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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宏图-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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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握着这剑,骆秉章抽不动,亦抽不出,这剑似乎重有千斤一般,实际上,他的心底却还是有那么一些不甘,对于四十岁才求取功名、五十六岁方才外放,外放不过只有四年他来说,他还有太多的抱负没有实现,而现在,就这般死去……
“老大人,万万不可如此!”
推开门,作为其幕僚的刘蓉一见骆秉章的手中拿着剑,连忙长鞠道。
“这胜败实为兵家常事,老大人大可不必……”
不必如何?
骆秉章无奈的摇摇头。
“霞仙你快些离去吧,想来这汉逆是不会追究你一幕客,老夫……”
话声略微一顿,骆秉章继续说道。
“除了以死报效朝廷,老夫恐别人他途了,那汉逆暴虐不逊粤匪,当初粤匪者坐笼吊杀武昌湖广官员岂下百人,而那汉逆入以武昌,斩尽我湘省楚勇四千余人,其暴虐如此,老夫实是愧对湘省父老啊……”
骆秉章的这番话倒也是肺腑之言,他一方面感觉愧对湖南父老,未能守住长沙,而在另一方面,他却深知自己现在无路可走,莫说他不能降,纵是他降了,那汉逆又岂会容得了他?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
话只说了一半,刘蓉便不再说下去了,他又未曾不知,东主现在已经无路可走,纵是侥幸逃离长沙,朝廷那边又要如何交待?留在这里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罢了,罢了,霞仙,你还是趁着能走之时,赶紧离开,只望你能念得旧情,他日为老夫收敛尸身,老夫来世必结草衔环来报……”
说话的时候,骆秉章已经抽出了的剑来,看着那闪亮的剑身,他猛然一咬牙,正待他举起剑时,门却猛的被在撞开了,接着又见几人冲了过来,而其中一个人更是眼疾手快的冲过去,一把夺下骆秉章手中的利剑……
“是你!”
待看清眼前之人后,骆秉章的双目中尽是不信之色。
“老夫只以为,只以为你已经随张石卿一同为朝廷殉于武昌,可却未曾想,未曾想……”
是的,来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若非是极为熟悉,恐怕他根本就不敢相信,来的这位已经剪去辫子的、留着短发穿着西洋式军装的客人居然会是左宗棠。
其实别说他人,就是左宗棠自己,也不曾相信自己会有剪下辫子的一天,他甚至还记得那日于房中剪掉辫子时,内心的凝重,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适应了,适应了这洋式的短发,尽管那辫子至今仍被他放于箱内。可有些东西总需要适应,就像两百年前汉人在屠刀下接受那辫子一般,唯一的不同就是,汉军没有用刀相逼,只是通过言语上的“羞辱”。
“未曾想,你居然从逆!左季高,张石卿待你不薄,朝廷亦未曾负你,你为何从逆!”
此时骆秉章的内心却是有一种冲动,就是大声斥责左宗棠这个无胆鼠辈。
“因为我是汉人!”
面对骆秉章的激动,左宗棠平静的用一句话作了回应,而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骆秉章腹间的千言万语全都弊在嗓间,而瞧着他那副欲言而不得的模样,左宗棠的内心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会他终于“报”了昨日之仇——将那日于朱大都督那里受的“气”全都还到了骆秉章的身上。
一句我是汉人,便能让骆秉章说不出话来,此时,左宗棠终于明白了,为何朱大都督会用“大汉义军”,只需一句“我是汉人”,便赛过千言万语,是了“汉家儿郎为何为异族牛马”!
难怪提及“汉逆”时,心底总会有那些不安,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是汉人”,因为同为汉人!
那一句“我是汉人”,只让骆秉章的心底涌起一阵极为复杂的情绪,为官越高,越是深知“满汉大防”,却是深知“汉人”一词,而此时,左宗棠的提醒却让他无法再假装看不到这两个字,实际上“汉”这个字,早就刻到了他的骨血之中,只是被他,被很多人选择性的无礼了,而左宗棠的提醒,却让他几乎找不到话来反驳对方,也许,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反驳对方,因为……我也是汉人。
“听闻老大人意欲自裁,”
面对骆秉章,左宗棠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
“老大人,又何必如此!”
这一声长叹之后,左宗棠看着闭目不言的骆秉章,心知对方因为先前自己的一声反驳而心神浮动的他,便接着说道。
“老大人既是汉人,又岂需要为满清之朝廷如此这般?”
“骆某不与尔争以口舌之利,”
在说出这句话时,骆秉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却又不愿示弱于人的他又说道。
“难怪这长沙只守得几个时辰,有你左季高相助,这贼逆夺以长沙,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想来,当初武昌轻陷,亦是如此吧!”
