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战事-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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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苗团长邂逅之后，我真有点不愿意走了。他和他手下的长官，让我学到的东西太多。带兵，就带你们这样的兵，御侮家门前叫得响……”

　　　　韩麟符又问道：“你是保定讲武堂毕业，怎么干起的土匪，其中有原因吧？”李明龙说道：“我那时很崇拜你，但是跟不上你们的脚步。从张发奎的部队回来以后，我就想拉队伍了。可看到你们的次次失败，我曾是苦苦彷徨，不知拉起了队伍，将走向何方。后接到爸爸的家信，叫我回来一趟。”

　　　　“我到家一看，原来土匪头子白三阎王和马四虎子盯上我家了，非要勒索十万现大洋，否则就把我家杀得鸡犬不留……我只身混进白三阎王的杆子，想瞅个空子，把他宰了。被他识破，我也只好离开了他那里。但我拐走了他的几个弟兄，从此干起了土匪，想要有朝一日，把他灭了，报仇雪恨。我仇没报了，他也畏惧我浑身是胆……这就是我的土匪生涯……你那，你是怎么到这支队伍来的？”

　　　　韩麟符想了想，只好简短截说说，他说道：“八一南昌起义失败后，我取道回了天津。由于叛徒的出卖，我被捕了，蹲进了北平草岚子监狱。这不，刚刚经过党的多方营救，我被孙军长保释，就到这个部队来了。看来这个苍苍坝梁是守不住了，最关键的是鬼子有重炮，新老工事全被他们轰塌了。而咱们一点得不到补给……”

　　　　李明龙不平地说道：“鬼子好枪好炮，人员又充足。南京不给咱们补充呀？”韩麟符说道：“不但不给补充，还派来一个奸细，整天捣乱。”李明龙愤然说道：“南京的奸细？宰了他不就得了吗？”韩麟符说道：‘这个人还不能宰，我一直在想，但下不了手。你猜他是谁？’李明龙猜测道：“你下不了手，那能是谁呢？”韩麟符有点伤感地说：“他就是贾从良。现在穿着国民党中校服，梳着大背头，整天说蒋总裁不让抗日……”

　　　　让李明龙都想不明白，贾从良，昔日追随韩麟符脚步跟得紧着呢，怎么说叛变就叛变了呢？便说道：“我李明龙可不信邪，他在哪？我毙了他……”韩麟符笑笑说道：“要能毙，我早毙了，毕竟这还是国民党的部队，毙了他，怕以后丁旅长那没法交差。”李明龙很不理解，说道：‘过去，你最痛恨革命的不彻底性，可现在叛徒就在眼前，让他逍遥法外，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楚镇虎也带人来到了旅部，他们是从候家沟绕到罗圈背沟里过来的。后卫部队还有白吉小队没上来……

　　　　韩麟符拉着李明龙来到丁旅长跟前，给他们作了介绍。李明龙抱拳作揖说道：“感谢贵军到家乡抗日，明龙这厢有礼了。我和韩麟符同是热河出去的学子，今天在此相遇，又认识了丁旅长你们这些长官，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鬼子不断往上攻，守军的伤员不断被抬过去。李明龙一看，说道：‘我有个想法，不如这样，既然这里守不住，你们撤好了。这里有我，我还有七百多弟兄，蛮可以挡一阵……’

　　　　听他说得有点道理，韩麟符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到，这些年说什么他也尽带兵了，手下弟兄多达一千多，又是讲武堂毕业……就欣赏地看着夜色中的李明龙，说道：“我们撤走，你在这守着，有什么好的想法？”李明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丁旅长等各位长官，说道：“你们撤了以后，把手雷和手榴弹给我们留点，我就等敌人的炮车上来，都给他炸了。等你们到前边找着有利地形，再跟他们干时，就不吃他们大炮的亏了……”

　　　　丁旅长不无忧虑地看着李明龙说道：“李老弟，你的想法很好，可炸鬼子大炮，谈何容易。小鬼子的各兵种建制和防备都衔接得到位，怕你们近不了身……”这时，旅部周围已站满了兵，丁旅长和韩处长吃惊地回头看他们，都在夜色里，眉眼看不清，比肩峥嵘相连。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话了，他声大气定，不容置疑得说道：“我们热河独立团不走了，我要在这苍苍坝梁道口，等着茂木老鬼子……”后面好几个人迎合，显得官兵一体，很有气势。

