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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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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找国公爷。您是知道我家少爷的艰难之处,也别怪小的草木皆兵,实在是容不得一点闪失,想来想去家里只有您和泰则少爷无话不谈,究竟是大老爷出了事还是郡主那边又传来什么话,万望小姐可怜可怜,告诉小的几句,也叫我能安心回去侍奉。”
  冉念烟道:“你家少爷还不知道泰则表哥去军营的事?”
  笔架道:“我直接来梨雪斋求见小姐,没来得及回去。”
  冉念烟心说他倒是个忠仆,也不忍心晃点他,道:“你放心,泰则表哥去军营和你家少爷关系不大,你安心回去吧。”
  笔架显然将信将疑,嗫嚅道:“有小姐一句话,我就安心了。”
  夏师宜道:“既然安心了,就回去吧。”
  笔架吞吞吐吐,只听门边又传来吱呀一声,是琼枝进门,很惊讶望了一眼不应出现在梨雪斋的笔架,定了定神才道:“小姐,夫人听见声音,问您这边出了什么事。”
  冉念烟道:“没什么,笔架要回去了。”
  琼枝望向笔架,见他吱吱呜呜,便道:“天晚了,你可帮你家主子安排晚膳了?”
  笔架心里暗叹,我家少爷可不想你们深宅大户、锦衣玉食的,什么安排晚膳,不过是一饭一蔬,厨房很晚才送来,经常是不冷不热的,还要自己温温才能入口。
  笔架道:“还没向姑奶奶问安,之前是怕打扰,既然姑奶奶都问起了,也不好一声不吭地走。”
  冉小姐不告诉他实话,他找姑奶奶问总是可以的,到了姑奶奶面前,冉小姐还敢半遮半掩打太极不成?
  琼枝心道有理,夫人一向对徐夷则有些怜惜,他的人来了却连见一面都不允,夫人要骂她仗势欺人的——之前小文编了个笑话,讽刺夷则少爷高鼻深目,被夫人知道后罚跪三日,现在还在小厨房里扫灶灰呢。
  笔架被琼枝带到正房,冉念烟明白他的意图,心道不告诉笔架详情,就是怕她为徐夷则求情的消息传到他本人耳中,叫他多想,事已至此,被动不如主动,直接一同过去算了。
  只是想不到徐夷则身边这个小厮还有几分心计,也不是个不可雕琢的朽木。
  母亲知道是笔架,先是问了问他们主仆的近况,本来准备放他离开,谁知笔架又把方才在冉念烟面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母亲心生疑窦,问冉念烟:“盈盈,泰哥儿和你说了什么,不许隐瞒。”
  冉念烟将当晚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母亲听后闷闷道:“二嫂究竟是怎么想的,泰哥儿有心习武也是好事,别忘了咱们徐家是武官出身,不足四代就忘本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瞧泰哥儿年少锐意,倒比他文文弱弱的亲兄长要强许多!”
  那他家少爷的骑射功夫可是受圣上赏识的,自然更要强上千百倍,笔架顿觉与有荣焉,胸膛挺起了几分。
  冉念烟只觉得每人看问题的角度都是不同的。
  曲夫人担心儿子学坏,徐泰则担心徐夷则被罚,母亲却担心曲夫人断了徐家的武脉根基,果然是心中所想不同,投映出的三千世界亦是千差万别。
  冉念烟道:“所以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不会惊动嘉德郡主了。”
  母亲叹气道:“她虽不在府里,却又有什么不同,你家少爷一样要处处留心,战战兢兢。”
  说完,忽觉天色已晚,道:“你快回去吧,我的侄儿还没用晚膳吧。”
  笔架听这位姑奶奶唤自家少爷“侄儿”,不觉眼眶红了。
  一样是少爷,只因生母卑微,就被硬生生打压到尘埃里,明明是亲人,却都若有似无地退避三舍,眼前的姑奶奶一句话,在笔架眼里就成了活菩萨。
  他压抑不住眼泪,哭泣到:“姑奶奶不知,就算现在回去,厨房的势利眼们也不会送饭菜的,非要拖到他们吃喝够了才能想起崇明楼。”
  母亲哑然,道:“竟有这等事?”
