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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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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则道:“我也觉得不好,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我去帮你回了吧。”
冉念烟道:“表哥光记得鸿门宴要杀刘邦了,却忘了最后刘邦怎样,项羽又怎样?”
刘邦不仅逃出升天,转眼又入主咸阳,可设下鸿门宴的项羽却折戟沉沙、杀身成仁。
徐安则会意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是临场打退堂鼓的人,我跟你一起去,刘邦也该有个樊哙不是吗?”
冉念烟觉得好笑,点着他的头道:“表哥啊表哥,你可小心别让三舅母知道了,否则还不罚你抄《大学》。”
徐安则道:“反正院试在即,权当温书了,抄抄又何妨。”
他们出了内宅,来到花园中的扶摇亭内。今日课程已毕,莫先生早就回去了,被太湖石环抱着的扶摇亭显得颇为冷寂,虽然亭中坐了两个人,可两人都面色冷郁,却是更添了几分慑人的寒意。
徐安则小声对冉念烟道:“你还嫌弃我这个樊哙,没想到人家可是带了项庄来,待会儿就是要夺你要害呢。”
冉念烟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中,一个穿青衫,长发高束的是谢暄,另一个身穿月白直身,外罩墨蓝披风,看起来有些面熟,冉念烟想了想,好像是几年前见过。徐安则在她耳边小声提点了一句:“陆廷训。”
原来是陆廷训,内阁首辅陆明的公子,怪不得面善。
陆廷训先起身拱手,却有些惊讶地看着谢暄,显然不知道他是来找一个女孩子的。
“这位是……”陆廷训道。
徐安则道:“啊,陆兄,我来引荐,这位是我表妹,寿宁侯之女。”
这下陆廷训更难堪了,谁人不知寿宁侯之女和谢家的三少爷有婚约。谢暄背着弟弟来见未来的弟媳,这种事情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居然还让自己来做掩护,真不知他平日里的严肃端正是不是装出来的。
冉念烟福了福身,先行落座,陆廷训便也跟着落座,等谢暄给自己一个解释。
谢暄饮茶不语,就在陆廷训急得不行,想代他赔礼化解误会时,谢暄才道:“不知冉小姐托舍弟做事,这么久都没有回音,实在是我的疏失。”
冉念烟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来的,明人不说暗话,何况想欺瞒他也是徒劳,便道:“我和三少爷之间的事,怎么能怪到您的身上,是让您劳心才是千不该、万不该的。”
言下之意就是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参与进来就是多事了。
陆廷训完全傻眼了,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又扯上谢昀来,急忙拿出帕子擦汗,对谢暄道:“谢兄,若是与我无关,我就先告辞了。”
谢暄反握住他的手,将马上要起身的他生生压回了座位上,道:“陆兄且慢,今日这事与你有莫大的干系。”
陆廷训心说怎么就有关系了,我听都听不懂,怎么又把我牵扯进去了。可论起他和谢暄的交情,虽不是亲生兄弟,但从小一起读书,早就学会了相互迁就,既然他开口了,陆廷训也就不好强行离席,擦了擦汗道:“我愚钝,还请细说一二。”
谢暄道:“令尊是今年春闱会试的主考官吧。”
陆廷训道:“这个没错,可是和你弟弟又有什么关系,他今年应该参加秀才考举人的秋闱才是啊。”
谢暄道:“舍弟有一位学兄,将参加今年的秋闱,最近汲汲营营地想要拜入令尊门下,是否有这件事?”
陆廷训道:“你说的是他啊,父亲那边的事我一向不敢过问的,怕多说多错,被他责骂。”同年参加科举的,不以年齿论长幼,凡是名次在前的都是学兄,既然谢昀是第二名,他的学兄就只有薛衍一人。当年薛衍半路杀出,在京城里掀起好一阵轩然大波,陆廷训没理由没听说过此人。
谢暄道:“你不知道,自然有薛家的老先生四处散布谣言,说他家不仅出了个案首,现在要成为首辅的门人。”
徐安则赞同道:“原来陆兄不知道吗?外面可是传言四起呢,说的煞有介事,好像马上就要拜师了。”
陆廷训冷笑道:“可见寒门也不是一味的清高,很会造势。这么多年,我早见惯了。”他转而看着谢暄,“不过这又和冉小姐有什么关系?”