　　　　旅部各长官都仔细地瞅他们，可叹夜色包裹着他们，只看清个大致轮廓。说话那个人，抬手敬了个礼，说道：“卑职马明川是也，和茂木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走了，请长官批准。”丁旅长还没有说话，从道口那边又走过来几个人，夜色如云，他们脚步生风。还没到近前，一个人说道：“我们一字连也不走了，炸鬼子大炮我有法……”

　　　　235团曾快林副团长从阵地疾步走过来，敬了个礼说道：‘各位长官，阵地越来越少，伤员越来越多，林团长建议早做准备……’236团刘团长在小山那边对他的团副李栓柱说道：“人在阵地在，别让鬼子老拿我东北军当孬种，山药蛋和王二虎，都给我上……”他下完死命令，疾步绕过小山，来到近前，对丁旅长说道：“人员伤亡那个太大，怕是守不住了……”

　　　　丁旅长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我命令，236团，独立团，特务团……有步骤撤出阵地，235团，在这阻击……”曾快林团副应声说道：“有，235团领命。”马明川向前一步，对丁旅长说道：“打鬼子人人有份，为什么只留235团阻击，再说他们也打了这半天半宿得了，光我们到这，就抬下去多少伤员了？”

　　　　对于这个东北军过来的大块头，由衷地喜欢，话说到此，真是没法否决他。这时，韩处长接茬说道：“马团副，打鬼子是人人有份，但咱们毕竟是一个部队，行动要有统一指挥。旅部也必须有总体安排……”马明川回身对另一个人说道：“楚团长，你说一句话吧，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咱们在这等着茂木的……”

　　　　原来他在和楚镇虎说话，只见楚镇虎也跨前一步，站到丁旅长面前，说道：“丁旅长，我看，就让那位李老弟带着他的兄弟们守这吧，我热河独立团也留下，刚才一字连那位兄弟，也是东北军的吧，愿意留也留下。我老楚家离这不远，理应留此阻击……”

　　　　老楚镇定的话语，好像苍苍坝在说话，在絮絮地嘱托；好像大地的震动，传到每一个人的心里。随着伤员的运过来，又运下去，战斗的形势，已是危急关头。守军是凭着躯体，与鬼子钢铁拼时间。肉体是挡不住钢铁的，迟早要冲上来。

　　　　李科长在一边痛心疾首，他看看丁旅长，又看看韩处长，心中像翻滚大海。可叹这千古天堑，眼看是阻不住茂木了，痛心直至。这个仗，不能这么打，不能死守苍苍坝，而应该以此为假想的目标，在运动中，消灭鬼子有生力量。他也想到，天怨难违，任你有再好的打法，没有补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韩处长看着丁旅长笑笑说道：“老楚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定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前面，还会有好的地形，不把茂木老鬼子给干了，咱们就白叫一回抗日英雄，你说呢？”丁旅长笑了，是沉重的笑，是坚持后的松动，是托付的笑。他叫过张参谋长和吉副旅长，三个人进行了短暂的商量后，丁旅长回身扫视了一遍众人，颤声说道：“我命令，热河独立团守住苍苍坝梁道口，李明龙大队和一字连归该团指挥。准备一下，立刻组织进入阵地……”

　　　　张参谋长招手叫过楚镇虎、马明川、李明龙和陈大黑等多人，就着地下一个土堆，向他们讲着攻守事宜。丁旅长又说道：“通知所有一线部队，就着夜色，有组织撤出阵地。移交完成的越具体越好，同时各直属队和辅助部队马上行动……”

　　　　已经是15日凌晨1点，苍苍坝梁上，出现了暂时的安静。看来鬼子实在是打累了，他们从来没这么狠过。茂木也是到现在眼没眨，一直以来，他就憋着这股劲。仗打到现在，帝国勇士玉碎的已无法统计，同时说明守军也好不到哪去。没有重武器，光凭肉体之躯，不争的事实，已很明了。他站在李家店司令部里，手扶佐官刀，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苍苍坝天堑呀，感谢这里还有一个天堑。

