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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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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念烟道:“说定了五日后到,但还要看看孔翰林身子如何。”
  柳如侬道:“也是; 我听父亲说,孔家出了两位翰林,兄长孔嘉行便是苏夫人的父亲,弟弟孔嘉成倒和你大舅父、父亲结拜过; 是当年南山七友中学问第一人,只是文采比我那位尚书舅舅差一截。五天后你们设宴,都给谁下帖子?”
  冉念烟小声道:“按理说谁都不该请,苏家夫人是来看望生了重病的父亲的,哪有心思热闹,可镇国公府要这份脸面,必定多方引荐,我们冉家要来,李家、何家这些姻亲也都要派人来,放心,到时少不了你的帖子。”
  柳如侬双手若一对白蝶,在彩线间自如穿梭,点头道:“知道你忘不了我,到时我带个朋友来,你可别见怪。”
  冉念烟极警觉,却还是放低了语调,怕柳如侬疑心自己不欢迎,玩笑道:“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柳如侬故作神秘道:“你只说你欢迎不欢迎吧,究竟是谁,到时就晓得了。”
  冉念烟笑了,也学着方才柳齐的样子,捏了捏她红扑扑、肉嘟嘟的脸颊,连声道:“好好好,都依你,你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
  只是静下来后,她才恍然想起,方才离开崇明楼前竟忘了询问徐夷则要去何处,看那身戎装打扮,显然是要出城,却不知和谁同去。
  ···
  陈青已在西直门内的城墙脚下等待良久,天气又热,他怀里又抱了个半人高的包袱,太阳晒得他头脑昏昏然,四周能逛的摊位店铺都被他逛了一遍,最无奈的是,原本有个和他一样徘徊不前的少年,竟随着一顶华美的轿子离开了,显然是女子所乘。
  人家是等待心仪的女子,而他,苦等那个可恶的徐夷则,竟也生出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恨意。
  又过了不知多久,才见熟悉的身影乘马而来。
  陈青看了恼火,冲上去扯住辔头,指着天上的日头,骂道:“……说了辰正到,再迟不能过辰正二刻,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徐夷则望了望天,嘴角一勾,道:“早上发生了一些好事,所以来迟了。”
  陈青愣在原地,想动用他那副极聪明的脑袋略加联想,却早已热得神志恍惚,只能讷讷道:“好事?”
  徐夷则笑意更深,“没什么,走吧,已经迟了,再耽误就赶不上傍晚关城门了。”
  陈青也从柳树桩上解下自己的坐骑,埋怨道:“知道迟了,你倒是快些,方才见你慢慢悠悠过来,若不是知道你身手厉害,我都有打你一顿的冲动了。”
  徐夷则道:“你说了今日要去佛寺,满街行人,不放慢些,冲撞了便是罪过。一会儿出了城门,你敢和我比比谁的马快吗?”
