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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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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不以为意,正要走开,谁知武懿宗叫道:“女官请留步!”
阿弦一怔,回头看时,却见武懿宗甩开众人,往她跟前走来。
因他生的矮小又驼背,走的不免艰难缓慢,阿弦见状,便迈步迎了过来,行礼道:“武大人可是有事?”
武懿宗止步,笑道:“因年底了,请同僚们去府中吃年酒,就定在后天,还请女官也届时光临。”
阿弦意外,道:“这个就不必了,我心领就是。”
武懿宗摇头道:“不不,这是哪里的话,当初小女同女婿成亲,还多得女官前去捧场呢,这一次一定要去,不然就是我们失礼了。”
武懿宗虽是在笑,却皮肉微动,透着狰狞,两只小小地眼睛盯着阿弦,让人心底无端生寒。
阿弦知道他是极好颜面的,此刻当着许多同僚的面儿若再推辞不肯,对他而言自然脸上挂不住。
阿弦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相请。”
武懿宗这才又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届时恭候女官大驾。”
“客气。”阿弦拱手一揖,后退两步,才仍转身而去。
阿弦别了武懿宗,仍去见许圉师,还差十数步到许圉师的公房,就见两名书吏兴致高昂地出门,低低切切道:“天官怎地在这时候来了。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另一个道:“也兴许是来请侍郎喝年酒的。”
阿弦听得模模糊糊,忙拦住问:“崔天官在侍郎房中么?”
两人笑道:“女官来的正巧,天官才进去呢。”
阿弦不置可否,先放他们离去,她小心地往许圉师房门处瞅了眼,又见周围无人,即刻转身,悄无声息翻过栏杆,迅速地不见踪影了。
就在阿弦去后,在许侍郎公房里,许圉师道:“梁侯被贬,大快人心,只可惜了张柬之大人。”
崔晔道:“张大人嫉恶如仇,所有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许圉师笑道:“他倒是痛快了,他甩手出京,剩下这烂摊子谁敢接手,且若是处置不好,非但是他白搭上了自己的前程,那接手的人还得倒霉呢,幸而,幸而。”
崔晔沉默,忽地问道:“阿弦还在么?”
许圉师一怔:“啊,你是来找她的?”
“顺道而已。”崔晔淡淡地说。
许圉师挑眉,忽地想问问他是顺道来看阿弦,还是看阿弦顺道来见他。
毕竟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有些飞进了老侍郎的耳中。许圉师一笑扬声,叫了个书吏进来,吩咐道:“去看看女官何在,请来说话。”
书吏去后,许圉师又看向崔晔道:“前些天,我听了一些话,想必是那些人疯了说的胡话。”
崔晔道:“哦?”
许圉师道:“怎么好似有人说你,跟阿弦……”
崔晔不答,脸色却有些不大一样了。
许圉师心惊,仔细端详,却发现他原本清雪似的脸上,隐隐地有些难以描述的轻粉色。
不多时,那书吏回来,报说:“侍郎,女官方才出部里回家去了。”
“啊?”许圉师停了停,“走了?”
书吏道:“听说方才女官是来见您的,大概是看有客在,故而先去了。”
许圉师还未吱声,崔晔起身道:“许公,我先告辞了。”
第245章 我喜欢阿叔
崔晔拱手一揖,举步出外。
许圉师几乎没反应过来:“崔……”追出公房转头看时; 却见他早快步沿廊下过; 急急下了台阶出门去了。
此人行事从来四平八稳,几曾见过这好似城门失火赶去急救的模样?
捋着胡须; 许圉师啧啧:“真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 好似能看见不少奇景呀!”
且说崔晔疾步往外,出了户部大门; 转头一瞧,正好看见阿弦的马车拐过前头街口。
他看一眼,来不及上车; 把随从的马儿牵来; 打马追了上去。
剩下车夫,家奴等不明所以; 忙也在后跟上。
崔晔追出了街口,马儿到底比马车要快; 不多时已经赶到:“停车!”