　　　　丁旅长带着残部走了，谁都知道，宁静是暂时的，苍苍坝梁东坡各处火光明灭。更知道，鬼子的大炮还会怒吼，鬼子兵还会羊群一样往上攻。楚镇虎凭着经验，觉得这些人一刻都不能停。他说道：“各位兄弟，鬼子歇了，我们不能歇。一会儿再打起来，我们必须保持是一个整体。但要说凭人数，我虽号称一个团，实际人数两个营都不到。还不及李老弟一半人数，我们要合起手来，不能让鬼子各个击破。”

　　　　黑暗中，李明龙说道：“这位楚大哥，此时我人数可能最多，但我最了解我的这些兄弟。他们是不怕死，但毕竟是土匪，土匪有土匪的毛病，就是胜了一股劲，败了一窝蜂，没有战斗力。”

　　　　一边的常喜不干了，大伙想瞅瞅他是什么样，黑咕隆咚的夜色，也瞅不真。只听他说道：“我不同意大当家的这么说……反正在这个山头上，得我大哥说了算”

　198。以匪治鬼

　　　　李明龙听到常喜说的都是糙话和匪话，脸一直热到脖子根，对常喜说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亏你还是个男人，白跟我带了这些年兄弟，鬼子当前，火燎眉毛，你还争谁说了算？”常二爷一听他生气了，赶紧改口说道：“我刚说的话就算放屁了，诸位长官别见笑，我常喜是个粗人，切莫见怪。大当家的，我回一趟南梁村……”说完，也不等他搭话，飞身上马，打***南而去。

　　　　李明龙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土匪嘛，浑身都是匪气，请列位莫见笑。”楚镇虎说道：“不知道争山头还叫土匪吗？”别人都附和道，土匪就得有土匪的样……楚镇虎又说道：“我先说说，不妥的地方，咱们再纠正……”大伙都催他快说，他就镇定地说道：“咱们这些人呀，真是为了打鬼子，胡凑乎到一块了。”陈大黑嘿嘿笑着说道：“还都没离了土匪……”大伙又都在讪讪而笑。

　　　　楚镇虎接着说道：“马营副一心要杀茂木，陈连长要炸炮车，李老弟要阻击鬼子，我们各部都有自己的任务。但我们不能各忙各的，那样不但阻不住鬼子，还会被鬼子追杀掉……”大伙都很赞同。他接着说道：“我们要让自己的任务，和丁旅长留下的我们大伙共同的任务放在一块考虑。让我们的行动即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干完了大伙的任务……”

　　　　“现在鬼子也暂时歇了，我们先放下所有的打算，完成三件事，一热河独立团对接管的工事抓紧修理加固，二李老弟的兄弟，都悄悄地下去打扫鬼子的枪支和弹药，三是一字连的弟兄也下去，得给咱们的人掌眼，别是鬼子以歇息为诱饵，算计咱们……”他又嘱咐陈大黑，说道：“兄弟，说什么咱们也是东北军，下去打扫鬼子的东西，可别和他们打起来，惊动了鬼子，我们的枪弹就没处补给去了……”

　　　　马明川带人去修工事，李明龙带人下去摘鬼子的枪弹，陈大黑带领手下，摸到半梁，一边侦查鬼子的动静，一边保护李明龙的人。楚镇虎站在苍苍坝道口，东望鬼子阵地，依然有明灭的烟火，他猜想着，希望在鬼子有动静之前，所有能被打扫的枪弹，都会被弄上来。正在他往好处想的时候，西下苍苍坝梁的队伍那边，突然响起了枪声。

　　　　楚镇虎只好派哈日图带领一个排的弟兄，沿大道跑步向西去参战。原来鬼子是在道南的树林里，断后的235团的12营都伏在路边，与鬼子对射，互相各有损伤。12营营长王昆第摆手让哈日图他们回来了。哈日图正和楚镇虎说这事，南边的树林里跑来好些人，其中为首的常喜，笑着对楚镇虎说道：“长官，我家老太爷说刚看到一队穿黄衣裳的鬼子兵，往那边去了……同时老太爷说，要炸鬼子的大炮，他有法。”