  不待陈青反应,他已扬鞭而去,陈青急忙追赶,心里纳闷道:“奇怪,这人平时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耳边是呼啸风声,饶是夏季,也足以令人暑热顿消,脑子也随之清爽了,忽然想起徐夷则提到的“好事”,陈青顿悟,除了那位冉小姐,还有什么好事能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等等我!”他一边挥鞭大喊,一边心里发苦,这两人的好事有了进展,可自己和徐柔则呢?全看今日了。
  一路驰骋,到达城西潭柘寺时,看看山门外的小石晷,居然比陈青计划中还早一些。
  “怎样,可曾耽误你的正事?”徐夷则翻身下马,骏马汗气蒸蒸,可他却依旧如常,抚着马额前的铜当卢,叹道:“你跟随我征战多年,也老了。”
  陈青和他的马一样,已经快断气了,陈青更是瘫在马背上,左腿蹬了半天才找到下马石,从马鞍上出溜下来,更是摇摇晃晃走不稳,如喝醉了一般。
  “是……是没晚,可我这半生聪明……险些……险些交待在路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手还不忘扶着挂在马鞍上的包袱,生怕跌落了。
  山门内通着一条曲折悠长的石阶,石阶两旁是苍苍翠微,有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年轻僧人手持一把扫帚,一丝不苟地打扫着这红尘外的世界,听到二人的说话声,双手合十走上前行礼。
  “二位施主有礼,是进香参佛,还是入寺随喜?”他缓缓道,生如寺中钟磬。
  这潭柘寺并非寻常禅院,而是京城根源所在,国朝定鼎之前,此地香火已绵延五百余年,高僧辈出,名士云集,几经兵火却昌盛如初,寺中更有辛夷百株,初春花开时映着山中数片清潭,如琼林玉宇,见之令人忘俗。
  见有僧人来引路,陈青霎时间收起了方才的狼狈相,恢复了平日里干练精明的模样,也叉手行礼,恭敬地道:“见过小师父,我们此番前来是特地求见慧明方丈的。”
  那僧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慧明禅师正是他的师父,年近百岁,已闭门清修多年。京城缙绅之家常有好事者,妄想以威势财富胁迫慧明禅师出山,或是纳福,或是禳灾,或是讲经说法,借此炫耀家声,可都被慧明禅师谢绝了。
  再看看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才思敏捷,言谈过人,一个虽沉默寡言,却绝不是池中之物,竟也未能免俗。
  年轻僧人顿时有些意兴阑珊,鞠躬道:“家师年事日高,已多年不见外客,施主请回吧。”
  陈青并没露出失落的情绪,而是从马鞍上取下包袱,交到僧人手中。
  “烦请师父将此物转交慧明禅师,到时再下逐客令也不迟。”
  那年轻僧人将信将疑地接过陈青递来的东西,硬硬的一块直板,不算沉,却大的出奇。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两人先请进客堂,转身往禅房请示师父,心里却已开始猜测那个少年和自家师父的渊源。
  ···
  “你有把握能见到慧明禅师?”
  客堂内,徐夷则负手而立,似在欣赏墙上一幅署名前朝马远的水墨江山图,画上高山自一角突兀横出,余下的烟水茫茫都散入空白的画境中,小亭外白梅三两,小亭内高士独酌,恰似对着画外的人举杯。
  陈青坐在他背后,回头看去,顺手拿起一只宣德炉把玩,笑道:“我不仅有把握能见到慧明禅师,更有把握请他出山,为徐丰则诊病。”
  “原来你大费周折,为的竟是这个。”徐夷则道,“可你就那么相信,一个瘫子能轻易被治好?慧明禅师虽然出家前就精通药理,出家后更是悬壶济世,却也不是再世的华佗。”
  陈青把香炉丢开,嘀咕了句:“什么破东西,怕是宫里不要的残次品流落到这儿了。”起身也去看那画,拿出内务府鉴别古玩的架势,琢磨半晌,点头道:“嗯,这个倒是真迹,看来还不算辱没了古刹的名头。”
  徐夷则知道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追问,坐在椅子上等那僧人回来。
  陈青却急了,不悦道:“你就不再追问了吗?”
  徐夷则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事不喜欢别人追问,自然也不会追问别人。”
  陈青咂舌道:“真可惜,本想着你再问三次,就告诉你呢。”
  正说着,门扉扣响,是方才的僧人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刚才的包裹,却已经被打开,包袱皮上的流苏松松垂在地上,露出来一把古拙的桐木瑶琴,七根琴弦已断了三根,更显出此物的久远。
  “方丈请二位施主到禅房叙话。”那僧人干巴巴地说着,说出的话自己都感到吃惊。
  师父十年不见外客,回绝了多少利禄名位的诱惑,本以为早已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今日竟为了这样一把不起眼的破琴破格召见两个少年?
  “好。”陈青轻笑一声,随那僧人出门,回首招呼徐夷则,“等着瞧吧,谁没些个盘根错节的关系呢?”