一声喝,车夫发现是他,慌忙勒住马儿; 崔晔翻身下马,又急急上车。
谁知才推开车门,整个人一惊。
原来马车里空空如也,哪里有阿弦的影子?
崔晔回头:“女官呢?”
那车夫不知所措:“女官……女官先前下车,让我先回家; 她自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在意外之余,无声而笑。
………
原来先前阿弦知道崔晔来见许圉师,因不想跟他碰面,便飞快溜之大吉。
她本来乘车而行,车才拐弯,总觉着不妥,当机立断下了车,让车夫自己先去。
在崔晔拦住马车的时候,她早游鱼一样,在满街人群里头自由自在了。
这连日来虽然户部的差事不算忙碌,但阿弦也并没有得闲逛街的机会,阴差阳错得了这个空子,索性不忙回家,便且走且看。
因当下五湖四夷之人仰慕大唐物华天宝,纷纷前来,有朝拜学习者,如遣唐使等,也有贩卖异样货物的商贩,开眼界长见识的外族。
整个长安城里,各色人种聚集,光怪陆离,繁华鼎盛,交汇成海纳百川的大国盛世气象。
很快夜幕降临,各处灯火初上,更显得如天上人间,盛美非凡,阿弦正流连忘返,忽然肩头被人一拍。
阿弦惊而回头,却见是赵雪瑞同一名侍女站在身后,笑吟吟道:“女官怎么自己在此逍遥?”
阿弦才道:“赵姑娘也在?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赵雪瑞道:“前段日子听说各部都忙的不成,近来想必好些了?”
阿弦点点头,下意识不大想多话,正欲告辞,赵雪瑞笑道:“上次相见,还是在崔府,那会儿就想跟你多说几句,总是不得闲,如今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女官赏不赏脸?”
阿弦见她口灿莲花如此,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要人,姑娘何必这样?”
赵雪瑞娇俏说道:“我不知你们所说的‘要人’是什么意思,但能看的入我眼中的,便是要人。”
阿弦原本就对她颇有好感,只因为……不大明白她对袁恕己以及跟崔晔到底如何,心里才有一点芥蒂,如今见她如此说,便道:“那我若不应,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赵雪瑞哈哈一笑,举手挽住她的手臂。
两人略走了片刻,赵雪瑞善解人意,口齿又伶俐,有她在侧,比阿弦先前独自一个观赏景致要有趣的多。
街市酒楼上,略点了三五个菜,一壶土窟春,赵雪瑞亲自斟酒:“上次听说崔府出了事,害我很是担心,幸而有惊无险。”
阿弦默然吃了半口酒,因这酒气,不免想起上次赵雪瑞同崔晔一块儿去赏鉴《中秋帖》的情形。
原本还记着崔晔的叮嘱,因想到这节,偏生把这杯都吃了。
赵雪瑞打量着她的脸色,便为她夹了一方冬笋:“我知道你心里不受用,所以要跟你说明白。”
阿弦本真要吃,闻言一愣:“何意?”
赵雪瑞笑道:“你不是在意我跟天官两人去选《中秋帖》么?”
阿弦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才想过此事,怎么赵雪瑞竟一眼看穿?
赵雪瑞见她窘然之态,偷笑道:“如何,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天官还说你天生洒脱,又懵懂不解……不会如何呢。可知他再聪明绝伦,也毕竟不是女子,哪里会懂女孩子的心思。”
阿弦心里乱糟糟地:“你说什么,我才不懂。”
赵雪瑞亲自给她添了一杯酒,道:“实话跟你说罢了,我跟天官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仿佛自知失言,赵雪瑞掩口一笑,“我说错话了,不是各取所需,只是权宜之计。”
阿弦又吃了口,已慢慢定神:“哦?”
赵雪瑞凑近,在她耳畔低低地说道:“我知道天官喜欢的是你,他故意跟我出入,是为了借我掩人耳目,而我……我喜欢袁少卿,这点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你如何这也吃醋?”
