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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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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显得那么镇定,他却知道自己其实紧张地背心都沁出汗来,所幸一切顺利,所幸没有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的家族自西汉以来就是陇西颇有名望的汉族世家。西晋末年,中原大乱,他的曾祖父李暠乘机于晋安帝四年建立了西凉政权,自称凉公。西凉有许多汉人和士大夫的聚集,一直保持着汉族的文化传统。他的家族更是如此。
可惜好景不长,西凉仅仅存在了二十年,就被北凉所灭。而他的整个家族及一些西凉遗民在父亲李宝的率领下历经一番艰难曲折归附了北魏王朝。而他出生时这一切却早已过去了,自己是么子,上头有七个哥哥,父母相继去世后,自己就一直由大哥抚养。
在一次宴会中偶遇了冯熙,一样的身世,一样的才情,一样的见识,迅速结成了至交好友。
于是,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冯府,却在那认识了自己一生最美的邂逅。直到今天,他仍觉得自己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遇见她。
冯宁,冯熙的妹妹,那个美如夏花的女孩,那个聪慧非常的女孩,很荒唐,但他还是对还是小女孩的她一见钟情了。是啊,一见已钟情,终酿成刻骨的相思。
刻骨的相思啊,他不见她整整六年。当初离别时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再见,却在家耽搁了两年,等到赶到时,冯家却早已是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知道她被籍没入宫为奴时,心痛肺裂,这般娇宠的女孩可受得了这般的苦痛。可是他无能与皇权相争,自己无所谓,却不能连累家人,只能默默忍受,但愿得有昭一日可以盼得再见。只能暗暗祈祷,但愿上苍能圆他和她这一世情缘。
本以为一生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渡过,两年前又再遇见了冯熙,成了同门师兄弟,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很好,放下一切心来。想见,却又踟踟,这般懦弱无能的自己啊。
终于学成,不及返家,便匆匆而来。终于再见,一如记忆般的美好。她犹如水中洛神缓缓而来。
听到她的话语,看到她的神情,欢喜得整个人都要爆开来。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李冲想到这里,再一次地笑了,窗外的月光折射进来,一地银光。突然想起,儿时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当你美如明月,我便娶你为妻”。
冯宁痴痴地看着月色,终于想起了儿时的誓言,那个淡雅如月的少年在月色下对她说“当你美如明月,我便娶你为妻。”
想到这里,红了芙蓉脸,幸福的笑容漫延开来。
“小姐,怎么如此开心?”侍棋在一旁问道,今日的小姐很奇怪,往日住在冯府一定缠着少爷,今日却一个人对着月亮笑。这月亮有什么好笑的?
“侍棋,我和月亮哪个好看?”冯宁不答,反而认真地问道,带着几分傻气。
“自是小姐好看。”侍棋怔怔地回答,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干吗要跟月亮比。
“真的?”冯宁再次确认道。
“真的!”侍棋翻了个白眼,她可以确定了,小姐今日绝对是中邪了。
冯宁又一次对着月亮痴痴地笑了。
“当你美如明月,我便娶你为妻”!
“你们说小姐没事吧?”侍棋不放心,悄悄地问起在一旁的侍书、侍画和莲花。
侍书和侍画没有说话,脸上却带着深深的忧虑。莲花对于宫中的事也自有耳闻,微不可闻地叹息。
“哥哥。”第二日用了早膳,冯宁想起昨日姑姑的吩咐就去了平日冯熙待的书房找他,不出预料的,李冲也正好在那里。
“怎么了?”一反常态,冯熙倒是悠闲地坐在一旁,书桌前李冲正在写些什么。
“你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冯宁直接了当,一点都没有避李冲的嫌。
冯熙皱了下眉,与李冲对望一眼,方说道:“当然是求取功名利禄了。”
“真俗!”冯宁啐道,看向李冲。
李冲微微一笑,说道:“真遗憾啊,我也是这么个俗人。”
“那也是没办法的。”冯宁不知觉地安慰道,身为世家子弟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冯宁不知怎么地就认为其实他想过的是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生活。
“真是偏心啊!”冯熙听了打趣道,仔细看去他的脸色带着挣扎,带着矛盾。
“你们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我·;·;·;·;·;·;”冯宁关心地问道。
“你别插手,我自会见皇上的,至于思顺,如此才华,还愁没有赏识。”冯熙摆摆手道。
“那就有劳晋昌兄了。”李冲朝冯熙拱拱手道。
“晋昌?是谁?”冯宁问道,难道是冯熙。
冯熙举起手敲了敲冯宁的头,无奈地说道:“是陆叔叔代取的字,你忘了。”
冯宁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她还是不习惯一个人记两个名字。
“说起来,陆叔叔现在是平原王了,春风得意啊。”冯宁本身很喜欢陆丽,他的身上冯宁找到了跟爹爹冯朗一样的气息。
“等会还要和思顺一起去拜访,宁儿也一起吧。”
“好啊。”冯宁开心地应道,她也是好久没见过陆叔叔了。
正在这时,侍书却进来了,行完礼说道:“小姐,少爷,宫里来人接小姐回去了。”
“怎么这么块,我又没卖给宫里。”冯宁不满道,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李冲说呢。
“好像是皇上没见小姐,大发雷霆,打发人来接小姐。”
侍书的话犹如一桶冷水当头而下,冯宁清醒了不少,她怎么可以把他忘了。
冯熙脸色一变,李冲没有反应,仔细看去却可以看见他的双拳已经握紧。
“那先回去吧。”冯宁颓然答道,转身深深看了李冲一眼,她和他之间究竟可不可以得偿夙愿呢。
“等等。”李冲拿起案上的一个卷轴递给冯宁。
“这是什么?”
