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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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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咧嘴一笑,搓着手道:“公子该明白的,哪有人那么干净呢,钱财面前焉有是非?我不还挣了您几钱纹银吗?”
  徐安则用指尖指着他,大笑不止,心说倒是个有趣的实在人。
  ···
  徐衡的军队远在居庸关外,京城就已封锁了道路,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将领中有人负伤,或者干脆就是败仗而反,怕于民情不利,便严防死守,唯恐消息遗漏。
  也有人说不过是皇帝格外重视这次大捷而已,不必过度怀疑。
  可人本就是不会被轻易说服的,于是朝野上下各执一词,议论汹汹,徐府只当不知情。
  终于在第三日一早,德胜门箭楼上的守备士兵最先得到了西北大军信使的书信,徐衡所带领的凯旋之军只在城外不足十里处停驻,等待皇命宣召入京。片刻后,宫监回报德胜门守军,命打开正中城门,一时间军乐大作,鼓吹齐鸣,西北雄师劲旅身披甲胄而归,马蹄扬沙,金盔映日,马车烟尘后是俘获的突厥将领百余人。
  更有百姓在远处的玲珑寺宝塔上眺望,见此壮阔之象,先前种种流言不攻自破,当下雀跃之声四起,奔走相告、额手相庆者络绎不绝。
  镇国公徐衡及副将寿宁侯冉靖在御前陈述战绩后,先回到京营体察军情,京营将士见主帅得胜归来,并没有忘记旧部,无不感激涕零。
  当晚,各自归去,徐衡回到镇国公府,先到荣寿堂中拜见母亲。
  徐太夫人坐在御赐千寿妆花帐前颔首不语,面露笑意,待几个儿子行过礼后,才将他们唤到身边来,叫闻莺送来水酒,慰劳长子着一路风尘。徐衡虽然已在皇宫中用过接风宴,到底是母亲手中这一杯淡酒令人感觉真的回到了家里。
  思及此,忽然有些怅然,曾经塞北江南,他一向以社稷江山为重,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勉励自己,如今却有些犹疑。
  他只把这些心思压在心底,年齿渐长,到底还是消磨了少年时的心气。
  徐太夫人道:“衡儿,你这次回来,可曾拜见过太子殿下?”
  他被封为太子少保,显然要去拜见未来要辅佐的东宫殿下,然而滕王那边该如何处置?连一向心境清明的太夫人也感到一筹莫展,她想听听儿子的见解。
  徐衡道:“我在宫中问候过太子殿下,今日殿下身体欠佳,便传口谕,另择一日召见。”
  徐太夫人点点头,太子未必真的身体欠佳,不过是给徐衡留下时间和余地理清滕王那边的关系罢了。也许徐府上下早已密布了太子的眼线,暗中访查徐衡究竟是否有归顺的可能,是否可以值得收为亲信。
  徐衡知道母亲心中所想,垂下眼不继续说下去。
  知子莫若父母,徐太夫人将次子和幼子遣退,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徐太夫人无奈笑道,她这个长子心思最缜密,从小就是这样,除了她,谁也不肯轻信。
  徐衡道:“母亲不必担心家中会有太子的眼线。”
  徐太夫人颇为意外。
  徐衡道:“太子的人不能干涉我的行踪。这次回京,儿子带回了极重要的人物,有陛下直接签发敕书,由东厂、锦衣卫协理安置这些重要人物——您之前问起夷则和泰则怎么没回来,他就是在帮我和厂卫打交道,处理这件事。”
  

  ☆、第六十二章

  听到厂卫二字,徐太夫人已不复方才安闲的神色。大梁人尽皆知; 那是皇帝的亲信; 即便是太子也没有资格调遣; 有这两股势力在,太子的眼线自然无法介入。
  可这无异于驱虎吞狼,去除了太子的监视,却逃不开皇帝的控制,镇国公府仍旧是在劫难逃。
  徐太夫人道:“那么,滕王那边呢?”
