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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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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竹看见他,鬼使神差的就想起昨日的事儿,伸手欲摸上耳垂,到一半又惊觉不妥,佯装着将碎发别到耳后头:“是来了趟院子,不过正好碰着许姨,把她教训走了。”
八月应考,凭沈昙的学问不能保多好,但中举总是没问题的,可底气归底气,该读的书依旧要读,方才正是在写策论,商陆气愤的给他说许如之去找顾七姑娘了。
自从他进许园,许如之就像苍蝇似的围着身边晃悠,沈昙懒得搭理,加上没住两日便去泸州接顾同山,谁还记得这么个人?现在让他想,连许如之的名字怕都想不起来。
沈昙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沉默了会儿说:“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及时告诉我,那许什么的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类似的事儿发生。”
顾青竹楞了下:“许如之?”
沈昙满是厌弃的皱了眉:“好像是叫这个,简直不知所谓。”
记得初见他时,还觉得长的天生一副笑脸,便是没甚表情,眼神里也透着笑意,顾青竹心里道了句怪,头回听见他如此明显的讨厌哪个。
“汴梁城我不乐意打交道的也多。”沈昙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弯乐嘴角说:“你还真以为我见谁都是个好脾气?”
顾青竹被问的无言,只得抿嘴点了点头:“沈大哥像是和谁都能谈得来。”大伯母拜访魏国公府便得他陪着说好大会子话,拜二伯做师傅,家里面老人对他印象甚好,连祖父都夸过好几回,可不就是性子好会说道?
沈昙示意她往前走,两人慢慢散着步穿过花园,只见他缓缓笑了笑:“若有一日,青竹见到我在军中的做派,不要被吓着才好。”
军中铁规,集聚着保家卫国大杀四方的男儿,平素交往定不会与贵公子那样文雅,顾青竹倒是理解的很,开口道:“有什么可怕的?人都百面世有百态,常理也。”
“你倒懂得多,可如果在军中,让我碰见李盛之流,对别的女子心怀不轨便罢了。”沈昙顿了顿脚步,几步之后慢慢沉了声音:“换做针对你,可不是像金明池那次断手断胳膊就能解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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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待两日,到了顾青竹生辰。
张姨娘天不亮就起来去了厨房收拾,鸡鸭鱼俱是才送来新鲜的,菜单子选的汴梁特色,豆腐丝提前腌制好,细细切碎了,再拌上香葱做成五香豆丝,江鱼刨洗干净除去刺儿做成鱼烩,再加上紫酥肉、素火腿、白扒素海参,满当当的放了整桌。
而压轴的龙须面还是沈昙过去弄的,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他还是堂堂魏国公府的少爷,张姨娘劝也劝不动,搓着手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只任他和面擀面,再拿炖好的牛骨汤做了汤头。
那边,顾青竹被颂平颂安拦在房中好半天打扮。
成衣铺挑的衣裳她记得,但颂平拿来这件却从没见过,月白色大袖罗衫,双襟绣着流云百福案,正应着百福长延的意思,袖间是成对的海棠和玉兰,顾青竹摸了下免不得蹙了眉:“这衣裳是谁准备的?”
