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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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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汀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鼓起过那么强烈的勇气:“……我就要陪!”
  季三昧有点无奈:“好好好,陪陪陪。”
  卫汀继续论证自己陪伴季三昧的必要性:“季大哥,你的灵根早就伤了,这乱世,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我……我虽然法力低微,但是我在你身边,也是个保障呀!”
  季三昧苦恼地挠挠头发:“小阿汀,你不知道,我得罪的人太多了,如果现在继续留在烛阴城里,我左右是个死。……不过等沈兄凯旋,我也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你可得在源儿面前讲清楚,不是我拐你出门的啊。”
  卫汀立时间眉开眼笑:“好!”
  季三昧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
  卫汀背着手,努力把腰背挺得更直,好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
  就这样,两个人踏上了前往临亭的路。


第88章 献祭(二)
  ——好歹我也是有些用的。
  在替季三昧清理掉一个个趁火打劫的小妖时; 卫汀有点骄傲地这样想着。
  但凡遇上这种情况; 季三昧总会很给面子地称赞道:“小阿汀真厉害。”他说; “源儿有你这么个弟弟,真是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卫汀闻言却不太高兴:“……季大哥,你不要赶我走。”
  他听得出来; 季三昧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卫源还在家中等他。
  他何尝不想念哥哥,何尝不对哥哥有愧疚感; 但他只是想稍稍任性一下而已; 从小到大,他总要有一件自己真正心甘情愿想去做的事情。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哎呀; 被发现了。”季三昧的眉眼性感又魅惑地眯成了月钩状,笑眼里盛满了一晃一晃的波光; “可是小阿汀的确特别厉害呀,要是我一个人出来; 现在怕是早就被妖精分着吃了。”
  卫汀忍不住问:“季大哥,你离城的时候,真的只打算一个人吗?”
  “本来是想拉着六尘一起去的; ”季三昧揉揉鼻子; “我家小六尘离了哥哥会哭鼻子。可若是我一死,六尘就消失了,孙家绝对会怀疑我还活着,他们一旦仔细检查了我的‘尸体’,你猜猜看; 到时候他们会编排出怎样的懊糟话来污蔑季家?‘假死诈亡’?‘投奔云羊’?‘心怀不轨’?得了吧,我还是挺喜欢‘一川风’弹琴唱歌的小姐姐的,赶明儿还得回来呢,我在这烛阴城里不要做人啦?”
  说这些话的时候,季三昧一派玩笑的口吻,眼角眉梢都勾搭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再说了,伊人为了帮我,做了一段时间我的妻。我走了,六尘又走了,孙家的人心里有火,总得逮个人发出来。……我可不能对不起壮士。”
  “为什么不告诉六尘哥哥呢?告诉他你还活着,不好吗?”
  “……说得容易啊。”季三昧难得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叫傀儡替我参加宴会,我在家里左右又睡不着,正在沈兄家宅后院那里坐着跟沈兄说说话儿,你给我的灵核就有反应了。……我这时候再回趟家?路上一不小心再碰上一两个熟人,我不就暴露了?”