  徐衡微微笑了,道:“到底是让母亲劳心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倘若滕王真是堪当社稷大任之人; 以陛下的天纵圣明,迟早会醒悟的。”
  徐太夫人见儿子和自己说起官场上的话来; 便知他的心思。徐衡怕母亲知道的越多心越乱,只道她应该颐养天年; 却不知老人家的心思,最不怕替儿孙们费心,只怕小辈们嫌弃自己年老不中用,成为一个厌物。
  论起如何迎合人意,这是冉念烟一向通晓的门道,从前定熙帝虽年轻,可缠绵病榻的时间竟比老人还长,心中所忧虑的也如出一辙,最惧怕手下的众多大臣视他为无物,因此他本人虽不大上朝,可早午两次朝会从不肯落下。拟定由太子监国,又因太子年幼,冉念烟也渐渐以恭顺的行止取得了定熙帝信任,终于,定熙帝下旨在御座后添了一道珠帘,命皇后垂帘辅政,此后多年来,冉念烟才能名正言顺地摄理军国大事。
  如今再看外祖母,自从徐衡归来后,她便连日声称身体不适。徐衡纯孝,亲自端茶递药,又请了御医来看,却无一人能说出病因。
  冉念烟素日和徐太夫人亲近,徐太夫人又是她在徐府最重要的依持,自然也和母亲同来侍疾,一人一日,倒比嫡亲的孙女徐宝则更勤快。也正是因此,冉念烟将外祖母对徐衡的怨气看在眼中——先是指名道姓不喜媳妇们伺候,单要儿子、女儿们围绕膝下,有时旁人前来送药,到了病榻前,外祖母却偏要等徐衡亲自端过来喂她,才肯喝下。
  冉念烟看明了外祖母的病因,多半是出自徐衡的身上,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借用病症的幌子撒撒气,可惜徐衡并没发现这一点。
  若是真这样没头没脑地耽误下去,心病现诸形体,引发旧疾,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日夤夜,徐太夫人好不容易喝了药睡下,徐衡就守在暖阁外的耳房里,那里摆着一条丫鬟坐更用的窄榻,长短不及他的身量,这便是他连日来的住所,饶是如此,还常常被太夫人夜里的传唤声惊醒。
  若在往日,徐太夫人睡下后,冉念烟便要回到梨雪斋。可今日,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立在耳房的门前,徐衡也不方便丢下她自己进去休息。
  他因而问道:“盈盈,有事和舅父说?”
  冉念烟点点头,却仍不开口,因为她接下来的话里暗指徐衡的短处,他不先开口问,自己冒然说,未免是晚辈失礼唐突。
  徐衡只当她的小孩子家胡思乱想,一笑道:“你在太夫人面前尽心侍奉,也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说不定你母亲为了等你还没睡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话虽如此,见冉念烟眼中平静执着,他也干脆坐在门侧的长凳上,顺手指着对面的交椅,笑着叹气道:“若是要紧的话,就坐下说吧。”
  冉念烟并没有落座,而是先躬身赔罪,倒吓了徐横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徐衡道。
  冉念烟道:“我接下来的话恐怕要冒犯舅父,故而先向请舅父请罪。”
  徐衡道:“都是一家人,谈不上怪罪,又何必请罪。”
  冉念烟也笑了,道:“我也知道这番话无功无过,不过是有些不中听,可舅父的心都在外祖母身上,我这话也是为了外祖母好,您自然不会挂怀。外祖母病了十日了,舅父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徐衡道:“年岁大了,自然有不比往日硬朗。”
  冉念烟道:“可是连御医都看不出的病症,只能是心病了。外祖母的心病多半是在舅父您的身上,我日夜陪伴外祖母,知道老人的心思总是比常人敏感,不知您是否曾和外祖母意见相左,起初没在意,现在想想却觉得可能伤了老人的心?”
  徐衡果真思索起来,片刻后叹道:“若是真有,那就只能是那件事了。”
  冉念烟道:“既然舅父想到了,我便不再多言,告辞了。”
  徐衡道:“你也不好奇是什么事?”
