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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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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缓缓停住,原来已经到了怀贞坊府门前。
  门房早在眺首以待,忽然看一辆眼生的马车停下来,便探头探脑地打量,又问车夫道:“是什么人?”
  车厢中阿弦听见,因抓了抓崔晔肩头衣裳,道:“阿叔,我到啦。”
  外头风冷雪重,这狭窄的马车内却是如此和暖,崔晔缓缓松开手,阿弦忙坐直了,又忙不迭地整理衣裳。
  崔晔举手将她的头发略理了理,也听见外头车夫在跟门房答话,虽知道该尽快让她下车,但……
  竟是这样奇怪的恋恋不舍。
  终于崔晔问道:“我听康伯说,前些日子你晚间睡得很不安稳,可是有什么事?”
  阿弦一愣,然后才记起还有这件事:“我……我做了个梦。”
  “可以告诉我么?”
  略一犹豫,阿弦低低道:“是有关周国公的……我告诉阿叔,阿叔……不要跟别人说起好不好?”
  “关于周国公的什么?”
  “是……周国公如何身死的。”
  ………
  那夜阿弦连续梦见贺兰敏之被发配雷州的场景,她以为自己曾醒来看见敏之在榻前,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不过是她的梦中之梦。
  她所看的真相,却的确是敏之故意让她看见的。
  也是在看过之后,阿弦才隐约明白为何敏之对他的死绝口不提,甚至在她问的时候还只含糊带过。
  ——就在护送敏之的那些差人反叛,转瞬却又给其同党杀死后,那些蒙面人一拥而上。
  这些人的武功却绝非之前的官差们能比的,且为首之人甚至并未出手,只是旁观。
  可敏之之前已经同差人们生死相博,耗费了大量体力精神,此刻又遇到这些棘手的敌人,很快便露出败像。
  激战中,臂上竟吃了一道,鲜血将半条胳膊都染红了。
  那蒙面人却皱了皱眉,出声道:“不要伤了我们周国公殿下的贵体,弄的断肢残臂的,就不好玩了。”
  敏之听到一个“不好玩”,神情越发凶戾,竟似疯虎一般,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竟给他又伤了一人。
  蒙面人笑道:“好的很,这样才是殿下的本性。”
  他浑然不在意属下受伤,只是玩弄猎物般望着敏之,他自然知道敏之如此拼命,体力消耗的更快,最后的结局只能乖乖地被他们拿捏。
  敏之果然很快体力不支,手拄着抢来的长刀,微微俯身大口的喘息。
  蒙面人大笑:“殿下,可不要累坏了身子,还是省一省力气,您若这样有精神,随我们回去,自然有的是让殿下发挥的时候。”此时他才翻身下马,往敏之的方向走来。
  敏之深吸一口气,道:“谁……是你的主子?!”
  汗涔涔而落,几乎已是强弩之末。
  蒙面人笑道:“回去您就知道了。”
  敏之道:“呸!”
  蒙面人双手交握动了一动,道:“殿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有交代让全须全尾地带您回去,我可不介意在这里好好地伺候伺候殿下。”
  敏之目光一动,呵呵笑了笑,忽然横刀一掠!蒙面人皱眉道:“不自量力!”微微闪身避让,才要上前——谁知敏之却只是虚招,挥刀之时,拼命纵身一跃,往后跳入那茅屋敞开的门中。
  蒙面人皱眉叫道:“贺兰敏之,你能逃到哪里去?”
  敏之虚晃一招得手,将身靠在门侧墙边,喝道:“谁都别进来!”
  蒙面人大笑,环视左右:“怎么,殿下是想靠你的嘴挡着我们么?”口吻里充满了狎戏之意。
  敏之眼神越发幽暗,冷笑道:“你忘了我手中有刀么?我还可以杀人!”
  纵然蒙着面,仍能看出这为首之人眼中明显的不屑:“那我便进去,殿下杀了我就是了。”
  “我不会杀你。”
  “那殿下要杀谁?”
