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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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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柔则朝冉念烟一笑,赶紧道:“正是此意,柳公子也是来探望我哥哥的。”
  柳齐道:“原来是楚国公府的小姐,失敬了。在下常年随父亲在任上,并无缘得识令兄,可早就听拜读过令兄的文章,果然是辩丽横肆、气势浩然,隐隐然兼有先秦《国策》《孟子》的遗风,全不似现下令人生厌的靡丽风气。”
  说起文章,徐柔则便一问三不知了,她是个极乖巧的闺阁小姐,自小按母亲的教诲修习针黹刺绣,莫说批评古今文章,就连《大学》、《论语》都没摸过,不过是认识两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以前见冉念烟读书,她还常常规劝,说女子弄文本是罪过,如今方才知道,不解文章,就是将自己和外面男人们的世界隔绝开来,作茧自缚地把自己的眼界困在闺阁的咫尺之地。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家兄这么多年来身子一向不好,母亲常感叹,他是把心血都耗在文字里了。”
  柳齐道:“文字的确熬人心血,可明晰顺畅之文字便似顺水行舟,写得愈多,愈助长人的心血气脉。那些针砭时弊、呕心沥血的文章自然催人渐老,可市井间的诗、词、戏、曲,发乎情,不越乎礼,字字皆是人情见识,读之令人解颐,便是撰写时,也令人胸臆顿开,如御风千里而行,岂不快哉!”
  他这一套说下来,徐柔则完全傻了,流苏也不解其意,迷惑地看着自家小姐。
  冉念烟道:“柳大哥,你说的都是市井粗话,我表姐哪里会懂什么外头的诗词戏曲?公府的女孩子们,莫说外头风行的那些写得漂亮的村言村话,就连读《诗》也不许读陈风、郑风,看《礼记》也不许看昏义、聘义的。”
  柳齐又笑了,道:“那我也就不打搅二位的游兴了,来日叫如侬陪你们。”
  冉念烟却叫住他:“柳大哥,你方才说不是为了丰则表哥来的,那又是为何而来?总不会是专程为了这花园来的吧?”
  柳齐一愣,玩笑道:“谁是为了花园?我是为了救这花园里的人罢了!”说着,笑着飘然而去。
  徐柔则的目光仍恋恋不舍地追随着柳齐的背影。
  冉念烟不赞同地摇摇头,对流苏道:“走吧,表姐没心思带路,我也是认得路的。”
  徐柔则脸上又是一红,道:“谁没心思了?”
  冉念烟道:“心思归心思,一旦落到实处,可不能这么轻率。”
  徐柔则黯然道:“我知道,我们不是一种人,何况我也没想什么,只不过是好奇罢了,虽听不太懂他的话,却觉得这么个离经叛道的人竟出身于柳家,想不到谢姨那么典重的人,生出的公子竟是如此。”
  冉念烟道:“别再提他了,免得你想得更多,似他这样的,不过是金玉其外的浪荡子,可以做朋友,却不能做亲人,与朋友讲的是一时的意气,做亲人确实要忍耐种种不着调的想法,单说他沉迷词曲,想必也少不了和伶人打交道,那里薰犹同器,日子长了,谁能片叶不沾身地抽身,表姐能受得了?”
  徐柔则道:“哎,我不过是一说,不说了,不说了……”
  说罢,低头看着手里的海棠花枝出身,那副神情明明是还在惦记,冉念烟叹了口气,心说今日这遭真是来错了。

  ☆、第七十三章

  说是看徐丰则,可冉念烟一不同姓; 二来终究是远亲家的女孩子; 到底不方便进去; 不过是在门前回廊下问候一声,由丫鬟代为知会一声,聊表心意。
  大堂兄徐恒则正在院里主持奴婢们来去进退,或端药,或洒扫,总之不能因为徐征、毕氏方寸大乱,就让二房的家务事乱作一团。他见识堂妹和表妹来了; 留她们坐下喝茶,等丫鬟回来; 看看徐丰则是否有什么要嘱咐的。
  冉念烟道:“丰则表哥他醒着呢?”