谢暄道:“冉小姐拜托我小弟做的正是这件事,查查薛衍的底细,他的姑母就是致使寿宁侯和离的祸根,我说的是也不是。”
冉念烟垂头,不动声色,却也没如往常那般迎上谢暄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是在替自己摆平薛家这个后顾之忧,只要拿捏住薛衍的前途,薛家终究是瓮中之鳖,要依附在冉家身上,迟早要听她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陆廷训知道薛衍这个人身上缠绕着复杂的关系,提醒陆明不能纳他入门下。
陆廷训说自己不过问父亲手里的公事——谁信呢?这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小到大谨言慎行养成的规矩罢了,就算陆廷训无心,陆明也会自小培养他参与议论大小事务。何况薛谨敢在四处声张,就说明陆明并不是全然没考虑过收薛衍为徒。
当然,现在什么都晚了。陆廷训回去,薛衍的前途将会惨淡下来,被首辅拒之门外的人,除了那些寒门出身的清流,没人敢接受,而薛家的目的很明确——想通过陆明打入士族阶层,现在已是泡影。
一切看似很顺利,谢暄看似是在帮助她,可深思其中的奥妙,实则是在揭露冉念烟的缜密心思。女子会谋划不是坏事,可一旦被摆到台面上,难免遭人指点,说此女心底歹毒,并非良善之辈,毕竟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下,温良恭俭的女子才是人们心目中的楷模。
这是谢暄在提醒她,她的把柄在他手上,如果她再次将谢昀牵扯进来,谢暄可以随时用人言可畏这一点将她推到舆情的对立面,未来的婆婆尚氏本就并非很满意这桩婚事,到时候悔婚也是理所应当的。
冉念烟能想通的,在场的没人想不通。陆廷训摇摇头,匆匆告辞了,心说这位冉小姐小小年纪心机太重,配谢昀那个志虑忠纯的呆鹅,不知是委屈了谁。可谢暄也未免过于不近人情……反正不是他的家事,还是回去和父亲讨论一番如何处置薛衍吧。
扶摇亭中只剩下冉念烟、徐安则和谢暄三人。
徐安则同样觉得谢暄有些太气焰凌人,那天的事他可是全程目睹的,表妹并没有胁迫谢昀,说句通俗的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谢暄什么事。
可这个圆场还不得不打,徐安则站起来道:“谢兄,如果无事,咱们可去我的书斋小坐,我近日得了一卷前朝的丹青,可请谢兄代为品题一番。”
谢暄点点头,只是在离开前对冉念烟道:“希望从此后,冉小姐好自为之。舍弟未谙俗事,阁下若真有嘱托,请派人转达我,既然是未定名分的亲戚,我若帮得上便不会吝惜举手之劳,可若是瞒着我,在我不知情时将舍弟,乃至谢家陷入不利之境,我想这也不是冉小姐想看到的。”
冉念烟并没说话,咬碎银牙,略略起身相送,谢暄却一摆手,道:“留步。”便拂袖远去了。
冉念烟将要回房,却在花园中遇见了尚未离去的陆廷训。
陆廷训上前一步,显然是特意等候她的。他施了一礼,坦然道:“今日谢兄心情不佳,说过的话在下只当是意气之言,并不曾放在心上。”
他这是让冉念烟放心,他并不会对她产生偏见,更不会外传。
可越是解释,越是掩饰,说不往心里去,便是早已记在心里了。
冉念烟谢过他的好意,却见陆廷训身后有一人也很面善,这回不用想,是先前曾共乘一辆马车的陈青。陈青知道冉念烟认出了自己,朝她微微一笑,便随陆廷训告辞离去了。
···
回到梨雪斋,流苏已安排好两位新来侍女的房舍,正在冉念烟的耳室中分配今日的针线。眼看要入夏,还应做些时新样式的夏衫。
冉念烟回来后便倚着窗棂看梨树上的残花,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世的谢暄信不过她,她也一样信不过谢暄,彼此彼此。无法信任是因为没有共同的利益与目的,前世是为了保住大梁的江山,今生,并非同路的二人,终究是陌路罢了。
可笑的是,她竟对这个陌路无比了解。
再想想,今生还有什么人可称得上真正的同路吗?
