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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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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这斜坡并不高,又没有格外尖锐的石头等物,但虽无致命伤,仍是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滚到地上,一时居然有些爬不起来。
  那只促狭冒失鬼见状,飘住在斜坡上望着她嘿嘿而笑。
  “你这……”阿弦呻吟了声,正要咬牙挣扎起来,眼前的天空中,却多了一张脸。
  阿弦起初一惊,以为又多了一只鬼。
  其实不是。
  这样清晰皎然的眉目,他静静地俯视着阿弦,眼中透出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波澜不惊。
  崔晔道:“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叔:在干什么?
  阿弦:我……我在练习打滚
  阿叔:哦……继续,不要停
  阿弦:Σ( ° △ °|||)︴


第127章 家事
  才从斜坡上滚下来; 满身灰土; 头发松散,发间跟衣裳上都蹭刮着些乱草枯枝; 连小脸上也是灰突突的。
  阿弦躺在地上,身不由己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崔晔; 眨了眨眼才道:“我、我……”
  崔晔不语,只伸出手来。
  阿弦盯着那只手; 后知后觉地将手递了过去。
  崔晔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儿举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扶。
  方才听见动静的时候,正在他心不在焉之时,本以为是山石坠落、刺客现身、山林间野兽等等……随意瞥了眼,却看见是阿弦滚落在地。
  简直叫人魂惊魄动。
  俯身看她之时; 她紧闭双眸,动也不动。
  就在他屏住呼吸额头冒汗想要拉她起来; 她却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短短地一霎; 却叫他经历了黑夜跟白日刹那交替之感。
  手扶着阿弦起身的瞬间,又发现她竟是这样轻飘飘地。
  这会儿崔晔忽然想起在桐县之时,曾背着她走过落雨黄昏,那时也是这样羽毛般的; 时隔将一年,她的个头好似长了寸许,却仍是这样瘦弱幼猫似的。
  仿佛……连习性也有些像,比如发现她的这瞬间; 两两相顾,她乌溜溜地瞪大双眼,半是意外半是惊讶,脸上也花猫一样。
  叫他紧张才散,复生出啼笑皆非无奈之意。
  手相握的瞬间,那只促狭鬼的傻笑声也随之在阿弦的耳畔消失。
  阿弦试着舒展了一下手脚,除了脚踝有些略微地刺痛,其他倒没什么不妥。
  她蓦地想起自己跑出城来的意图,忙抬头叫道:“阿叔,卢先生呢?”
  崔晔道:“他已经去了。”
  阿弦大急:“什么?我还没跟他道别呢……”她千辛万苦追出来,怎能不见一面儿就走?
  正要拔腿再度赶上,手臂却被崔晔一把攥住。
  崔晔握着手臂把她拉回来,沉声道:“从这么高滚下来,怎也不看看受伤了没有?”
  阿弦道:“不碍事,我……”
  崔晔道:“住口!”他好像很不高兴。
  阿弦不敢强辩,停了停才又问道:“阿叔,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来送别先生的吗?”
  崔晔“嗯”了声,举手将她头上蹭着的一些枯草叶子一一摘下:“下次不许再如此冒失了,送别而已,不是送命!”
  手在她身上轻轻拍打,尘土飞扬。
  “我自己来自己来。”他身上那样干净整洁,这些泥灰杂尘实在是玷辱了。
  阿弦一叠声嚷着,一边儿退后自行拍打:“我何尝要送命了,先前是被一个冒失鬼吓了一跳……”
  说到这里,猛地跳起来:“我的诗呢?”
  崔晔见她满面惊恐,在原地团团转的模样,默然俯身,从旁侧草丛中捡起那个卷轴:“可是此物?”
  “是是是!”阿弦忙接过来,又展开细看,见并无伤损,才长松了口气。
  崔晔在旁,微微侧目,瞬间将上头的诗看的明明白白:“这是……卢照邻送给你的?”
  阿弦忙将诗展的正了些给他看:“我去卢先生住处,才知道他给我留了这个,阿叔看看,是不是极好的?”
