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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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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柔则点头道:“爹爹说既然能下地,就能走路,不需要医治了,自然不用看陈青脸色。我倒不是舍不得他,只是……这等背信弃义之名终究要算到我身上,传出去让我如何做人?哥哥素来疼爱我,知道爹娘用我的清名作饵为他诊病,他又该如何自处?”
  冉念烟帮她擦泪,觉得自己终究是幸运的,起码没有这样虎狼似的爹娘。
  徐柔则强笑道:“我也是和你牢骚牢骚,其实陈青也是很好的,除了从小故意对我言语相讥,许多事情还是肯帮忙的,比那些整日袖手谈心性的人可靠的多。”
  冉念烟知道她指的是柳齐,自从上次在花园中,柳齐接住了险些跌落假山的徐柔则,徐柔则便将那个容貌清俊,颇有些放浪形骸的魏晋风度的男子记在心上,不得不说,这样的男子实在很容易招惹年轻女子的青睐,可过去了再转头看看,不过尔尔。
  逍遥自放到了极致,就算不是本性自私的人,身边也容不下任何牵绊,而男女之间从来都充斥着现实的矛盾,谁愿意一辈子追逐飘忽不定的风呢?
  “那表舅有何好的安排?”冉念烟道。
  徐柔则苦笑:“总之不会是陈青,我爹可不敢讨我伯父的嫌弃,可若是陈家能出重金,又另当别论了。”
  冉念烟心道,陈青不用出什么重金,他本就打算适时中断徐丰则治疗,以此要挟的,看来徐丰则的病远远没有痊愈。
  她是戴孝之人,顾忌徐丰则刚有好转,不便久留,便先回北府去了,徐安则作陪。短短百步的路程,因为有女眷还是要坐马车,徐安则看着冉念烟的孝服,道:“你和堂兄成婚后还用戴孝吗?”
  冉念烟想了想,道:“未嫁女要为祖母服丧三年,出嫁后就不必了。”
  徐安则道:“我爹走时,我还小,只觉得丧服麻烦又不好看,总是借故脱掉,每到那时候,娘就哭着打我,我不服,咬着牙从不认错。现在想想,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冉念烟两世为人,对那个早亡的三舅父却也没什么印象,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八成还是长大后听人说起才拼凑出的幻影。一个被抛弃在时间之外的人,能被亲人偶尔想起就像他的生命依旧在延续吧。
  徐安则也觉得气氛被自己搅乱了,提起精神道:“真是无聊,三哥去了西北,二哥整天读书,大哥不知去了哪里,总不回来,康哥儿又太小,家里能陪我说话的都没有!”又看着冉念烟,打趣道:“大哥总不回来,你是不是很难过?”
  冉念烟顺着他的话敷衍道:“嗯,的确难过。他不回来,你就只能烦我。”
  “这……”被摆了一道的徐安则失语,大笑几声。
  此时马车刚进府,就见送邸抄的差役经过,要来一看,徐安则大喜道:“太好了!滕王督战榆林,初战告捷,击退鞑虏三十里!”又小声道:“还是大伯父御下有方,知己知彼,不然纸上谈兵的滕王殿下怎么可能一战得胜?”