  敏之呵呵道:“我……会杀了我自己。”
  蒙面人原本成竹在胸,听到这句本来近似“可笑”的话,目光竟似凝滞。一时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正是敏之想要的。
  听着外头一瞬的静止,敏之笑道:“怎么,怕了么?不是说要全须全尾带我回去?留给你个全尸要不要?”
  他方才从蒙面人的所言所做里已经窥知,这些人并不要他死,甚至不愿意伤了他。
  所以才用这法子背水一战。
  蒙面人握了握拳,示意手下从旁边儿悄无声息地攻入,一边佯笑道:“周国公……”
  不料他精明,敏之却更不笨,道:“不要让人进来,只要看见半个混账进来,就覆水难收了,我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你若觉着我是在恐吓你,只管一试。”
  正一名手下要从窗口闯入,蒙面人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
  阿弦说到这里,无法忍受当时的那种情形,以及独坐草屋之中的敏之那种穷途末路绝望之感,竟无法说下去。
  崔晔见她面露痛苦之色,便又握住她的手。
  “别怕,别去想太多,”崔晔温声安抚道:“只告诉我,然后呢?”
  阿弦定了定神。
  ——因一时想不到好法子,双方便对峙起来,天色也慢慢暗了。
  蒙面人从最初的胸有成竹到现在,有些气急败坏,此处虽然偏僻,却毕竟并非密室,时间拖延越长越对他们不利,眼见要入夜了,蒙面人愤怒之余,忽地看见地上那几乎熄灭的火堆。
  灵机一动,蒙面人让手下生火,自己上前道:“周国公,我劝你还是不要执拗,乖乖地出来吧,不要忘了,夫人还在长安……听说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周国公跟了我们回去,好歹还有一条命在,将来兴许……还能父子天伦呢……”
  他停了停,看了眼手中的火把,把心一横:“你若如此想不开,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敏之不语。
  蒙面人咬牙切齿道:“点火!我不信他不出来!”
  众人手持火把,在屋子左右跟屋后点火,只留前方的出口。
  是夜北风,郊外的草又枯脆,一点火星引燃,顿时野火燎原似的席卷而起。
  蒙面人眯起双眼:“周国公!且请出来吧!”
  只听得屋子里长笑了几声,是敏之道:“好孙子们,你们真知道我的心。”
  蒙面人一怔,火光闪烁,将此处照的如同白昼,而在前方屋门处,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竟正是贺兰敏之。
  蒙面人大喜,以为此计奏效,正要说话,敏之忽然抬手,原来他右手持刀,左手却竟握着一支火把,火光将他的脸照的极为明亮,虽落魄至此,火光下的这张脸仍是绝色动人,甚至比昔日更加明艳勾魂。
  被这极为慑人的艳色所动,蒙面人瞬间词穷,心里却升起不祥预感,但他还没寻味到这种预感是什么,就见敏之抬手,火把高擎,竟慢慢地点燃了头顶上垂落的草顶。
  这动作从容不迫,敏之目光淡定而明亮地看着火光在眼前蔓延,看着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
  “不!”
  蒙面人这才知道他想做什么,瞬间往此处扑了过来,但是风卷着烈火,瞬间整个前门都成了火场。
  屋内,敏之哈哈大笑,持剑后退两步,身子已经在瞬间沐浴进了那无穷的强大的火焰之中,他的大笑声被北风席卷,同呼呼的火焰升腾之声缠绵一起,那身影也好像变成了一道刺目明亮的火光,席卷腾空直上,终于……无比彻底地消失在这滔滔浊世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想说的:
  “求仁得仁”这个词,几乎都是用在“反面”的时候多。
  但他的字面意思本来是:求仁德便得到仁德,无愧于心便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在这里送给某叔,我所希望的,便是真的“求仁得仁”的本义,——让所有的仁德被报以仁德。
  

第223章 我的阿弦
  那一幕如此真实残酷; 身临其境般被烈火炙烤; 但是心里却是冷绝。
  阿弦浑身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崔晔终于还是忍不住; 主动上前将阿弦抱了抱,他平复了一下有些震惊的心绪,在阿弦耳畔轻声道:“既然说给了我; 那就不要再去想更多; 也不许因为这个再难过了……”
  阿弦颤声道:“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阿弦的心。”崔晔抚着她的脸; 却见到阿弦眼角星星泪光。
  阿弦抬眸看着崔晔:“阿叔……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崔晔摇头。
  阿弦想了想; 忽地说道:“我看见那蒙面人腰间悬着一个东西。”
  崔晔一怔:“什么东西?”
