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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作羹汤-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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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每次的剂量也未必相同,所以也并不是容易对付的。大部分药王谷的弟子身边都常备解药,但不能保证药效。我还得等他喝完药看过效果才能再继续。”
陆大夫大名陆挽双,是近年来在民间走动比较多的药王谷出谷弟子,颇有盛名,最近来到江州走访,受邀参加宴集,恰好与殷俊在席间结识。
两人本不过点过头认个脸便罢,结果散宴之时殷俊落了东西被她捡到,次日她便寻了个时间上门归还。
殷佑微听说她是药王谷的弟子,便留了个心眼,同她攀谈起来。
陆挽双和她聊得愉快,便留了自己住的客栈地址,让殷佑微有事可以来找她。
这天中午殷佑微收到沈樊成让人传来的口信,说是燕临泽病了,她便告诉了殷俊,又去找陆挽双。
她说,她那位朋友恐怕得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病,还有心病,问陆挽双能不能去看一看。陆挽双乐善好施,欣然同意。
一行人就这么往清白堂去了。
陆挽双看过燕临泽后,给他开了方子,让昌平去抓了药回来熬。她已经听殷佑微讲过事情大概,看见床上的少年双目无神的样子,也不由生出几分怜悯与心疼。
她想起谷中那些烂漫的师弟师妹们,和燕临泽差不多大的年纪,而他却要背负血亲尽亡之痛。
陆挽双说话轻声细语,如春风拂面,润雨化田,纵然燕临泽并不怎么认识她,也没有抗拒。大约是身为医者,她见惯了生死,也看透了人心,懂的道理比寻常人更多。在等药熬好的期间,陆挽双心平气和地跟燕临泽聊着天,竟将他灰败的脸色说得逐渐有了一点生机。
燕临泽很乖顺地喝了药。
药效起后,他显然恢复了一点元气。
在喝第二碗时,本站在一边的殷佑微忽而道:“外面好像有人敲门。”
燕临泽奇怪:“是谁来了?”
殷俊道:“也许是你久久不归的沈大哥。”
“不会啊,如果是他,直接进来就好,有什么好敲门的。”
殷佑微说:“行了,我去看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沈樊成,将她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敲门,只因他已经无力推开略显沉重的大门。
殷佑微直到此刻身子还在抖着。
昌平溶了药丸,捧着一碗淡褐色的热汤回来:“好了。”
陆挽双抬了抬下巴:“把他扶起来。”
殷佑微刚一动脚,昌平便又抢先把沈樊成扶了起来。
陆挽双用小勺把药汤给他慢慢喂了,将空碗搁置在一边。
殷佑微忍不住问:“什么时候才有效果?”
“等一刻钟,如果一刻钟后还没有一点反应,我就要重新拟药了。”
这是殷佑微等过的最漫长的一刻钟。
她的焦躁焦躁直接写在了脸上,殷俊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沈樊成忽然开始咳嗽,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
“他这是……”殷佑微刚开口,就被陆挽双用手势打断。
陆挽双去按了会儿脉搏,又检查了一下他嘴角流出来的血,道:“已经逼出了一点毒素。庄槿的番木粉果然又有调整,我再写个药单,你们去抓个药。”
她提笔飞快写了一张单子,交给昌平。
燕临泽突然想起手里还有自己剩下的半碗药,一仰头喝了,然后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陆挽双用帕子时不时给沈樊成擦一下唇角的血,对着帕子上的血痕陷入沉思。
殷佑微盯着那源源不断的黑血,眼珠一错不错,丝毫没有察觉殷俊的目光正从沈樊成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那血变红了!”殷佑微轻声惊呼。
陆挽双平静地嗯了一声:“能逼的都逼出来了。其余的,再看。”
…
沈樊成觉得自己中的这毒太强大了,难不成是死了吗,否则怎么跟看走马灯似的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种种。
他一边半清醒地怀疑着,一边糊里糊涂地坠入梦境。
从他记事起,他便没有父亲。
母亲从没有跟他多说过什么,但他从旁人口中知道自己曾是有父亲的,只是父亲没得早。
他跑去问母亲,母亲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但他渐渐长大,也知道了自己是跟着父亲姓沈的,父家祖上做些小本生意,有一小笔积蓄,母亲是这一带有名的厨娘,继承了外公的好手艺,人送“妙娘子”之称。母亲嫁给了父亲,而后一起开了一家酒馆,生意还算不错。
后来父亲病死,母亲卖了酒馆,盘了家偏一点的店面,开了个小食铺。
母亲想过让他上学堂,可是沈樊成去试听了两节课,实在不情愿,母亲看他不是这块料,也就不强迫他,索性让他跟着自己做事。
那时候沈樊成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干两件事:跟着小孩子们到处瞎玩、帮着母亲在灶台周围打下手。
他非常喜欢母亲。
母亲长得漂亮,脾气也好,还会给他做各种各样好吃的。
那时候沈樊成最得意的就是各家各户的小孩子将他围着吹捧,就为了分一口他母亲做的点心。
等到他长大到能够得上灶台锅炉,母亲便将自己的一手好厨艺逐渐传给了他。她寻思着儿子注定与科考无缘,便只能老老实实继承家业,学个一技之长傍身。
沈樊成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转折出现在他十岁那年。
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落日熔金,彩霞翻涌。
他在水池旁边清洗蒸笼,听到一个人进来的脚步声,便抖了抖手上的水,回过头去问:“客人要买什么?”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鸦青色的上衣,灰黑色的下裳,手里握着一柄剑。他五官深邃,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印,看着沈樊成的目光显得有些惘然。
沈樊成不得不抬头仰视他,重复一遍:“您要买什么?”