  徐恒则道:“方才我进去过一趟,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 现在多半醒了吧,就是起不了身。”
  冉念烟道:“怎么; 究竟伤了哪里?”
  徐恒则满含疑惑地看了徐柔则一眼,见徐柔则微微摇头; 便叹了口气,正赶上有小厮进来交差事,说是安排好了马车去宫里请周世济周太医,可那个能说会道的清客先生不知哪去了?
  徐恒则佯怒,一边骂了两声这些吃干饭的算措大不知去哪打秋风了,一边招呼两个妹妹小坐片刻,他是不能接着相陪了。
  冉念烟道:“自然是请太医重要,表哥快去吧,我们就是来看看丰则表哥的,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劳烦您。”
  徐恒则行了个礼,幸灾乐祸地就此告辞。
  冉念烟道:“这位周院正的医术倒很好,既然能请到他,表哥也该否极泰来了。”
  徐柔则道:“都是你带来的运气,否则他们大房的只管请人,银钱上一个铜板都不会出的,要不是有你这两封银子解围,就算请来周太医,我爹也不敢让他登门。”
  冉念烟道:“舅父也太爱面子了,就因为不愿意赊诊金,就要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对了,究竟伤得如何?”
  徐柔则垂下眉眼,难以启齿地道:“我同你说,你别和外人讲。”
  冉念烟心说府里人多口杂,外人迟早会知道的,干脆道:“我虽不说,也难保下人们不饶舌,到时候怕你怀疑我,我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徐柔则笑了,道:“你说得有理,只是不想让消息那么快传出去罢了,免得外面的人说三道四。我哥哥教刀枪伤了脊骨,可偏偏下半截身子动不得了,你说蹊跷不蹊跷?”
  冉念烟在宫中时,曾听太医说起过,人的经脉处处牵系串联,总汇于脊骨,最是脆弱,也就有了伤及脊骨而四肢不灵便的情况,而且大多是不可逆的。
  徐柔则道:“咱们府里的郎中是看不出门道的,不过周太医要来了,多少能说出些缘故来,不过是已是走不了路,有没怎么见血,应该调养几日就行。”
  冉念烟道:“一切都等周太医看诊后再说吧,咱们也是胡猜。”她这么说,实则是不愿告诉徐柔则,她哥哥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想想徐丰则也是命途多舛,小小年纪病了若许年,好容易盼到春闱之年,却又是飞来横祸。大梁选官也要看仪容,若是半残之人,几乎没有入仕的可能,纵有满腹文章也是惘然。
  更令人担忧的是未来徐家南北两府的关系,如果徐丰则真的因此落下残废,徐衡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未等外人来离间,两府自己先散了,随着乾宁帝年事愈高,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争将在几年后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那时离心离德的徐家还能在风浪中自保吗?
  丫鬟过来回话,只说少爷应了一声,便睡下了,恰逢午后徐问彤也来到南府,毕氏听说了,心想北府的人终于露面了,可怎么派了个姑奶奶来?就算来也该让嘉德郡主亲自给他们赔礼,凭什么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不让徐希则去考场,偏不告诉他们丰则,就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牵连吗?
  她如此想着,自然憋了一股郁气,仔细梳妆一番出来迎接,徐问彤见她虽然精心装扮过,依旧难遮萎靡的神色,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无神,叹道:“这段日子可是委屈嫂子了。”
  毕氏自然知道自己看起来愁容满面,也不硬撑着,道:“这还是知道要见你,特意梳洗了一番呢,之前真个是发如飞蓬、囚首丧面。”
  徐问彤见她还能自嘲,稍微放宽了心,对刚回到身边的女儿道:“去看过你表哥了吗?”