  笔架擦着眼泪道:“还不算完呢,夏天的绢纱、冬天的丝绵、太夫人四季节令的赏赐,他们都要克扣。”
  母亲拍桌道:“到底是少爷,他们当真无法无天了?”
  笔架道:“少爷的份例归郡主手下的人管……”
  只这一句话,母亲就心下了然,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不是那孩子甘受屈辱,而是反抗了也没用。”
  以后的事她没法保证,不过既然知道这对主仆三餐不继,便没道理视而不见。
  “梨雪斋已经摆好饭了,带你家少爷过来吧。”母亲说着,未等受宠若惊的笔架推拒,就对琼枝道:“再多添一副碗筷。”
  笔架又是一连串的感谢,冉念烟却忍不住眉角抽动。
  母亲当真是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和嘉德郡主唱对台戏吗?
  等笔架欢欢喜喜的离开,母亲才道:“盈盈,你一定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冉念烟道:“只是觉得娘亲和郡主情同姐妹,郡主不喜欢夷则表哥,娘亲却暗中帮助他,郡主知道了会伤心的。”
  母亲苦笑道:“她对一个孩子能有几分恨意,不过是憎恨你大舅舅,却无处发泄,只能宣泄在这个孩子身上。”
  冉念烟怔怔然看着母亲暗含苦涩的双眼,她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她看到的都是嘉德郡主对徐夷则恨之入骨。
  “我也是无意撞见,那时你还小,大概不记得,她刚对那孩子动用了棍棒之刑,躲在房中不见外人,我以为她余怒未消,结果却是在抹泪忏悔。她娇生惯养,容不得眼中沙,却是个良善之人,我如今善待那孩子,也算是消了她的苦果业报。”
  也算是消了我的业报。
  这是她没说出口的话,自从得知薛自芳失了孩子后,她总是被噩梦纠缠,却从未对外人提及自己的心魔。
  她总算彻底明白嘉德郡主咽不下、吐不出的苦胆,明知道有些人是无辜的,却压抑不住恨意,做出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最终使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冉念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叹,恐怕自此后徐夷则就要成为梨雪斋的座上常客。
  重活一世,他们之间的交集竟比从前更深了。
  

  ☆、第四十四章

  笔架一路上窃喜,回到崇明楼; 只见自家少爷在灯下写字; 本就深邃的五官在灯影下更显得如刀削斧凿一般; 自若却疏离。
  笔架望了一眼,还是一本空册子,旁边放了一封展开的信纸,显然是刚读完的。
  “少爷,您每天究竟在写什么?几年下来也攒了一摞字纸,总是叫我收好,我又不太认字怕把顺数理乱了。”笔架笑着道。
  徐夷则将册子合上; 看着笔架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挑眉问他:“怎么这么高兴; 让你去泰则院里问问,是不是又忘了?”
  笔架笑道:“否则还能去哪; 就是想像别人似的喝酒赌钱也没那闲银子支使。不过泰则少爷的事不重要了,少爷; 您要时来运转了。”
  徐夷则道:“哦?你又托人去白云观求签了?”
  笔架咂舌道:“少爷别开玩笑了,快走; 梨雪斋有请。”
  徐夷则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笔架知道少爷不喜他在外面多嘴,含混道:“没说什么,就是姑奶奶好心好意请您过去叙话,没时间耽搁了,少爷快随我来吧!”