男人怔然半晌,道:“我……”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樊成心里打起鼓来:该不是个打家劫舍的吧!
他咽了口唾沫,扬起嗓子喊:“娘!娘——”
“哎?”妙娘子从屋后匆匆进来,与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呆住了。
男人喉头动了动,挤出两个字来:“阿妙。”
沈樊成不禁往母亲身前挡了挡。他望着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良久,母亲开了口:“孩子,去屋里呆着。”
“娘……?”他转过头,愕然。
“去,听娘的话。没有事的,让娘和这个伯伯说说话。”她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樊成的肩。
沈樊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躲在门后,想努力听清他们的对话,可实在听不清楚。
然后,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他大惊,以为母亲遭了欺负,急忙跳出去一看,却见两人相对而坐,母亲伏案而泣,男人亦是神色沉郁。
后来,他喊那个男人叫梁伯伯。
再后来,他喊那个男人叫师父。
那个男人始终没有住进他家里,可却成了他这世上除母亲之外,最信任的人。
如父。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男主中毒了有人很高兴,因为可以拉近男女主距离?有啥高兴的啊这又不是chun药,何况还有殷二哥虎视眈眈在一旁←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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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
庄槿让苏柏先上了马; 自己坐在他身后。
刀烈春追出来,问:“你们打算去哪里?”
庄槿道:“我们从西边一路被追杀过来,我也没想好要去哪里。”
刀烈春说:“那我护送你们?”
庄槿瞧了她半晌,忽而勾唇一笑:“算了吧。”
刀烈春便知道她还是芥蒂自己的身份。
“我从前救过你一命,你能惦记这么久的时间,倒叫我很是吃惊。”庄槿拽好了马缰; “今日之事; 就当你已经还了这份人情; 从此你我尘归尘土归土; 再见即陌路,也省得你里外不是人。”
刀烈春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什么话。
庄槿调转马头; 想了想,又回头道:“刀烈春; 你这一生为谁而活?”
刀烈春一愣。
“你终此一生; 都不过是个劳碌命; 不是在为那个人奔波的路上; 就是在奔波回来的路上。”她语带怜悯,“你有时间坐在屋前从清晨的旭日看到傍晚的夕阳吗?你有机会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涂脂抹粉吗?你有体会过什么叫自由什么叫爱吗?”她笑起来,“你看;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连装喜欢一个人都装不出来。也只有沈樊成那种没见识过女人的傻小子才会信你。”
刀烈春怔怔地看着她。
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我知道我自己名声不好,也不是个好人,但我这辈子活得没什么很大的遗憾,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甘愿。我现在要去追寻我自己的生活了; 可有人不放过我。我本就和那个人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我们不分上下。他给我我需要的一切,我将我研制出的毒。药回馈一部分给他。可是如今我不想和他联系了,我要带着阿柏离开那个地方,我不想再被束缚起来了,所以我逃了。可是呢。”
庄槿朝刀烈春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走近一点:“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吗?”
刀烈春犹疑地回答:“怀璧其罪?”
“这算一个。他怕我泄露出去一些独门秘药的配方,让他不再有威慑力。可是他更怕另外一件事。”她低语着,露出恶劣的微笑,“你一定猜不到。这世上,原本只有我和他知道,现在我来告诉你。”
刀烈春问:“既然是秘密,为何非要告诉我?”