  说到这儿,季三昧又弯了眼睛,揪了揪卫汀的耳朵,笑嘻嘻的:“幸好,我有小阿汀。”
  即使知道季三昧最擅长的便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勾引人,卫汀仍然被他哄得很开心。
  可是,越接近临亭,卫汀越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黄沙散漫,孤村无人,夜色中,两人并行的身影被一轮散发着红光的血月渲染得无比单薄,被胡乱拖至乱葬岗的尸身把黑山染成了红色,孤独的拖尸人一边咳嗽出黄痰,一边把新的死人用席子卷了拖到山上去。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死者,会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哪一个人。
  在战场附近,流窜的妖魔精怪和妖道要猖獗了一倍有余,实力也远超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妖小怪,卫汀打一个,几乎是要豁出命去,更别提还有一批被打红了眼的流民。
  流民们饱受妖物骚扰之苦,在长期的流离中发了狂。他们也养成了一颗冷硬的心和九曲的盘肠,信仰的是胜者为王败者寇,抢劫烧杀,掠夺物产,奸污一切能看的过眼的人,只要这个人身上生了个能供他倾泻欲望的眼儿,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季三昧的长相为他惹来了不少麻烦,哪怕用青纱覆面,也总能靠露在外头的一段皮肤,让人对他的姿色产生无限遐想。
  卫汀性格的弱点在这群人身上暴露无遗,他对妖物可以辣手无情,却对这些流民甚是心软,压根下不去手,吓唬跑已经是极限,每次被流民骚扰,卫汀都要花好大的功夫来将他们毫发无损地送走。
  好在季三昧从不会强逼着卫汀做什么。
  每当卫汀满面愧疚地对季三昧道歉,说自己又轻易纵跑了那些流民,季三昧总会说:“小阿汀不愿杀人也不是什么坏事,人烂有天收,他们不过是还没碰到他们的天道而已。”
  第一次听到这样言论的卫汀愣了很久。
  就连一向疼宠自己的兄长都曾为他的妇人之仁教育过他。在卫源看来,轻易纵跑这些害群之马,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但他又曾告诫过卫汀,万不可用灵力欺凌凡人。
  卫汀还小,又被卫源保护得太好,凭借他单纯的心性,很难在这个矛盾的问题中做出取舍。
  季三昧却独有一份理论,凡事没有什么好坏优劣,我高兴杀便杀,高兴放就放,非要逼得一个心慈的人动手杀人,那和这些垃圾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说,小阿汀,如果当真有人欺负你,气急了,还手揍人一顿也算不得什么,不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总而言之,你高兴就成。
  从烛阴到临亭,日夜陪在季三昧身边,卫汀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季三昧渐渐走下了神坛,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却依旧不讨厌,反倒叫他越来越喜欢。
  若说之前他还有心思想关于季三昧的事情,在接近临亭时,一股浓重的阴云便沉甸甸地坠在了他的心头,把季三昧的影像都模糊了几分。
  临亭周围的几个城镇都沦陷了,云羊妖道将临亭围得铁桶般水泄不通,正道修士的鲜血气味从临亭城中传来,铁锈似的血腥气经久不息地在小小的城镇里徘徊。
  一道牢固如铁的封锁线,把卫汀和季三昧隔离在外。
  明明已经能看到临亭城墙角落里矗立的烽火台了,但这两人一个法力低微,一个灵根全毁,想要破开封锁线、接近临亭,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现如今妖道只要遇上正道修士,便是杀无赦,是以二人连城镇也不敢进,只能在镇外的荒山上找了一处山洞安身。
  二人在外围耽搁了一日,又一日,在第三日的时候,前线的探子跑了回来,绕世界地嚷嚷,沈伐石死了,对临亭城的第十三次总攻即将开始。
  出去摘野果充饥的卫汀无意间听到了两个住在附近的山民谈起这事儿,吓得兜起果子就往二人藏身的山洞跑去,将此事告知了季三昧。
  季三昧连着几日不饮不食,脸很明显地凹陷了下去,可一双眼睛仍像是含着一颗闪亮的星子,炽热得教卫汀感到害怕。
  听到这个消息,他却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只是一语不发地坐在原地。
  他推一推季三昧的胳膊:“季大哥,你,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季三昧答:“你别慌,沈兄没死。我能感觉到。……他们这么嚷嚷,是为了壮士气。看看,他们有多怕沈兄。”
  那语气里不加掩饰的欣赏和眷恋,叫卫汀听得有些鼻酸。
  他问:“那我们要怎么办?”他抱着膝头,“我们回去吧。”
  季三昧闭上眼睛,想了很久,久到卫汀以为他睡着了,那两颗点漆的星子才在他眸中重新闪烁起来:“阿汀,弄一个干净的碗来,可以吗?”