  冉念烟点头道:“去过了,遇上了恒则表哥,说没什么大碍。”
  毕氏看了女儿一眼,暗中赞许她没在外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
  徐问彤道:“如今丰则虽伤着,可嫂子也别灰心,听说周太医来了,这伤是迟早要好的,何况柔则这么听话,有她在身边陪着也好替嫂子分忧。”
  毕氏道:“柔则是孝顺孩子,可我的丰则何曾不孝顺,我也不指望他为官作宰,只求阖家安泰、共享天伦罢了。可咱们偏偏摊上这样的祸事,希则倒是有福的,好巧不巧害了一场急病,就把这祸避过去了。”
  即便是呆子也能听出,毕氏这一番委委屈屈的说辞是在旁敲侧击地埋怨徐衡隐瞒消息。
  徐问彤心说我来南府为的就是这个,大哥二哥不好出面,四弟又是那样一个暴脾气,母亲毕竟是长辈,怎么好到侄子、侄媳妇面前说项,想来想去,只有自己最适合出这个头,一来同是女眷,方便委婉说情,二来毕氏脸皮毕竟比她丈夫和软些,徐征那个脾气阖家上下谁不知道?只怕比北府的四老爷还执拗些,遇着他,活水都要被他堵成死水,何况事关他的独子,必定是这厢伏低做小、软语温言,徐征那厢几句狠话撂下,一点面子都不留,不欢而散。
  因此,她也不动气,由得毕氏作兴,只把进来徐丰则从昏迷不醒到卧床不起的可怜状一一道来,徐问彤暗暗记在心里,也没空同情,一直吊着精神,准备安抚毕氏的说辞。
  待毕氏说累了,命丫鬟看茶,徐问彤主动捧过茶杯,看过汤色,果然杏绿清亮,道:“这是前儿宫里下来的龙井?嫂子最近必定火浮,不该喝这个,我叫紫苏送两块云南的茶饼好了,很多人喝不惯,我觉得味道还好,难得的是能养身,嫂子喝喝看,看不上的话送人也好。”
  毕氏自然听说过这种茶饼,也知道它的精贵,听说长在深山里,要靠人一步一步走着运出来,再用快马驮着跑过大半个大梁才能抵达京师,一寸的价格堪比寸金。
  见徐问彤说的诚恳,也真像是愿意替自己分忧的,毕氏心里松动了几分,再一想,徐衡做过的事,她也未必知道,既然好情好意地来了,还能拿着扫帚赶人不成?
  因而脸色缓和下来,道:“我说这些,不是在怪你。”
  徐问彤道:“我知道嫂子的苦衷,大哥没把事情和家里说清,我娘也教训了他,就连我这做妹妹的心里也埋怨,他们起事,偏偏把我们母女俩围在院子里,防贼似的防着,就是怕我们把消息透露出去。”
  毕氏眉梢动了动,似是听出了话中关键,“怎么,他和谁都没说过?”
  徐问彤摇头,“没有,嫂子想想,咱们虽没见过陛下,可但凡人主,哪个不多疑?就算没泄密,还要提防着有人陷害呢,哪敢当着家里人提半个字,岂不是让全家跟着受株连?”
  毕氏道:“可是希则怎么……”
  徐问彤道:“还不是泰则这孩子没眼力见,半夜去找哥哥说话——实际上也就是嘱咐几句考试的事,也不敢把突厥人的事吐露一声半点,可这是掉脑袋,既然不能确定泰则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我大哥自然容不得半点疏忽,就把人扣下了,您可是没看见,希则又气又恨,还以为耽误了科举,险些撞南墙呢!”
  毕氏缓缓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我就说,国公爷不是那种离心之人。”
  徐问彤道:“可这事终究是因他而起的,我那郡主嫂子……您也是知道的,她心里过不去却也不好过来道不是,家里母亲兄弟念着孩子病着花销大,金钱这东西虽不值什么,却也是一份心。”
  说着,紫苏奉上一匣子红纸包的银子,毕氏的眼睛就是活戥子,扫了一眼便知大概在三百两上下,莫说一个徐丰则的诊金,就算十个徐丰则也救得回来。
  毕氏暗叹,丈夫讲究了一辈子骨气,说是膝下千金,也没换来区区三百两,如今有了这雪中送炭似的银子,孩子的病就有着落了。
  她道:“既然是长辈们的心思,这孩子受着也不折福寿。”
  这时,帘栊一掀,是丫鬟进来通报,“夫人,表少爷来了,要带人看看丰则少爷的病。”
  徐问彤道:“你侄儿来了?”