“这次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么个自己的涂鸦了。”
他终于又叫她宁儿了,冯宁的心里被欢喜填满了。好奇怪的感觉啊。
马车上,如来时的沉默,冯宁忍不住展开了卷轴,这是一幅画,天呐,这是自己,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似樱桃,不点而朱,身段婀娜,亭亭玉立于水中的白莲上,美丽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细细看去,画中有写着一首诗,字体一如其人般淡雅。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猓″忮讼嘤觯饰以纲狻R坝新荩懵稙彏彙S忻酪蝗耍袢缜逖铩e忮讼嘤觯胱淤申啊!
只一思,便醉了心,原来他和她一样,都邂逅了爱情。
注:画中诗李冲借用《诗经·;郑风》的野有蔓草来表达自己的爱恋,《野有蔓草》是一首先秦时代求爱的情歌。
第三卷 后宫乱 第四章 惘然
“开心吧。”冯婉淡淡地说道。
“还好拉。”冯宁一踏进殿里就觉得与往日大不相同,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卷轴,低声应道。
“刚才皇上来过了。”冯婉转向书案。
顺着冯婉的视线冯宁也看到了案上一个明晃晃的黄色卷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什么?”冯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自己看吧。”冯婉深深地叹了口气。
冯宁鼓足勇气,冲过去,拿起案上的黄色卷轴,深吸一口气,展开。
“怎么会这样!”冯宁喃喃道,那个象征至高无上的卷轴已不自觉地滑到地面。
冯婉走过去,弯腰捡起,庆幸一开始就支开了所有的人,不然将会是怎样的骇然大波啊。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有必要那么惊讶吗,皇上他一直在等你长大啊。”
“·;·;·;·;·;·;我。”冯宁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都被“贵人”两字占满了。
“封你为贵人已是天大的恩宠了,仅次与皇后与左右昭仪的正三品夫人。刚一入宫就有如此高的名位是从来就没有过的。可见皇上是对你用了心。现在他的后宫也是你的名位最高了。”
冯宁听冯婉的话语,第一次觉得那个温婉的声音是那么地讨厌。她转身怒视冯婉,有些绝望有些悲哀,还是喊叫出口:“姑姑,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的!”
“不一样,又是怎样!?”
“姑姑,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冯宁哭叫道,她伤心,为什么连姑姑都觉得这是莫大的恩宠呢,姑姑她不是一生都未向太武帝真正地低头,真正地交心。
冯婉静静地看着眼前哭叫的女孩,时光流转,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太武帝面前大叫“不要”的女孩。
宁儿,你可知,人有时候是挣不过天的!你已经比姑姑幸运太多了,不可以再任性了。
“我自己去说!”在冯婉怔神中,冯宁已经冲了出去。
冯婉连忙拉住:“去哪里?说什么?”
“我要告诉拓拔浚我不想要当贵人,我不想成为他后宫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冯宁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心声。
“啪”的一声惊飞了慈宁殿周围的鸟儿,冯婉和冯宁都怔住了。
冯宁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着一向疼爱她的姑姑。
冯婉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自己一直疼若亲女的侄女。
“为什么?”半响冯宁才问道。
“宁儿,你过来,让姑姑看看,怎么样了?”冯婉似没有听见,担心地问道。
“为什么?”冯宁再一次问道。
冯婉见冯宁没动,自己就走过来,拉开冯宁的手,看到了那泛红的肌肤,轻轻抚上:“疼吗?”
“为什么?为什么!”冯宁又一次问道,她的心,她的一切都充满了悲哀,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卷轴,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依托了。
“宁儿,如果不是你跟皇上渊源太深,姑姑也不想你嫁入皇家。表面光鲜,内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像是你一手策划了我和他的相识。”冯宁讽刺地笑了,今日又说什么呢。
“宁儿,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你跟她相识,冯家又怎么能昭雪呢,你怎么能脱离奴籍,熙儿又怎么能结束亡命天涯的命运呢。”
冯宁不知如何辩解,这一切都是事实,因果,真是如此地讽刺啊。她已不是一个人,她与冯家已息息相关,那些给过她温暖,无比疼爱她的人,她怎能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而带给他们灾祸呢!