  冉念烟道:“何苦自寻烦恼?”
  ···
  果不其然,第二日,徐夷则、徐泰则兄弟俩便被徐衡召回。如此,冉念烟虽不问徐衡,却验证事实同她此前所想别无二致,症结果然是出在朝廷里的事上。
  恰好徐泰则回来,他既回来,就没有冉念烟问不出的内情。
  果然,未等冉念烟前去问候,徐泰则到荣寿堂那里请安回来后,首先来到梨雪斋。冉念烟虽知道他要来,却也没想到这么快,一时没有合适的东西招待,赶紧让春碧、溶月筹备了一桌现成的卤货,还有大伯母前日过来探望徐太夫人,送来一盒子桂容斋的果饼,也一并摆在桌上。
  徐泰则一边说不必麻烦了,一边掰开一块提浆点心,上面是用模子刻上的狮子绣球,内馅是玫瑰砂糖,他咬了一口,不由得喟叹:“还是家里好。”
  短短一句话,叫这些不曾在边塞漂泊过的女子听了,并无什么感触。
  冉念烟上下打量他,脸上黑了些,倒比去年长高了,身上的妆花袍虽是新做的,却是照着去年的样子裁的,不免有些短小,露出一截乌皮靴的靴筒。
  “军中造战饭,都是简便为上,自然没人有心情在两军对垒时给你精精细细地捏点心吃。”冉念烟道。
  徐泰则道:“所以说嘛,当时不觉得委屈,现在舒坦下来,竟然才觉出些倦意。”他说着,便看了看身边忙里忙外、添杯换盏的春碧和溶月,惊异道,“怎么,我才走一年,不止表妹长高了、出落得标致了,连这房里的人都大不一样了。”
  流苏咬牙打趣道:“泰则少爷这话什么意思——小姐标致了,丫鬟也比以前标致了不成?我这个旧人可还戳在这儿听着呢。”
  徐泰则赶紧赔罪:“饶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奇怪怎么没见琼枝姐姐,还有夏奶娘去哪了?她今年可还糟了醉蟹,我能不能讨两个来?”
  流苏默然,看冉念烟的脸色也变了,徐泰则还不明所以,她小声道:“琼枝姐姐被家人接走了。奶娘……也走了。”
  “走去哪了?”徐泰则道。
  流苏绞着手帕子,咬着唇道:“还能走去哪!”
  “啊?”这下,徐泰则明白过来,也不必吃什么玫瑰砂糖酥饼了,手一松,点心滴溜溜掉在地上,“瞧我这脑子,没转过来。对不起了表妹,是我有口无心,冒犯了你的伤心事。”
  冉念烟皱着眉笑了,“你都说是有口无心,我还能罚你不成?都说人有旦夕祸福,我都看开了,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
  徐泰则又拿了一块,掰开了,却是乌梅馅的,分了一半递到冉念烟手中,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常听人这么说,还真是有些道理。莫说夏奶娘这些劳心劳力的人,就连天潢贵胄又有什么不同。我这次回来,也看开了,心里却朦胧的很,还是你这一句话点醒了我。”
  冉念烟道:“你遇见了什么事?”
  徐泰则把闲人都赶走了,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才肯开口:“滕王怕是要倒了。”
  冉念烟忽然想起那天在京军大营遇见的那个轻浮的少年,好似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不知真到了失势那天,他是否还会这么清高。
  徐泰则又道:“这回大伯父受封太子少保,无论是真是假,终归要顾念着面子和和气,滕王失去了镇国公府就是少了左膀右臂,更何况……”
  他忽然住嘴,冉念烟知道说到了要害所在。
  徐泰则捂着嘴,道:“没什么,当我没说。”忽而想起什么,问道:“夏奶娘葬在哪里?”
  冉念烟道:“是她丈夫安排的,我没敢问。我和母亲另在潭柘寺请了个牌位供奉香火。”
  徐泰则道:“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置若罔闻,以前当真是看错他了。”
  冉念烟极快地接上话头,使诈道:“你几时见着夏师宜的?”