阿弦的脸更红,捂住耳朵道:“谁吃什么醋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雪瑞笑着落座:“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之前韦江韦洛姐妹跟他们弟兄母亲住在崔府别院么?近来听说,他们过年就要走了。”
“走?”阿弦放下双手。
赵雪瑞道:“详细如何我是不知的,不过我想着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不过大家子要脸面,不便于张扬而已。”
阿弦心底却又想起明崇俨在崔夫人院中捉到的那牵丝之虫。阿弦自不笨,牵丝要有人指使才会奏效,而她所知崔夫人命崔晔跟韦江结亲,十有八九就是这虫儿主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这主人是谁,自跟韦江等脱不了干系了。
“其实原先我还听说,崔府有意娶韦江进门呢,这样就更雨散云开了。”
阿弦忍不住道:“你这样高兴,倒好象会嫁过去一样。”
赵雪瑞大笑:“难得,向来爽直如你,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我看不是我会嫁,是有的人会……”
阿弦忙伸手堵住她的嘴。
赵雪瑞将她的手握住放下,才又笑道:“好了,事情已经说开了,既然你毫无吃醋之意,我就放心了,但我吃了一桶的醋,可怎么办?”
“你?”
赵雪瑞叹道:“少卿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有心于你的。”
阿弦愣怔间,赵雪瑞拿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沉默片刻,她忽然道:“你可知我很羡慕你。有才干做自己想做之事,让许多须眉男儿都自叹不如,也怪道天官跟少卿都对你倾心,若不是知道你是女子,只怕我也要喜欢了。”
阿弦满面通红:“赵姑娘,你说什么。”
赵雪瑞吃了酒,幽幽一叹:“是说我的心里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阿弦摇头道:“不是,其实,其实我不是你说的这样。其实……我怎么能跟你相比,你是官宦之家的小姐……”
赵雪瑞眼圈发红:“我不在乎那些,就算官宦之家又怎么样,我想跟他多说几句话还不能呢,鼓足勇气跟他见一面,他还躲的避猫鼠一样……”
阿弦发呆。
赵雪瑞又倒了一杯酒,道:“这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原先还想托父母以媒妁之言,如今看他这样冷淡,只怕叫人提亲,也是一鼻子灰,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赌气将酒喝了,伏在桌上,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不是的,赵姑娘,”阿弦着急,语无伦次道,“有时候避而不见,也不是说就没心的,只是……”
“只是怎么样?”赵雪瑞含泪抬头。
阿弦张了张口,但看着哭的楚楚可怜的美人,她自己于这男女情事上还是半瓶子醋,怎好教诲别人。
思来想去,阿弦道:“这些事我不会说,不过,你方才说不得见少卿是么?不如现在把他叫来,你同他说明白就是了。”
赵雪瑞黯然:“什么话,就算我肯去叫,他也未必肯来。”
阿弦道:“不必你叫,我叫好么?”
赵雪瑞双眼一亮。
………
数刻钟后,一道轩昂英武的身影,牵着马儿出现在酒楼之下。
楼上阿弦看的分明,回头望了望在桌边儿苦等的赵雪瑞,点点头,从侧门下楼。
在她下楼之时,那边儿袁恕己正拾级而上。
经过酒楼前,阿弦仰头张望:赵雪瑞是个好女孩儿,不管是出身,品性,相貌,跟袁恕己都极相衬。可谓是世人口中的“门当户对”。
阿弦喜欢赵雪瑞,而且崔晔既然肯用她来什么“掩人耳目”,也证明此人不错。
至于袁恕己,他很值得一个好女孩儿相陪。如果真的是一桩好姻缘,那就善莫大焉了。
风有些冷,阿弦独自一人沿街而行。
此刻长街上花灯盏盏,行走在浮光掠影之中,仿佛走在九重天阁。
前后左右人影憧憧,阿弦因吃了两杯酒,心窝里热热的,趁兴倒也不惧。
只是走着走着,眼前竟有些恍惚,酒楼上两人的说话在耳畔浮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是的,有时候避而不见,也不是说就没心……”
阿弦止步,举手抱头,头发顿时被揉的更乱了,一些散散碎发毛茸茸地在脑门上竖起。
正焦恼无法之时,猛抬头,却看见正前方有一张极为狰狞的脸,浮在光影之中。
阿弦起先一惊,细看,原来是有个人戴着面昆仑奴的面具。
但是,这昆仑奴的面具却赫然跟之前送给了崔晔的那面一模一样。
酒力上涌,阿弦不禁心思恍惚:“阿叔?”
