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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第4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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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夫人边跑边叫道:“我在这里,王源,我在这里。钧儿我在这里。他们要杀我。快来救我,他们要杀我。”
平素说话慢斯条理柔声柔气的秦国夫人,这一嗓子绝对震撼。按照后世的时髦词来说,这绝对是超越了自我。这一嗓子尖利而响亮,盖过了林子外马蹄隆隆,士兵们惊惶奔逃的嘈杂声,可能在方圆里许之内都个个听的清清楚楚。
“谁敢伤我娘亲。”树林之间喀拉拉作响,一匹白马从阴影中窜出,如风一般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秦国夫人激动不已,那是柳钧,自己的儿子来了。见到柳钧,一激动身子反倒发软,脚下一个趔趄居然摔倒在雪地里。陈道乾一言不发咬着牙举着钢刀纵跃而至,雪亮的长刀在星光挥成一道闪亮的弧线,照着秦国夫人的后颈便劈了下去。
柳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可惜他距离尚有十余丈,一在林间之西,一在林间之南,相距十余丈,却足以生死相隔,鞭长莫及。
陈道乾是个执着的人,挥刀砍下去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终于完成了大将军交代的差事,差点让这妇人给跑了。自己可不是个随便违背军令之人,可算是没有留下遗憾。此君在后世恐怕是个强迫症患者,在如此境地之下还要杀人,只能说他是不完成上面交代的命令死不瞑目的那种类型。
“噗,噗通。”陈道乾忽然在雪地上翻滚起来,带起的雪雾笼罩住了秦国夫人的身体,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陈道乾一动不动的趴在雪地上时,所有人才看清他背上插着一根长矛,已经看不清矛头,整支矛尖都已经透过盔甲刺入了陈道乾的身体之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冲出丈许远,趴在雪地里死的透透的。
与此同时,王源清朗的笑声从林间响起:“哈哈哈,好俊的身手,表姐,不练飞花逐叶,怎么改练投掷长矛了?”
公孙兰的声音也响起道:“管他什么招式,能杀人便成。”
随着两人声音的响起,一匹黑马从林间如一道幽灵一般窜出,迅速冲向了在雪地之中僵卧的秦国夫人,另一匹马紧跟其后,马背上坐着的是一身白色戎装,红色披风飘扬的公孙兰。
黑马上的当然是王源,他的黑马几乎和柳钧的白马同时冲到了秦国夫人身边,王源探身叫道:“夫人,你没事吧。”
秦国夫人喜极而泣,举着双手叫道:“王源,王郎,是你么?”
这妇人已经忘了儿子就在身旁,已经激动的开始叫王郎了。王源从马背上俯身,一把将秦国夫人抱起放在马鞍上,紧紧搂在怀里。秦国夫人像个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王源不撒手,放声大哭起来。
王源柔声安慰道:“夫人受惊了,王源救援来迟,还好没有酿成大错。适才得到你两名婢女禀报,我率兵狂奔而来,还好没有来迟。”
秦国夫人紧紧搂住王源,王源用披风将她冰冷的身子罩住,低声的安慰着。
忽然间,秦国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止哭泣仰头大声道:“快,王郎快去救贵妃娘娘,快去救陛下,他们要逼陛下退位,逼陛下杀了贵妃,快去救,晚了就来不及了。”
王源一愣,旋即大声喝道:“赵青,将禁军尽数击杀,带两千兵马围住驿站。柳钧谭平,立刻率兵随我冲进驿站,解救陛下和贵妃娘娘。”
众人齐声应诺,本就已经开始用弓弩四处击杀禁军的神策军其实已经将百余名禁军杀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正在追杀十几名朝驿站狂奔的禁军士兵。或者说这不是追杀,而是戏弄。