  徐泰则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把不该讲的话讲出来了:“就是在刘太监府上,和堂哥一起……”话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又捂住嘴,一副懊恼的样子,“怪不得大伯父不肯给我重要的官职,我还真是不牢靠。”
  冉念烟道:“反正你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不外传,只当没说过。”
  徐泰则侥幸地点点头,借口要回去探望即将参加春闱的兄长,灰溜溜逃开了。
  ···
  是日正逢三月,春闱在即,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城南云居胡同一处宅院内,薛衍正对着笔墨纸砚发呆,不知手下这封书信该如何下笔。
  他的父亲薛谨在一旁愁眉苦脸地看着,眯起眼睛,密布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愈发愁苦了。
  “我看还是算了。”薛谨道,“又不是只有陆明这一条路。”
  薛衍的手也在打颤,一滴浓墨滴在雪白的纸上,他突然好似发狂了一般,把弄污了的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角落里,那轻飘飘的纸团终究没弄出多大的声响。
  “这回不一样了,是谢家要绝我的退路——他们知道了我的事,来日让我死,我如何不死!”
  薛谨叹道:“那又有什么办法,你还能搬得动谢家不成!”
  薛衍恶狠狠看着父亲,伪造籍贯都是父亲出的主意,是父亲妄图借着寿宁侯的名义留在京城,否则以他的才力,就算是在偏远的定襄,也能等到金榜题名的一天,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等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只是父亲,还有那个自甘下贱的姑姑,若不是她跟着寿宁侯进京,父亲又怎么会生出这揪着龙尾巴上天的歪主意?
  到最后,人人都顺了意——反正他们求的不过是金银富贵罢了。而他呢,他的仕途、抱负还有十载寒窗下的辛苦呢?都被一句三代五族之内家世不良埋没了。
  没有了陆明这座靠山,试问哪个世家敢容留他?
  他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跻身馆阁,而非一辈子跟着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四处谋求知县、知府这类远离京城的官职。
  更何况还有谢家如芒刺在背,因此他只有一条路。
  朝廷有惯例,但凡是秀才,也可上奏疏弹劾,只是不容易被采纳罢了。可他若就着科举一事,找出谢暄的把柄,在这风口浪尖的关口,必然会搅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六十三章

  第二日就是春闱大比之期,京中的考生们不及寅时便要起身前往考场。头一夜; 真能睡着的学子寥寥无几。徐希则也不例外; 虽说晚饭后便被母亲目送着回房休息了; 可倚在山枕上,空瞪着眼全无一丝睡意。
  想起族兄徐丰则明日也要应试,一定也是彻夜无眠吧,再一深思,何止今夜,徐丰则夜夜不能好睡,徐希则不免愈发懊悔曾经讥讽过他; 想着会试之后闲下来,一定要负荆请罪; 重修旧好。
  正在此时,门扉清响; 他还以为是母亲派人来看自己是否睡着了,便含混应了声“正要歇下”; 谁知叩门声不止,他无可奈何; 推被披衣下床去开门,却见月光下立着的不是什么丫鬟,而是胞弟徐泰则。
  “你来做什么?”徐希则不禁紧了紧衣襟,闪身把弟弟让进屋子,却见他手里小心翼翼提着一只食盒。
  徐泰则笑道:“就知道你睡不着。”
  徐希则道:“你来了,我哪个更睡不着了。”
  徐泰则已坐在圆桌旁,拉开了纱灯上的罩子,光华盈满四壁。他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拿出几碟点心、卤味,一一摆开,笑道:“那干脆别睡了,咱们兄弟俩说说话,把心宽宽,困意就上来了。”又斟了杯水酒给他,“喝一点,喝了就能睡着了。”
  徐希则见自鸣钟上还不过亥时,便耐着性子听他的鬼话,只是把酒推到一边,道:“你就不怕我喝醉了?”
  徐泰则道:“就一杯,再说现在最希望你高中的,除了爹娘,就属我了。”
  徐希则这才喝下,却觉得弟弟来的古怪,似乎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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