  阿弦皱眉回想; 终于说道:“像是一只鱼。”
  崔晔的手一震:“什么?”
  阿弦察觉他似乎紧张; 迟疑道:“像……像是个铜鱼。”
  四目相对,阿弦发现崔晔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怎么了?”
  崔晔却又很慢地笑了一笑,声音有些低哑:“没什么……”
  停了一刻; 崔晔道:“我会记得你所说的; 不会告诉别的人详细; 但是阿弦……记得也不要将此事说出去,知道么?”
  阿弦道:“我不会说的,除非找到是谁害死了周国公。”
  崔晔颔首,又望着她轻声叹道:“你乖些,不许再难过了,不然,我就没有办法送你进去了; 咱们索性就在这里说一夜。”
  阿弦窘然,知道车在此处已停了太长时间,定了定神道:“我、我是该回家了,那阿叔呢?”
  崔晔道:“我仍回吏部。”
  “身子可吃得消么?”阿弦担忧。
  崔晔笑了笑:“本是有些倦累,但是……就如我所说的,跟阿弦相处是最好的歇息。还要多谢阿弦今晚陪着我呢。”
  阿弦脸红:“是我要多谢阿叔陪我回来才对,还、还有……这辆车真的送我吗?其实我自己会买……”
  崔晔笑看她不好意思的模样,道:“若不是怕会引人注意,就送你一辆更好的,这辆已是委屈了我的阿弦了。”
  “我的阿弦”四个字,这般别有意味。
  阿弦的心怦怦乱跳,几乎又想捂住脸:“那我走啦。”
  崔晔慢慢地又替她整理了一下风帽,才叹了口气:“好的,你去吧。”
  阿弦轻轻拍了拍玄影的脖子,玄影才窜起来,伶俐地奔出车厢,阿弦在出外之前回头看一眼崔晔,见他正依依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是很宁静的愉悦欢喜。
  被这种目光默默地打量着,阿弦的心中竟也微暖而宁悦,忽然竟有种很想回来再抱一抱他的冲动。
  ………
  是夜,虞娘子不免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阿弦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吃了夜宵便去歇息。
  大概是因跟崔晔相处了半夜,阿弦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出门,乘车来至户部,才下地,就见门口上有数人窃窃在议论什么。
  阿弦不解,迈步往内,一边留心听他们说什么。
  正快到公房之时,一名书吏走来,道:“女官可知道了?蓝郎中家的人一大早来说,郎中昨晚上忽然狂性更甚,居然连夜跑了出府,如今竟不知所踪,府内已经报官,正满城地找寻呢。”
  阿弦也吃了一惊:“现在还没找到?”
  “可不是么?大家都在说,晚间冷的那样,郎中又是病人,只怕……凶多吉少。”书吏跺了跺脚,嗐叹道:“如今蓝夫人还在里头找侍郎哭诉呢,好不凄惨。”
  叹息中,却也听前方一名同僚道:“什么世道,好端端地一个人,怎会说疯就疯了呢?”
  他旁边一人忙道:“嘘,蓝夫人出来了。”
  阿弦本要进房间去,见状便站住脚,顺着众人所看方向瞧去,果然见前方许圉师陪着一名中年妇人出门,那妇人双眼红肿,满面憔悴,被丫头扶着,尚且摇摇欲坠。
  许圉师正低声细语地安抚。
  阿弦皱眉。
  ——“冤枉!我无罪!”
