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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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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张可恨又可爱的脸,一颦一笑都牵着他的心魂。
正阿弦道:“其实之前,我见先生那样,心里也极难过,但是却想不到更好的帮他的法子,还是阿叔最好了。”
崔晔道:“现在知道我的好了么?”
阿弦道:“我早就知道啦。”
崔晔笑看着她:“难得你这样乖,本来看你如此,想带你去瞧瞧你的卢先生……不过听说他们在年前已经随着孙老神仙换了隐居的地方,因此只怕不能让你得偿所愿了。”
阿弦道:“只要知道先生跟姐姐是好端端地,见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崔晔百感交集,重将她抱入怀中:“阿弦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听我的话。擅自主张。”
“哪里?”阿弦不依。
崔晔道:“比如弃官离去,比如先前润州救人。我其实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他轻轻地叹了声,“罢了,幸好我还可以帮阿弦挡灾。”
阿弦抱住他的脖颈,主动在唇上亲了口:“会跟阿叔好好的,就像是……卢先生跟姐姐一样,不,比他们还好要!”
崔晔见她在面前吐气如兰的模样,瞬间想到那夜的迷乱,然而车近洛州,委实无法再胡闹,只能再勉为其难地苦苦压制,连绮念多想都不得。
………
马车在洛州停了两刻钟,稍事休息,便又启程往京城赶去。
早在将到润州之时,崔晔已经派人送信回长安,大明宫里只怕早就得知他将人找到之事。
马车穿过洛州,雍州,眼见将到长安城下。
阿弦有种“近乡情怯”之感,从车窗口偷偷往外张望那巍峨壮丽的城池。
遥遥地,却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辆马车跟七八个人。
最前方站着的,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男子身着缎服,下颌三绺长髯,透着雅贵之气,只是眉宇间写着慢慢地焦灼忧虑。
而妇人相貌秀美,气度高雅,也同样满面焦急,又似有些无奈,两人时而对视一眼,时而昂首往官道上张望。
当看见阿弦跟崔晔所乘马车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震。
阿弦当然不认得这两人是谁,起初还以为是路人。
但是对崔晔而言,在此遇见这两个人,却是意外之极。
阿弦回头看时,正崔晔吩咐停车。
他急急下车。
崔晔快步迎上几步,向那两人行礼道:“岳丈,岳母。”
阿弦心头大震!这才明白这二人是谁,岂不正是卢烟年的父母?只不过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却是如何?
难道……
这会儿阿弦心头揪紧,瞬间竟想到借死而遁的卢烟年——总不会,是这里出了什么差错?
阿弦心中忖度的功夫,那边崔晔同卢氏夫妇不知说了几句什么。
半晌,崔晔回头看向阿弦,眼中流露些惊诧之色,忽然道:“阿弦。”
阿弦又是不安又是好奇,只好答应了声,也慢慢地下地,走到那一对儿男女跟前儿。
崔晔迟疑了会儿,脸色略见古怪:“阿弦,你、你先随卢伯父跟伯母……去卢府。”
阿弦惊道:“干什么?”