  冉念烟拿过邸抄默读着,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夏师宜的处境,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夏师宜的行踪还没暴露,就是不知刘梦梁那边是否发现他已倒戈。
  扫到末一行“战局初定”,既然局势平稳下来,诈死之计也该施行了,看着因徐丰则康复的喜讯而喜气盈盈的徐家,真不知得到徐衡的“死讯”时,这里会变得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日热孝中成婚本就不宜铺张; 何况两家刚经历过朝中的波诡云谲,也不愿太惹眼。
  徐徕到了寿宁侯府百般商量,最终定下下月十五; 安排八人抬的鸾轿,从侯府走近路径直进公府; 不像平时那样,专门绕到大路上招摇过市,也派人沿路发喜钱、果饼,但要收敛些,全了礼数即可; 不能贻人口实。
  徐家虽不得太子信任,却依旧是东宫属臣,徐夷则升任太子右内率一职,虽是个无实职的虚衔,却也解决了一件事——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 成婚时大多没有官职,只能假借父母品级的服色,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大礼服,穿在身上始终不是自己的。
  徐夷则官衔四品,与之相对应的四品外命妇的礼衣乃是真红色大袖衫; 下衬金绣云霞孔雀纹圆领袍衫、金绣缠枝花纹马面裙,大衫外加靛青霞帔,施蹙金云霞孔雀纹样,霞帔下加花金坠子。另有庆云冠; 珠翠孔雀三,金孔雀二,口衔及肩珠结。
  命妇的服色要向朝廷求请,冉念烟也曾见过母亲如此穿戴,乌发覆在层层珠翠下,流光溢目。母亲是侯府的一品命妇,冠服更是华美繁复,望之若神仙妃子。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景象,就算后来自己穿着皇后的翟衣临朝,印象里也不及当日母亲脸上幸福安宁的容光。
  请冠服的事已派笔架交待给徐夷则,当日,徐夷则也难得回府一次。
  他一回来便先来到新修缮的冷翠轩寻访冉念烟,徐问彤听后暗笑,只当他们是小儿女情态,她也乐见其成。
  看着母亲一脸全然看透的窃笑,冉念烟有些无奈,她们二人经历的时间远比母亲要多,所以有时反观母亲,自己倒像是长辈。
  ···
  前些日子说的话果然没错,芭蕉掩映下的冷翠轩独占了一个“冷”字,但只是幽冷,算不上寂寞,坐在空翠深处的拾级亭中,便觉得和俗世隔了重重云霄,所有该烦恼的、不该烦恼的统统成了过眼云烟。
  徐夷则坐在亭中等候,见那少女素白的身影从浓翠中走出,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冉念烟也看到了他,徐夷则是个很克制的人,在人前永远是疏离谨慎的,现在却从他的眉梢眼角读出一丝疲惫,可以想见离别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他在她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坐在他身边,冉念烟只想着这句话。
  “你几时回冉家。”看着她身上的素服,徐夷则问道。
  冉念烟道:“婚期在下月中旬,我月初就回去。”
  徐夷则道:“我送你,明日便走,婚期提前。”那口吻不容她拒绝。
  他竟这么心急?冉念烟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徐夷则摇头道:“不忙了,婚期的事我自会和姑母说,再迟又要错过了。”
  冉念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徐衡诈死之期提前,就是太子毒发之日渐近,错过了机会,他们的婚事还是要等三年,向来成竹在胸的他第一次感到毫无把握。
  不快些成就婚事,他又何故再活这一遭呢?再受一回抱憾终身的折磨吗?
  说着,他就向正堂走去,冉念烟叫住了他。
  “徐夷则,你等等。”她破釜沉舟似的道,“你答应过我,有朝一日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现在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总该说实话——你的生父究竟……”
  话还没说尽,她已没入一个宽大的怀抱,初时是衣袍上的微寒,惊慌之下的她打起寒噤,想要挣开,却也明白是妄想。早在上一次被他困在崇明楼时,她已领略了男女力量的悬殊。