两条腿怎跑得过四条腿,马上的神策军骑兵完全是闲极无聊,慢斯条理的弯弓搭箭一个个的将他们射杀在雪地里。最后一个就死在驿站门口两尺处。进了门拐个弯便可躲避箭支了,可惜就是差那么一丁点。
驿站之中的的龙武军御林军和飞龙军士兵在王源的骑兵动静颇大的赶到之时便已经察觉,他们目睹了树林周围的残杀,一个个惊愕不已。稍有见识的人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眼见黑压压的骑兵从树林中驰向马嵬驿时,有人高声下令,将驿站的大门紧紧关闭。
可惜的是,这马嵬驿只是一座驿站而已,围墙不高,驿站的门也不厚。柳钧一声令下,数十名黑奴骑兵手持大关刀大铜棍大铁锤冲到了门前,嘁哩喀喳一顿乱砸乱砍,松木制作的驿站大门简直在他们面前就是豆腐渣,很快便被砸的稀巴烂。谭平一马当先,带着上千骑兵冲进了驿站之中,追着四散而逃的禁军士兵开始了大屠杀。
……
玄宗下达了赐死杨贵妃的旨意,虽然他泪流满面,但在杨贵妃看来,这个男人的眼泪是假的。一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到天长地久的男人,在关键时候不去保护自己的女人,而是将女人推出来顶罪,这简直是懦夫所为。以前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些斩钉截铁的誓言,此刻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然而,杨贵妃其实并没有太觉得伤心和失望。因为她也从未真正爱上过这个男人,自己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自己被他看上了,被他想方设法弄进了宫里当了贵妃,仅此而已,这一切自己无力反抗,只能听天由命。现在,杨家人都死了,自己也要死了,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解脱和如释重负之感。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即将面对的是一种不必仰人鼻息不必刻意陪欢逢迎的未知的自由。
“贵妃娘娘,请上路吧。”李辅国捧着一条白绫躬身催促道。
杨贵妃嫣然一笑,回首对玄宗道:“陛下,再见了。”
“爱妃,爱妃!”玄宗叫道。
杨贵妃微笑转头,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走进了夜色笼罩的廊下,身后传来玄宗的捶胸顿足的哭泣声。
“请贵妃娘娘移步佛堂。”李辅国沉声道。
杨贵妃笑道:“地方都替我选好了么?李内侍多费心了。那里景色如何?”
李辅国面色一红,沉声道:“娘娘信佛,便在佛堂为好,也好得到超度。”
杨贵妃微笑点头,缓缓走向东首的佛堂。佛堂在东首的垂门内,烧香拜佛之地也没人去住,所以在僻静之处。进了垂门之后是个小院,院子里积雪足有半尺厚,白皑皑的反射着微光。杨贵妃缓缓的踩在雪地上,走到院中的一棵大树下。
“贵妃娘娘,请进佛堂之中。”李辅国道。
“不了,就在这里吧。这棵树好像是梨树呢。上面的雪好像是盛开的梨花呢。再过两个月,这树上便会真的开满了梨花了。梨花胜雪,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好看。可惜……可惜我见不着了。”杨玉环仰头看着树梢,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旁边的众人说话。
李辅国使了个眼色,两名内侍上前将白绫往树枝上搭。迅速结成了一个套索,挂在贵妃面前。
“给娘娘搬张凳子来,娘娘够不着。”李辅国道。
杨贵妃摆手道:“不用了,高内监,还是你来帮我吧。”
跟随而来的高力士一愣,忙道:“老奴……老奴不敢。”
杨贵妃微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怪你。高内监,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现在我要去了,再不道歉便来不及了。”
高力士忙道:“娘娘有何要向老奴道歉的,老奴可不敢。”
“就是那一年啊,李太白在长安的那一年啊,你忘了么?沉香亭中的事情。李白喝醉了,你忘了么?”贵妃眼神迷蒙,沉静在了回忆之中。
第740章 马嵬(七)