便在家里,这等珍贵料子她统共做过三套,均是穿出门去的礼服制式。
颂平笑一声:“当然是老爷送来的,专门让我们今儿再拿给您瞧,老爷说了,平日咱们府上不讲究富贵穿戴,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也该扮起来了。”
顾青竹闻言心内一暖,自不辜负父亲的心意,穿戴好到父亲屋子,顾二爷和顾四爷已经前后脚到了。
一桌人坐齐,沈昙还露了把手艺,那龙须面扯的细如发丝,泡在汤头里,伴着青菜和成片的牛肉,卖相相当的好,顾青竹怀着好奇心试着尝了口,劲道又不软,咸淡合适,比起汴梁城金字招牌的程记也不输什么。
欢欢喜喜用过午膳,顾三爷便躺着休息,其他人又有事要忙,顾青竹正盘算着找些布料来,和张姨娘学学缝制衣裳,也能打发时间。
不想还没一个时辰,沈昙折回屋招手把她喊了出去,连廊下头摆着两三盏花灯,一盏大些,十六荷瓣下面还座着青绿的荷叶底儿,另两盏小些,均用线串了起来。
顾青竹留意到他换了套交领白衫,眉眼俊秀,淡淡笑着看了她,而后挑眉指指门外道:“哪有生辰不许愿的?我带你去永宁河放灯。”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了《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真想由衷的吐槽,不愧是外传(笑着哭)。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永宁河跨着泸州城边儿蜿蜒而过; 到地方时,对岸沿河的商铺酒肆已然点起晚灯,灯火摇曳着倒映在水面上头; 来往行人如织,卖肉串儿糖水的,针头线脑的; 每个摊子上均挂了只小红灯笼; 灯笼上有的写平安福顺,有的写招财进宝,下头还垂着一指长短的黄穗子。
马车在路口停了; 再往前竖着方石墩; 河边晚上摆市是不让行车的; 顾青竹先将帘子掀起了个缝张望一眼; 沈昙在前头翻身下马,朝车夫吩咐两句之后; 径直走过来:“到了; 咱们走着过去。”
顾青竹应了声,紧一紧衣裳就要下车; 见沈昙抬起胳膊示意让她扶着; 略微思索,终是虚拽着他袖口迈出了腿。
市集刚收罢没两日,不少外县的小商积了些货物要卖,便也顺着河支起摊子,沈昙引着她往下游边走边看; 捎带拣点儿有趣的鬼怪杂谈讲着。
顾青竹看的杂谈学志不少,每次他说出个开头,便能顺着接下去,如此反复两三次,沈昙颇为无奈的笑一声:“要都像你这般博学,说书的怕是得喝西北风。”
“所以我也从不听人说书。”顾青竹含笑道,她对喜欢的东西,向来下的去心钻研,顾府书阁搜罗到那么多书册,岂有放着不用的道理?顾家男儿做学问要考试,真若论起杂学,顾明宏怕也不若她广博的。
沈昙道:“原本打算在你前面扮的学富五车些,结果却栽了跟头。”
顾青竹一噎,心内想了想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挺伤人面子,顿时懊恼着偷偷瞄了他眼,尽量诚恳的想弥补方才的过失:“沈大哥学问定然是好的。”
沈昙挑眉问:“怎么个好法?”
闻言,顾青竹又纠结起来,二伯能收了他做弟子,就冲这一条,多少人盼都盼不到,以二伯的挑剔劲儿,便是考入国子监的学生,在他眼里头也不过尔尔。
沈昙见她还真低头去想词儿了,也就不再逗弄下去,停下步子笑着拿指头轻轻点了她脑袋:“随便敷衍两句的事儿,你还真去想?”
顾青竹理所当然的点了头,心思一转,故意说了句:“我想好了。”
沈昙见她眼睛里都冒了光,像是有了什么绝妙点子,便问道:“那就说说看?”
顾青竹认真道:“我二叔几位徒弟,当年乡试至少也是个亚元的,沈大哥如今得二叔真传,今秋乡试定能一举夺魁,进那前十之位,这要不算学问好,怎么才叫好呢?”
这话要是从别人说出来,不用想也有拍马溜须的意思,顾青竹却说的自然坦荡,仿佛板上钉钉的事儿,理直气壮的让沈昙都愣了愣,随即领悟道:“你倒是机灵,变着法子激我读书,若没捧个亚元回来,还真是无颜面见师父了。”
顾青竹忍不住笑了,还嫌不够,又补了句:“当初人家几位可是求着我二伯好久,才答应入门的,你只待了一日就得了准话,冲这个也得努力考出解元才是。”
沈昙倒好说话,颔首称了是,那模样正经的连顾青竹都以为真要奔着魁首考去了。
河湾处,两人走过石桥,再穿过截子小巷,巷子两边墙上拉起绳条挂着大片的彩绸灯,红绿七彩,照在地上的灯影晃了晃。
因离街市远了些,渐渐听不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顾青竹跟他行了一路,纳闷着明明河道近在眼前,却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放灯,于是开口问了问:“咱们要去哪儿?”