  这对卫汀自然是小菜一碟,他随手一挥,将山洞口处的一堆浮土引起至半空中,双手指尖内合拢起,细微的粒子飞旋着聚拢、凝固,逐渐变成了碗状。
  他还细心地雕了两朵浮凸的花饰上去,随后才将这只精心制作的碗捧着递给了季三昧:“季大哥。”
  “阿汀真能干。”这样说着,季三昧把袖子往上撸了过去,露出了极瘦的尖突肘关节和细白的皮肤。
  在初升的阳光下,他手腕上的青脉格外分明,像是一条条蜿蜒着的小蛇。
  季三昧张口,狠狠咬了下去,对待仇人似的撕咬着自己的手腕,撕咬出了一跳一跳的血浆。
  卫汀大惊失色:“季大哥!!”
  淅淅沥沥的血流进了碗中,才流了小半碗,卫汀就用灵力给他做了止血,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你这是干什么呀!”
  季三昧说:“不干什么。沈兄过不来,我得过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流言变成真的。”
  热血一股股冲进卫汀的脑子中,冲得他头晕眼花:“可是你能做什么呀!”
  “我能做的可多了。”季三昧笑笑,“我要叫个帮手。……我们豳岐独有的帮手。”
  “谁?”
  季三昧摸了摸鼻子,唇角漾起的坏笑十分容易叫人心旌摇荡,仿佛他谈论的并不是生死之事,而是明天要去逛哪间花楼:“我们豳岐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秘法,可以召唤神明,与神明直接沟通。说白了,就是可以和神谈条件,做交易。”
  卫汀听得迷迷糊糊:“……谈条件?和神明?怎么可能?”
  “我的祖父就做了这个交易。”季三昧说,“他和神连通了,且交易成功。……你应该也听说过,在正道修士的灵力封锁墙立起来后,他突然在一夕间灵力暴涨,登仙而去……也正因为他成功登仙,豳岐才招致了烛阴的举城围剿。”
  卫汀呆愣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这也能换吗???那他,用的什么……”
  季三昧静静道:“……国运。”他竭力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分明,“豳岐的国运。”
  老人家数十年修炼,耗心费神,本来求的是道学的“无为”,可在封锁墙竖立起来后,人的心态被摔得四分五裂,沮丧,痛苦,最后转变为严重的失衡。
  ——凭什么我修炼多年,离登仙只差一步,就要被隔绝在那极乐世界之外?
  ——我这些年来辛苦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道家如果想要求个“有为”,就脱离了真正的法旨,更加难以成仙。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甘心自己半生的努力毁于一旦的季子旭季老先生,季三昧的祖父,在豳岐的法殿里绘制了一朵血做的凌霄花。
  他召唤了神,用豳岐的国运,交换了自己那未能突破的临门一脚。
  在他看来,若是将来真的无人可以成仙,正道修士必然要像普通人一样,开疆扩土,来保存自己的实力。豳岐地小域窄,定然也有被其他仙派吞并的一日,不如早些物尽其用。
  但也正是因为他动用了豳岐秘法,才惹起了烛阴的注意,并直接导致了豳岐的覆灭。
  ……多么可怕的因果关系。
  季三昧跪在山洞的冷硬石地上,蘸着自己的血,一笔一画地绘制着那用来交易的阵法:“在我十八岁生辰那日,我带着六尘去给父母上香,碰到了祖父的旧仆,他是知道豳岐秘法的秘密的。……所以他逼问我豳岐秘法在哪里。”
  “他还说,我季家能在烛阴城里重新立稳脚跟,必定是靠着献出了豳岐秘法。”季三昧停下了绘画的指端,跪在地上,神色平静,“我告诉他,那是我用命拼出来的。可他不相信。”
  “后来,他急了,骂我是个怪物,说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我,全都是疯子。我的父亲不会治国,是个废物;我的母亲竟然抱着那样珍贵的宝贝自焚投江,致使宝物失传于世;而我半分不念旧情,不肯告知他豳岐秘法的诀窍。”
  卫汀听得心里发堵:“他怎么能这样?”