“我只是想,若我死了,那这个秘密,至少得有人知道。一旦知道了,该做什么,也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庄槿顿了顿,轻声说了几句话。
刀烈春一刹那面白如纸。
庄槿仰头大笑,策马而去。
刀烈春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心中百味杂陈。听到这个消息,她有一瞬的怀疑是庄槿在戏弄自己,但仔细想想对方又没有这个必要,而结合从前的情况……她只是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旦现在被庄槿点明,所有被自己忽视的细节仿佛都变得有理可循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庄槿和苏柏骑着沈樊成的马走了,她自己的马也不知发癫发去了哪里。
她正打算回头去找沈樊成,一低头却发现方才立马的草地上沾着什么亮亮的东西。
刀烈春走过去蹲下,指尖在草叶上一抹。
浅金色的亮粉,凑近闻有一股淡淡的刺鼻气息。
她擅追踪,对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
她放眼望去,又在三丈开外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她将指尖的亮粉搓掉,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是方才庄苏二人离开的方向。
有人留下了追踪粉给她。
不是庄槿,庄槿已经拒绝了她。
那只能是——苏柏。
苏柏在向她传递什么?他背叛了庄槿吗?他又怎么会自己藏有追踪粉?看似纯良柔弱的他竟然也有心有城府?无数个疑问从脑海里冒出来,最终化为一个决定——
她要跟上去探个明白。
刀烈春回头往小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追着亮粉而去。
他们二人共骑,苏柏身子又不好,跑不了多快的。
…
是夜,庄槿和苏柏露天而栖。
他们朝南走,一路上没有村庄,只能露宿野外。
庄槿生了火防止野兽靠近,然后坐到一旁掏出一包干粮和苏柏分享。
“委屈你了。”庄槿道。
“没事的。”苏柏笑了笑,咬了一口那无甚滋味的干面饼。
无论是珍馐美味还是粗粮野食,能和她在一起吃,就很足够了。
他这辈子本该在乱坟堆就结束,是她路过他身边,看到了他还睁着的一双眼。
他听见她赞叹道:“好漂亮的眼睛。”
那天夕阳如血,她把他抱起来,没有介意他身上的脓血和腥臭。
她问他:“如果我救了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点头。
她挑眉:“你才这么点大,真的懂吗?我对你们这一带的疫病很感兴趣,我会治好你,未来你的衣食住行也由我全包,只是我还会拿你做些试验,也许会很痛,你也愿意吗?”
他挣扎道:“愿意。”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那年他九岁,得了疫病半死不活,被遗弃在乱坟堆。她十九岁,刚离开药王谷两年,还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她鲜衣怒马眉目如画。
从此便是十年的羁绊。
火堆哔哔啵啵地响着,偶尔溅出一点火星子。他说:“主人,我夜里睡不安稳,要做噩梦。”
庄槿道:“你不要害怕,我陪着呢。”
他摇了摇头:“有没有安神助眠的药?”
庄槿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只药瓶,往他手里一塞,又去掏水囊。
掏出水囊晃了晃,才发现已经空了。
她起身:“前面有小溪,我去打点水来。你坐在这里不要乱动哦。”
苏柏乖巧地点头。
等到庄槿打了水过来,苏柏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抹了抹嘴道:“主人,我方才听到有兽叫。”
庄槿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有吧?这里还算是路边,我还点了火。是什么兽?”
“没听出来。从那个方向发出来的。”苏柏朝黑洞洞的树丛一指。
庄槿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就过来。”
一盏茶后,庄槿回来了:“没看见有什么野兽的踪迹啊。”
苏柏正在往周围草丛里洒药,气味有些浓郁,专门用来防蚊虫靠近。
他挠了挠头:“是吗,也许是风吹树叶,呜呜作响跟兽叫似的吧。”
庄槿笑了:“别自己吓自己,胆子大一点。”
苏柏点了点头,把水囊递给她:“喏,你也喝一点。”
庄槿仰头喝了。
两人略略拾掇了一下,背靠背席地而卧,就此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明月皎皎,星河天悬。
火堆明暗将熄,唧唧虫鸣此起彼伏,身边人的呼吸浅淡而平稳。
苏柏睁开了眼睛。
他从喉间轻轻逸出一声喟叹:“主人。”
庄槿睡得沉沉,没有回应。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拨了拨火堆,将火重新燃了起来。
他拢了拢衣服,朝三丈外的大树下看去。
那里站着一匹马,旁边还有个黑黢黢的人影。
他缓缓走出去,掩唇闷声咳了咳:“刀姑娘。”
刀烈春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他说:“请带我走吧。”
“走?”刀烈春皱眉,“你想去哪里?”
“我杀了人,不是么。”他苦笑起来,“主人不肯告诉我,以为这样我便不会知道。可那病发作时我虽神志不清,却不代表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先前药吃多了,很伤身,也不敢确定我记得的是真是假,所以几次试探主人,她都没有承认。我便以为那只是早年吃药的后遗症,看见的幻觉罢了。直到今日那位少侠出现,我才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刀烈春道:“她不会让你走的。”
“我知道。”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所以我求你,带我走。”
刀烈春不禁望向那边草地上静静躺着的人。
庄槿从来没有防备过苏柏,所以现在她睡得很沉。
“那是她亲手做的安神药,效果应该很好。”他说。
刀烈春问:“你想偿命?”
苏柏默不作声。
“她会疯的。”她说,“你舍得离开她?”
苏柏摇了摇头:“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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