沈昙神秘秘笑了笑,转手将食指勾的串河灯递过来让她接着,低声说道:“你且在这等下我。”
顾青竹瞧着他转身大步走到河边,附身对着位带着斗笠的老人说了什么,老人转头朝她这望过来,过了会儿才点了头。
一番谈话完,沈昙远远朝她招招手,顾青竹跟着过去,才看见河堤下头泊着条木船,两头儿尖尖,船肚却宽敞的很,大概是才下水没用多久,她坐上去还能闻到种奇异的木香气。
沈昙朝那位老者到了声谢,然后轻轻一点跳上来,明明多了个人,船身竟半点没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毕竟刚晕过一路,顾青竹坐着难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用手扶着船边,尽量不瞧那水里荡出来的波纹。
沈昙立在船头,用根长长的竹竿向水中一顶,安抚道:“这船木是新砍伐做的,有提神清脑的功效,我乘撑船又稳,不会晕。”
道是奇怪,被他如此一说,顾青竹试探着往水中瞧了瞧,果然没有在水路乘船时不敢见水的反应,再眺向河岸,白墙青瓦的小房鳞次栉比的落在远处,倒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顾青竹微微松了口气,稍挪着身子松泛的坐着,托腮看着费力气划船的沈昙,好奇道:“你是怎么说的,那位老人家就同意借你船用?”
“我这么面善,他为何不同意?”沈昙懒懒一笑,倒是趁机坐了下来,腾出只手从船里抓住个酒葫芦,用牙咬掉塞子,就那么朝嘴里灌了一口。
顾青竹莫名看的有点脸热,侧开眼儿,嘴上说:“沈大哥又在玩笑。”
沈昙喝得一口烈酒,微微蹙着眉:“其实我跟他说了,我家小娘子闹着要在河中放灯,他开始是不肯的,不过后来看见你又点了头,说看在我娘子的面子上,让我用用。”
顾青竹抿抿嘴儿,一时间不知怎么回话好。
见她颇为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沈昙想了想,大概能猜到症结,顾青竹脾性软中带硬,在重要事儿上眼里揉不得沙子,是以别的姑娘听过羞涩的暧昧话,到她面前倒失了三分效用,说不定还画蛇添足。
“青竹。”沈昙将竹竿从水里收上来,扔在船底,河水缓流,船倒是能慢慢悠悠的漂着:“若没有顾大人这次意外,我本想回京师再和你提,既然你阴差阳错的来了泸州,现在与你说也未尝不可。”
顾青竹眉心一跳,虽然已想透了,他不说自己也要闹个明白,但心底依旧漏了拍,手上不自觉的攥起衣袖。
“我的心思,你大约能猜得到,但是现在要说的,还不止这个。”沈昙抬了抬眼,继续道:“我科考入仕会走武官一途,此路前景艰难,现今瞧着是四方安宁,但边关战事多多少少从未断过,谁都保证不了,何时会起战乱。所以,我说的如果,你我情意相通定下亲事,以后你要过的日子,大概和从前所想的都不一样。”
那声音低低沉沉飘进耳中,顾青竹慢慢坐直了身子,垂首听着,他说一字,心里头便过上一字,沈昙条理清晰的列出嫁给他的各种弊端来,直到最后,也没听到半点优处。
顾青竹确实没想过太精细,毕竟动心动念也就一瞬间,还没过得目前的坎儿,哪儿能一目十行的翻到最后头了?但沈昙却行,面面俱到的归总,时不时举两个例子,换成做文章如此,大概要得一水儿的赞誉出来。
听到最后,她甚至有点不忍心再叫他说下去,就像,就像眼前的人把自己摊开来论斤论两的让你看,不必讨价还价,人家自己就把价一锤子压到不能再低,单等着你中意,然后再去买下他。
顾青竹心里嘴里涩的没有办法,急急摆手打断他,拧起眉头道:“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不懂了,是想得我同意,还是想故意引得我避之不及?”