  季三昧轻松道:“所以我让六尘揍了他一顿。”
  ……但是当真有那样轻松吗?
  “季三昧是怪物”这句话,谁说都可以,孙无量可以,卫源可以,被他害得灭了国的泷冈当然更可以,但是只有他的家人和沈兄不可以。
  当夜,被这句话压得摇摇欲坠的季三昧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却阴差阳错地与沈兄行了那欢好之事。
  说话间,阵法已经绘成了一小半,干涸的血被沙地吸收了些许,变成了细腻的赭红色。
  稍微听懂了一点点的卫汀却更急了,他双膝跪在地上,去抹季三昧已经绘下的阵法:“……季大哥!你想想清楚,一个人登仙,就要用一个国家的国运来换,你要救沈伐石,你有什么呀!”
  “我有我自己。”季三昧丝毫不犹豫,“他要什么,尽管拿去。”


第89章 献祭(三)
  卫汀的胸口窒闷:“季大哥!他不值得你……”
  “他值得。”季三昧的眼睛里全是温存的光; “为了他; 我高兴。”
  季三昧的手下渐渐盛开出了一朵赭红色的凌霄花; 而随着花朵的成型,卫汀渐渐地被从季三昧的世界中隔离了开去,后者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的这片净土。
  他望着凌霄花喃喃自语,沈兄,等我。
  他又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 咱们还得回家去呢。
  他说,你答应了陪我一辈子的; 你不能食言。
  他自言自语的每一个字都很轻,轻飘飘的像是飘在风里; 温柔得不可思议,混合着寒意和稻草香味的风从洞口吹来; 掀动着季三昧的衣角,露出了一小截柔软精瘦的腰肉。
  卫汀看着看着,竟然落下了三两滴泪来。
  季三昧本就不怎么爱吃饭; 身形自小瘦削到大; 这近一年的时间,他为沈伐石奔走呼告、殚精竭虑,身上好容易养起了一点点的肉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他反应过来,才为自己娘里娘气的反应感到羞耻,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跪在了季三昧身边,静静地听着他的狂言浪语,再不离开。
  还差几笔就要完成阵法时,季三昧停下了手,背对着他说:“小阿汀,你出去吧。”
  卫汀怕自己一走,季三昧又要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是而坚决不肯离开:“我要在这里陪你。……我,我也想看看神明长什么模样。”
  旋即,他听到了季三昧的浅笑声。
  卫汀一双耳朵都羞红了。
  他笨拙的谎言和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季三昧?
  但他还是扶着自己的双膝,乖乖地跪在一边,等待着那个所谓的神迹出现,并衷心祈祷那个神不会出现。
  季三昧的记忆力向来强悍,原原本本把阵法绘毕后,他去临近的一条山溪里净了手,又在附近转了很久,采了几颗个大饱满的山果来,摆在阵法前。
  这般寒酸的祭品叫卫汀有了想笑的冲动。
  季三昧却很是严肃,他取了匕首来,歘地一下割破掌心,用掌心血按压在阵法中心。
  刹那间,卫汀从未见过的璀璨光华盈满了整座山洞。
  光从微末开始,逐渐变得铺天盖地起来,起初的光带有温润至极的光泽,是昏黄色的,像是阴天里一颗没有被乌云遮蔽的星辰,但很快,光芒就灿烂灼烈起来,一只光团就在这灿烂中飞旋着诞生,烧灼的热感滴溜溜地在人的眼眶里转动着,切割着人的眼球,刺激得卫汀泪流不止,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他刚刚还怀有一丝侥幸的心顿时被敲打得四分五裂,同时,他的双膝禁不住放软,直挺挺地朝着那方向跪了下去。
  季三昧却扶着石壁,没有跪下去,但他同样不能直视那团光芒。
  卫汀战战兢兢地伸手拉了拉季三昧的衣襟:“季大哥……真的来了啊……”
  季三昧站在原地,整张脸上都映照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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