那年春天,花开如海。那个春天的午后,繁华如锦的沉香亭畔,自己和陛下凭栏观花,享受着大好的春光。那时候,李白还是翰林院编修,陛下兴致勃勃命人将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李白叫进了宫中,要李白为自己些几首诗赞美自己。
李白真是个狂人,喝醉了酒被人抬进宫来,爬在台阶上呼呼大睡。陛下命人给他做了醒酒汤让他喝,然后李白有些清醒了。当听到陛下要求他写诗时,李白醉意未消,坐在台阶上举着脚上的靴子道:“让高力士替我脱靴子,我便为娘娘写诗。”
那样子当真好笑,当时自己看着高力士的尴尬样子真的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其实,那是对高力士的一种羞辱。随后,李白辞官离开长安,而高力士为了那件事也对自己其实怀恨在心。自己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杨贵妃静静的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的很入迷。
高力士听到贵妃娘娘提及李白喝醉了那一段事情,不用仔细说,高力士也记起了那次屈辱的经历。确实,他并不因为那件事而对玄宗不满,他只是对李白和贵妃不满。若不是贵妃,陛下怎会要自己去给李白那个穷酸狂生脱靴子,也不会被天下人耻笑。李白也不知多少日没洗脚,靴子里的臭味让高力士几日都食不下咽,以至于现在高力士只要一闻到他人的脚臭味,便想起了那场被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的羞辱往事。
“高内监。我为那件事向你道歉,我本该制止的,但当时……我却想看热闹,觉得好笑。没想到后来此事传出了宫外,让你高爷名声受损了。我这里给你郑重道歉,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有那样的屈辱之事。”杨贵妃轻声道。
高力士有些尴尬,忙道:“娘娘不提,老奴都忘了那件事了,老奴从未因此事介怀。娘娘还记得此事,还为此事向老奴道歉。老奴当真感激涕零。”
杨贵妃微笑道:“我只是临死之前不想留下欠下的人情债罢了。除此之外,我这一生可没对任何人有所亏欠。罢了,说完了,劳烦高爷举我一下,我要上路了。”
高力士心中难受之极,但就像他最终开口劝说玄宗下旨杀了贵妃那样,他这一辈子只对一人忠心,那便是玄宗。贵妃的死虽然可惜,但高力士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娘娘,那老奴便伺候您上路了。”高力士缓缓走近,蹲下了身子,好让杨贵妃踩着他的肩膀将脖子挂进索套里。
杨贵妃的目光从旁边战立围观的李亨李辅国陈玄礼等人的脸上划过,不带一丝一毫的仇恨,相反,嘴角还带着丝丝的笑意。倒是这几人,因为心虚,刻意避开了杨贵妃的目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杨玉环轻轻哼着王源作曲的清平调,一边抬脚踩上了高力士的肩膀。
“云雨巫山枉断肠……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唱到最后一句时,缓缓站起的高力士已经让贵妃到达了可以悬梁的高度,轻轻的哼唱戛然而止,杨玉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将脖子伸入绳套之中。
……
马嵬驿中院之外,王源带着柳钧公孙兰谭平并数百名亲卫毫不停留,数百骑如潮水一般涌入中院,冲进院子之后,王源甚至来不及下马,载着秦国夫人和自己的黑马踏着大长腿疾奔入中厅之中。中厅内,几名内侍宫女早已吓的躲在了角落里抱着头。王源沉声喝问道:“陛下在何处?贵妃娘娘在何处?”
“在后宅,都在后宅。”一名内侍颤声答道,说完话又像个沙漠中的鹌鹑一样抱头蜷缩起来。
王源一抖缰绳,黑马窜出,冲出了中厅后门,撞翻了门旁的花架茶几。公孙兰柳钧谭平等人也都策马冲入。沿着狭窄的通道,马儿飞奔向后堂。然而就在后堂圆门入口处,百余名禁军士兵鼓噪而出,举着明晃晃的兵刃拦住了去路。
谭平高声喝道:“剑南河西节度使,镇国大将军,神策军大元帅王源在此,谁敢拦阻,格杀勿论。”
禁军们愣了愣,一名禁军将领高声道:“管你是谁?陛下居住之地由不得你们乱闯,想造反么?”