她挪动脚步走到跟前儿,仰头睁大双眼看着面前之人。
对方却不答,也并无动作。
但是昆仑奴面具再无误的,且看身形姿态……俨然就是崔晔。
“阿叔,生我的气了么?”阿弦看着面前的昆仑奴,吸了吸鼻子:“我不是要故意避开你的,我只是……害怕。”
昆仑奴两只突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在问为何而怕。
阿弦低低嗫嚅道:“我怕我变成了棋子,我更怕,会真的害了阿叔。”
两行泪情不自禁地从脸颊上滚落,阿弦哽咽道:“还有,我不想让阿叔为我挡灾,有什么灾劫苦难,我只想一个人承担,不要阿叔替我,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昆仑奴举手,修长雪色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阿弦的脸颊,将她眼角的一滴泪拭去。
那滴泪在他的指尖凝结,摇摇晃晃,像是一滴未成形的水晶。
阿弦本来极为心酸,此即却怔住了,就在对方的手指擦过脸颊的瞬间,阿弦察觉对方的手有些阴冷,这……绝不是崔晔的手!
正发呆之时,对方抬起右手,已经将面上的昆仑奴面具卸下。
面具后的这张脸,俊美清秀,相貌出众,堪称美男子。
周围有目睹这一幕的,甚至不由地发出惊叹。
但绝非阿弦想看见的那张脸。
“是你?”阿弦皱眉,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面具下的人,赫然竟是遣唐使里的阴阳师阿倍广目。
阿倍广目捏着手中的昆仑奴,笑微微地看着阿弦道:“不是他,你失望吗?”
阿弦皱眉,震惊之余又有些愠怒:方才她说的话,给崔晔的话,而且大概是平生只会说一次的话,居然给这人听了去。
“人就是这般肤浅的,只迷于表象所见而已,”阿倍广目又将昆仑奴的面具遮在脸上,轻描淡写道:“你瞧,你看着这张面具,是不是就会以为是你想见的那个人了?”
阿弦不由自主地看着这面具,心思却又回到了在周国公府的那风雨飘摇的一夜。
眼前顿时又模糊了。
阿倍广目摘下面具:“你为何又哭了?”
阿弦哑声道:“你以为你很聪明么?天底下只有一张沾血的昆仑奴面具,也只有一个阿叔。”
阿倍广目一愣,目光往阿弦身后扫了扫,继而笑道:“你的阿叔,就是天官崔晔么?他有什么好,有我这样好么?”
阿弦瞥他一眼,转身要走。
阿倍广目在她手臂上一握,想将她拦住。
阿弦还未来得及叫他放手,身后有人探臂将她拦住,替她说道:“放手。”
双眸睁大,身不由己地已跌入来人怀中,阿弦扭头,入眼是圆领袍后一抹洁白的交叠衣领。
她竭力抬头去看,正崔晔也垂眸看向她。
望着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如星的双眸,阿弦如释重负。
“你方才,说什么?”崔晔道。
阿弦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什么。
方才她说的太多了,现在见了本尊,脑中心底却一片空白。
“我忘了。”
“好好想想。”浮光流影,夜空之下,他微笑着说。
“我……”阿弦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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