  崔晔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四句,并未立刻回答。
  阿弦正不知如何,崔晔道:“果然是极好的,你好生收起来吧。”他似笑非笑又道:“这一笔,可是价值千金。”
  阿弦忙小心翼翼地又卷起来:“阿叔怎么也会来相送卢先生?还赶的这样早?”
  崔晔道:“毕竟是亲戚。”
  “亲戚”二字,让阿弦想起贺兰敏之曾提过,卢照邻跟崔晔的夫人卢烟年是同族。
  但这一句,同时也提醒了阿弦,心里还有一件事不知要不要告诉崔晔。
  阿弦垂眸看着手中的卷轴,正在筹谋如何开口,崔晔道:“听说昨晚上杨府出了事,究竟是怎么样?”
  “啊。”阿弦只得先将昨夜经历种种同崔晔说了,又道:“看杨公子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必然是要命的事。”
  崔晔回身,竟是要走开。
  阿弦本能地跟着走了一步,崔晔回头:“站着别动。”
  阿弦不知如何,只好站在原地,心里则想该如何跟他说那件事。
  顷刻,崔晔折回来,手中竟牵着一匹紫骝马,道:“上来。”
  阿弦道:“阿叔,我没事。”
  崔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阿弦道:“行行,你别瞪我。我上去就是了。”她挪步往马儿跟前走,先前倒还罢了,此时才发现右脚踝疼得比方才厉害了些。
  阿弦怕他看出来又要担心,便强做无事,把画轴往怀中一塞,双手抓住马鞍,但毕竟脚踝受伤,上马之时不好使力。
  正在徒劳地乱爬碴,崔晔摇头,走到身后又在她腰间一握一托。
  阿弦顺势终于爬了上去。崔晔却并不上马,只走到前头,牵着马缰绳往前而行。
  阿弦道:“阿叔,你不上来啊?”
  崔晔道:“我走走就好。”
  阿弦道:“那我多过意不去,我陪着阿叔一起走吧?”
  “老实坐着。”崔晔淡声说道。
  阿弦“哦”了声,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
  却见官道上,卢照邻的那辆马车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儿。
  “幸好还有这个。”阿弦叹了声,把卷轴从怀中抽出来,爱惜地摸了摸,吹吹上头的灰尘,重又小心放了回去。
  紫骝马不疾不徐往前而行,崔晔沉默而行,风撩起他淡烟紫的衣摆,更显得飘然若仙。
  阿弦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甚是过意不去:“阿叔,你累不累?”
  “不累。”
  “我累,我看着您走我都累。”
  “胡说。”他不为所动。
  阿弦无奈地挠了挠脖子,却摸出了一根枯草叶,她百无聊赖地将那叶片轻轻地一吹。
  那叶子飞了起来,随风一瓢,居然落在了崔晔的肩头。
  阿弦“啊”地叫出声,崔晔回头:“怎么了?”
  阿弦才要指那叶子,却改口道:“阿叔,上次在许侍郎家里看见夫人,实在是个秀外慧中,温柔可亲的人,且还是出身大家,又会吟诗作赋,简直是了不得。”
  崔晔见她忽然说起这么一些“华丽辞藻”来,哼了声:“怎么?”
  阿弦道:“我只是觉着,卢先生是那样的惊世文采,夫人同也是卢家的人,一定、一定也非同一般,只是……”
  她吭哧吭哧铺垫了这半晌,终于问出要害:“只是先生的身体这样不好,不知夫人、夫人可好?”
  崔晔且听她说,且满面阴云密布,听到最后一句,蓦地警觉。
  脚下一停,崔晔回头:“你想说什么?”