崔晔道:“总之你先随他们走就是了。”
卢邕不语,其夫人勉强笑道:“先随我们上车吧,回去再同你细说。”
阿弦摸不着头脑,本是要追问缘故的,崔晔却向她一点头:“去吧。”
夫人又笑对阿弦道:“我陪……女官上车。”她略微犹豫,终于握住阿弦的手。
阿弦一震,她原本就不习惯被人碰触,何况是陌生人,当即忙抽手。
夫人一愣,却仍不以为忤,温声道:“这里风大,留神吹的头疼,走吧……女官。”
阿弦更加狐疑。
夫人劝让阿弦上车之时,卢邕走到崔晔身旁,定睛看了他片刻,终于重重地叹了声,拂袖转身去了。
等那边儿阿弦终于迟疑上车,卢府的马车离开后,崔晔负手凝视车辆远去,微蹙的眉头之间,却仍是有些沉重的阴霾。
片刻,崔晔也随之上车,吩咐道:“进城,大明宫。”
第292章 义女
大明宫中; 武后听人报崔晔进见,笑对身边人道:“崔卿大概是知道了,这应是才进城; 不及休整便来‘兴师问罪’了。”
牛公公道:“您又说笑了; 不如说……是天官关心情切。”
武后一笑搁笔,喃喃道:“这个人越来越让我意外,原本以为他是最不会出‘错’的; 没想到却成了最不容易计算的。”
牛公公道:“老奴也觉着稀罕呢; 天官这样的人居然能为女官……这样的奋不顾身。”
武后眼波闪烁,似想到什么; 无声一叹,脸上笑容略敛了几分。
不多时崔晔进殿见礼; 武后道:“之前接到爱卿飞报; 说已经找到十八子了,陛下跟我都甚是欣慰,爱卿有些憔悴之色,可是才进城么?”
崔晔道:“是。”
武后道:“也不急于这一时,怎么不先歇息休整再来进见?”
此刻牛公公悄然退下; 不知做什么去了。
崔晔抬头道:“臣先前跟阿弦一同回来,在城外……遇见了卢少监。”
武后果然满面寻常; 点头沉吟道:“是吗,他们大概也算到爱卿是在今日回长安; 故而早过去等候了; 也算是极有心的了。”
崔晔道:“娘娘;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少监说,是奉了娘娘旨意要带阿弦回卢府?”
武后挑眉:“怎么,他是如此说的?”
崔晔道:“当时在城外官道上,并非说话之地,仓促中卢大人只是简略交代了两句,臣心中疑惑,所以才特进宫来见,不知娘娘可否为我解惑。”
武后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他们将收阿弦为义女罢了。”
崔晔其实早就从卢邕口中得知此情,正是要武后亲口说出,当即道:“娘娘为何要如此?”
“怎么,你觉着这样不妥?”武后不答反问。
崔晔对上这女子的眼神,——这是势在必得无法阻挡的眼神,胆气稍差的人甚至抵不住她这淡淡一瞥。
而一旦是武后下定决心的事,这天底下,就算是高宗恐怕也无法阻止。
“我大概能明白娘娘这样做的原因,但是,”迎着武后审视的目光,崔晔却仍一如平常:“娘娘可曾想过,阿弦会不会接受?”
武后莞尔:“我当然想过。以她的脾气,绝不会乖乖地听从。”
崔晔道:“那为什么娘娘还要如此?”
武后笑看着他:“因为我知道,就算她敢抗旨不遵,但却不会违抗一个人的话。”
崔晔略觉窒息。
果然,武后目不转瞬地望着他道:“爱卿应该知道……能让她言听计从的人是谁。”
崔晔宁肯不知道。
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弦而言,如果说她肯乖乖听话,除了以前的老朱头,现在能“降服”她的,除了崔晔,当然不做其他人选。
这瞬间他忽然想起阿弦曾说过的话——她不想再当谁的棋子,然而现在,武后竟把他当作了“定住”她的有力棋子。
沉默中,武后道:“这样一来,不管是对阿弦,对你,对卢家……甚至是对整个天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崔晔听出了武后的弦外之音。
“对卢家?”崔晔凝眸。
武后望着这双沉静如星的眼睛,过了半晌才道:“有人天生风流,有人性情不羁,也有那些多情种子,什么‘鸳鸯、比翼’的时刻挂在嘴边,但我向来觉着,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如此糊涂失去理智一般,但绝不会轮到爱卿你。”
周身森然冷意沁来,脊背挺直。
崔晔已明白武后指的是什么。
“本来我觉着,人生百年,那些七情六爱,不过最短暂浮虚的瞬间而已,”武后笑了笑:“可是……也许就如明爱卿所说,一切不过是因果造化,是冥冥之中皆有前定的。这样想,我心里也觉着顺畅了好些。”
武后停了停,继续又道:“所以,我也想就顺应天意,既然没有人伤损、亡故,那就让一切都皆大欢喜,至少是皆有所归便是了。爱卿你说呢?”