一阵罡风乍起,垂落漫天花雨。
门扉突然被叩响了,冉念烟命人进来,是流苏拿着一封信笺走来,福了福身道:“小姐,是陈青表少爷刚送来的。”
一声表少爷,倒让冉念烟有了些心有戚戚然之感,接过信笺,心道今日才相见,难道是陆廷训还有话不方便说,要他代为传达吗?难道和薛衍有关。
拆开信,却见龙飞凤舞几个字。
“镇国公已班师,不日抵京。”
☆、第六十一章
冉念烟一向知道陈青和徐夷则交好,却不知他送来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若是单纯让她知道徐夷则将要回来; 那么便不必费此周折; 她迟早会从徐府人的口中知晓的。
冉念烟将信纸翻折; 背面空空如也,又想了想,才在信封封口内看到一行小字——“知君多疑,以此相戏”。
冉念烟撇撇嘴,暗道了一声无聊,却还是设下心防,暗自琢磨徐衡回京后会如何。
第二日; 她早早起身,本想到徐安则处询问昨日在他们离开后; 谢暄是否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流苏和春碧替她梳妆时,却不见溶月的身影。
“溶月呢?一早上都没见她出来过; 莫非是病了?”冉念烟望着镜子中的身影,春碧正拿着一支瑟瑟衔珠簪和一支翡翠耳挖簪轮番为她试戴。
听了她的话; 春碧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微微变了神色,还是流苏在她身边的日子久; 知道她的秉性,替她整理鬓发的手不停,从容道:“不是溶月病了,是她娘昨夜心口疼,老毛病了,她弟弟进来和她说起,现在还没走呢。”
溶月和春碧都是这里的家生子,虽说父母都在府上,告假也不过是一天半天的事,可她们刚到冉念烟院中,总不好意思第二天就提出不情之请,心里怎么能不为难。
冉念烟道:“叫她来,亲自和我说。”
流苏斜睨了春碧一眼,春碧应下了,躬身退出房门后才小跑着离开。
冉念烟留心看了一眼,对流苏道:“昨日你是不是趁我不在,说胡话吓唬她们来着?”
流苏笑道:“哪敢?只是立立规矩,让她们知道小姐年纪虽小,却不是没有脾气的面人儿。谁知天上偏降下来这么个机会,我□□脸,小姐唱白脸,让她们知道小姐您是恩威并施。”
冉念烟不置可否,流苏显然说中了她的意思。溶月对她有些惧怕是好事,可能不能把这份惧怕变成忠心,全看她怎么掌控了。
不一会儿,溶月就被春碧带着来到房中,流苏才梳好一侧的蚌珠髻,冉念烟便依旧坐在妆台前,余光瞥见溶月行礼。
溶月伶俐,察言观色后知道小姐无心责怪她,便跪地哀声道:“小姐,是奴婢一时糊涂,不敢来告假,又不忍心置母亲于不顾,心中方寸大乱,并不是故意第一天就不来请安,怠慢了小姐,是奴婢该罚。”
冉念烟微微侧头,轻笑道:“快起来。我何曾要罚你,你刚来,脸皮薄些也是常情,可你看流苏——”说到这儿,流苏抬眼不温不火地扫了溶月一眼,“流苏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何曾怕过我?你顾念母亲也是一片拳拳之心,我怎么会为难你?”