　　　　楚镇虎听他说，毛塞顿开，原来鬼子是从水泉梁抄树林间的小道杀过去的。好，那我就只有断你的后路了，说道：“哈政委，你还得辛苦一趟……”他又回身看着常喜，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就说道：“不急，你们大当家的也快上来了……”常喜听他说，一笑说道：“楚团长，你别见怪，我不是不和你说，这事涉及人家的秘密，我都不敢多问。”

　　　　楚镇虎镇定地一笑，说道：“常老弟，我老楚是什么人，你现在不知道，以后你一定会知道。”常喜问道：“马四虎子蹬金生泰，您知道不？”楚镇虎说道：“怎么不知道？糊点白面上城墙的就是我，一枪我就打断了他们二当家的大腿。从此，马四虎子再不往西来了。唉，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怎么，你也知道这事？”

　　　　常喜说道：“不光知道，还得谢谢你。你那一枪，让马四虎子伤了元气，从此我们才在阴山狐狸洼站稳脚跟……”说着，他单腿跪地，双手作揖，拜了三拜。

　　　　楚镇虎赶紧上前伸手把他拽起，说道：“兄弟，施此大礼，使不得。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快起来。”他向南瞅了瞅，哈日图他们带领一连人已隐在夜色中的树林里了，就对常喜说道：“好兄弟，现在打鬼子是第一，你带几个人也过去。哈日图他们地形不熟，你看到鬼子，且么老远就开枪，鬼子的枪法准，咱们还是用大刀吧。”常喜说道：“不就是别让咱们的人吃亏，还得把小鬼子的枪弹抢回来吗？”他说完向武快腿努努嘴，一挥胳膊，带上几个弟兄，穿林破夜而去。

　　　　他们走没多时，李明龙的人就三三两两往回来，有背几条枪的，有用鬼子的衣服兜着子弹的，有的放下东西又去了。这时，梁东边响起了枪声，楚镇虎心下一紧，忙问道：“是鬼子打枪吗？李明龙哪里去了？”土匪们没人回答，都各忙各的。还是他的通讯兵跑过去一个人，去看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鬼子在打冷枪，李明龙马上就会回来，一字连一半人也在解鬼子的枪弹，其他人仍在监视，没有和鬼子接火。

　　　　有的土匪来回去了三趟了，还要去。有的抱着鬼子的好几件上衣，就是不放下。李明龙也回来了，拿着三把佐官刀，好几把王八盒子，他伸手递给楚镇虎一把刀，虽是夜色中，也看出他有点兴奋。楚镇虎就把南面发现鬼子，已派了人过去，截断鬼子后路向他说了。李明龙正自高兴，南面有人回来，说常二爷中了鬼子的枪，已经不行了。武快腿一听，好像在哭，说道：“二当家的，你可不能走啊，你的老婆黑丫还在等你……”抬腿就要去看。

　　　　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把李明龙叫到一边，说了半天话，李明龙一听，笑道：“这个老爷子，还留一手……好了，你快去瞅瞅二当家的吧……”他刚说完，又有人从南边回来，分开树枝都来到大道上。原来是常喜被抬回来了，是肚子中了一枪。大伙走上前来，都担心地看他的伤势。他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说没事没事。众人一看肚子左下方前后都洇了一片血色，卫生员上前包扎。李明龙吩咐一个心腹小伙子巴扎，叫他骑一匹快马，常喜也骑上自己的马，两人打马走小路奔罗圈背沟，奔野窝铺去了。又嘱咐巴扎一定把二当家的送到，交给卢半仙。

　　　　李明龙看着常喜二人消失在罗圈背东梁（苍苍坝）的树林里，回身对武快腿说道：“家父怎么说？那你细讲讲。”武快腿也就不背众人，说道：“老员外说，头些年，白三阎王和马四虎子闹苍苍坝的时候，有一个高人看李家店、唐营子、水泉沟和南梁村等地的人们，每天都很害怕，就给他出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