王源皱眉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落下,公孙兰策马冲上,如一团旋风卷入禁军从中,红色的披风像一团火苗在禁军之中燃烧。顷刻之间鲜血飞迸,惨叫连天。谭平柳钧等人也带着兵士冲杀而上,有公孙兰打头阵,对付这些禁军士兵堪称摧枯拉朽,仅片刻之间便将他们杀的向后溃逃。
王源策马低头冲过圆门,一眼便看到了玄宗正探头从前方的正屋中朝外张望。
“臣王源前来护驾!”王源高声道。
玄宗开始还被外边的打斗声吓得不轻,本来正在为要将贵妃赐死而嚎啕,听到打斗之声也顾不得哭了,战战兢兢的朝外观望。一看到王源的身影,玄宗差点激动的晕过去。
“王源,快来护驾,朕在这里,朕在这里。”
王源策马冲到廊下,翻身下马。玄宗一把便抱住了王源的胳膊不松开。
“陛下莫慌,你已经安全了,臣的兵马已经控制了形势。”王源安慰道。
玄宗涕泪横流,连连点头。此刻见到王源就好比见到了亲爹娘还亲,王源带兵来了,自己再也不用受陈玄礼和太子李辅国他们的威逼了。
“陛下,我小妹呢?怎不见她?”秦国夫人早已探头在屋内看了一圈,除了几名宫女内侍,不见杨贵妃的身影。
“八姨,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朕……”玄宗叫道。
王源皱眉打断他道:“贵妃娘娘呢?她在何处?”
玄宗愣了愣,面现痛苦之色,伸手指着东首院落外的佛堂之处低声道:“他们逼着朕下旨……赐死爱妃。他们将爱妃带到佛堂了,恐怕已经……”
秦国夫人厉声道:“你下的旨?你还真的下旨了?你……你……无情无义无担当之人。”
玄宗苦着脸道:“八姨……朕……被逼无奈……”
秦国夫人正待继续喝骂玄宗,却听王源喝道:“谭平,带人保护陛下。柳钧,急速带人包围佛堂。夫人,随我去佛堂救娘娘。”
秦国夫人流泪道:“可惜怕是迟了。”
王源皱眉道:“去了方知。”
柳钧率五六十余名亲卫冲向佛堂,当王源和秦国夫人赶到时,垂门内外以及院墙内外都被封锁了起来。兵士们在墙头弯弓搭箭对着院子里,把守的密不透风。
王源和公孙兰快步赶到,却见柳钧呆呆的站在垂门口无语。王源跨步进去,也呆了一呆。院子里空无一人,雪地里是一片嘈杂的脚印痕迹。院子中间的高大梨树上,一根白绫飘飘荡荡正在夜风中来回的摆动。
秦国夫人快要哭出声来,叫道:“莫不是……莫不是已经遭难了么?”
王源皱眉道:“即便已经遭难,尸体在何处?驿站内外围得严严实实,刚才在此处的人又在何处?”
公孙兰冷笑道:“都在佛堂之中呢,瞧,脚印都进了佛堂之中,雪地上还有拖拽的痕迹。不用说,都在里边了。”
王源不敢命人硬冲,他担心贵妃在内,强行攻击会坏了贵妃的性命,于是和公孙兰低语两句后缓步走向小小的佛堂茅舍。
站在十几步之外,佛堂之中有黑影晃动。王源沉声道:“谁在里边?贵妃娘娘无恙否?”
佛堂的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矮廊下,那人声音黯哑却尖利,正是李辅国的声音:“是王源么?”
王源沉声道:“正是。”
李辅国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语气中也带着欣然道:“哎,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叛军追上来了呢。太子殿下,陈大将军,高内监,是王源到了。”
佛堂之中,李亨的声音传来:“王将军,是你么?”
“殿下,是臣领军到了。”王源不露声色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李亨喜悦的声音传来。
“王源,还不快来见过殿下?”李辅国道。
王源看了一眼公孙兰,公孙兰微微点头,王源沉声吩咐道:“都不要跟来,在外警戒。”说罢伸手取过一盏灯笼提在手中,跨步走过庭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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