  毕氏娘家的确有个侄子,十三四刚成童的年纪,也不常过来走动,她也觉得奇怪,道:“之前也没下帖子说来,怎么这么突然,我可没工夫好好招待。”
  丫鬟摇头道:“不是夫人家的少爷,是大姑奶奶家的陈少爷。”
  毕氏一皱眉,道:“他来了与我说什么?找大老爷去,刘氏那一儿一女的事还不都是他管着。”
  徐问彤却已变了脸色,“嫂子稍安勿躁,大概是滕王殿下来了。”
  

  ☆、第七十四章

  毕氏的脸上顿时表情复杂,脑中更是一团乱麻; “你怎么知道?”
  徐问彤便将方才滕王为徐夷则解围一事大体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老太太已派人来知会了。”
  北府派来的人自然是面见大老爷徐彻; 可毕氏却不知道,显然是徐彻没有告知,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可冉念烟的确佩服毕氏大事化小的本事,只听她道:“哦,大概是大伯挂心我们房里近来事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暂且按下没提吧。”
  听她这么说,徐问彤也宽下心; 若是她怒气冲冲地找到徐彻刨根问底,自己倒成搬弄是非的罪人了。
  毕氏又问那丫鬟:“他们来的时候; 只说是陈少爷的友人?”
  丫鬟也傻了,没想到跟在陈青身边的竟是天潢贵胄; 虽然见陈青对那人百般讨好,便能猜出此人身份不低; 可陈青一向是这样,应承过的公子哥儿也不少,却唯独想不到竟能站上皇家的边。
  丫鬟道:“没说。”
  毕氏道:“既然没说,我们虽不能托大,但也不能太逢迎,你恒则少爷人呢?叫大老爷过去,再去书房叫二老爷。”
  丫鬟道:“大老爷那边的人早已告诉过了。”
  毕氏含着些酸意,道:“是了,人家知道就里,哪像我们蒙在鼓里。”
  冉念烟听她这么说,心道这个偶然来得正好,把徐征、毕氏的注意力引到南府大老爷身上,也就免去了他们对徐衡的意见,暂缓徐家的分化之势。
  徐问彤知道毕氏叫丫鬟去书房找二老爷,必定是要和丈夫商量,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心想该解释的也尽力解释了,至于余下的事还要看大哥怎么善后,便告辞了,顺便再去徐彻的夫人房里说会儿话,毕竟来了一趟,不好厚此薄彼,敏感时期更要方方面面照顾到。
  冉念烟就留在徐柔则房里说话,见徐柔则把方才给她的匣子拿出来,把两封银子还了回去,道:“我娘已得了你家的恩惠,这些就不用了。”
  冉念烟道:“姐姐还是留着吧,就算不用在表哥身上,你有些体己也是好事。我虽比你小,可帮你谋划这些事都是因为你我关系要好,我在这家里表哥表妹虽多,能交心的人却只有你一个,倘若不帮你,我留这些死物有什么用?”
  徐柔则闻言不觉涕下,掩面无语。
  回到梨雪斋后,又听南府传来消息,终于送走了滕王,然而南府两支宗脉的矛盾愈发不可消除。
  第二日,毕氏派人来传信,说是感谢徐问彤解囊相赠,周太医来看过,说是只需将养,定时出宫为徐丰则针灸,至于药石,除了一剂安神的丸药,不许再吃别的,也没有用处。
  言下之意就是,能不能再站起来,全看针灸是否有效,除此之外,已是药石罔效了。
  徐问彤将消息告知徐太夫人,徐太夫人叹道:“每月从我的月例里扣除二十两,存下来锁好,不许另作他用,专等着日后给丰则使唤。”
  听泉有些犹豫,徐太夫人不悦道:“怎么,连二十两都拿不出来?你们平时贪一些,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一旦要用时,须得给我拿出来,一刻也不能迟!”
  一旁应承的周氏赶紧道:“老太太就是活神仙,神仙眼皮子底下侍奉,那不是诚心加小心?谁敢贪!就是大箱子的钥匙一向是闻莺收着的,如今她被关在柴房思过,听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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