  徐夷则暗叹,他这是在影射自己和苏勒的关系,他们是旧识的事虽未对外泄露,可依苏勒不修边幅的行事和个性,迟早要暴露。
  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能十年如一日地控制自己的言行,可人心却是无法彻底操纵的,一切都要抓住时机,包括这次见慧明禅师。
  不知稍后禅师见了他们二人,是更惊讶于陈青的到来,还是自己的出现?
  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追上陈青的步伐,经由一段被藤蔓覆盖的曲折游廊,向寂静已久的禅房走去。
  

  ☆、第九十四章

  陈青一路上袖手不语; 见僧人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外,此门高矮仅可容人,还不如方才的客堂气派; 真难想象出竟是方丈的居所。
  陈青腹诽,希望这位慧明禅师还算硬朗; 能亲自去趟城里,但看目前这份待遇,怕是已然神志不清,寺里的小沙弥都欺负他年老无力,故而苛待他。
  对于人; 陈青不吝用最恶毒下作的思路去揣度,出家人也是人,因逃离了世俗礼法的藩篱,有时更令人齿冷。
  僧人轻轻叩门,不待门内回应便推开; 合手行礼,道:“师父,两位施主到了,这位就是琴的主人。”
  房里漆黑不似白日,只有直棂气窗筛下的斑驳亮影; 均匀地散落在禅定而坐的老僧身上,为他朴素的僧袍镀上一层光辉。
  那就是慧明禅师了吧。
  “琴是你带来的?”他开口,声音喑哑难辨,就像久未拂拭的琴弦骤然拨动; 已然开裂的瑶琴的铿然震响,再看他花白长髯下布满皱纹的面容,更像是行将就木的死人驱壳。
  虽然老迈憔悴,却全然不似百岁的老人。
  “正是晚辈。”陈青上前一步,行礼道。
  “刘氏是你什么人?”慧明禅师道。
  “家母姓徐。”陈青回答。
  看似所答非所问,却如平地惊雷,在空寂的禅房中荡起不尽的涟漪。老人缓缓抬眼,竟是灼灼如明灯,没有丝毫暮气,与他龙钟的老态和佝偻的身形形成莫大的反差。
  “你是她的外孙。”良久,慧明才幽幽道,似乎是真的力不从心。
  陈青之母徐青萍是徐曾入赘刘家时所生,那么慧明口中的刘氏自然是陈青的外祖母。
  徐夷则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陈青的外祖母刘氏在高淳县听闻丈夫徐曾的消息,带着万贯家财进京寻亲,却被新进门的高门之女卢氏拒之门外,原本的正室被污为别宅,一对亲生子女也被徐家夺走。
  南方是回不去了,刘氏留在京城,一边打探儿女的下落,一边奔走于各个衙门祈求清白论断,可朝中向来官官相护,徐曾虽然刚恢复楚国公的爵位,朝中绝无亲信,可毕竟有血浓于水的镇国公府撑腰,当时戕害刘氏的人中,少不了徐家北府派去的爪牙,万念俱灰之下,刘氏只得托身空门,捐了十万香油钱,在潭柘寺外另起了一座精舍剃发清修。
  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还和慧明禅师有牵连。
  “既然是她的子孙,又带了信物来,贫僧理应信守前言,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贫僧能做到的,粉身碎骨,绝无推辞。”
  慧明说的恳切,倒好像把陈青抬高三分。
  陈青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愿借禅师毕生绝学,出山救一人性命,何如?”
  慧明缓慢地点头,道:“缘法如此,贫僧岂能说不?不过小施主也看到了,贫僧的身子经不起车马颠簸,你既不将病人送入寺内,想必也有你的缘故,只是应给贫僧些时日,不知五日后叨扰贵府,是否方便。”
  陈青还不知五日后徐家北府有宴席,顺口答应下来,心说今日这般顺遂,回去定要在外祖母灵前焚一炷清香,以表千恩万谢之意。
  正要告辞,却听慧明道:“施主留步。”
  声色俱厉,全然不似方才的平和雍容,陈青一愣,回身拱手,“不知方丈还有何见教?”
  “我答谢刘氏的恩情,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先前赠予瑶琴时已再三申明,不许令外人知晓。你是刘氏之孙也就罢了,你身边的又是何人?”
