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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宅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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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一带,民间习俗,女子议亲之后,便要为未婚夫绣好一只荷包,成亲之时挂与新郎身上,意味今后家有牵绊,望新郎从此收心敛性,勤做活,积钱财,养家立业。”
他嗓音低沉,略显沙哑,一字一字慢慢从口中吐出,金秀玉只觉如听书一般,渐渐入了迷。
忆及前世云南之地有民谣,名“绣荷包”,词儿是这么唱的:
小小荷包,双丝双线飘,妹绣荷包么挂郎腰;妹绣荷包么,挂在郎腰……
第五十章 准婆婆上门讨媳妇
这边厢正为了一只荷包心思缱绻,那边厢金林氏已是炝起了锅,传出阵阵菜香。
此时,就听院子外头金玉巷,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仿佛赶集日一般,车轱辘声,吆喝声,杂谈声,混杂在一起,声浪一波接一波,渐渐地便倒了金家门外。
金老六正挑了几对足斤大蜡烛,在东厢房里描金。屋里对着院子的窗下放置了一张大大的桌案,金老六拿松香水调了金粉,刚画了一笔。
金林氏从厨房内走出来,手里还拎着铲子,皱着眉头道:“莫不是耍宝讨钱的来了?怎的如此吵闹?”
西厢那头,金秀玉和李承之也站到门外看着。
那一阵一阵喧哗声到了金家门外,竟停住了一般,越来越响,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不多时,金家的院门便被人拍得山响。
这两扇院门这一阵子都特别劳苦,早早晚晚,总有人上门,个个都是耿直大力的主儿,敲起门来都“彭彭”直响。
这回不一样,这回院门不是“彭彭”响,而是“哐哐”响,只见那门楣之上的积尘扑簌簌往下掉。
那门可不是什么好材料,只是普通的木门罢了,若这般敲下去,只怕这门就要倒了,急的金林氏大喊:“来了来了。砸门呢这是!”
她提着铲子便奔了过去,两手一拉,将院门拉的大开,顿时一片敞亮。
金林氏顿时就傻眼了。
这哪里是赶集!城隍庙的庙会也没见这么多人。
金家门外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几辆马车儿,便将挤得门外满满当当,还有更多的车儿沿着金玉巷一路排到了巷口。
许多的人正从车上往下跳,穿红配绿,年长的妇人,年轻的媳妇子,还有那未出阁的大姑娘,个个戴金配银,那些耀眼的首饰在阳光下一照,光闪闪发着亮,金林氏只觉眼前金光万丈,闪得眼睛都要花了。
“伺候姑娘下车。”
“妈妈小心。”
“你仔细点,摔了姑娘,怕不打你几大板子!”
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极了,各色人头耸动,乌压压一片,金林氏拿眼睛扫了扫,怕不得有近百人。
她一双眼睛也忙不过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倒不知是什么阵仗。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人群中大喊:“车儿都往后往后,一字排好,可别将这巷子都堵了!若是堵了少夫人出行,得罪了这位将来的主子,你们就都等着扣月薪,喝西北风吧!”
说的人人都笑起来,各辆马车都有车夫,笑归笑,倒是赶着车儿开始排队,乱中也有序。
金林氏瞪大了眼睛,那喊话的男人倒是认得,不正是沐生新近拜了的武师父——陈东。
她待要高喊一声“陈先生”,将对方叫过来问个清楚,只听耳边一个声音响起,银铃一般的清脆。
“这位可是金妈妈?奴婢这厢见礼了!”