  蓝郎中厉声高叫,双眼赤红:“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他奋力挣扎,将周围一干侍候的侍女们推开,大踏步往外冲去。
  正蓝夫人从外进来,见状叫道:“老爷……”才要迎上来,蓝郎中指着她道:“我并没有错,我没有错,是陛下不仁,陛下不仁呀!”
  蓝夫人惊怔,在场众人也都呆若木鸡。
  蓝郎中趁机冲上前来,将蓝夫人一撞,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而此刻眼前,许圉师陪着蓝夫人往此处经过,一边安抚:“我也会派人帮忙找寻,放心,一定会尽快将郎中找回。”
  蓝夫人拭泪道:“我们一家子的性命,就全仰仗老侍郎大人了。”
  这责任甚是重大了,许圉师头皮一紧,道:“户部上下一定会竭尽全力。”
  阿弦早退到门口,候人经过,才转身进了公房。
  才落座翻看案宗,不多时,门口人影一晃,阿弦抬头看时,却见是许圉师走了进来,脸上颇有惶恐不安之色。
  阿弦忙起身迎接,许圉师摆摆手道:“你方才也看见啦?”
  阿弦道:“是,还不知郎中的下落么?”
  许圉师叹道:“这长安城如许之大,他又是个发病之人,就算没有个三长两短,好端端地往人群中一躲,也是难寻的。”他连连叹息,满面痛惜之色:“真真可惜了这样精明的人物,怎么居然会、会变成现在这样……”
  阿弦垂手站着:“老大人也不要太过忧急了,且保重身体。”
  许圉师长吁短叹片刻,瞟向阿弦,迟疑了会儿,小声道:“你说……蓝郎中现在这般,到底是……怎么了?”
  阿弦为难:“大人,这个我怎么知道?”
  许圉师道:“我也知道为难了你,不过你……你向来是比别人多一份能为的,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一来没了蓝郎中,这部里就似缺了一大膀臂,二来,对蓝家也是极大的打击,这又是年下了,若真的出事,这一家子可也不能活了。”
  阿弦不语,许圉师走到她跟前,小心看她神情变化:“你不用担心,只管跟我说实话,你可……知不知道些端倪?一点儿也成呢?”
  阿弦想到方才所见,自不好直说,便道:“我知道的也是有限,不过看蓝大人的举止,倒是有些、有些像是……中邪似的。”
  许圉师窒息,继而道:“怎么看出来的?”许圉师当然知道阿弦跟蓝郎中向来也没见过几次,既然她肯这样说,自有缘故。
  虽许圉师是个和善的长者,但阿弦仍是不敢将方才所见告诉他。便只道:“我先前听人说什么……蓝郎中自称有功之臣之类,这种口吻不似他平日说话的方式……”
  许圉师有些失望,又忙问道:“还知道什么呢?”
  阿弦对上他殷切盼望的眼神,心弦一动,终于道:“侍郎若是……若是信得过,就让我去蓝家看一看好了。不过我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有线索。”
  许圉师如今毫无头绪,只盼阿弦肯开口答应,如今见她应了,不管结局如何,一颗心先宽松不少:“好好好,你肯去就好了!”
  阿弦见他竟比自己更加自信,不由苦笑。
  ………
  许圉师叫了两个差官,让随着阿弦一同前去蓝府。
  阿弦硬着头皮出门,正要上马,身旁忽然有个声音凉凉地说道:“我知道姓蓝的在哪里。”
  阿弦猛然回头,却见敏之立在墙根,漠漠地看着她。
  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自从那夜不欢而散,又知道了敏之的死因,阿弦心里难过,不知何故又掺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愧疚。
  偏偏敏之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故意避着她还是已经真的去了。
  如今见他不期然现身,心里五味杂陈,可听见他说这句话,阿弦几乎脱口问出来:“你……”
  及时咳嗽了声,阿弦对身旁两人道:“请稍等片刻。”
  她拉着马儿走开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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