抓住了米诺的前爪，正打算把它甩到一边，缓缓接近的银色面罩使精灵王把所有的怒火生生压了回去。就连手的动作也发生了改变，带着一丝讨好摸向了米诺的头部。

　　　　“这样朴实的床垫的确与王子寝殿的风格不相符，难怪陛下会生气。”对着精灵王点点头后，佛诺尔转身对开始拖拽床垫的侍从柔声道：“你是从C区拿来的吗？还是搬回那里去吧。王宫现在的情况，作为顾问的我的确应该住在官员暂住的C区。陛下，您没有意见吧？”

　　　　瑟兰迪尔意见非常大！并且在心里不停腹诽：我跟你谈私情，你却跟我谈公职！若不是此刻还有一个木精灵侍从在一边，他早就扯着嗓子大叫“不要叫我陛下”了。顶着国王身份的他只能抽了抽嘴角，指着堆放在一边的公函，故作深沉地说道：“顾问大人？你显然忘了我叫你来是为什么。整个大绿林多少事急于做决定？你却在纠结应该住哪里的问题，这是一个优秀顾问应该有的姿态吗？这个垫子先放在这里吧，没有帮我把紧急的事务全部处理完，你别想着能离开这里！”

　　　　顾问大人真不是普通精灵能当的！在精灵王充满怒火的眼神下，侍从放下床垫拔腿就跑。直到跑出了王宫，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被精灵王严厉的训斥，顾问大人却低下头去笑了一下。难道该死的战争不但能毁掉一切，还能让伟大的顾问大人思维变得不正常，没有查觉到陛下怒气冲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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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您打算都让我处理？瑟兰迪尔，别开玩笑了好吗？你才是国王啊。”对米诺打出一个安静的手势，佛诺尔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不是太累了？要真是这样先休息几天？”

　　　　在她看来，今早才把给凯兰崔尔夫人的公函送出去，箩林那边的援兵至少也要十天后才能赶到，将木精灵弓箭手替换下来。空闲下来的弓箭手需要分派到不同的城镇去负责驻守，如何分派可以在十天后再做决定。至于公函的处理，不是不乐意为对方分担，而是顾虑代帝王行事可能会造成的隐患。

　　　　“我倒是想休息几天。不过你来后反倒没有时间了。”很自然的坐在了佛诺尔身边，瑟兰迪尔苦恼地说道：“我要抓紧时间和河谷镇商谈马匹租用的事，等商谈完毕箩林的援兵差不多到了，木精灵弓箭手正好可以被替换下来。顺便用这次商谈与他们开始建立良好关系，把东北面国界的压力降低。”

　　　　作为中土大陆最大的王国，大绿林的国界线自然也是最长的。尽管精灵王赋予了林地军旗非一般的威慑力，仅靠三千弓箭手驻守整个国界依然非常吃力。真能与东面有孤山与河谷镇搞好关系，国界东北线的压力可以得到缓解。从东北段撤下来的士兵，瑟兰迪尔会调配到北面直对刚达巴山和调谢荒地的区域，为正面对敌的国界更添一层防御力。

　　　　“把士兵替换下来？难道您又要出战？”对战争并不喜爱，连带着战争敏锐感也较低的佛诺尔根本想不到精灵王出战的理由。她只能将所有的疑惑都说出来。“为什么要出战呢？安格玛王国虽然接收了部分索伦的残军，近期越来越活跃，但是他们从来没敢越过林地军旗，踏入大绿林的地界。”

　　　　趁胜追击彻底剿灭敌军？这不可能是精灵王会做的事。他真有这个想法在各国撤营回国前，完全可以利用自身的种族凝聚力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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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转瞬即逝

　　　　“国界现在的防御只是个空架子，经不起试探。箩林那边的援兵也不可能多到构建足够坚固的防线。依凯兰崔尔的性子，凯勒鹏亲王顶多可以帮我争取到不足八千的兵力，对大绿林悠长的防线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双手交叉相握置于额前的精灵王双眉微皱，专注思考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让佛诺尔不由自主地稍稍靠近了一些。肩部触到对方手臂的那一刻又急忙躲开，好在精灵王完全沉濅于思索当中，并没有注意到。

　　　　“索伦的部下全是只知道杀戳的愚蠢物种，伤疤一好就不记得曾经的疼痛。要在他们心里保持威慑力，让他们想都不敢想试探林地国界的坚固程度，就必须时不时给他们惨痛的教训，让伤疤永远无法愈合。”一提及战争，王者专属的威仪充塞在瑟兰迪尔整张脸上。通身散发出的森林气息也愈加浓烈，震得站在一边的米诺赶忙走到佛诺尔脚边躺下，把头贴在主人的靴子上。当它开始发出无意识的轻呜声后，精灵王开始缓缓收起全身的锋芒。

　　　　“我会根据国界的情况决定出战时间，直到木精灵的士兵数量超过万数，大绿林的防线坚固到足以抗敌。”发现佛诺尔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他舒展眉头笑了笑：“只是把敌人赶远了一些而已，我不会恋战，更不会让木精灵消逝。只是出战期间的国务要请你代劳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王宫也只有我能够暂代了。”揭下了面罩和兜帽的佛诺尔下意识地甩了甩满头的金发，仿佛这样就能将因怜悯而产生的酸楚感甩走一样。可惜内心的酸楚感没有赶走分毫，却引来了一只长期持刀，满布了薄茧的手掌。

　　　　刚把一绪卷曲着的金发托在手掌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丝绸般质感的发丝便如流水一般滑出掌控。

　　　　捂着发丝走出几步远的佛诺尔稍稍侧脸，柔美的鼻尖与冰冷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您不会忘了一个国王对顾问应有态度吧？您答应过我。”

　　　　当时的情况不说那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离开？瑟兰迪尔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缩回伸出去的手，看着金色的背影发出一声叹息。

　　　　“我明天就要以国王的身份，主动去拜会一个贪婪的镇长。你一定能想到沾染了贪婪的人类会让我面对什么。高到离谱的价格，认为我有求于他故意做出的倨傲姿态。当然，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为了长远打算，我也只能陪笑着与之周旋。”

　　　　“不成熟的帝王会高傲的活着，而优秀的帝王会选择为了国家卑贱地活下去。”脸上的淡泊虽未消失，佛诺尔却不再忍心留对精灵王一个背影。她转身走近了几步，终是止住了拥抱对方的冲动，硬着心提醒：“不止眼在近前的河谷镇，未来还会有更多。看不见硝烟的政治战场比真正的战争更可怕。不过您是最伟大的精灵王，一定能做得很好。”

　　　　“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做好……”将整张脸埋进手掌中，却透过手指细缝悄悄打量着对方。“依我的脾气，每一个对大绿林有不好想法的生灵，我都想直接把酒倒在对方的头上。”

　　　　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红酒被举在了瑟兰迪尔眼前，拿着酒瓶半蹲着的女精灵轻轻拉开精灵王的一只手，真诚地说道：“您可以先把酒倒在我头上，或者回来之后再做也可以。无论您发多大的脾气，可爱的木精灵永远都不会认为他们的国王有什么不对。有这样的子民，再多的隐忍又算得了什么？”

　　　　“把酒倒在你的头上？”精灵王发出一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