金林氏是站在门槛上的,地势高,低头看去,只见台阶下俏生生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豆绿色衫子,月白色裙子,头上一朵粉绿色的绢花儿,压着一支亮闪闪的桃花金簪。
金林氏目光先是落在那簪子上,然后才看到对方的脸,是个清秀甜美的姑娘,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这姑娘见了金林氏的模样,先是捂嘴笑了一声,又是浅浅一福,道:“奴婢是李家丫鬟,名唤真儿,见过金妈妈了。”
金林氏张大了嘴,从对方那金簪的诱惑上回过神来,慌乱地道:“姑娘不必多礼。”
真儿又是轻笑一声,说道:“李家冒昧来访,只怕惊扰了贵府。这是我们老夫人,还请妈妈过来见礼。”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身子往旁边让,也是一位年轻姑娘扶着一名老妇人便走了上来。
金林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真儿自称是李家丫鬟,这淮安城内,还有哪个李家能有如此阵仗!那么眼前过来的,岂不正是李家的老夫人!
淮安首富当家太君李老夫人呢!
金林氏下意识地就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猛然发觉自己还拎着一只铲子,忙往旁边一丢,“当啷”一声丢在了门后角落里。
只听几声窃笑,却是几个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捂着嘴。
李老夫人扶着青玉的手走上来,身后一众仆妇丫鬟们都已下车收拾后,自然是跟了上来,闹闹嘈嘈一大群。
人多自然会形成气势,金林氏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这位便是金妈妈了罢。”
李老夫人先开口问了一句,金林氏忙拢了心神看去。
这一看,才觉得真叫人与人不可相比。
李老夫人头发雪白,年纪自然是一大把了,但脸色却比金林氏还要饱满红润,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倒似能看透人心。
一身褐色的衣衫,绣着精致的云纹和如意,金林氏暗暗咋舌,这样光滑柔软的料子,怕不得好几十两一匹。
再看人家头上,雪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了个髻,扣着一弯精致的玉匾,左面插着两支祖母绿的翡翠簪子,都是如意的簪头。却不知是怎样的巧手,才能将老人家的发势也梳得这般精巧,庄重却不显老气。
扶着李老夫人的是一双青葱玉手,金林氏先是看了一眼那腕上镶了七彩宝石的金镯子,然后顺着手臂一路往上,看到了这手的主人。
俊眉凤眼,顾盼神飞,一身湖绿色的纱裙,衬得她整个人俏生生如同刚剥的新笋。金林氏见识浅,自然不认得那是上等的云茜纱,最是衬人肤色的。
这衣料不认得,那头上的红宝石发扣,和坠了红绿两色宝石的步摇,以及耳上一对金耳环,金林氏却是认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真儿为她引见道:“这是我们李家老夫人,这是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青玉姐姐。”
照说,李家除了李婉婷,便没有正经小姐,那么这位该是个丫鬟。
李婉婷是年纪小,尚且不宜盛装打扮,金林氏头一次见她,也没觉着穿戴如何华丽,今儿一见李老夫人和青玉,才知道什么叫做富丽堂皇人上人。人家这一身行头,就不下百两银子,这才叫通身气派呢。
再看后面一群老老少少的仆妇丫鬟,哪个身上没一两件金银首饰,或者珠宝玉器。
这李家,果然不愧是淮安首富!
金林氏一面感叹着,一面立刻笑颜如花,大大地福了一福,道:“奴家金林氏见过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点点头,笑道:“我们来的冒昧,恐惊扰了贵府,还请金妈妈见谅则个。”
金林氏忙摆手道不敢,这李家上门,谁敢说是惊扰,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才是。只是她肚子里没点墨水,又不曾迎过这样盛大的场面,接过这样尊贵的客人,自然便有些头脑发昏,口齿不灵了。
李老夫人又招了一招手,两个家丁抬上来一只箱笼。
“这是我的一点子见面礼,还请金妈妈不要嫌弃。”
那箱笼虽然未开,但瞧两个家丁的模样,必是有些分量的。这李家出手,还能寒酸不成?金林氏只有高兴,哪有嫌弃的。
“老夫人真是客气人,哪里用得着如此大礼呢!”