  崔晔当然知道:阿弦自有那种过人只能,最会发现常人无法察觉的隐秘,崔晔见她无端提起卢烟年,心中本就生疑,待听完阿弦所说,更加心惊起来。
  阿弦被他双眼之中透出的冷意吓了一跳,忙道:“我只是、只是担心夫人的身体……”
  “她很好。”不等她说完,崔晔打断,掷地有声。
  “可是,”阿弦迟疑着道:“可是我看见她……”
  崔晔冷道:“阿弦。”
  这是自从跟他相识之后,第一次,崔晔唤她的名字的感觉……竟透出几分“可怕”。
  阿弦喉头发紧,似乎又回到了在雪谷之中见他的第一次,那被他的手紧紧地掐住脖子的感觉,冰冷入骨。
  阿弦无法应声,而崔晔道:“我的家事,你不必管。”
  清晨,城外的风有些猛烈,刮得阿弦的头发越发乱了。
  但风再烈,也比不上他这一句话。
  像是有“啪”地一声,掴在阿弦的脸上。
  她觉着自己可能是没说明白,试着解释:“我只是、看见夫人她伤着了自己,我担心……”
  “够了。”崔晔转开头,双目冷漠看天,“我不想听,这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弦怔怔地盯着崔晔,浑然没有意识到泪珠无声无息地坠落。
  崔晔正要牵马再往前,忽然手中的缰绳略微摇晃。
  崔晔目光转动瞬间,身后“砰”地一声,他回头看时,却见是阿弦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双足落地的瞬间,她几乎往后跌倒。
  却仍强撑着起身,含泪看了他一眼,阿弦拔腿往前跑去。
  她的腿脚仍是不好,跑起来姿势有些一瘸一拐的。
  崔晔本是能拦住她的,但双足立于原地,却并未动,只是死死地握紧手中的缰绳而已。
  阿弦忍着脚疼,一口气跑出了崔晔的视线,进城门的时候,她抬起袖子擦擦眼中的泪:“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到底又是哪里做错了?”
  她吸吸鼻子,又想:“不管就不管,谁喜欢管么?大不了……从此之后连你也再不理就是了。”
  回过神来后,脚踝更疼起来。
  阿弦蹦蹦跳跳地进了城门,沿街走了片刻,靠墙站住,低头打量右脚,果然见有些红肿起来。
  呲牙咧嘴,阿弦恨恨道:“那个臭鬼,别让我再看见,不然我……我就诅咒你投胎变成个瘸子。”
  她揉了揉伤处,掏出手帕在脚踝上用力系了一圈,才要站起来试一试,身后有人道:“弦子!”
  阿弦还未回头,身后那人走过来:“怎么伤着了?”
  这来者竟正是陈基,阿弦抬头看时,却蓦地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新鲜服色,已非之前的司戈公服了。
  陈基矮下身子,似欲查看她伤的如何。
  在陈基的手将碰过来之时,阿弦忙推开他:“等等,干什么?”
  陈基道:“你是不是又冒冒失失扭伤脚了?”
  阿弦失语。
  在桐县的时候,因她对所有的鬼语鬼影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那许多鬼有求无应,怨气积攒,不停地暗中使坏捉弄,是以她整天小伤不断。
  陈基笑道:“不要这样瞪着我,好似我是个拐子一样,前头不远处有一家跌打医馆,我送你过去,给大夫一揉按立刻就好。”
  阿弦也不做声,任凭陈基扶着自己往前而行。
  果然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医馆,陈基将阿弦送了入内:“我还要去巡逻,待会儿得闲再过来看你。”
  阿弦仍不答腔,陈基不以为忤,临行之时又掏出几文钱给了店家:“好生照料我这位小兄弟,若是不够先记在我的账上。”
  那店家自认得他,忙道:“中候客气。”亲送了出门。
  阿弦这才知道陈基已经又升了一级,从八品的司戈升任了七品中候了,一声叹息。
  医馆的大夫为阿弦看了看脚伤,果然经验老到,稍微给她按揉之后,又正了正骨。
  阿弦顿时疼痛立减,大夫复拿了一瓶跌打药酒来,阿弦忙接了过来,自己坐在桌边儿涂抹妥当。
  药酒热力散发,连之前的肿也消了几分。
  医馆本是阿弦忌惮的地方,但此刻阿弦经历了太多事,心境且都不同,自不再如昔日一样畏怯。
  此时阿弦守着一张桌子,泰然自若地涂抹药酒,看似是一个人,实则桌子的周围几乎都围满了围观的鬼魂。
  医馆的掌柜因被陈基特别嘱咐,不敢怠慢了阿弦,见她独自坐着,便过来问道:“感觉如何了?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阿弦忽然道:“你离我太近了。”
  掌柜吃惊,忙后退一步:“抱歉。”
  阿弦道:“不是说您。”
  掌柜微怔:“啊?”