沈昙瞧着眼前半恼的人儿,摊了手道:“当然是希望你能嫁我。”
大概说的话题太过沉重,顾青竹听见‘嫁我’两字,倒没了波澜,只摇头不解道:“可你说的话,我若以后入了你家门,前头好似刀山火海一般,还怎么让人选去。”
“我总得提点你想清楚。”沈昙道:“不然以后你后悔,再跟我说其他,我可不会同意。”
顾青竹哭笑不得,索性放开了谈,看着他道:“这会儿倒是霸道的很,你好歹说出点好的来,不然我还怎么考虑。”
沈昙果真沉默了会儿,嘴角缓缓扬起抹笑:“好处不多,只一条,你选的人是我,沈昙总不会负你。”
仅这一条,怕是已经抵了其他千千万了。
沈昙身为魏国公嫡孙,虽世袭不到爵位,但国公爷征战发的家,眼前各地军中官吏,哪个提起沈国公不敬上一句?再有沈家几位爷帮衬,沈昙由科考入仕,只能事半功倍。
闭着眼睛数的优点便不提,以他为人,能信誓旦旦的说出这话,顾青竹想不信都难,这会儿子才有点觉得钻进他设的套儿里。
“我会好好想的。”顾青竹笑一笑,轻轻道了声。
沈昙点点头,笑着把她身旁的河灯从绳子上解开,放上灯芯儿,用火折子把它点着,抬头朝远处河岸瞅了一眼,才道:“正好到地方。”
顾青竹开始还不明所以,拿了河灯双手合十的许过愿,轻轻在水中放了去,再起身,随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才发现船已经飘过小城,郊外住户少,灯火昏暗,但暗中又闪着繁星似的细光,若仔细看,发现这光有的竟能移动。
“流萤?”她忍不住指着叫起来,然后突然顿了顿,转头看着沈昙道:“你专程带我来看的?”
沈昙转眼间又捡起方才的酒葫芦,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一同向河岸看去:“我原在你书房见过本游记,摊开的那页正巧写了这个,问过你家丫鬟才知道你没见过。”
顾青竹对游记中奇闻异事感兴趣,流萤在京师很难见得着,她也曾经夏日里专门出城去寻,但无功而返了。
顾青竹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嘴边只化作一声感谢,沈昙笑出声,捏起最后那只小的荷花灯推了出去,淡淡道:“愿明年你及笈时,我还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1、最日工作忙到黑白颠倒,码字又是龟速(时速500字怎么破),所以下班回来拖到现在才写完这一章,太晚了,祝小天使们好梦。
2、今日(现在是凌晨拉,1月10日)奶奶要过生日,所以下班后直接过去,特请假一天,下次更新要到明天了。
3、最后,这章表白真是绞尽脑汁想好久,不知道甜度够不够,不够以后找机会继续撒糖。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以往生辰; 家中长辈却也没让她出过府,连放河灯都是写罢条子塞进灯里,由小厮代劳了; 像这次得允出门子逛荡,还是头一回。
故而顾青竹从船上下来时,心里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车夫按着沈昙的吩咐; 将马车赶至渡口; 顾青竹以为他们会直接回了许园的,结果车子再次停下,不偏不倚站在巷子口的小食摊前。
夜色已深; 来时熙攘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留得三三两两腹饿觅食的人聚了一起; 要上碗熬至乳白的羊汤; 配上胡饼就着吃,胡天海地的吹上通。
毕竟不是在京师; 人生地不熟; 顾青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各种吃食,难免放不太开; 沈昙低了头问她:“有想吃的么?”
顾青竹微微摇了摇头; 鼻尖萦绕的香味引得她也有了饱饱口福的欲望,奈何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倒无从下手。
“那我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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