崔晔无法说。
就在此刻,牛公公去而复返,亲自端了一碗汤水上来。
见两人皆都无声,他便走到崔晔跟前儿道:“天官一路鞍马劳顿,娘娘知道您多有辛苦,这是娘娘一早儿就让准备好的独参汤,要给您进补身子的,快请趁热喝了吧。”
崔晔看着他笑容可掬的脸,又看看上头武后带笑却透着疏离的神情,参汤的气息,让他瞬间想起在他元气大伤之时,阿弦偷了老朱头珍藏的大参给他进补……
浓眉微敛,崔晔拱手。
然而他还未说话,外间有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行礼道:“娘娘,卢少监派人来说,十八子先前离开了卢府,不知所踪。”
武后脸色一变,却即刻又看向崔晔,崔晔皱眉道:“请娘娘准臣即刻去看看。”
武后也忘了其他,只吩咐道:“爱卿速去,不要再让她出事了,陛下还等着见她呢……”
崔晔心头微沉,却只得答应。
见他退后两步转身而行,牛公公急得叫道:“天官,喝了汤再走不迟……”叫了数声,崔晔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后看着崔晔身形消失门口,淡淡道:“不要叫了,难道你没看出来么,他原本就不想喝。”
牛公公呆道:“老奴怎地没有看出来,何况先前天官已经抬手了呀……这样的好东西……”
武后笑道:“他不是不想喝汤,而是不想领命罢了。”
牛公公眨了眨眼:“那么这汤……”
武后道:“你喝了就是了。”
牛公公叫苦道:“老奴这残破身子哪里消受得起。”话虽如此,却仍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面露陶醉之色。
忽然牛公公又想起一事:“对了娘娘,方才老奴去端参汤的时候,听人说陛下又催问十八子是否回了长安。”
武后皱皱眉,低低叹了声:“只怕瞒不过了。”
她深深呼吸数次,缓缓起身。
牛公公忙将参汤放下:“您要去陛下寝宫?”
武后道:“崔晔进宫,陛下即刻就会知道十八子回来,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听见节外生枝,还是我亲自去说为好。”
………
阿弦带了玄影,随着卢家夫妇乘车进城,卢邕在外骑马,车内只谢夫人跟阿弦两人。
原先夫人身旁还有两名丫头,回程之时却都并未同车。
身为五姓七望其中之一、大名鼎鼎的范阳卢氏一脉,阿弦对卢家的来头也并不觉陌生,但是仅限于跟卢烟年的点头交际而已。
如今见卢氏夫妇又来的有些“不清不楚”,因此阿弦也止不住地略觉这尴尬。
一路上,起先阿弦跟卢夫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阿弦时不时地低头抚摸玄影,卢夫人也偶尔瞥一眼玄影,略见忌惮畏惧之色。
毕竟对这些大家贵妇而言,这种土狗又不似那些西域狮子犬之类名贵,内宅自是不常见到,故而有些新奇畏怕。
直到进了长安之后,阿弦因心怀疑窦,便道:“不知为什么要叫我去卢府?”
偏谢夫人怕冷落了她,也正说道:“一路上可都安稳顺利?”
两人各自问罢,阿弦答道:“一切都好。”
谢夫人才道:“这件事,等咱们进了府再说可好?”
若是换了一个什么人,阿弦一定要先追问妥当,然而看谢夫人一介贵妇,又用小心翼翼地眼神口吻打量自己,阿弦竟不想逼迫她,只道:“我只是觉着我跟贵府上并没有什么交际,怎么……”
说到这里,阿弦心头一动:“难道是阿叔……是天官安排的么?”
谢夫人怔了怔,摇头道:“并不是玄暐。”
谁知阿弦脱口问道:“真的有人安排吗?”