  一听此言,陈青脑中转的飞快,他从母亲手中接过此琴时并未听说这样的约定。
  “禅师打算如何?”陈青道,回头看了眼徐夷则,心说总不能不管他,毕竟自己的朋友不多,真朋友更少。
  慧明沉默不语。
  陈青手心布满冷汗,自辩道:“我不曾与他说过那些往事,这次请他随我同来,也是有心引荐,他是镇国公徐衡之子……”
  陈青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徐夷则挥手止住。
  “禅师。”徐夷则道,“裴家的事已尘埃落定,您还不能忘怀吗?”
  陈青吓得退后一步,一旁沉默已久的年轻僧人将他请出禅房,关上狭小的房门,只留慧明、徐夷则二人在室内。
  ···
  回城的路上,陈青对今日的事闭口不提。
  他不提,不仅是因为他早已想通此中关节,更是因为他本就是有意带徐夷则来见慧明禅师。
  回到家中,净手更衣,为外祖母敬香后,陈青便倚在柔软的紫竹榻上细想自己的计谋,并不高明,恐怕徐夷则也看出来,他这是在借机试探徐夷则的底细,但徐夷则并未隐瞒,看来慧明禅师的往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筹码。
  果然,徐衡知道慧明禅师的身份,更把这条秘密告诉了徐夷则。
  可是当年裴家的人除了远在突厥的裴卓外已悉数亡于刀口,怎么会走漏风声呢?
  香炉中的线香燃尽大半,陈青也换了几个姿势,依然觉得如坐针毡。
  耳边忽然响起叩门声,是小厮进门通报,柳家大公子来访。
  门外正是刚从徐家北府过来的柳齐,陈青定了定心神,立刻安排人奉茶,柳齐却把人屏退。
  陈青笑了,“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柳齐一改往日倜傥轻薄的形容,正色道:“滕王殿下决定了,要亲自去西北。”
  陈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良久才道:“他把冉靖架空,竟是为自己铺路?可现在陛下身体不安泰,太子随时都有可能……”
  柳齐道:“太子的身子就很好吗?”
  陈青抚掌冷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趁着他在西北前线时动手,排除嫌疑,铲除太子的同时顺便扫清齐王夺位的可能?”
  柳齐笑道:“果然是陈青,一点即通。到时滕王殿下进京入继大统,便是名正言顺。”
  陈青道:“这么重要的消息,通知徐夷则了吗?”
  柳齐道:“没有,我刚从徐府过来,没告诉他是因为殿下嘱咐过,此人不可信。你是徐夷则的朋友,既然告诉了你,你就要保证决不可让他知晓此事,否则唯你是问。”
  陈青不由得长叹一声,在滕王手下做事又有什么好处,纵有才干,到头来还是这些世家武将门下的走狗,任凭他们呼来喝去?柳齐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有做尚书的舅舅、为高官的父亲,光凭他放诞自任的性情,怕是不能见容于时俗。
  纵然无奈,也只得连连答应,柳齐临走前,特意道:“镇国公府五日后设宴宴请金陵苏家的五少爷,你若也想来,我帮你留一份帖子,可好?”
  陈青福至心灵,虽然屈辱,却还是求得一份帖子。可以料想,自从上次带滕王入徐府一事后,徐家早已视他为眼中钉,他也未再踏入北府一步,此次宴会,自然不会有他的帖子。
  可到手的机会就在眼前,恰好慧明禅师也是五日后造访,看来是老天有意相助。
  ···
  宴会的前一天,冉家大夫人已带着一子一女前来盘桓一夜,明眼人都知道,分明是徐问彤有意和冉大夫人提前商量,第二日如何在徐太夫人面前撮合冉念卿和徐夷则的婚事。
  “这倒未必不是件好事。”流苏望着窗外正房的灯火,回头对冉念烟道。
  溶月道:“还是先想想他们母子三人今夜如何住吧,那位珩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
  流苏努嘴道:“算了,别揪着不放。夫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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