李老夫人摆手道:“我这礼却是不得不送。李家人丁单薄,老婆子拢共才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如今呢两个小孙孙同我置气,一个大孙孙又在外借宿不归,剩我一个孤寡老婆子,凄凄凉凉。无法,只得厚着老脸来求孙子回家。金妈妈,我那大孙子,既是在你府上,你可得与我劝上一劝,问上一问,倒不知你家里有甚宝贝,引得他连家也不回了。我这老婆子别的没有,钱倒还有几个,你若舍得,便将那宝贝卖与我,我也好领着孙子回家团聚。”
她一面说,一面露出凄苦神色,又是言辞恳切,忍不住要掉点眼泪出来的。
李家众人都知道这位老夫人的妙处,纷纷捂嘴偷笑,一人声音虽小,这近百人的场面,动静无论如何也小不了,于是便顿时嘻嘻哈哈一片。
金林氏既尴尬又惊讶,这李老夫人的做派,倒是她从未料到过的。
此时便想起女儿金秀玉常说的感慨,这李家,从来都是特立独行的。今日见到当家太君,果然也是如此。
“老夫人说笑了,外面日头大,快请进屋来坐。快请快请!”
金林氏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往院子里让。
李老夫人点点头,两个家丁先抬了箱笼走在前头,青玉、真儿扶着李老夫人往里走。后面立刻便有仆妇丫鬟跟上来。
金林氏一见门外,这上百号人,暗想拆了我家房子,也腾不出这么多地儿来安置呀,顿时一张脸便皱成了苦瓜。
“金妈妈莫急,咱们李家下人自有规矩,谁能进来谁该在外头等着,他们心里都有数,不会让妈妈为难的。”
原来是青玉在同金林氏说话。
从见面到现在,青玉还是头一次开口说话。金林氏原只觉得她穿戴像个小姐,如今见她口齿伶俐,凤眼含威,自有一种气势,一时唯唯诺诺应了,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果然李家自有规矩,不过少数十几个仆妇丫鬟进了院门。
金林氏走在前头,只听见身后窃窃私语。
“咱们家大张旗鼓而来,淮安城里人人晓得,怎的金家反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子准备都没有?”
金林氏恍然大悟,怪不得杨婶花婶前后脚上门,原来是听到了音信,知道金家要富贵了,提前讨好来了。
“哎呀,这地面真硬!”
“哟,这许多土,可别脏了我的新衣裳。”
“姐姐你闻,倒是有股什么味儿。”
小姑娘家的,都是李家娇宠惯了,瞧不上金家的旧院子,一时偷偷议论着,多有嫌弃。
金林氏听见了一些,虽是羞恼,但大头正主儿在前面,也顾不上这许多。
倒是青玉,耳朵尖着呢,离着远,听的比金林氏还清楚,不过回过脸,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也不见怎么目露凶光,众人便都噤了声,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低头走进来。
金林氏暗道,这是个厉害的,豆儿将来进了门,倒要小心她。
第五十一章 终于定亲了
金林氏引着李老夫人一行人进了堂屋坐好。
金老六也从东厢房出来,到了堂屋,同李老夫人见了礼,分宾主坐定。
双方还未开口说话,李承之和金秀玉前后脚进了堂屋,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了过去。尤其李老夫人、青玉、真儿等人,这是第一次见金秀玉本人,恨不得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个遍。
金秀玉本不愿同李承之一起进来,屋里这坐的都是双方长辈,场面显得跟见家长似的。只是毕竟是正经客人来,总不好躲在房里,俗话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到了她这里,倒真是正解了。
李承之和金秀玉分别给长辈们见了礼,一个坐到了李老夫人下首,一个站到了金林氏身后。反倒更加显得跟一对小夫妻似的。
李老夫人笑眯了一双眼睛,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金秀玉,扬长了声音道:“金老弟好福气,有个如此水灵通透的闺女。”
金老六笑道:“过奖。”
金林氏则说了声:“老夫人稍坐,我这便泡茶去。”