谢夫人想不到她反应这样快,不敢再提,只道:“女官,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阿弦暂时压下心头不安:“不知何事?”
谢夫人道:“先前你跟我家女儿,曾见过数面对么?”
阿弦点头。
谢夫人道:“那你可知道,她……是因何而亡?”
——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阿弦对上谢夫人急切焦虑的眼神,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但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她其实并没有死的孩子的“死因”,就算阿弦已经极善机变,但是良心上却仍是有些过不去。
她不能承认,却也不想撒谎,于是只道:“我并不是很清楚,怎么夫人有问起这个来,难道夫人不知道么?”
谢夫人道:“那些日子烟年因病消瘦,我其实也是知道的,看她的情形也的确是个不治之症的样子,所以我才没有……”及时噤声。
阿弦问道:“没有什么?”
谢夫人道:“没、没什么……”
阿弦一手按着玄影的脖子,一边皱眉望着谢夫人,夫人却仿佛有些禁不住她的目光,勉强抬头一笑,重低下头去。
马车进了长安城后,拐了几拐,便到了卢家。
原本卢邕其实并不在长安居住,烟年之事后,才顺势留居京内,因此这宅邸也是新置买的。
阿弦同谢夫人下车,抬头扫了一眼面前宅邸,那边夫人相让,阿弦便领着玄影狐疑入内。
进门的时候,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
当身体往前踉跄栽过去的时候,阿弦仿佛也看见了另一个人同样也往前一栽!
她转头看时,却见正是卢老爷卢邕。
但是并不是方才下马车时候的卢邕,而是……数日前。
——卢邕稳住身形,才又急急地往内宅而去。
直到进了夫人房中,卢邕不由分说将丫头们都打发了。
谢夫人正在料理家事,见他气急败坏,便道:“出了何事?”
卢邕劈头盖脸道:“你养的好女儿,如今要连累家门,害死我们了!”
谢夫人大吃一惊:“烟年都已经去了,怎么还要无端辱骂?”
卢邕跺跺脚,压低了嗓子道:“去了?真去了反而倒好了!”一时气愤冲口而出,说了这句后又有些后悔,卢邕满面懊恼。
夫人却早就听得分明,惊问:“老爷,你说什么?你是哪里撞了邪回来失心疯了么?”
“我倒是宁肯自己撞邪,”卢邕拉着她入内,才说道:“你可知道我先前去了哪里?”
“不是去工部秦大人家里么?”
“我吃茶回来,被传了进宫。”
夫人掩口:“这是为什么?是陛下召见?你做错了什么惹了龙颜大怒?”
“若是陛下召见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卢邕道,“是娘娘召见我。”
——“女官,女官?”
身旁是谢夫人的轻唤。
眼前所见陡然收起,阿弦眨了眨眼。
谢夫人见她“如梦初醒”似的,微笑温声道:“女官请随我入内。”
阿弦却站住不动,她先是看了看旁边不远的卢邕——后者望着她的时候面上仍是戒备不减。
阿弦道:“卢大人,娘娘召见你干什么?”
卢邕微惊,忙看夫人,夫人也呆了呆,继而忙道:“我并没说什么。”
阿弦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卢邕:“卢大人,你不可你告诉我真相吗?”
卢邕喉头动了动,见左右无人靠前,才走前两步,嘶声低语:“是我自教女无方,家门不幸,我也只认了。何况女官特立独行,又是我唐以来第一位女官,注定彪炳青史,也是我卢家的荣幸。”
阿弦皱眉:“荣幸?”
卢邕口不对心说道:“是呀,我们……想要认女官为卢家的义女,不知女官意下如何?”
就像是许多铙钹在耳畔轰鸣大奏,阿弦自觉魂魄“嗡”地离体,于头顶眼前盘旋。
谢夫人见阿弦“呆若木鸡”,急忙打圆场道:“也许女官觉着如此是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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