“长沙,左某确实清楚,至于武昌嘛……”
话声微微一顿,心知骆秉章心下想来必有怨气的左宗棠倒也未恼,而只是笑道。
“若是老大人愿意,不妨与张制台一叙,自然可知那武昌为何而陷!”
“想杀便……”
话未说完,骆秉章却突然看着左宗棠诧异的问道。
“张石卿还活着?”
第185章 归顺(第二更)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若是换成其它人,在默念这句话的时候,感受到的恐怕是一种力量,但是每当张亮基试图效法先人,于心默诵此文天祥的这时,所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别样的荒谬,尤其身陷武昌时,默默的看着那于城头上飘扬的“汉”字旗时,那种荒谬之感却是更浓了。
因为文丞相是汉人,他所忠的是汉人的朝廷,汉家的江山,而他张亮基是汉人,所报效的是满人朝廷!是满人的皇上!
“汉奸!”
又一次,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字眼,而在想到这个字眼的时候,他连忙想要把这个字眼摇头去,可却怎么也摇不出这个字眼儿,过去,作为任云贵总督时,每每他也曾于公文中责斥“汉奸”——那是因为苗民为乱往往由汉奸勾结。那是因为苗彝所有器具,不过弩弓标枪之类,诸如鸟枪之类皆是来自于“汉奸”。
那时于他看来“汉奸”就是不法之民,而现在,他却觉得“汉奸”这顶帽子却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为何如此?
因为他是清臣,而且还是大清国的忠臣。
但凡是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总会思量很多,尤其是对于如张亮基者,这样曾位极人臣之人更是如此。曾几何时,他曾也希望一死报效君王,但随后那贼逆非但没杀他,而是先囚后禁,如此这般反倒是让他有了求生之意。
而在求生之时,那个“汉”字,却又像是魔障似的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弥漫着,甚至他梦到了“功罪石”,想到了他日自己身死之后,会不会如那张弘范一般,被后人于碑前加上一个字。
那个字会是什么?
是明?是汉?
但无论是明也好,汉也罢,若是加上了那个字,他张亮基却又变成了张弘范,自然也就成了汉奸了!
也正是这种对身后之名的顾忌,使得张亮基整个人变得神智恍惚起来,一方面他曾试图做个大清国的忠臣,而另一方面,他却又恐惧他日身后自己变成“功罪石的上功罪人”,如此这般的折磨,倒是让他整个人变得心力交瘁,整个人在短短半个月间,便越瘦削起来。
其实,他的内心之所以会这般纠结,完全是因为受时局的影响,先是粤匪如摧枯拉朽般横扫江南,再到贼逆横扫湖广,尤其是义军奇袭武昌之举,更是将他的胆气打破,使得他怀疑起大清国的气数。
在这种气数将尽的感觉中,他才会纠结于如此。
如若粤匪没有横扫江南,贼逆没有扫荡湖北,他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无非就是死而已经,虽不能以死照汗青,却也能落得身后朝廷的褒奖。而现在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是,这大清国眼瞧着气数将尽,那粤匪北伐更是如摧枯拉朽一般,可以说天下之势似已成定局,这时再死抱着为大清国忠臣,是不是太过迂腐?
而更关键的是这气数将近的大清国并不是汉人的朝廷!
“功罪石的上功罪人”
默默的于心底念着这句话,想着此番贼逆倾巢而出以取湖南的举动,张亮基忍不住长叹口气。
“难道大清国气数当真尽了?”
他这一声叹虽是不大,却轻易的传到了帐外,传到了刚到帐边的胡林翼耳中,听着张亮基的那声叹,他便径直拆开帐门说道。
“既然明知如此,那石卿先生,为何还如此纠结!”
抬起头,看着入帐的胡林翼,张亮基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就像是内心的秘密为人所窥知一般。
“亮基身受先帝和今上之重恩不能不报!”
张亮基又一次固执的摇摇头,是了,这正是他所纠结的地方,对于道光十四年中举,随后入赀为内阁中书。随后赐花翎,擢侍读的张亮基来说,他的官场之路远比胡林翼等人更为顺利,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的纠结。
“石卿先生如此囿于忠于一家一姓之小节,遗忘了国家百姓之大义。千秋史册,或许会说大人是爱新觉罗氏的忠臣,但断不会认为大人是光照寰宇的伟丈夫,石卿先生,以为蒙元之忠臣,今时又有几人能记?而我皇宋、皇明之忠臣,又谁人不知?”
于这一声反问之后,胡林翼径直坐到了张亮基身边,见其几上的茶杯已经空了,便为其倒了一杯茶,而后又缓声说道。
“方才季高派人遣来书信,长沙已下,骆儒斋为我义军生擒!”
“啊!”
尽管对长沙沦陷并不觉得有奇,但猛的听到这个消息,张亮基还是吓了一跳,毕竟从出兵至今不过只有两天,他惊讶的看着胡林翼好一会才说道。
“季高堪称当世之亮,其才远甚于亮基,朱都督能得季高与润芝,可谓是如虎添翼!”