经了第一道的惊慌,如今她倒是镇定地很,言行都只当是街坊来家常小坐,说完了话,便拉了金秀玉出去。
母女两个进了厨房,金林氏的菜炒到一半,临时洗锅煮水也不大合适,金秀玉便拎了炭炉出来煮水,就放在厨房门口,正好能看到堂屋里的情形。
金林氏寻了一套正月里才用的上好瓷器茶具出来,又寻了藏得严严实实的上等茶叶,都交给了金秀玉,吩咐她手脚快些,泡了茶端上来。自个儿则整治了一盒子点心瓜果,正好有杨婶子送来的时鲜葡萄,便借花献佛了。
金林氏端着点心果品进了堂屋,在李老夫人面前放好,自行在金老六下首寻了个墩子坐了。
满屋子人,只把金秀玉一个撇在了外头。
只听李老夫人道:“老婆子向来心直口快,也不同你们两位绕圈子。想来坊间传闻,两位已是听过了,那刘媒婆也上过门,只是被金姑娘一句话给顶了出去,那也怪她自个儿不会说话,与两家情分无碍。咱们两家这桩儿女婚事,两位也是心里有数,老婆子今日也是豁了一张老脸,亲自为孙子求亲来了。”
她一开口便说了个通透干净,金老六和金林氏倒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候,金老六便是一家之主了,金林氏只拿眼睛看着他。
金老六先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说道:“承之这孩子,我很喜欢。他与豆儿两个,也是见过面,相处过几日,看着情形,小儿女们心里头倒是愿意的。”
李老夫人击掌道:“着哇,金老弟快人快语,咱们两家也是脾气相投,不理会那些个繁文缛节。小儿女们心里头愿意,咱们做父母长辈的自然乐见其成,那这门亲事,可不就没阻碍了?”
金老六尚未说话,金林氏倒抢先道:“这却不及,婚姻大事,还得慢慢商量才是。”
她是心心念念要把女儿嫁进李家的,不过却绝对不能仓促了,不然金家要叫李家小瞧了去。
李老夫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金林氏的表情,就心里有数了,回头对青玉使了个眼色。
青玉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封,对金老六和金林氏说道:“咱们家是诚心诚意来求亲,老夫人也早与我商量好了聘金,还请两位过目。”
她将纸封递过去,金林氏接过手,正要打开看,金老六抬手按住了她。
“聘金倒是不急。老夫人说的在理,既是小儿女们乐意,咱们也是乐见其成。只是有一桩要先议好了,李家是求我家豆儿为正妻,还是做妾室?”
李老夫人先扭头看了一眼李承之,见对方目光坚决,便回过头来笑道:“自然是做正妻,金姑娘进了我李家的门,便是正正经经的大少奶奶。”
她话音一落,金林氏手便是一哆嗦。
金老六挪开了按住纸封的手,金林氏忙打开了仔细观瞧,一面看着,一面脸色便涨红起来。
人人都知道,她是因那聘金之丰厚而心绪激荡。
“虽是定了正妻之位,我仍要讨承之这孩子一句话。”
李承之接到金老六的目光,自然晓得是什么意思,便站出来躬身正色道:“承之必真心善待秀玉姑娘,不敢有一丝的辜负。”
金老六满意地点头。
这时候,金秀玉已泡好了茶,拿一只大托盘盛了茶壶茶杯,稳稳地端进堂屋,分别给李老夫人、李承之和金老六都倒了茶。
她自觉做完了礼数,该站到一旁,不想被李老夫人一把握住了手。
“这孩子,我瞧着着实喜欢!”
李老夫人笑眯眯地将她拉到身前,轻轻摩挲着她的手。
金秀玉只觉脸上身上背上,都是众人落下的目光,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的她,此时不自觉地便心慌起来。
李老夫人摸着她的手,脸却向着金老六,说道:“那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这成亲的日子、聘金等事,咱们这便商量起来罢。”
金秀玉吃惊地抬起头,不过一壶茶的功夫,怎么就说定了亲事了?
古人说亲不都是有各种讲究,看相貌,问品行,测八字,最后才到议日子。她方才也在院子里坐着,虽听不真切,但瞧着也没说几句话,怎的三言两语就把门亲事给定了呢?
倒是青玉察言观色,看出了金秀玉的惊疑,便开口说道:“金姑娘是害羞了呢,瞧这脸儿都红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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