  徐夷则怎会不知笔架的性格,想必是在外人面前声泪俱下,博得同情,也难为他的一片忠心。
  可惜他不能如他所愿。
  徐夷则不想去梨雪斋不是怕人知道他的窘况,相反,他从头到尾都清楚地意识到,嘉德郡主待他越是严苛,对他来说越有利。
  有一个词叫捧杀,便是对一个人格外优礼,事事以他为先,表面上恭敬,实则是令旁人感到窒息般的差别与不公,不满与怨愤暗中滋生,累积到一定程度,不需主动对这个人做什么,潮水决堤般的众怒就足以将那个人摧垮,永世不得翻身。
  他惧怕的不是轻慢,而是捧杀。
  以他敏感的身份,流在身体里的那一半突厥血液便是原罪,不需有任何实质性的过错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这是建立在突厥近十余年来对大梁屡次进犯的后果上,若是真追究起来,因两国通婚的缘故,大梁天子也有突厥王族的血缘,突厥王庭的后妃中亦有大梁的宗室女子。
  可正因眼前的仇恨,他只能以低调的伪装示人,使人淡忘自己,而同情更是最好的障眼法——一个被嫡母欺凌却无心反抗的人注定毫无威胁,不会被人放在眼里,那日在御苑射柳实属无奈之举,不能刻意失误伤了徐家的颜面,索性将计就计,如今京城中传言纷纷,赞叹他骑射功夫的同时,也在感叹他有技无勇,被嫡母打压到当面被侮辱却不敢自辩的境地,难堪大用,皇帝没有当场赐官也是合乎道理的。
  正是如此,上一世,她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驻过。
  “不去。”徐夷则斩钉截铁地道,将摊开在桌上的信移到面前,提笔在崭新的信纸上书写几行。
  笔架强忍着急火,道:“少爷,您怎么任性起来?”
  徐夷则道:“你可曾想过,我若去了,嘉德郡主会如何看待她们母女?”
  笔架愣住了,他一向觉得自家少爷是最可怜的一个,渐渐忽略了旁人的苦楚。姑奶奶是大归的女子,不过是因为太夫人特别宠爱,她们才能像现在这样无忧,可若是得罪了嘉德郡主,依她“活夜叉”似的秉性……
  笔架不敢再想下去,的确,不能因为别人善良,就利用这种善良坑害人家。
  他没吭声,良久才喃喃道:“那……我也该去回禀一声,就说少爷生病了。”
  徐夷则搁笔,将新写好的信对折,递给笔架。
  “为什么要说谎,你只说我不去,姑母自会明白,顺便把信交给冉小姐吧,记住,不许让别人看见。”
  笔架心思一动,好奇信上写了什么,却不敢再冒冒失失惹少也不快,接过了信,随口道:“冉小姐是我们下人叫的,您是少爷,可以叫表妹的。”
  徐夷则道:“她并不喜欢我这么称呼,随她吧。”
  ·
  笔架期期艾艾地谢过姑奶奶的美意,虽不说徐夷则因何不来,可听过的人都觉得他是忌惮嘉德郡主降罪,不由得心生悲悯。
  其实,笔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心里想的是等会儿要交给冉念烟的书信。
  他若是认字多好,真想知道少爷给这位表小姐写了什么秘语,竟不能用口信传达。
  他一直在梨雪斋的院子里等冉念烟回房,好独避开旁人信交给她,一边等,一边猜测上面的内容,痴痴地笑起来。
  夏师宜从西厢里出来,已到了下夜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要离开内宅,回到外院父亲的房舍内休息,第二天一早过来为小姐念书,陪安则少爷读书,再将学到的转授给小姐。
  母亲说过,小姐曾提出将他放为可读书入仕的良籍,他不是不动心,可一旦想到要离开这里,却始终觉得失去了什么。
  虽是主仆却是亦师亦友,似乎只有在小姐身边,他才是被需要的,而非一个毫无主见的、连性命都拿捏在别人手中的奴仆,也许是他自作多情吧,可他始终觉得小姐待他不同寻常,甚至对他的很多习惯了若指掌。
  诸如他总是喜欢在离开前,绕着梨雪斋前前后后巡查一遍,确定安全无误后方能安心离去。
  当他看见躲在西厢墙角背光处发笑的笔架时,脑海中只闪过“麻烦”两个字。
  这个人怎么还逗留在此,徐夷则是府中最不受欢迎的人,这种人不该和小姐牵扯到一起。