“长沙城破非是季亮之能!”
摇摇头胡林翼却一语淡去了左宗棠之功。
“实为民心所向,天意如此,天意在我,谁人又能逆天而为!”
谁人又能逆天而为!
胡林翼的这句话,只使得张亮基心头微跳,原本就有些摇摆的心思,这会反倒是更乱了,生怕自己内心的纷乱为他人窥视的他,连忙端起茶杯,试图用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时,那茶水入嗓的同时,却无法冲去内心的意乱。
天意如此!
难道,这天命……
“润芝以为,方今武昌者,便为天命所系?”
几百年来,读书人总是信以天命,张亮基自然也不例外,就像他以为这大清国气数将尽一般,实际上也是迷于天命,而现在,他的这一声问,似乎想是要在胡林翼这里得到印证似的,可胡林翼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那以石卿先生看来,这天命是否仍在清廷?”
这……这该如何回答呢?见张亮基并没有回答,胡林翼便又问道。
“那以石卿先生之见,这天命是否当粤匪?”
“粤匪?哼哼……”
若是说他不敢评断天命是否仍在清廷,但对于太平军他却没有任何顾忌。
“粤匪者,信以邪教,毁我圣门,焚我书经,杀我百姓,掠民财物,其所行所为无非流寇尔,纵是一时兵威所至,其焉能长久?如洪杨者,不过今时黄剿、李自成而已,天命岂会在其?如若天命在其,那这天命不要也罢!”
这般激动的抨击之后,张亮基连忙喝了口茶,以平静内心的情绪,就在他试图平静内心情绪时,却只听到胡林翼于一旁笑点其。
“既然如此,那石卿先生,以为我义军如何?”
虽说胡林翼并没有提及大都督,但张亮基又岂会不知其所指“义军”,实则是指那位大都督。他先是沉默思索片刻,而后才说道。
“观大都督于湖北所行之政,实令亮基汗颜!”
张亮基并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点评义军,只是简单用“汗颜”两字,说道着自己的“羞愧”,而在道出这句话时,张亮基似乎明白了胡林翼为何会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对方的回答只让胡林翼颇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便端起茶杯,看着那闪动的油灯,缓声说道。
“这天命如何,林翼焉敢乱言,可大都督曾言,他所意者却是我汉人之“昭昭天命”,天命自在我亿兆汉民!暴虐如蒙元者,又焉曾想到,有一****汉人虽以木棒击之,亦可将其驱至漠北不返?这,便是天命!这,便是天意!”
许是因为有些激动的关系,胡林翼在放下茶杯时,动静显得有些大,以至于杯碟都出些许脆响,而他却像是未闻其声一般。
“天意如此你我焉能背天而为?”
胡林翼的这一声警言就像雷鸣一般在张亮基的脑海中响起,不断的撞击着他的心弦,以至于他惊骇的看着对方,反复的于唇间喃语道。
“天意如此你我焉能背天而为?”
是啊,天意如此,谁能背天而为!
若是亿兆汉民如那元末之红巾一般纷纷起事,这满人的江山,这满人的朝廷,气数又焉能不尽?
就在张亮基的内心纷乱为这句话所震动不已时,胡林翼的话声又一次传入他的耳中。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石卿先生之才学远晚辈,自当知今时何为贤主!想来自无须在下多言!”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每到天下革鼎之时,不知多少先贤曾如自己一般,面临着这般的选择。
“那,以润芝之见,这……今时亮基当以如何?”
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张亮基像是长松一口气似的,满怀期待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后生晚辈,言语之中尽是求教之意,在他看来,其之所以来游说自己,显然是奉那位大都督之命。
“以石卿先生之才,又岂需林翼班门弄斧?”
这会胡林翼反倒是谦虚起来,非但拒绝了指教,反而又是把话峰一转,转向了他处。
“其实,在下之所以来拜见石卿先生,全是因为先生是当世大家,所以才特来请教一事!”
话时,他将一张纸递到张亮基的面前,语气认真的说道。
“不知石卿先生可否能解林翼心下之惑?”8
第186章 明择(第一更,求月票)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岳阳楼!
又一次,凝视着岳州城上的岳阳楼。朱宜锋默诵着范仲淹所作的,待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两句时,心情所至不禁高声道了出来。
“大都督可知范文正公的此名句之出处?”
听着大都督的话声,张亮基则出声询问道,此时的他只需要看那被剪掉的辫子便已经表明了心迹,“汉贼不蓄发”,亦正因如此,这剪辫子在某种程度上,就标志着一个人的立场,与少数人剪刀辫子后若不剃光便极为难看的阴阳头不同,因为在大牢中关了数月,这头发已经长长的张亮基在剪掉辫子之后,却没有剪短头发,而是将一尺多长的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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