溶月连连点头,轻声道:“小姐仁厚,对下人出了名的公正和善,是奴婢狭隘了。”
冉念烟道:“我不是郎中,不知你母亲生了什么病。你既跟了我,你母亲的事又牵动你的心肠,我便多少要管管。你稍后走时带上两包雪花霜糖过去,这东西润肺,平日吃些也是滋补,算我的心意了。”
溶月没想到冉念烟不仅准了自己的假,还特意送上礼品,从前在荣寿堂时都没有这份脸面,不说别的,光是拿着主子的恩赏回家,娘见了心中大喜,病都会立刻好了一半。当下喜出望外,连连叩头。
冉念烟摆手止住她,道:“快回去吧,早去早回。”
溶月道:“中午就回来,我心里也挂念着小姐呢。”
春碧只是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动容。她们都是家生奴婢,父母年纪大了还要当差,谁没个七灾八难的,如今有冉念烟做依靠,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原本以为府上的表小姐必定没什么主张,还以为要跟着受气,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通透明朗的小姐,便也捧出十分真心来侍奉她。
···
却说谢昀,自从被谢暄撞破自己和冉念烟的约定后,一直心中烦闷,干脆叫人给徐安则送去帖子,请他到府学对面的茶楼小坐。
徐安则赶到时,谢昀已坐候了片时,徐安则迎上去打趣道:“怎么,自责了?”
谢昀道:“何止是自责。”说完便叹气。
徐安则道:“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如丧家之犬,你大哥也不是恶人,没把我表妹怎么样,再说昨日我还在场,你当我是死人吗?”
谢昀摇头道:“不止不止,我还觉得有些对不起薛兄。”
徐安则一愣,放低了声音:“你指的是薛衍?”
谢昀道:“家兄和陆兄提过一句之后,便断绝了薛兄拜师之路,若论他本人,绝不是坏人,又有才气,只是被他的家人连累了。”
徐安则冷笑道:“有人连累薛衍,薛衍又连累了谁?你也不想想,若叫薛衍入了陆首辅门下,将来把伪造户籍、姑母做过别宅妇的旧事牵扯出来,陆首辅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处?上一位首辅为何辞官回乡,还不是门生忤逆了圣意,他自觉不安,有了前车之鉴,陆首辅收徒本就十分谨慎,这才犹豫许久不肯手下薛衍,他自己有污点在前,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昀想了想,倒也释然了,点头道:“正是所谓世间无双全之法。”
徐安则道:“所以你醒醒吧,即使不考虑我表妹,光是凭着令尊和陆首辅曾经都是南山七友,这份交情摆在眼前,就没理由帮着薛衍欺瞒陆家。”
谢昀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茶房小二跑上来赔不是,说是西北官军要回京了,这里是从德胜门入紫禁城的必经之路,宫里已派人肃清街道,沿途店铺也要提前清场关门。
谢昀和徐安则面面相觑。徐安则在家时也听说大伯父要回京,只是说法有些不同,“不是最早两日后,最迟三四天后才进城吗?怎么这么早就封锁?”
小二点头哈腰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两人也无心为难一个跑堂的,便结了账匆匆离去。徐安则下楼时,见一个青衣老者正不依不饶地拉扯着茶楼掌柜,非要进内室说话,掌柜颇为不耐,推说要封路了,急着打烊,改日再谈。
徐安则觉得好奇,便问身边的小二,那是何人。
小二含混地道:“是一位老主顾,掌柜的事,我也不晓得。”
徐安则知道他在扯谎,让谢昀先回去,暗中给了小二几枚碎银子,小二便知无不言了:“那是薛老先生。”
“姓薛?”徐安则心思一动。
小二忙着点头,道:“是,是姓薛,之前想方设法从我们这儿捞油水,现在他家出了事,我们掌柜也不能由着他胡来了。”
薛衍不复往日风光,冉靖又要回朝,这个掌柜但凡长了脑袋,也不会去贴近失势的,欺瞒得势的。徐安则笑道:“既然知道是胡来,你们掌柜之前怎么还听信了那位薛老先生的胡言乱语。”
小二咧嘴一笑,搓着手道:“公子该明白的,哪有人那么干净呢,钱财面前焉有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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