  “你在做什么?”他厉声道。
  笔架吓了一跳,信纸就从指尖飘落,被他反手抓住。
  “你藏了什么!”夏师宜追问着,同时伸手去抢夺那张纸,笔架攥得更紧,他答应过少爷不许给第二个人瞧见的,说到做到。
  夏师宜更觉不妥,若不是纸上写了可疑的内容,他为何遮遮掩掩,他绝不能容忍这种污秽之物侵染小姐的耳目。
  信纸被抢走了,夏师宜打开,读了两行,疑惑地抬头打量着笔架。
  笔架羞愧难当——该不会是少爷真写了什么不能外传的话吧。
  ·
  冉念烟读过夏师宜送来的信,上面的确是徐夷则的笔迹,可上面的内容却很是奇异。
  徐夷则原本不该知道的事,竟然罗列其上。
  “我问过送信的小厮,他说八成是陈青少爷报的信。”夏师宜解释道。
  冉念烟道:“怪不得,他们一向走得很近,可如此一来,信上的事也未必全然真实,陈青说话,七分真三分假,假的那三分却最紧要。”
  夏师宜只是看着信上的文字。
  原来乘马车到南府的人果然和徐牧斋有关。
  那正是徐牧斋的管家,先行回来报信兼整饬房舍,待两个月后,徐牧斋的长子就要归来。
  他名唤徐沂,和父亲一样,没有按照徐家的字辈取名,如今和徐希则同庚,十六岁,先前在顺天府学读书时和宁远之交好,徐牧斋让他回京城继续进学。
  若说南府历经四代,已全然忘记了武学立家的根本,倾向于与文臣交游,那么徐牧斋这一支早已完全被江南风气浸染,喜文墨,厌行伍,对待商人也不持北方勋贵家族一贯的排斥态度,甚至结交了许多南方儒商,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
  若是徐牧斋倒向齐王,或许可以激起徐彻的反对,促使南府彻底和北府保持一致,若是徐牧斋听从宁家的安排,转投太子,南府的立场也就难说。
  然而徐沂此次回京更像是投石问路,名曰进学,实际是替父亲打点京城各处关节,待到下一个三年任期期满,徐牧斋回京时,万事俱备,只欠他本人这阵东风。
  徐牧斋认为自己是决定南府未来的东风,这种想法自信得近乎天真,谁能笑到最后,还是要看谁押对了宝,毕竟九五之位只有一个,结果揭晓前所有人都是同一张桌上的赌徒,或赢或输,不到最后,没人会赔上全部身家。
  “这算是谢礼了吧。”夏师宜道,“他感念夫人的情分,却碍于郡主,不能前来,这封信就算是还了一个人情。”
  他语带不屑,心中却觉得羞愧,自己何时才能成为真正替小姐分忧的左膀右臂,而非闲读诗书的无用仆人。
  琼枝在一旁感叹:“夷则少爷倒是有心。”
  夏师宜默然无语,等着冉念烟吩咐。
  绝不是谢礼,冉念烟暗道,这封信唯独送给她,分明是在提醒她徐沂和宁家早已私下盟订,近期南府会发生动荡。
  父亲!
  冉念烟心中一惊。
  宁远之竟然能串通刚回京的徐沂,他和堂兄冉珩也是同窗,如何不能伺机侵染,以冉珩偏听偏信的习惯,不需什么手段就能收买。
  怪不得大伯母起初只是有意向将堂姐送入东宫,另一面还在寻访合适的人家,如今入宫却成了板上钉钉的决定,难道她不在侯府的这几年,太子的势力早已暗中渗入侯府?
  太子门下果然是文臣集团,手段也是以柔克刚、润物无声。
  “今晚准备一下,明日去一趟京营的校场。”冉念烟道。
  琼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望着夏师宜,见他似乎明白小姐的意思,思索片刻,琼枝也才明白,小姐是要去找侯爷。
  只要知道这一点,别的她就不用操心,只需依言准备即可。
  

  ☆、第四十五章

  已是四更天,星河欲转; 圆月低垂。
  京郊潮白河畔; 京城守军大营总兵行辕的内室里燃着数十支通臂大烛; 居中的虎皮靠椅空置无人,周围两侧分列十六张一尘不染的四方紫檀太师椅。
  徐泰则坐在首位,身后站着两个看守他的士兵,仅仅隔着一道屏风一扇门,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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