  阿弦不便解释,默默转过身,谁知才回头便一个激灵,——原来先前那只鬼不知进退,居然趁机靠近过来,竟胆大妄为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寒气侵袭,阿弦猛地跳起来,情不自禁连打了几个寒噤,口中呵出了白色的雾气。
  “混账!听不懂人话么?!”阿弦怒吼,难受地揉着鼻子。
  “是是是……”掌柜的哭笑不得,只好又远远地后退,陪着笑,不敢再招惹。
  也有许多病患等纷纷侧目,阿弦不想成为众人瞩目,只好握着药酒,低头缩颈往外。
  正将出门,忽听角落里两人低低道:“昨儿晚上司卫少卿杨府出了事,听闻还跟周国公有关,你猜到底怎么样?”
  另一人道:“周国公向来荒唐不羁,难道连未来太子妃的府上也敢大闹?”
  “何止大闹,听说都动了兵器了。”
  “当真?不知为了什么?”
  “究竟为何却不知道,只是昨晚杨府人仰马翻,听说太子殿下也……”
  消息不胫而走!
  东宫。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弘儿,你只管如实告诉母后,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地上,太子李弘脸色雪白,有些气喘不胜之态,却仍撑着答道:“母后怎么、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传我入宫就是。”
  武后眼中透出疼惜之色,叹道:“你看看你的身子,已经成什么样儿了?昨日明明还好好地,为何一夜之间就颓弱如此!好,你若不肯说,我便去传杨家的人当面问清就是了!”
  李弘忙叫道:“母后!”
  武后道:“你总该知道,你瞒不过母后。”
  李弘颓然低头:“母后倘若要问,又何必叫杨家的人,为什么不问周国公呢?”
  武后皱眉:“我自然要一个个都问过,但你是太子,故而我先来问你。”
  李弘眼中垂泪:“此事……就算母后问起,我都有些难以启齿。”
  太子双眼一闭,咬牙道:“昨夜,杨立请我跟周国公赴宴,因说起杨府景无殇是细作之事,杨立质问周国公为何不直言相告,却暗中偷偷摸摸行事,两人一言不合,表哥拂袖而去,谁知……”
  敏之去后,李弘又劝说了几句,忽然底下人来报说敏之往后宅去了。
  李弘担心杨立性情急躁,便起身前往查看,谁知来到杨尚院中,却见侍女们都乱作一团,李弘情知不好,将门踹开,却发现敏之按着杨尚,意图强奸!
  李弘身子本就弱,眼见如此情形,几乎当场晕厥,才指着喝骂一声,便有些气喘不上来,敏之趁机抽身出外,扬长而去!
  李弘含泪带恨说罢,道:“母后明鉴,我本以为表哥是家人,向来同他亲厚,谁知他竟这样对我!做出如此禽兽行径……母后既然相问,我不敢隐瞒,只求母后替我讨回公道!”
  武后愕然听罢,本有些不敢全信,但既然是李弘亲眼目睹,又能如何?
  武后暂且忍怒安抚道:“事情既已发生,只想一个解决法子就是了,你也不必过于怒恨。”
  李弘道:“母后可会为我做主?”
  武后道:“此事有些蹊跷,敏之虽然向来风流,但杨尚毕竟将是你的太子妃,又且当着你的面儿,他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敢胡作非为?”
  李弘叫道:“但我亲眼所见!”
  武后见他气喘吁吁,忙安抚道:“好,母后答应你,若他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我绝不姑息!”
  武后说罢,又想起另一件事,乃问:“杨尚……可被玷污了么?”
  李弘道:“这、这……不曾。”
  武后道:“当真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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