  冉念烟放弃了挣扎,因为她也看见了树丛正微微颤动,却又没有风。不消说,一定是母亲派了翡清在四周环伺,看看婚约在身的二人究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她险些问出徐夷则生父的事,若叫母亲知道了……额上已是一片冷汗,只能庆幸徐夷则的机敏。
  她难得为自己的疏忽自责,怀抱却忽然紧了几分,徐夷则用拥抱化解危机时,不忘了一解相思之苦,趁人之危固然卑鄙,然而他只肯对一人卑鄙。
  “没事……”他附在她耳边说着细语,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尖渐渐腾起红云,在远处的翡清眼里的确是一对温柔缱绻的爱侣,“等你真和我上了一条船,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冉念烟叹了口气,她曾听徐夷则说过,上一世他寿终正寝,不似她早早夭亡,可怎么还时不时的显出幼稚。
  她忽然有了个坏念头,反手环住他的腰身,很明显察觉到怀抱一紧,他胸口的炙热似乎穿过微凉的衣衫,使她也燥热起来。
  “这样就两不相欠了。”她踮起脚尖,故意在他耳边,学着他的声气低语,像是惹人发痒的羽毛。
  不像是他算计了她,倒像是她在同他调笑,真是处处不肯落下风,这样的两不相欠,实在是越多越好,看来她不甘人后的性子倒是很好利用的……
  冉念烟见他很是自得,不悦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嗯,说吧。”
  心悦了两世的女子就在自己怀中——虽是不愿意的,却也叫他无暇他顾。
  冉念烟道:“婚后有些事……你要听我的,不然……”她指的自然是婚后人人都要面对的男女之事,她并不是假矜持,而是对方是徐夷则,她不敢想象……
  话说不下去,只能咳簌一声掩饰。
  徐夷则忽然放开她,她抬头,从他眼中看出慌乱,不过很快平复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吧,他在怀抱里失去她,所以每一次和她接触时,他总是有些胆怯的,尤其是他最后查清了给她下毒的人,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做的真的不够。
  尤其是,他根本无法告诉她,下毒人的身份,她宁可相信那个人,也不会相信他的。
  徐夷则点点头,道:“只要是家里的事,无论什么,都听你的便是。”
  突然获得了超乎预料的承诺,冉念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起身离去,走时还别扭似的嘱咐道:“话可是你说的,你若反悔,我也可以反悔。”
  ···
  徐问彤并不十分赞成提前成亲,可徐夷则虽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她转变了态度。
  “太子殿下是天子之储君,自天命。”
  病弱的太子自有天命,那么“天”将在何时收回他的性命,绝不是人臣能干涉的,徐夷则这么说,难道是东宫里传出的消息,不方便泄露,只能隐隐道来?
  赶着崔氏的热孝,再撞上太子的丧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宁可忙碌些早早了结了女儿的大事,也好早早高枕无忧。
  尤其是听翡清说了拾级亭旁的经过,徐问彤更是感叹女大不中留,看架势,早嫁一天晚嫁一天都是一样的了。
  ···
  直到婚礼前一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忙而不乱。冉念烟回到寿宁侯府,往往早上一起身,便见院中回廊又多了一排蒙着黑布的东西,上面的黑布只等着婚礼当日被人扯下,露出红艳的、写着金喜字的桐油灯笼,扫去冉家的些许清冷。院中更是架起了宴请亲朋的青帐,还有仆役站在脚手架上整理上面遮光遮雨的幔布。
  这些都是在夜以继日、悄无声息中完成的,不用冉念烟这个新嫁娘劳心,礼衣也备好了,是朝中新赐下的。流苏早吵嚷着让她试,前前后后过三回。
  第一回只有主仆两人在场,穿好之后,冉念烟倒没觉得如何,穿衣镜中的十四少女还很稚嫩,就算身体里住了与年龄不符的灵魂,眉眼的青涩依旧骗不了人。礼衣典重,雍容纯粹的真红色更是一般人不能驾驭的,穿在其他年长的命妇身上,大多显得郑重到不近人情,可在她身上,偏偏是我见犹怜的可爱,连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让人误会为出嫁女子的不舍。
  流苏看得双目晶亮,不忍眨眼,围着小姐再三整理衣襟袖口,容不得一丝不完美的衣褶,仿佛光是自己欣赏还不够,又把缝制刺绣炕屏的溶月、春碧都叫来。
  那两人起初不解其意,还抱怨打扰了正事,那鸾凤和鸣的炕屏可是嫁妆中的一件,洞房花烛之夜要摆在小姐和少爷床头的——