“他也不是单纯为我。”冯宁反驳的声音弱了许多。
“没有你,皇上也就看不到冯家的无辜和熙儿的才华。”
“没有办法了吗?”冯宁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已经织好的网,不能自拔。
“你有什么其他原因吗?”冯婉锐利的眼神盯住了冯宁一直握着的卷轴。
“没有。”冯宁不自然地答道,一切都惘然了,就当她和他之间大梦一场吧。如果说出,不意味把他也陷入了这一切,又于心何忍,他的才华不应该就这样地折翅。
“那就好。”冯婉明知却没有点破,就让宁儿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姑姑,我先下去了。”冯宁急需一个地方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等等,宁儿,你喜欢皇上吗?”冯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喜欢吧。”冯宁这个倒是真心话,可没有对李冲的深,也没有喜欢到愿意陷入深宫无边无际的痊愈之争中。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就好,至少你是喜欢的。”
冯宁望着冯婉凄然的笑容,猛然想起姑姑为了冯家伴着自己憎恨的男人整整二十年。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至少她喜欢拓拔浚,至少他们两情相悦吧。
泪滑了下来,转身离去。
“小姐,你的脸怎么了!”果不其然,一走进自己的寝室,就听到侍棋大惊小怪地尖叫,也看到侍书她们止不住地担心。
“没什么。”对不起了,她已经不想应付任何一个人了。
“小姐,擦些药吧。”侍书已经麻利地找出膏药,走进说道。
“出去!”
“小姐?”
“我说出去,你们都聋了,没有听到啊!”
大家都吓了一跳,冯宁从来没有对她们发过火,简直就把她们当作姐妹一般。究竟是怎么了?
侍棋正要问时,却被侍书一把拉走,侍画和莲花也退下了,都带着无尽的担心。
冯宁似没有感觉,拿出自己一直紧握的卷轴,再一次展开,如第一次般呆呆地看着,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无尽的喜悦,这一次是无尽的悲哀。
时间对冯宁没有任何影响,她盯着这幅画像,已经整整一天了。中间侍书送进来饭菜,也点了灯火,可冯宁这一切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眼里只有这幅画了。
终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画一鼓作气地把画的一角放到火烛上。
很快,画开始燃烧。冯宁却受了惊般,马上抢过,急忙踩灭火星,然后轻轻地拾起画,轻抚。画的一角已经缺了。
她把画仔细地卷好,收进书架的暗格。
拿起一方洁白的云纸,磨开了墨,提起笔,未曾感言,泪再一次地滑下。湿透了云纸。
写下,晕开,也无所觉。
“锦瑟无端十四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啊!
冯宁放下笔,自语道:“冯宁,你记住,你喜欢的是拓拔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至高无上的皇帝,而且还是文武双全。比那个单单的文人强多了!”
说完,狠狠地擦了擦眼泪。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注:记借用了李商隐的锦瑟,改动了几个字。
第三卷 后宫乱 第五章 桃之夭夭
“姐姐,一个贵人进宫为什么要这么铺张啊?”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小宫女好奇地问道。
“嘘,小声点。“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连忙劝阻道,看了看四周无人才悄声道,“你刚进宫不知道,这个冯贵人是冯太妃的侄女,和皇上青梅竹马。大家都在传可能将来就是皇后了。”
“哇,青梅竹马!好好啊!”小宫女顿时羡慕道,她刚刚进宫,这个单纯的年纪,冯贵人和皇上之间的一切无疑让她羡慕不已。
年长一些的宫女只是看着小宫女没有附和,她真是单纯呢,自己当初也是那么单纯的,很快就会明白了,这宫中·;·;·;·;·;
冯宁看着两个宫女渐行渐远,她当然听到刚才两人的问答。本想逛一逛,转换一下心情,没曾想宫里的一切都好像跟她有关,到哪儿都躲不过。
“小姐。”侍书担心地问道。
冯宁转身看见侍书明显担忧的神色,不由心中一暖,要说这宫中真正理解自己的恐怕就是侍书和侍画了,可是侍画不善言辞,反倒是侍书这些日子劝解了许多。至于侍棋和莲花正兴致勃勃跟姑姑一起帮她准备所谓的嫁衣吧,不过她们也是关心,只是错了心思。
“我没事,这世上有几个青梅竹马还能在一起的,我已经很幸运了,毕竟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侍书松了口气,她就盼着小姐自己能想通。小姐和李少爷是绝配,可是到底天意弄人啊。皇上也是不错,毕竟小姐要和皇上长长久久地一辈子啊。这世上有几对夫妻是刻骨铭心啊,举案齐眉已是难的了。
“回去吧。”冯宁意兴阑珊道。转身离去,她的身后是一座洋溢着喜庆,火红火红的清扬宫。
往日一进书房就平心静气,今日大概是受了宫中四处热闹的影响,怎么也静不下来。
提笔,又放下。笔上的墨汁滴下也无所觉。
“这是什么?”冯宁的心神被放在案角的一方诗笺吸引。
拿起仔细看来,分明是姑姑的笔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全诗读完,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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