  可当她们见了盛装的冉念烟,也都没了话,眼里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羡慕。
  第二次试穿是在三婶娘面前。冉三夫人虽还记恨着紫苑和紫苏两姐妹的事,可冉念烟出嫁是冉家的大事,出了岔子谁的脸上都无光,她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甘心做损人损己的蠢事。
  冉三夫人找了裁缝为她改尺寸,自不必提,而第三次试装便是今夜,也是冉念烟最忐忑的一次。
  大梁风俗,新婚前夜,女子当敬拜父母,感谢养育恩德,冉念烟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个机会——毕竟父母二字在她看来早已名存实亡,没想到多年来疏离的父母竟因她的婚事而重新聚首。
  流苏前来回话时,心里也为小姐高兴,冉念烟听后默然不语,却已开始准备梳妆,比第一次更多了十二分用心,徐问彤走进闺房,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容色照人的女儿,比当年自己出嫁时更婉约动人。
  她百感交集地握住女儿描眉的手,道:“咱们不必像别人家那么伤心,你出嫁不过是回家,将来还在一个屋檐下。”
  冉念烟摇头,她嫁了徐夷则才是真的和徐家分道扬镳,徐夷则的真正立场恐怕只有她和少数几人知晓,连徐衡都不知自己视如己出的儿子暗中扶持齐王。
  徐问彤见她出神不做声,以为她害羞了,劝道:“如果夷则以后对你不好,尽管和娘说。”
  冉念烟笑了,“他不会。”
  只有她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倒也奇怪,总觉得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她只相信徐夷则一人,始终不会负她的。
  彼时她已理好了云鬓,还未带上凤冠,徐问彤亲手为女儿带上,看着镜中的影子,叹道:“盈盈也是大人了。”
  不再是少女的垂髫螺髻,而是将额前碎发悉数束起,做了成年女子的打扮。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冉念烟该去拜见父亲了。
  冉靖这几日都没回寿宁侯府,徐衡去了西北,京营还需他坐镇,可相隔甚远,他的心没有一日不惦记着女儿,此时坐在堂上,手心竟沁出冷汗,比在战场上还要紧张。
  当他见到徐问彤携着女儿的手进门时,母女俩面容仿佛,女儿的眉眼却偏和自己如出一辙,此时正望着他,那是他见过的最晶莹明澈的东西,泪便模糊了他的双眼。
  冉念烟在父母面前盈盈下拜,冉靖扶起她,不知该说什么,似有无数的愧疚,都明明是他最珍爱的,却偏偏被他亲手推开了,叫她十年来如漂蓬断梗,可未来不会了,他绝不让女儿再受半分委屈。
  所以有些话他不能说,收起眼中泪,泪水一半也是为故友流的。
  军中流传着徐衡遇刺身亡的消息,他不能说破,不能因为一句风闻耽误了女儿的佳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到房里; 冉念烟就见流苏、溶月她们正收拾一只官箱,春碧帮她换下礼衣,冉念烟瞥见箱里都是簇新的衣物; 流苏说这是针线房刚送来的,紧赶慢赶才赶制完。
  “还涎着脸要了三钱纹银呢。”流苏皱眉抱怨着。
  冉念烟笑道:“日子提前了; 他们能赶上也不容易,给就给了。”
  溶月也笑:“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给就给了。”
  流苏冲她呲牙,比着口型无声地道:“就你会拍马屁。”玩笑完,转身对小姐道:“小姐; 夫人不是来了吗?”
  出嫁前夜,母女应当同宿,有些事也好悄悄嘱咐。
  冉念烟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嫁妆单子,随口道:“夫人回去了。”
  流苏有些失望,又觉得自己得陇望蜀很可笑——原本都没想到夫人能来; 既然来了,又想着能留下来陪陪小姐,不是贪心不足是什么?
  冉念烟没工夫管流苏如何怜悯自己,看那单子上罗列着田连阡陌的城外农庄,夏师宜家原来的庄子也在其中; 她忽然有些心疼。
  这些东西全归她了,母亲真的没为自己留下什么。再看冉家为自己准备的,因父亲的产业已被冉大老爷和薛家联手鲸吞蚕食,乱的一塌糊涂; 不知哪里是干净的,哪里是被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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